洋涌
“贫穷艺术”的代表人物
艺术史家凯伦·史密斯曾说:“王功新将牛奶和墨水用于《可食用的灰色》(1994),王晋在1995年用了红色的尘土,2004年徐冰也用过垃圾,史金淞为了创作作品《非理想状态》(2007)将树木烧成灰烬,都是纯粹的‘库奈里斯。”
对中国观众而言,或许对“贫穷艺术”的代表人物雅尼斯·库奈里斯很不熟悉。然而,在艺术圈,“贫穷艺术”是大家公认的在艺术史上影响深远的流派之一,库奈里斯也是为人称道的国际艺术大师。
库奈里斯1936年生于希腊,1956年移居意大利,后进入罗马美术学院学习。1960年,还是学生的库奈里斯在罗马举办了第一个个展。1967年9月,艺术评论家杰勒马诺·切兰特在热那亚波特斯卡画廊组织“贫穷艺术—空间”展。库奈里斯创作了装置《无题》,把活的鹦鹉作为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使参展的库奈里斯一战成名。
在这次展览上,杰马诺·切兰特首次提出了“贫穷艺术”一词。“贫穷艺术”主要指艺术家选用废旧品、日常材料或被忽视的材料作为表现媒介,他们的观念旨在摆脱和冲破传统的“高雅”艺术的约束,并重新界定艺术的语言和观念。这种以原始而质朴的物质材料建构艺术的方法和形态常常被认为是观念艺术的一个流派。
“参加了首届贫穷艺术展,就感到与这个流派产生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库奈里斯和马里奥·梅尔兹、玛丽萨·梅尔兹、米开朗基罗·匹斯多雷托等一道成为“贫穷艺术”的代表。他们冲破传统“高雅”艺术的约束,让平凡材料进入艺术,并迅速对西欧和美国艺术产生了影响。
1969年,在罗马的LAttico画廊,库奈里斯大胆地将12匹马牵入并拴于画廊四壁。嗅着马味,在马的嘶鸣声中参观的确充满戏剧性。库奈里斯深受卡拉瓦乔绘画中充满光影和动感的戏剧性的启发,将画廊直接变成了戏剧舞台。这件如他其他作品一样被命名为《无题》的作品,除了以其前卫震撼了当时的艺术界,更给艺术的概念和边界界定带来了巨大冲击。
当时,“意大利充斥着紧张的政治气氛,给人造成心理上的不安,甚至也影响了艺术家的创造。库奈里斯的这种艺术行动无意识地再现了这一时期的社会症候和文化意识”。库奈里斯以杜尚式的颠覆姿态,开拓了以动物为媒介的生命艺术。可以说,擅用牛、羊、鲨鱼等动物作为艺术素材的赫斯特,以及爱用马、鸽子、松鼠进行创作的意大利艺术家卡特兰等人,在库奈里斯面前都是后生晚辈。
20世纪80年代末,库奈里斯的作品盛行于欧洲各大活动,甚至影响到当时的舞蹈家和音乐家。1987年,他曾写道:“我想以所有的手段,以实践、观察、孤独、语词、图像和令人讨厌之物回归诗歌。”作为“贫穷艺术”的代表人物,库奈里斯是在世界各地最重要的博物馆展出频率最高的艺术家,曾7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1972年至1982年10年均受邀参加卡塞尔文献展。艺术史家让·弗雷蒙说库奈里斯“使用的材料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正是这一点使库奈里斯成为战后可与美国艺术抗衡的重要欧洲力量”。
如何“演译中国”
2011年11月18日,个展“演译中国”开幕那天,观众是这样走近库奈里斯的:主展厅里用铁盒子排成希腊式图案或长城垛口的建筑样式,深色铁板上挂满碎瓷片、灯笼、军大衣、毛笔、麻布袋、瓷碗、茶叶、咖啡等,与钢板组成不同的形式。他还用9张桌子拼成自己名字中的“K”,桌上则放着4600个盛满二锅头的透明玻璃杯。空气中充溢着茶香、咖啡香和酒香。
随处可见的材料,依旧带有“贫穷艺术”的味道。只是,经过库奈里斯的手之后,这些材料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冲突与张力。此次展出的装置作品都是库奈里斯在北京完成的,是他近两年来对中国实地考察、深入思索和分析的结果。经过对中国深入浅出的演绎,库奈里斯生动地把握住了现实、传统、记忆和语境的内在联系。
当然,若不是意大利Marino画廊邀请库奈里斯来中国考察,国人几乎没有机会看到当年“贫穷艺术”那一批艺术家中唯一在世的大师的作品。从2009年底到个展“演译中国”两年的时间里,库奈里斯对中国很多地方进行了实地考察。
这位76岁的老人坚持深入到东方古国的百姓生活中。在北京,他住在天通苑附近,时常和邻居打交道。“他们都那么爱笑,人们积极而活跃。刚到这里时,我去了市场,那里卖许多漂亮古旧的物件,我很好奇,为什么会卖破损的比如一些瓷碗的碎片之类的东西。每一次我都会主动询问,他们会告诉我,在某一个时代,红卫兵进入家里砸坏了一切东西……”后来,这些瓷片被整齐罗列,以铁丝缠绕固定在铁板上,组成不同的队列。青蓝色的花纹泛着久远时代的哑光,与铁板形成强烈的反差。而不同的队列又有着各自的规律,像古老的文字,像宇宙中的星星,像音乐的节奏。
在他看来,瓷片本身就是语言和观念。瓷片像文字一样,以此为元素创作的作品则直接交由观众自由想象、思考和判断。与中国艺术家将打碎瓷器作为批判的做法不同,库奈里斯收集瓷片和恢复其形式,而其意义则是源于爱。艺术史家米利亚姆·第·庞达说:“从陶瓷碎片的脆弱与金属支架的永恒之间的紧张关系中,生出一句诗意的耳语:这是吟游诗人的歌唱,讲述久远的故事,这是关于破坏和飘零四散的生活表象的故事,它早早便灰飞烟灭,最终却收获了深情的重组。”
说起对中国最深的印象,库奈里斯说:“到处都人多,大家喘口气就能使全球变暖。”这些感受在他用衣服创作的作品中可以窥见,如挂在钢板前的绿色军大衣、24件轻盈飘逸的女式服装。正如经常观察库奈里斯创作的荷兰艺术史家、策展人鲁迪·福克斯所说:“最令人难以捉摸、最引人遐想的部分,也是库奈里斯作品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外套……长外套是人类形象的缩影。它们是库奈里斯的故事里沉默的主人公,带有古代悲剧中的合唱队的强烈的仪式感。”
因为反抗古典的绘画艺术追求审美价值的形式,库奈里斯的作品一直以来都是以黑白为主。在中国创作的绿色军大衣和五彩女性服装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黑白基调。“女性衣服是在附近市场买的,颜色鲜艳,有春天的感觉,像一幅画,可以直接装到画框里。”他喜欢的艺术家凡·高爱用黄色,中国在他眼里也是一种黄色,因为“在西方对中国的感觉是充满阳光的”。本次展览策展人黄笃表示:“库奈里斯一直以来都是以黑白为主,如此丰富的色彩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外,库奈里斯自1966年至2005年创作的重要作品的图片被制作成丝网印刷版画,与5个不同时期不同导演录制的关于雅尼斯·库奈里斯的纪录片共同组合成为文献展,以帮助第一次见到库奈里斯作品的观者了解这位开创了“贫穷艺术”的大师曾经并持续至今的疯狂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