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俐
摘要:广播剧的艺术是声音的艺术,广播剧创作要遵循自身的创作规律,要注意主题明确,结构清晰;塑造人物追求精炼;还要强化语言、音响、音乐三位一体的独特表现方式。
关键词:广播剧 精练独特
广播剧仅有对话、音响效果与音乐三种表现途径,但这并不意味着广播剧的艺术价值会降低。广播剧注重的是用声音表现剧中的一切——用语言塑造人物,展示剧情;用音响效果制造环境气氛,用音乐烘托情绪。广播剧善于把一切声音手段调动起来,用声音形象启发人们的联想,激发听众的情感,使听众在心里勾勒出剧作所描写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场景。
广播剧常常突破具体形象存在的限制,表达出丰富多彩的生活和广阔的空间,所以很受听众的喜爱。笔者从多部广播剧制作实践中悟出:只要遵循自身的创作规律,广播剧一样能够展现其“空中戏剧”的魅力!正像德国广播剧理论家汉斯约格·史密特纳所说:“广播剧只能听不能看,并不是一种缺陷或不足。相反,正是这种限制,使它出奇制胜。它通过语言,在听众‘内在的眼睛面前,塑造了种种形象。广播剧可以出色地表现希腊神话里的达芙妮女神怎样把自己变成月桂树,而在舞台上、电影里却不能,它们永远不能像在广播剧里那样使我们的眼光自由地从这个大陆转向那个大陆,从这个海峡移往那个海峡。正像人的想象力是海阔天空、无所不包一样,广播剧潜在的活动范围同样是无穷无尽的。”①
近年来,江苏电台制作了一批广播剧,其中,单本剧《厉兵石头城》和连续剧《白衣圣人》先后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作为这两部剧目的制作人之一,对于广播剧的成功之道,笔者有以下几点体会:
一、明确主题,结构清晰
广播剧作为广播电台的节目形式之一,应注重思想性与艺术性并存,强调对民众具有教育、鼓舞等社会功能。“五个一工程”对参评广播剧的要求是:贯彻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因此,体现时代风貌,是广播剧选择题材与确立主题的重要基础和依据。
广播剧是以声音为唯一介质的艺术表达形式,听众与媒体之间的维系只有声音。这一特点决定了广播剧在创作上应当主题明确,情节集中,线索单一,听众才容易听懂。如《白衣圣人》一开场便直奔主题。
地点:新疆柯尔克孜州
事件:一场突发的大地震
线索:
线索1.地震将数千里之外(扬州)正在探望癌症晚期父亲的柯尔克孜自治州某县人民医院院长吴登云火速召了回来。他的女儿——医院护士长吴燕,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在地震爆发后的第一时间便赶到现场,全力组织营救伤员。
线索2.场景切换:因恋爱受挫而喝得醉醺醺的医生依尔木,对一位刚刚从雪地挖出的老阿塔(柯尔克孜语,阿爸)草草诊断后,判定他无法救治而宣布放弃。就在牧民们按当地风俗把他抬到清真寺,准备和这位可怜的老阿塔告别时,吴登云在州委副书记吐尔西陪伴下,驱车赶到。他叫住了抬老阿塔的牧民,迅速诊断出老人是窒息佯死,吴登云亲自给口吐白沫,已经失去脉搏跳动的老人做人工呼吸,将他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主题:这个开场,情节环环相扣,将优秀共产党员吴登云扎根边疆,献身边疆,全身心为缺医少药的少数民族人民服务的崇高行为,生动地展现在了听众面前。吴登云的事迹同时还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符合国家正全力实施的“西部大开发”战略。
广播剧既是广播节目形式,同时也属于戏剧的范畴,这就要在人物塑造与情节设置等方面强化戏剧冲突,才能引人入胜。为了使戏剧性的矛盾冲突更加集中和精练,获得较佳收听效果,《白衣圣人》如此结构了剧情:
冲突1.失恋加误诊,依尔木情绪低落,打算离开医院。吴登云闻讯策马而追,拦下了依尔木。
冲突2.依尔木向吴登云道出了自己的坎坷身世:两岁那年,他的母亲得急病而死。因为白天要放牧,父亲只能把他独自放在家里。有一天他不小心掉进地灶,要是他父亲晚回来一会,依尔木就会被烧成焦炭。依尔木的父亲抱着他骑上骆驼去求医,可离他们家最近的县城也要走上五六天。绝望之时,突然遇到了一位“仙人”,这位“仙人”用刀在自己身上割下十三块皮,植在了依尔木的伤口上,又抽了自己的血输入了依尔木的血管,守护着他几天几夜没合眼。事后,“仙人”悄然离去,依尔木的父亲再也没找到他。
冲突3.正是这些不同颜色的皮肤和烧伤的疤痕,让依尔木的恋人疏远了他。吴登云这时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柯尔克孜族医生,就是他在26年前救下的那个严重烧伤的孩子。而更富戏剧性的是吴登云刚刚救下的那位被依尔木酒后误诊的老阿塔,竟然是依尔木的父亲——阿尔牧。接下来吴登云和阿尔牧相认的那场戏,更是将戏剧性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白衣圣人》通过有限的篇幅和情节描写,浓缩矛盾冲突,揭示出深刻的人生哲理:白衣战士一生都在和死神进行较量,一直紧扣“生”与“死”这根矛盾主线——恪守“救死扶伤”的行医之道,吴登云将生的希望带给了阿尔牧、依尔木父子,带给了千千万万新疆少数民族兄弟姐妹,而将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深深地掩埋在心里。妻子因不能忍受当地生活条件的艰苦,离他而去;母亲病故时,吴登云正在吉根乡巡诊,收到家信时,已是一个多月之后,难过得他守着羊蜡灯整整坐了一夜。为了少欠这样的感情债,吴登云下决心利用去乌鲁木齐出差的机会,回扬州去看看、多陪伴来日无多的父亲几天,可是一场地震又把他催了回来。而最令他痛心的是父亲刚过世,和他有着一样扎根边疆志向的女儿吴燕,在送病人去医院后的回归途中,遇上了塌方,因公殉职了。极度悲痛之下,吴登云毅然决定将自己余生全部奉献给柯尔克孜人民,他对吐尔西书记说:“女儿永远留在这里了,我能离开她吗?”悲剧往往给人以震憾,剧作通过吴登云遭遇的这一次次痛苦的磨难,反衬出这位被柯尔克孜人民誉为“白衣圣人”的汉族医生伟大和宽阔的胸怀。
二、塑造人物追求精练
广播剧注重通过声音艺术来塑造人物,这种独特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给人物的设置造成了局限。由于播出时间不宜过长,广播剧常常以一小时长度的单本剧形式播出。因此,在人物塑造上必须“少而精”,戏剧展开讲究清晰、集中。
单本剧《厉兵石头城》表现了建国初期刘伯承元帅在南京创建我国第一所军事学院的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该剧由舞台剧《虎踞钟山》改编而来,原剧结构庞大,有十场戏,外加四个小分场,人物矛盾众多,演出时间约2小时15分钟。
改编后的广播剧《厉兵石头城》在题材和情节上作了大量删减,对精选出的主要人物刘伯承、崔保山、甘有根、吴觉非等三个重要角色,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矛盾冲突着力进行了刻画。
剧中主角刘伯承以一个军事指挥家的深谋远虑和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化腐朽为神奇”,聘请吴觉非(国民党中将司令官,黄埔一期高才生,曾到德国陆军大学深造,潜心研究过坦克的闪击战,人称中国的“古德里安”——号称中国坦克之父,在战场上被崔保山的骑兵部队击败后,成了阶下囚。但即使在监狱,他还成天用馒头、筷子和碗摆沙盘,仔细琢磨他的坦克部队怎么会败给崔保山的骑兵)为军事学院的学生讲授战术课程,于是就有了崔保山(骑兵司令,曾跨着他心爱的千里驹,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拼杀十数载,立下过赫赫战功,同时也养成了他逞强好胜的自负心理)大闹课堂。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崔保山用当年缴获吴觉非的手枪逼迫吴觉非让他和甘有根(与崔保山同为军事学院高级速成系二班学员,曾经是毛泽东主席的卫士,张思德的战友,刘伯承院长的救命恩人。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二百多次,七次负伤,十五次立功。但由于文化基础太差,在掌握现代化作战理念上面临着难以逾越的障碍)考试过关等一系列富有戏剧性的矛盾冲突。
以上四个角色,因个性及背景的不同,代表了各自不同的层面,具有一定的典型性,他们之间产生的矛盾恩怨便构成了这部广播剧的情节基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广播剧主要人物的塑造。任何戏剧作品都要有一条主要的剧情发展线索,需要一个贯穿全剧始末的主线人物,否则就成了一盘散沙,对于用声音塑造形象的广播剧来说更是如此。
在《厉兵石头城》中,刘伯承便是起着“定海神针”作用的主线人物。剧中作为南京军事学院院长的刘伯承,以一个高级军事领导人的诚信和智慧,化解了“胜利之师”崔保山不想学、“败军之将”吴觉非不敢教这对主要矛盾,最终让二者形成一股合力,促进了部队的现代化建设。
三、强化语言、音响、音乐三位一体的独特表现方式
今天的广播剧已成为借助无线电技术,以声音为传播介质的“空中戏剧”。语言、音响、音乐为其三个组成部分,它们之间的关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首先,语言是构成剧本的主体因素,戏剧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最主要的手段是靠对白来完成的,因此,如何使人物语言更加准确、精练,富有个性特征,就成了广播剧刻画人物形象的关键。“对话是人物性格最有力的说明书。剧作者则须在人物头一次开口,便显示出他的性格来,闻其声,知其人”。②
因此,无论是前期用话筒录制语言素材还是后期通过各种技术手段对人声进行处理,都是为了准确体现不同人物的个性特征。
听觉艺术中的广播剧离不开音响效果,它是广播剧中仅次于语言的一种艺术表现因素。据说世界上第一部广播剧的作者理查德·休斯(英国诗人和剧作家)在着手写《危险》一剧时,就是先把各种音响效果排列出来,然后再构思故事。在广播剧发展史上,曾有人试图不用解说词和对话,单用音响效果来结构一部广播剧,如英国广播公司制作的《复仇》,这部20分钟的广播剧完全用音响效果来表现剧情和人物。在广播剧《白衣圣人》和《厉兵石头城》的制作过程中,我们对音响效果的录制要求是:明确、清楚、易懂,易于引发听觉的联想,尤其要保证客观真实。据说英国广播公司(BBC)有一万多件音响资料和道具,还设有用电子仪器制作各种音响的部门,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完备的音响效果制作基地。在努力传递真实音响效果的同时,也时常会接受听众的检验。BBC曾经制作过一部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广播剧,采用的是“二战”以后制造的大炮的音响,结果被敏感的听众听了出来并受到批评。可见,音响效果在以声音为唯一传播方式的广播剧中,切记要恪守真实严谨的原则。
音乐作为听觉艺术似乎和广播剧有着天然的缘分。音乐与语言结合,往往能够使语言的感染力得到补充和增强,并且表现语言难以表达的人物情感,引起人们感情上的共鸣和联想。《白衣圣人》和《厉兵石头城》的音乐都是根据剧本创作,先期在录音棚单独录制完成,交响乐编制的演奏班底凸显出恢宏和大气,为广播剧增色不少。
对于构成广播剧声音的语言、音响和音乐三者之间的关系,有人形容语言是骨骼,音乐是血液,音响效果是皮肉;也有人认为:广播剧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语言是它的身躯,而音乐和音响效果是它一对强有力的翅膀。总之,将这三个要素有机、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方可表现出广播剧特有的艺术魅力。
以《厉兵石头城》中的一个片段为例:
片段:告别战马
崔保山:千里驹!(马嘶)
【音乐起
崔保山:老伙计,这些日子,我多么想你呀!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我真是一天也不愿意离开你呀!老伙计,你还记得那年打杨家集吗?我负了伤,昏迷不醒,你紧紧地守候在我的身旁,不停地用嘴拱我,喊我,把我弄醒了过来,多亏你驮着我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部队……(马嘶)
崔保山:老伙计,你还记得用骑兵打败敌人的坦克那次战斗吗?你肯定想不到,我们俘虏的那个吴觉非现在当了我的教员……老伙计,你不服,我也不服啊!
【战马嘶鸣
崔保山:老伙计,这个书我是实在读不下去了,我真想跨着你重返沙场。可你已经退休养老喽。(马喷鼻)我……临别前,刘院长给我写了个鉴定,你知道他写了什么?只两个字:逃兵!你给我作个证,我崔保山在战场上拼杀了十几年,什么时候当过逃兵!
【哽咽,马嘶
戏剧最大的魅力在于以情动人。这段“人马对话”,极富广播剧特色,扮演崔保山的演员在录制这段戏的过程中,几乎每一遍都是声泪俱下,而在合成这段戏的时候,我们从几十种马嘶、马喷鼻声中精选出六个和崔保山此时语言、内心活动相吻合的“马语”,一一“对号入座”。
音乐同样是“量身定做”,先是顾影自怜般的吉他分解和弦,接着是阴柔婉约的长笛旋律,随着崔保山情绪的起伏,音乐渐渐激动起来,直至过渡到最后雄壮的管弦乐全奏,终于将其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彻底渲泄出来。
“广播剧的生命,在于它有独特的个性。广播剧的艺术家,给听众留下的广阔天地,使听众参与了创作。听众是广播剧的创作者。闭目静听,一切人物,生活的无穷变幻,凭借着神奇的语言和声音,你不知不觉就展开想象的翅膀,翱翔在奥妙的世界中。想象打开了五光十色的宝库。你看得见深情的眸子和明丽的光影,你看得见暗淡的眼神和阴郁的气氛,你会看见人的崇高与雄浑,你会看见人的卑微与邪恶。一切展现在你的眼前……流动在你的眼前。”③
著名剧作家曹禺先生的这段话,应当是对广播剧艺术特色最精粹的诠释。
(作者单位:江苏省广电总台广播传媒中心)
(本文编辑:吕晓红)
注释
①③朱宝贺 《广播剧编剧艺术》,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年9月版,第46、45页。
②王行之编 《老舍论剧》,中国戏剧出版社,1981年12月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