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芸 陶许娟
【摘要】本文试以《申报·自由谈》为切入点,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条件,将“公共领域”理论引入,探讨《申报·自由谈》在构建公共领域方面的实践。文章以1932年黎烈文时期的《申报·自由谈》为研究对象,分析其经济上的独立和文字的独立,所形成的开放、自由和平等的言论讨论氛围;并且还能时刻保持着对权力机关的批评与批判。可以说,《申报·自由谈》成功构建起一个相对自由和开放的公共领域。虽然,之后由于种种原因,《自由谈》被迫停刊,但这也体现出了副刊在构建公共领域上的局限性,这对我们当前的新闻事业也是有所启示的。
【关键词】副刊;《申报·自由谈》;公共领域
一、《申报·自由谈》的创办和发展
《申报》诞生于1872年的上海,由英国人美查创办,是我国最早的报纸之一。1911年,其副刊《申报·自由谈》正式创立,首任主编王钝根。当时《自由谈》的内容偏重趣味性,文字带有消遣色彩,限于当时时代的局限,缺乏积极的斗争精神,也不具备批判性。
之后,《自由谈》又陆续经由吴觉迷、姚宛稚、陈蝶仙、周瘦鹃接任,其中周瘦鹃任主编时间为最长,达12年之久。周瘦鹃时期,虽然仍标榜趣味主义,但已不再是单纯地追求趣味,所刊登的作品有些已经具备不同程度的写实意味,实际上也在向新文学靠拢。
1932年起,黎烈文出任《自由谈》主编,进行改革,这一时期是《自由谈》几十年历史中办得最有生气、最有价值,也是最重要的时期。他在《自由谈》的编者话中说:“我们认定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进步之中,我们对于进步和近代化立足点都是要牢牢站定的。”①当时的《自由谈》设有杂文、随笔、读书笔记、译文、短篇小说等,内容绚丽多彩。主要内容则是反映社会精神生活,尤其是具有高度思想性的社会批评文章。也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报纸的副刊摆脱了之前单纯的文艺性,与时代脉搏紧密相连。本文着重从黎烈文时期,谈谈《自由谈》关于公共领域独立言论平台的建构。
二、《申报·自由谈》的独立性
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其本身是非政治化的,是在政治权力之外建构的公共讨论空间,相对于权力系统来说具有独立性。②想要独立,首先就得经济独立。《申报?自由谈》作为《申报》的副刊,在其广告宗旨上,也秉承了《申报》一贯的主旨和风格。广告作为报刊盈利的重要来源之一,其收入使得《自由谈》有着充足的资金来源,因而经济上能够独立于权力机关,不需要依靠任何党派团体的背后操纵。这就为《自由谈》这个公共领域的开放和自由创造了前提条件,同时也使得其对权力机关的批判成为可能。
在黎烈文之前,《自由谈》是鸳鸯蝴蝶派文人的重要阵地,风格颓废,只能局限于部分读者,难以赢得更多人。黎烈文的改革,得到了黄炎培、陶行知等人的支持,《自由谈》团结了鲁迅、茅盾、叶圣陶、瞿秋白、郑振铎等进步作家,发表的文章也逐步面向普通民众,关注大众所关心的社会文化问题,使《自由谈》成为进步舆论的重要阵地,拥有了广泛的受众群,每篇文章的作者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代表自己文章所表达的观点和意见。黎烈文作为主编,亦不会以个人喜恶和立场来决定任何一篇文章的命运。文字的独立以及经济上的独立,使得《自由谈》能够独立表达自己所想要表达的,立足于文艺的进步与近代化,为大众提供了一个表达意见的平台,成为新闻舆论的延伸,也很快成为了读者最喜欢的报纸副刊。
三、《申报·自由谈》的批判立场
《自由谈》所刊文章的体裁众多,其中的杂文,可以说是其最具有进步色彩的部分。黎烈文时期,《自由谈》刊登了大量的杂文。杂文本身便是短小的文艺性社会评论,但在当时,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时期,阶级斗争和民族矛盾上升,杂文也更加关注时事,体现出了强烈而鲜明的时代意识。中国公共领域的建构与欧洲不同,欧洲是直接以文学为中介建构起来,讨论的是所谓的公共文学艺术问题,而在中国,则是直接与救亡和变革这些政治问题相关,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比如不遗余力地揭露国民党的强权政治,抗议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甚至对很多官场要人进行言词激烈的批评等等。
可以说,《自由谈》为中国现代杂文的成熟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造就了一大批杂文家。这些杂文家在中国的现代文学史上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存在着,并且起着冲锋陷阵的作用,比如鲁迅,就是这些杂文家中最有攻击力的一位。鲁迅在《自由谈》上发表的文章,总是面向公众抨击国民党的内政外交,公开大胆的提出很多精辟的见解和主张,引导公众。在他的影响下,一些进步作家也纷纷为《自由谈》写稿。在这个过程中,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也终于完成了向现代公共知识分子的演进,勇敢地承担了社会良知的载体和社会批评的角色,敢于面向全体公众言说公共事务。在与当权者争夺话语权的同时,也展开了激烈的抗争,从而使《自由谈》的舆论功能和社会批判功能进一步加强。
四、《申报·自由谈》的理性的讨论
《自由谈》所构筑的这个公共领域独立言论平台,其批判性显而易见,这也是公共舆论的核心特征,代表了社会的公共利益和公共意志。③但是哈贝马斯还指出,这样的公共意志或者说是公共利益,不应该是个人意志或者私利的简单总和。在公共角度所描述的公共利益,应该是通过公共讨论和辩论所形成的共识。④在西方,公共领域的基本场所是咖啡馆、酒吧、沙龙等,其中的共同之处便是在这些地方,很容易就能组织私人就他们所关注的问题展开讨论,并最终达成共识。李佃来在《公共领域与生活世界》一书中也总结道,在哈贝马斯语境下,公共领域的六个特点之一即为讨论性。在公共领域下,人们可以对他们所关心的问题进行自由的、平等的、理智的讨论,而不必受制于政治权力和传统观念。⑤而《自由谈》,恰恰是构建了这样一个供大家讨论的空间。
《自由谈》如同一个开放式的文化沙龙。在黎烈文时期,大大小小的文化论争不下30个,比如关于儿童教育论争、翻译问题,京派与海派问题等。表面看来,论争大多是文化圈内的事情,可实际上反映的是全社会新旧文化精神、价值体系之间的冲突,其中还有对敏感的社会政治问题的触及。⑥副刊成为论争的中心,主要还是因为当权者对副刊管制的松懈和宽容度,不像对待报纸那样的苛刻,因此使得一些尖锐的言论得以面世。通过对这样一些问题的论争,版面也得以活跃,大大地扩大了该刊的影響。
五、《申报·自由谈》的命运及影响
1934年11月13日下午,《申报》老板史量才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有预谋的暗杀,全国舆论一片哗然。在这之前,史量才在上海的地位和声望让蒋介石无法容忍。蒋要挟史量才:“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一百万兵!”史毫不畏惧回答:“我手下也有一百万读者!”⑦史量才的被暗杀,使得《申报》及其副刊的言论都趋于保守。1937年,《申报》经历了停刊复刊的命运,《自由談》也跟随其一波三折。虽然之后也得以复刊,但是此时的《自由谈》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战斗精神,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又遭日寇的控制,也只能在日伪的控制下出版。抗战胜利后被国民党接收,完全成为了国民党的喉舌。1949年4月24日,最后一期《自由谈》刊出,也宣告《申报》副刊的完全停刊。
《申报》及其《自由谈》虽然停刊了,但是它们所形成的巨大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尤其是它在构建公共领域上的积极影响。《自由谈》在经济和文字上的独立,吸引了一批社会上的进步作家,形成了一种自由发言的良好氛围,各阶层的民众也可以各抒己见,声音与意见形成了良好的交汇。在讨论和谈话中,启发了民众的智慧,培养了民众的思想。
即便如此,《自由谈》试图建立能够自由发表个人意见的公共空间,无疑是成功的。虽然,这种公共空间在权力的压制下被迫瓦解,但其影响是深刻的。哈贝马斯语境下的公共领域概念中,批判性是不可缺少的一个要素,是维护私人利益并与公共权力机关相对抗的重要手段。《自由谈》做到了:现代杂文体得以横空出世,从而使得杂文具有了强烈现实影响和深远历史意义。
尽管《自由谈》在其发行和影响力上都取得了较大的成功,但最终还是免不了停刊的命运。究其原因,该刊物在构建公共领域上还是有局限性的。在当时国民党专政统治下, 自由知识分子面临的是巨大的生存困境,史量才以及黎烈文所代表的民族资产阶级注定无法有所作为。自由知识分子企图只通过言论批判,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和主张,也是无法成气候的。在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下,不能对权力机关造成实质性的影响,那么面临的也只有是停刊的宿命。
参考文献
①《申报·自由谈》(1932年12月至1935年10月)上海书店,1981年影印本
②许纪霖,《近代中国的公共领域形态、功能与自我理解——以上海为例》,《史林》,2003(2)
③哈贝马斯著,曹卫东译:《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学林出版社,2009
④许纪霖,《公共利益和公共意志问题》[J].《公意与众意》,2002(3)
⑤李佃来:《公共领域与生活世界》,人民日报出版社,2006
⑥董黎丽,《〈申报·自由谈〉研究——以黎烈文主编时期为主》,河南大学,2007
⑦高燕,《自由谈副刊史探》,南昌大学,2006
(作者:均为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0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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