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斌
回顾2011年来的网络风云,风头最健的莫过于郭美美事件,网络上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最终在网友的围观和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演变成一层层巨浪,甚至连大名鼎鼎的郎咸平教授也被“拉下了水”。
2011年6月,新浪微博上一个名叫“郭美美Baby”的网友颇受关注,这个自称“住大别墅,开玛莎拉蒂”的20岁女孩,在微博上多次发布其豪宅、名车、名包等照片,2011年6月20日被网友发现,被指炫富。博主的认证身份居然是“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其真实身份也众说纷纭,有网友称她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郭长江的女儿,由此引发很多网友对中国红十字会的非议。
同年8月3日,郭美美母女首次面对媒体,接受郎咸平独家专访,郭美美在节目中流泪道歉,承认是出于虚荣心和攀比心认证了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并强调一切与红十字会无关。但是,网友对这样的答复似乎并不满意,简短的声明会不会是欲盖弥彰的敷衍之词?冰冷的回应会不会是对社会公信力的又一次摧残?网友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寻找真相。于是,人肉、曝光、辟谣,微博又火起来了。
微博引爆后,经过传统媒体放大,然后再回到微博平台进一步深挖、爆料,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微博传播路径。这也是郭美美事件能够将微博平均15分钟的生命周期延长到超过1个月的原因。自2011年6月22日晚郭美美闲极无聊在微博上晒自己的新礼物开始至今,郭美美事件还在发酵进行中。其间历时卢美美、达芬奇家具、动车出轨而热度不减。直至今日,只要有郭美美的名字在,就能在网络上吸引数以千万计的点击量。
网络围观:一种网民力量的释放
纵观2011年,微博围观成网络最热点的话题。校长撑腰体、丹丹体、蓝精灵体、TVB体、咆哮体、淘宝体,各种各样的体肆意横行网络。无论是五道杠的少年(黄艺博),还是口无遮拦的明星(吕丽萍);无论是对撞伤儿童视而不见的冷漠(小悦悦事件),还是对结发妻子拳脚相加的疯狂(李阳家暴事件),都在微博平台上接受着公众的围观和民意的评判。
微博走红的原因在于其充分利用了读者的时间碎片和便捷的转发机制。在物质条件日益丰富和发达的今天,公众的物质需求逐渐被更多的精神需求所代替,心理需求发生很大的变化,猎奇心理日益强烈。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件,只要准确抓住了网民的文化品位和审美情趣,就能取得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中的轰动效果。炒作也好,作秀也好,网民们似乎不需要去理解什么,网络似乎也不需要网民理解什么,随波逐流,娱乐至死才是网络生存的王道。
因此,不管网络构建的是不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发生的事情都会对人类的认知产生影响。当然,郭美美和卢美美事件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在网络上迅速蔓延,与专业的媒体从业者跟风炒作、网络媒体追求高点击率、网民心智发展不成熟等也有着莫大的关联。如果放任网络中的种种行为大行其道而不加约束,我们的现实世界必将被重创,陷入美国文化传播学家波兹曼所描述的“娱乐至死”的境地。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这样写道:“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1]安德鲁·基恩将娱乐改为了网络,他在《网民的狂欢》中写道:“伴随着网络的繁盛,愚昧和低品位、个人主义和极权统治也大量涌现。”
网络媒体追求的是“眼球效应”,在网络浩渺的信息中,空间和内容都是海量的、过剩的,甚至大部分内容都是重复的,只有那些稀缺的资源才能吸引更多的网民围观。而当一个网络人物或者网络事件成为某一时期的焦点时,网民的积极性就被极大地调动起来,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参与进来,他们自身也从中得到被关注的满足。在这一点上,网络和电视具有相同的共性,它们都拒绝和排斥思考,所有活动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把网民的人气想方设法聚集起来。每一个网民都渴望被别人关注,互联网只有满足网民的这个要求,才能把一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页面上来。
网络时代:我秀,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被“我秀,故我在”所取代,在网络时代,一种新形态的自我暴露主义大行其道,晒生活、晒工资、晒照片、晒装修,点点滴滴、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都可以在网上拿来晒,从电影的喜好、热爱的偶像,到心情故事、日常的流水账不一而足,无所不包、无所不秀,零成本零代价地在网络上横行,成千上万的网友自愿或是被迫分享着陌生人的生活细节,在分享的同时,网民的“偷窥”心理也被极大地满足着,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艳照门”、“兽兽门”等各种“门事件”,能吸引众多网友围观的缘故了。只要网民愿意,轻点鼠标,就能名正言顺地窥视别人的私生活。
网络的发展让数以千万计的网民有了多种多样的表达渠道,他们通过论坛、博客、微博等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情感。从芙蓉姐姐、凤姐到小月月,从郭美美、卢美美到各种各样的“美美”;从“艳照门”、“兽兽门”到各种各样的“门”,每次网络事件的背后,网民们都以空前的热情围观,思考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这些事件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在网络上的所有行为有着有意或者是无意的娱乐或清醒,恋网成癖,触碰到底线的隐私暴露,防不胜防的策划事件,网民被愚弄并快乐着,尽管他们在事后知晓自己被愚弄,但是他们好像对此并不介意,一批又一批网民在网络中载歌载舞地狂欢。
网络生存:全民狂欢 娱乐至死
腾讯网副总编辑王永治认为娱乐时代需要互动、参与,需要一个全民发泄、吐口水、狂欢的平台。[2]没有任何媒体能像网络一样提供这样一个自由开放的平台。每个人在网络中随时随地都可以被来自全球各地的“大事件”,或者是经过网络转发被放大的“小事件”绑架,很多人在网络中迷失了自我,个体娱乐化,放弃了理性的反思,跟随着网络中的舆论潮流,不由自主地被网民或者别有用心的网络推手推动着,没有确定方向地飘荡。
新浪网总编辑陈彤不担心媒体被娱乐化,不担心事件过程被情绪推动,从而无助于理性的形成。他说:“绝大多数新闻是不需要理性的,比如说某地大火,不需要理性思考。”[2]新闻仅仅只是网络这个庞大体系中的一个构件,另外还有海量的难以计数的微博信息、视频、图片等等,对于既定的新闻事实不需要太多理性的思考,前提是网络能保证这些新闻的真实性。而对于像网络中爆炸式增长的信息,网民们又会选择什么样的阅读方式呢?王永治在“新西安·新形象”2011全国都市报总编辑年会暨中国报业品牌年会上,作题为《全媒体时代的微博平台》的演讲时总结了五种阅读方式,首先是娱乐化阅读,其次是浅阅读、快阅读、碎片式阅读、文化阅读。娱乐化阅读,这是网友首选的阅读方式,娱乐化阅读即是娱乐化心态下的娱乐化网络生存方式。
网络作为一个时代新的传播媒介,本身并无对错可言,网络出现的娱乐化倾向均在于使用网络的网民的不恰当运用。而在当下,网络新闻的客观性和真实性都得不到保证,网络媒介的公信力也一直不被认可。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网络媒体,它们所承担的社会责任都是一样的,“自由便意味着责任”,这是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通行的法则。目前,网络媒体正逐步步入主流媒体的行列,但是,网络媒体究竟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还没有明确地确立下来。当海量的即时信息与媒介的有效把关发生冲突时,当信息的真实性与传播的时效性相对立时,网络媒介是选择节节攀升的点击率,还是并不轻松的社会责任呢?
最后,尼尔·波兹曼在《赫胥黎的警告》一章中忧心绝望之致、感人之致:“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1]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憎恨的东西,而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东西。赫胥黎说流水线将毁掉我们,波兹曼认为是娱乐,基恩则指向了网络。以如今的现状看来,前两者并未能毁灭我们,那么网络会吗?
财新网记者王勇在博客中这样写道:“这一年,郭美美这个名字真红,贯穿始终。我非常不幸地在办公场合被人家强迫听她的所谓单曲,捏着的嗓子背后,我只记住两个字的歌词——叮当,也许有些媒体觉得那是郭美美示好的风铃,其实那是敲给这个社会的警钟。”[3]
参考文献:
[1]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
[2]侯继勇.新媒体“球事”:娱乐至死?[N].21世纪经济报道,2010-07-12.
[3]王勇.叮当郭美美 永不磨灭的耻辱[EB/OL].http://wang-yong.blog.caixin.cn/archives/24538.
(作者单位:大河网)
编校:董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