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拾似水流年

2012-04-29 00:44梅洪建
中小学德育 2012年7期
关键词:班级老师孩子

梅洪建

蓝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其实过去的都不会过去,当我们将沉淀的岁月打捞,会拣拾出很多晶莹的珍珠。

——题记

一纸书一段旅程

2006年高考,我所带班级全面丰收。

所谓春风得意,说的就是当时的我吧。在我因为带班“成绩显著”而被很多单位请去“传经送宝”之余,在当年的高考喜获丰收之际,学校理所当然地让我做了副校长。

那年,我27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正在我决定利用自己的副校长之便,进一步传播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做的时候,学生郑家斌的一纸书信让我发热的头脑瞬间冰冷。

尊敬的梅老师:

接到了中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可以和您畅谈心情了。

首先祝贺您做了学校的副校长,为有您这样的好老师感到自豪,因为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老师并不多见。可是,您知道吗?您虽然把我把我们很多同学送进了大学的校门,我还想告诉您,我们过得不快乐,真的不快乐!在您看似民主的背后,恰恰是让我们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道道枷锁。我们真的无奈,因为枷锁是我们自己制定的,我们只能忍气吞声地去接受,去实行。

您知道吗?我们需要的是自由地翱翔,而不是被动地管束;我们需要的是特长的发挥,而不是做纪律和分数的奴隶;我们需要的是人人平等地成长,而不是在几个班干部的执行中失去锻炼的机会;我们需要的是切身的成长体会,而不是您对我们的谆谆教导;我们需要的是成长的方向和成长的动力,不是班级规定的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我们需要的是成长的快乐,而不是成长的压抑……即使您让我们读的那些励志故事吧,其实根本也进不到我们的心里,故事就是一个干巴巴的故事,是他们的,而永远不是我们的。

或许我说话不敬了,可是老师,您是一个有教育心的人,是一个应该成就自己而且一定能够成就自己的好老师,所以,才斗胆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您想想吧,怎样才能让每个学生都成长,怎样才能让每个学生真正平等,怎样才能让每个学生特长都发挥,怎样才能让每个学生都快乐……如果您真的想通了这些,我相信您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好校长的。

暑安!

学生:郑家斌

2006年7月26日

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都是渺小的水珠,在忽然自大的时候,一阵风就可以让你瞬间化为泡沫。4年,我所坚持的4年的“民主自治”班级,竟然是一个束缚学生身心的牢笼;我所坚持的励志,原来只如风行水上,甚至波澜不惊。

所谓的绝望,就是在你以为前路一片灿烂的时候,希望的灯盏熄灭在某个瞬间。

路,该怎么走?

无论如何,我知道,在教育的路上,谁满足于当下的寸土,都将失去整个美好的国度。

感谢家斌,你让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我,吃下了清醒的药剂。

于是,我把自己关进书斋,去阅读杜威、陶行知、苏霍姆林斯基、夸美纽斯、赞科夫、魏书生等,去读老子、庄子、韩非子、萨特、弗洛伊德、冯友兰等。我知道,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实践往往只是盲目的行动。

那年,我辞去了学校副校长的职务,远走他乡。

我知道,教育的路,还很长很长……

一阵冷一腔热血

江南的某个小城,KFC的角落里,几根散落的薯条,还有早散去袅袅清香的咖啡。

这边坐着我,那边坐着他。

习惯了,我总是喜欢和他默默相对。没有言语的沉默,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极致的美。

“想想你的当年,你就明白了你的当下。”

是吗?

时光溯回到1996。

那年,我高三。成绩在我所在的学校里,绝对不出前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文老师总是对我冷眼相对。哪怕时光流逝了16年,他的眼神仍能穿透我的胸膛,有些冷。我还能想象得出上语文课的感觉,有些怕。尤其是我能清晰地记得在高考前一个月,他送给我的那句话——浓厚的悲凉!

不错,那年的高考我很悲凉。

如今,我身为人师;如昨,家斌的信件;如友言,要避开当年的遭遇。

我一定要给学生创造一种人格平等、发展充分、心理愉悦和谐的班级氛围。于是,我摸索出了“培育—发展”班级理念的班级生态的核心工程——班级委员会制度。

班委活动的方式是圆桌论坛式的,而不是一人演讲或命令式的。圆桌是平等的交流平台,而交流则是资源的共享、智慧的共享,更是课堂之外个性发展的最佳平台。即使是我们每一次召开的全体学生参加的班级发展论坛,我们都是采取圆桌会议的方式,就是要给学生传递一种意识——我们都是班级的主人,都是班级平等的一员,班主任也是。

我多么渴望我的孩子们能够在这样一个个平台上,生命蓬勃、身心发展啊。我不想让我的学生在班级感受到班干部的颐指气使,不想让我的孩子们感受到因自己某方面的不足就被歧视。我要给孩子们的是人人都能得到锻炼,人人都能获得发展,人人都能身心愉悦的平台。更重要的是,我要让孩子们在这些“人人”的背后,感受到真情的温暖和人性的美好。不想让我的孩子们在毕业之后回忆起和我相处的日子是冷的,是怕的,一如我的当年。

不管如何,我相信,只要我一腔热血想着孩子的心灵和发展,我就能做点事情。

盖玉春先生说:“只要找到路,就不怕路遥远。”

路我找到了,可是,怎样才能让我所搭建的一个个平台平稳健康地运行下去呢,怎样才能让班级没有事故而生机蓬勃呢?

沉思,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一段情一番省悟

那年,和很多少男少女一样,我的世界里也有春天。

前面那位女生红色的倩影屡屡掠过我的眼际,点燃起心头的阵阵涟漪。而那位女生报以的甜美微笑就温暖了我少男的心,和那夜夜的梦中美好。

可是,我是农民的儿子。

记得踏进高中的那天,爸爸用破旧的自行车带着一袋子的小麦到食堂换取饭票时的汗水;记得每个夏季,在遍野的金黄倒下的同时自己手掌上个个肿起的血泡。不能,不能因为所谓的爱情而将自己的前程付诸流水。

几个日子,我不去上课,一个人在宿舍里盘腿而坐,面向墙壁,忍受这被压得生疼的腿。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如果有,也仅是这辈子不做受苦的农民了。

可是,日子依旧流逝,她的倩影依旧呈现。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恐怕就是理智与情感的交锋吧!

那时,我拿起了《红楼梦》。一页页地翻过,一个个人物在脑海中浮现。

那天,宝玉这边和宝钗红烛之下完婚,而那端黛玉喊着 “宝玉,你好……”断了气。我的世界里落花纷飞,没人哭泣的世界里,我用眼泪为黛玉送行。

这一送,也送去了她的倩影。

我懂了。

当我的世界里填满了事情,就不会有太多的空白呈现。人往往是在无事的时候才给自己惹出了是是非非,倘若时时刻刻都有事情来做,那还会有是是非非吗?如果时时刻刻有自己乐意的事情去做,那不就是理想的生存状态吗?

于是,我找到了让班级委员会运行的更好方法。

首先,我取消了班级管理制度。因为我明白只要我的孩子们能时时刻刻有事情做,就不会有哪个孩子给我惹是生非,孩子不惹是生非,那用来约束人的制度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很多时候,我们追寻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途径,从来没有想过是否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事情不再发生。或许,让孩子们动起来事情就不再发生了吧。

那么,怎样才能让孩子们时时刻刻都有事做,而且乐于做呢?

动力的来源就是方向。倘若有一种美好在召唤,我相信就能给孩子们提供一种外在的吸引力。于是我给每个委员会设置了一种美好的图景,用理想来吸引他们;又和委员们一起商量活动的时间和内容,用丰富的活动来抓住他们。

哲学家说,只有外因和内因很好地结合,才能产生最好的效果。在提供了一种外在的吸引力之后,就需要激发孩子的内在驱动力。于是,我借鉴了很多资料,编写了《班级励志教程》,让孩子们在每天的早读课上大声朗读这些极具鼓舞性、煽动性的文章,并在每天的最后一节课抽出10分钟时间,利用小班会的时间来深化教程的内容、落实教程的精神。

佛说,祛除邪念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心灵中种上善良的庄稼。而我们,在孩子的内心种植一种向上生长的欲望,不就是让孩子们“六根清净”,“走正途、务正业”了吗?

一方玉一滴清水

“我们建校16年,创造了无数个辉煌。可遗憾的是我们从来没有任何一届的任何一个班级创造出100%考上本科的辉煌,今天,在神圣的国旗下,我们庄严地宣告,我们高三(3)班将努力创造这个历史!”

这是2010年9月27日学校新学期的第三次升旗仪式上,唐澄瑶代表我们班发出的庄严宣告。

这是一个在别人看来相当张狂的宣告,因为在2009年9月份我接手的班级是一个由一年换了三个班主任依然“臭名远扬”的高一(3)班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班级。组建的方式是保留班上的“精英人物”,并将其他几个班级能够“掀风起浪”的人物吸纳进来,同时将高一(3)“稍微还有点希望”的人调走。就是这样一个班,第一次月考时,满分160分的数学,他们的平均分是26.5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班,在2011年的高考中竟然如愿实现100%上了本科!

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回避了当年自己的遭遇,这是从似水流年中打捞出来的珍珠。

于是,就有了我在《教育时报》开设的长达18个月的专栏;于是和多年前一样,我又一次奔波在到处讲学的路上,鲜花和掌声纷至沓来。

万玮老师说:“梅老师,你创造了奇迹。”

朋友说:“小梅,你拥抱着的是一方真正的美玉。”

我知道,在教育的道路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怀抱的就是美玉,因为孩子的成长无极限。但我会铭记住家斌的那封信,愿意做一滴滴的水珠,只要朝着教育的路上不断地前行,哪怕是坚硬如石,也能让它洞穿。

我相信,岁月的背后是教育的艳阳天。

走进而立,岁月赋予更多思考。无论做出怎样的举动,都是为了除去身上的重重枷锁,找寻属于自己的梦,并获得内心恒久的宁静。

我知道,教育的路,还很长很长……

继续,我走在路上。

责任编辑余志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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