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府逐瘀汤的临床应用及作用机理研究进展*

付 衍

（中国中医科学院医学实验中心2009级硕士·100700）

血府逐瘀汤是清代名医王清任《医林改错》的活血化瘀代表方，临床应用广泛，为对该方研究状况做一较全面了解，我们检索了Pubmed、SCI-Expanded、中国医院数字图书馆、万方数据及维普资讯1990年至2012年初有关血府逐瘀汤的文献，共获得1342篇文章（其中，原方临床研究为141篇，原方基础研究为97篇；其余为原方加减或纯理论研究）。为切实说明该方功效，本文仅选取研究质量相对较高、以原方进行随机对照临床及作用机理研究的文献进行综述，以期为今后研究奠定基础并提供参考。

1 临床研究概况

血府逐瘀汤原为“胸中血府血瘀之症”所设，胸为血之府，脉亦为血之府，笔者认为，凡气滞、血瘀、血行不畅造成胸中以及血脉瘀阻而引起的血瘀证，均可考虑应用本方。由此，也大幅拓展了其应用范围。而且，现已开发出丸、片、颗粒、胶囊、软胶囊、口服液、免煎剂、超微饮片等新剂型。

1.1 动脉粥样硬化

李艳梅等[1]观察心脑动脉粥样硬化患者服用血府逐瘀丸后，血瘀证候积分明显下降，且可降低高血胆固醇、氧化低密度脂蛋白和血浆内α-颗粒膜蛋白水平等动脉粥样硬化的危险因素；通过彩色多普勒颈动脉超声检查可见颈总动脉内膜-中膜厚度有所降低，而阿司匹林组均未发现上述作用[2]。提示该药对动脉粥样硬化具有一定的预防、治疗作用。

1.2 冠心病

郑国玲等[3]在常规西药上加用血府逐瘀胶囊治疗不稳定型心绞痛发现，治疗组的发作频率、持续时间、硝酸甘油用量以及心电图等指标明显优于西药对照组。而且，血管假性血友病因子、血浆内皮素（ET）、可溶性血管细胞黏附分子-1和可溶性细胞间黏附分子-1，升高血浆一氧化氮（NO）水平显著降低。提示本方有一定的血管内皮保护和抗心绞痛作用。

褚福永等[4]对成功接受冠状动脉介入治疗者进行随机、双盲、双模拟、安慰剂对照试验。发现血府逐瘀胶囊在改善介入术后血瘀证患者近期生活质量上显出较好疗效，在躯体疼痛、总体健康、精力、社会功能、情感职能、心绞痛稳定状态、心绞痛发作情况、治疗满意度等维度计分均优于安慰剂组，但服药期有1例患者因胃部不适而退出研究。

上述临床研究[3-4]显示，本方可有效改善冠心病心绞痛的临床症状、体征、心电图及相关实验室检测指标，且未见有严重不良反应的报道，可考虑长期应用于防治冠心病心绞痛发作，提高冠心病患者的生活质量。

1.3 脑血管病

刘桂双[5]以血府逐瘀胶囊治疗短暂性脑缺血发作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王彦奎[6]发现血府逐瘀胶囊临床疗效优于尼莫地平，能明显改善脑梗死患者神经功能缺损状况以及红细胞压积、全血及血浆比粘度等血液流变学指标，且无明显不良反应。孙玉玲[7]研究显示血府逐瘀胶囊组用药前后血脂及血流变学各项指标明显优于脑复康组。上述研究提示，脂质代谢紊乱和血粘度异常是导致脑动脉硬化形成的主要因素，而血府逐瘀胶囊能抑制此类患者的脂蛋白代谢异常及高粘滞血症，可用于预防或治疗缺血性脑血管病。

血管功能障碍是偏头痛的发病机理之一。胡新平[8]以血府逐瘀口服液治疗偏头痛的疗效及血液流变学改善情况，均明显优于盐酸氟桂嗪对照组，在改变脑血管及其血流上与对照组无显著性差异。提示本方可能通过改善脑血管功能、降低血粘度等来治疗偏头痛，而且无氟桂嗪的嗜睡、体重增加等副作用。

1.4 妇科

药物流产有流血量偏多、流血时间过长等弊端，有研究[9]显示在药流时加服血府逐瘀胶囊，可以解决米非司酮蜕膜作用不彻底而导致蜕膜残留的问题，促进胎囊的排出，提高药物流产成功率，减少出血量，缩短出血时间。

毛稚霞等[10]对比治疗服用抗精神病药物导致月经中断达6个月以上(用药前月经规律)的女性精神病患者，发现两组疗效相当。但半年后随访恢复月经者，血府逐瘀胶囊组继续服用后月经期基本保持正常，而人工周期组有半数闭经复发并且个别患者精神症状加重。

由上可见，血府逐瘀胶囊可分别用于流产出血过多及闭经，且对子宫内膜异位症[11]疗效佳，体现了该方对子宫内膜出血的双向调节作用。

1.5 其他

还有研究显示，血府逐瘀汤在联合其他药物或疗法治疗视网膜静脉阻塞[12]、特发性肺间质纤维化[13]、抑郁症[14]、局限性硬皮病[15]、血栓闭塞性脉管炎[16]等也取得了也取得了较好疗效，进一步扩展了本方临床应用的思路。

2 作用机理研究

临床研究[1-7]显示，血府逐瘀汤对于缺血性疾病具有较好疗效，其作用机理可能与促血管新生、改善内皮功能、抗血小板聚集、抗动脉粥样硬化、抑制心肌纤维化、抑制肿瘤等有关。

2.1 促血管新生作用

血管生成过程极为复杂，包括基底膜溶解、细胞外基质水解、内皮细胞迁移和增殖、细胞外基质的产生、形成血管管腔以及新生血管吻合成网等。高冬等[17]发现血府逐瘀汤对鸡胚绒毛尿囊膜血管有显著的促进生长作用，且与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bFGF）作用相当。还可以增加较早期造血干细胞的数量和功能，提高其造血能力，并通过NO途径动员骨髓中内皮祖细胞释放，迁移至外周血中，提高循环血中内皮祖细胞的数量，促进血管形成特别是毛细血管的形成[18]，参与血管新生。该研究组也在内皮细胞促血管新生基因调控表达因子[19]、血管内皮生长因子通路[20]上取得一定进展，近期对血管栓塞法下肢缺血模型进行的对照观察[21]，从血管新生的不同角度部分阐明了本方治疗缺血性疾病的作用机理。

黏附分子可参与细胞的生长及分化、炎症、血栓形成等重要生理和病理过程，暨南大学研究[22]表明，血府逐瘀汤能降低大鼠血管内皮细胞黏附分子蛋白及mRNA的表达，且量效关系明显。提示可能是本方在血管新生作用机制之一。

而丁志山[23]等发现血府逐瘀汤大鼠含药血清对牛内皮细胞增殖和迁移均有显著抑制作用，呈剂量依赖性，且对迁移的影响要大于增殖，从而得出血府逐瘀汤具有抑制血管生成作用的结论。

2.2 抗动脉粥样硬化形成

动脉粥样硬化(AS)是心脑血管疾病中最常见的病理变化之一，其病因复杂，涉及多种因素。肿瘤坏死因子(TNF-α)可使血管内皮细胞通透性增加，致血中胆固醇易于穿透内膜而沉积形成AS斑块。高影[24]观察冠心病心绞痛血瘀证病人应用血府逐瘀汤后，ET水平明显降低、白介素-6(IL-6)含量、TNF-α下降，NO含量升高。罗尧岳等[25]发现本方具有增强AS兔主动脉平滑肌细胞肌动蛋白表达，抑制增殖细胞核抗原表达的作用，其抗AS的机制可能与调节平滑肌细胞表型转变和抑制血管平滑肌细胞（VSMC）增殖有关。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信号传导通路下游效应因子c-fos与c-jun形成的异源二聚体，可对增殖产生作用。谢辉等[26]发现，血府逐瘀汤能降低c-fos、c-jun蛋白表达，从而抑制VSMC增殖。

上述研究结果均可能是血府逐瘀汤抗AS、抑制VSMC增殖的机制之一。说明本方可从多角度、多机制对AS达到防治作用。

2.3 抗血小板凝集

血小板激活在血栓形成过程起重要作用，是不稳定心绞痛与急性肌心梗死等疾病的主要病理因素。而雷燕等[27]研究证实血府逐瘀浓缩丸含药血清有较强抗血小板活化功能，有利于减轻心肌损伤。

2.4 防治心肌缺血

骨髓干细胞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动员入血，并归巢到受损心肌，发挥修复心肌的作用，而间质细胞衍生因子1是一种重要的干细胞定向迁移化学引诱物。欧阳长生等[28]观察血府逐瘀汤含药血清干预兔骨髓间充质干细胞后，间质细胞衍生因子1质量、浓度均明显升高，间充质干细胞迁移数呈增加趋势，且骨髓间充质干细胞的倍增时间也明显缩短。王大安等研究[29]也提示血府逐瘀汤可有效抑制心肌细胞坏死及凋亡，减轻心肌细胞损伤，起保护缺血心肌作用。

2.5 抑制心肌纤维化

心肌纤维化是一种严重影响心血管疾病预后的病理状态，血清Ⅲ型前胶原(PCⅢ)、层粘蛋白(LN)、透明质酸(HA)、ET、NO等水平的监测是无创且能反映心肌纤维化程度的重要指标。张双伟[30]等在应用西药抗血小板聚集、降压、降脂等治疗的基础上加服血府逐瘀汤，结果患者PCⅢ、LN、HA、ET水平下降，NO水平升高，说明血府逐瘀汤可能具有逆转心肌纤维化的作用。

2.6 抑制细胞凋亡

自由基可损害机体内正常组织和细胞，诱导细胞凋亡，从而引起多种慢性病及衰老效应。雷学成等[31]观察血府逐瘀汤对大鼠肾缺血-再灌注损伤（RIRI）大鼠的影响，结果表明本方可通过抑制TNF-α、IL-1和lL-6的产生或释放而减轻大鼠RIRI。提示，血府逐瘀汤具有防治RIRI的作用，其对TNF-α、IL-1和IL-6等细胞因子的调控可能是其重要的机制之一。台北学者研究[32]提示：本方可加强重组组织型纤溶酶原激活剂对血栓栓塞性中风大鼠的神经保护作用，可能是通过抑制缺氧诱导因子-1介导和TNF-α，抑制发炎反应和细胞凋亡产生。

2.7 其他

D-氨基半乳糖氨所致中毒性肝损伤模型的肝组织病理学和生化改变与人类病毒性肝炎类似，广州研究[33]表明，血府逐瘀汤对该模型小鼠的肝损伤具有较好的保护作用，其保肝机制与抗脂质过氧化损伤密切相关。

湘雅医学院等[34]实验发现血府逐瘀汤能阻止大鼠脑出血后血肿周围神经元线粒体内细胞色素C释放并促进血肿的吸收，这可能与本方具有增加重要器官血流量、清除自由基、减轻脑水肿等作用相关。

3 小结与展望

血府逐瘀汤在临床上应用广泛，涉及各个系统多方面疾病。但已报道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方法学问题，如：临床试验欠合理、缺乏科学性，忽视中医辨证，多数对原方进行加减，导致药物成分改变不能真实体现原方的作用；大多为单纯观察血流变、血脂等临床指标而鲜有深入的机理探讨等。

本方作用机制复杂，近年基础研究主要集中在血管新生、抗血小板聚集、抑制血栓形成、抗动脉硬化等。从文献报道可见，本方作用还有看似矛盾的结论，也引发我们更深层次的思考：血府逐瘀汤对血管内皮细胞的作用机制到底是促进还是抑制？同样是该方含药血清实验却得出不同结果[17-23]。在临床上也可见本方的双向调节作用，如既可治疗流血过多，又可治疗闭经[9-10]，这种双向调节的机制是什么？药物有效成分被吸收入血后，如何起到调节、治疗疾病的功效？要解开这个谜团还需对血府逐瘀汤及其有效成分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

目前，体外研究中普遍采用的仍为含药血清药理实验，但不同研究者的含药血清制备工艺存在一定差异，很可能会影响到血清中有效成分的含量，这也可能是某些研究结果迥异的原因之一。因此加强管理含药血清的质量监控，以确保实验结果的客观、真实、可靠是非常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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