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廷虎
(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我与辽东学院中文副教授董仁先生相识已有30年。记得最早见面是在1980年于武汉召开中国修辞学会成立大会上。当时学会发起人之一,辽宁省丹东师专吴士文教授的身边跟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士文先生向我介绍说:“这是丹东市教育学院的教师董仁。”之后,士文兄偶尔在信中提及他,并推荐他的文章,经我手在《修辞学习》上发表,但我与董仁先生单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对他不甚了解。直到士文先生去世之后,尤其是近几年,董先生频频来信,历述他作为吴士文“私淑弟子”,如何在东北,辽宁,特别是在辽东学院 (丹东师专后来并入该校),与其他老师一起,在课堂上,在一切可以利用的场合,孜孜不倦地宣传吴士文修辞学思想的情景。还说,经过努力已成立了“辽东学院师范学院吴士文学术思想研究会”,董本人因退休,被聘为该会的“名誉会长”。他还列出了一系列宣传吴士文的计划,准备争取校领导同意。其中在近期内可行的是:于2011年争取中国修辞学会在丹东召开纪念吴士文诞辰85周年、逝世15周年的学术年会,编写出版《吴士文年谱》等。我深深为董先生等坚持不懈的努力所感动。士文兄是我多年的挚友,又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修辞学界贡献最为突出的学者之一,有关宣传士文的一切举措,我当然倾全力支持。
数月前,董先生说,他正在撰写《文心师魂》书稿,希望我为之作序。不久就寄来了书稿。近日我排除一切杂务,仔细通读了全书,心灵上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我认为这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它是一位在高等学校中文专业从教数十载的老教师忠于职守,发扬“师魂”的真实记录!都说教师是一支燃烧着的红烛,我还要说,董仁老师既是一支称职的“红烛”,还是一名忠贞不贰的“播火者”。他呕心沥血地传播吴士文修辞思想的“火种”,绞尽脑汁地传播汉语知识的“火种”,目的是点燃众多年轻人心头之“火”,从而把他们培养成国家迫切需要的高层次的合格人才。他在给我的信中,对《文心师魂》一书作了如下解题:
学习中文,从事语文教学近50个春秋,语文的精深吸引着我,岁月的沧桑砥砺着我,肩负的重任激发着我,心动,心系,心甘于语文 (特别是修辞)专业,并始终不渝;从1959年始接受中师、高师的中文教育,我受惠于师,又从教为师,1968年始,教小学、教中学、教中师、教大学,与“师”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为我心,师为我魂。风华正茂之时,多次舍弃从政提拔的机遇,稳心护魂,泛舟于文海,立足于杏坛,至今无怨无悔。正是:
(一)
五龙山下习中文,
西子湖边再造深。
幸承恩师春雨露,
多悟求是炼文心。
(二)
勤耕苦作四十春,
护本怜花结果频。
甘为落叶成沃土,
大爱真情铸师魂。
(摘自2009年11月29日董仁致笔者的信)
据我理解,本书既继承和发扬了吴士文的“文心”、“师魂”,也突出和彰显了董仁本人的“师魂”、“文心”。不少篇章,读了感人至深,令人难忘!上述第一首诗末尾的“炼文心”和第二首诗末尾的“铸师魂”均为点睛之笔,正好用来作本书书名的“解读”。
读毕全部书稿,窃以为作者为本书所起书名《文心师魂》异常贴切。按照总共69篇文章 (含诗及楹联)的内容和性质,大致别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侧重突出“师魂”的,第二部分是侧重突出“文心”的。第一部分可分三大类:一是总结、继承和发扬吴士文“师魂”—— “吴士文修辞学思想”的;二是在吴士文的指导和影响下,作者陆续写出的修辞学论文,从中可以看出他师从士文的成长轨迹;三是突出和彰显作者自己的“师魂”和表彰同事的“师魂的”。具体说来,该类又可分为两小类:(1)作者自己从教几十年,于不同历史阶段如何“铸师魂”的回顾;(2)对同事教学经验、教学态度的评价与表彰。第二部分是体现他自己的“文心”的,其中既有他对身边鲜活的语言现象、修辞现象生动形象、深入浅出的剖析,也有对生活中不规范语言现象的指瑕和纠偏。由此形成本书的几个特点,它忠实记录了作者从教几十年辛勤探索的足迹。以下不拟全面展开论析,只想拈出最突出的几点。
《吴士文修辞学的创新思想探究》一文体现了作者潜心阅读吴著后,对吴士文创新思想所作的梳理和探索。其中对吴士文修辞学创新的“自觉性”、“继承性”、“敏锐性”、 “坚韧性”、 “科学性”和“服务性”的剖析,旨在从创新的前提、基础、条件、态度、核心、宗旨等六个方面评析吴士文修辞学思想,比较深刻和到位。此文曾发表于《修辞学习》2006年第5期。以下几篇文章,既有对吴士文先生修辞学观点的阐述,但更多的是董仁先生按照士文倡导的系统论方法,秉持其遵循的辩证唯物主义原则,对吴著中未来得及展开论述的课题加以探究和补充。例如在辞格方面,有《修辞格“换算”的续论》、《“序换”格续貂》;在辞规方面,有《辞规“排名有序”再探》;在辞趣方面,有《谈辞趣中的数学符号》;在修辞理论方面,有《题旨与情境例谈》。以第一篇为例, “换算”辞格是士文兄当年所概括出来的修辞新格之一,影响颇大。董氏在吴文基础上,经过周密论证后提出:第一,“换算”之名如改为“折算”,则更为贴切;第二,可将“折算”分为“数学型”和“隐匿型”两类;第三,指出“折算”具有“临时性”的特点。此文既继承、更发展了士文兄的观点,曾发表于《修辞学习》2008年第4期。最后一篇是作者20世纪80年代初听吴士文讲课时,吴把陈望道“适应题旨情境”说概括为“五随”,即随题、随人、随时、随境、随体。本文则通过正反两方面的实例,对吴士文所阐析的陈望道的观点作了进一步的阐释。其他几篇文章也均有作者独到的看法。《导师·良师·恩师》一文,则深情记载了作者与吴士文交往数十年所受到的启示,以及士文逝世后,作者如何奋不顾身地克服困难、奔走呼告,促进并落实一系列吴士文纪念活动的情景。以下文字是作者心声的吐露,感人至深:
有些人一度对我的如此作为不解,说:“人都死了,出那么大的力,图个啥?”是啊,我为什么如此为吴先生的事情奔走呼号?这不仅是因为先生对我个人在学术上有培育之恩,提携之情,而且因为先生的赤子情怀,奉献品格,拼搏精神,治学态度,高尚师德和学术成就是留给我们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无形的资产,是特有的资源,是灿烂的瑰宝!后人理当学习、了解、继承、发扬,以利深化教育改革,以利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否则,吾辈就是失明、失聪、失误、失职。
作者不为名,不为利,为了宣传士文,凸显师魂,自觉性如此之强,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中国修辞学界如能拥有多位董仁式的学者,能义无反顾地继承和发扬前辈学者的“师魂”,何愁修辞学科不能得到振兴和繁荣?
在笔者的印象中,士文兄作学术报告、讲课,不仅厚积薄发、内容扎实,而且激情横溢、声情并茂。笔者反复阅读本书中的《大爱真情铸师魂——现代汉语教学做法和体会》,深感作者不仅已把士文兄在课堂上体现出来的“师魂”融于其心,现于其手,而且对教学经验进行系统总结,在某些方面恐怕犹有过之。作者具体而详尽地披露了自己怎样做到了以下关键之处:“爱学生就要做到动之以情”,“爱学生就要做到授之以业”,“爱学生就要做到教之以法”。教师对学生有了大爱,才能铸就师魂,这既是作者本身从事现代汉语教学数十年的深刻体会,不也是士文以及千千万万个老教师一辈子经验的结晶吗?而《难忘的岁月,永铭的情谊》叙说的是作者大学刚毕业时,被分配到新民县参与创建农村中学——兴隆堡中学,当时所遇到的无数艰难困苦。这些是现在的年轻人所难以想象的。兴隆堡中学是作者“铸师魂”的起点,是他“教育生涯中爱的首页”。作者激动的写道:“在这里我写出了教学板书的第一个字,在这里我燃起了生命蜡烛的第一缕光。讲台上留下了我为师的第一双脚印,敎苑里栽下了我育人的第一茬秧苗。”《致母亲》、《痛别慈母》两文深情回顾了母亲年轻孀居后对作者含辛茹苦的哺育。母亲为他做人成才铺就了大爱的沃土,母亲为他铸魂为师打造了深情的平台。《腊八市长到我家》写的是丹东市领导于天寒地冻的腊八这一天,视察作者蜗居斗室的动人情景,抒发了他永志党恩、为党铸魂的深切情怀。《抓住重点,解疑释难》、《评课留痕》则是作者对多位同事讲课效果、教学经验、教学态度、教学方法提纲挈领的点评,其中饱含着作者对同事们“师魂”的种种褒扬,深情厚谊跃然纸上。总之作者从多个不同视角对“铸师魂”所作的种种描绘,可以说是激情洋溢的,读后颇受感染。
收入本书“普及章”的绝大部分文章和“践履章”的一部分文章,多半是作者针对语言文字规范化等的需要所写,均为有的放矢之作。对此作者在致笔者的信中有比较充分的说明:
在40多年的现代汉语教学中,我领悟到,要教好这一科是比较难的,若纯讲理论,干巴巴的,学生很不爱听,很不爱学,因而就学不好。但,现代汉语是中文专业的一门很重要的基础课,工具性很强,一些基本理论、基本知识、基本技能,学生必须理解、掌握。这样才能学好其他的文科课程,这样才能终身受用。怎样才能把课讲得让学生愿意听,愿意学呢?这就要求教师讲课要灵活、生动、形象,要通俗易懂,深入浅出。要做到这一些,其中有一条,就是要替换教材里的一部分或大部分释例。
另外,我作为语言工作者有义务向群众宣传党和国家关于语言文字的方针政策,普及语言文字常识,纠正社会上不规范的语言文字现象,于是多年来做了大量的语言文字方面的科普工作。
为了做好以上两项工作,我冥思苦想,千方百计,日积月累,逐渐整理出一些新鲜、有趣、典型的,有针对性、地方性、可读性的材料用于课堂教学;同时写一些短文在本地的报刊上发表,把语文常识普及于社会。如此做法,为学生,为群众所喜闻乐见,反响很好,收效不错。
(摘自2009年11月25日董仁致笔者的信)
由此可以看出,上述文章是作者用心血所浇灌的结晶,是“师魂”的另一种表现形态。因此,它们不也可以说是作者“师魂”的重要延伸吗?
在这篇小序快要结束的时候,董仁先生高大、质朴、憨厚的身影,似乎又一次站在我的面前。经过近几年与他较为频繁的交往、交流,我深深感受到了他的“文心”“师魂”的魅力。
董仁先生曾任辽宁省语言学会副秘书长、辽宁省语言工作者协会理事,现任丹东市语言学会会长、中国修辞学会理事。这些任职都受到了士文兄的支持和影响。士文兄去世后,董仁还在多种学术团体中利用一切机会多方宣传士文的学术成就。退休后的他,年年千里迢迢地自费参加一些学术会议,向与会者,尤其是年轻人介绍士文兄的学术贡献。我为士文兄有幸拥有如此忠诚的学术接班人而自豪,而羡慕。
听说董仁先生退休前在本单位多次获得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的称号,多次获得省语言学会、修辞学会颁发的“优秀论文奖”,还被省语委评为“语言文字先进工作者”。退休后又被评为丹东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工作者”。窃以为,如果有哪一个学会、哪一个单位能颁发“继承和发扬老一辈专家学者学术成就奖”的话,应该把这个奖授予董仁,他是当之无愧的。
本书字数虽然不多,但我却深深感受到它分量的沉甸。它是继承和发扬吴士文为人、为学的有力见证!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