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虚拟存在
——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的一条方法论原则

2012-03-25 01:39徐盛桓
关键词:意向性心智语言学

徐盛桓

(河南大学,河南开封 475001)

关注虚拟存在
——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的一条方法论原则

徐盛桓

(河南大学,河南开封 475001)

心智哲学认为,一个个体的心智形成的根本标志是这个个体的大脑能够形成意象。语言的运用,其语义是以意象的形式呈现的;这一点决定了语言研究必定要关注虚拟存在。因为语言运用的过程,除了通过感官获得要表达的客观对象做出呈现和用声音或书面的语码将有关的内容呈现——这些都是实在存在——以外,其余的过程是以意象也就是以虚拟存在而存在的。由此,关注虚拟存在应该成为语言研究特别是在心智哲学视域下进行的语言研究的方法论原则。

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方法论原则;虚拟存在;意识

“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的研究对象所涉及的存在,以及研究过程研究结果所涉及的存在,包括两类:实在存在(real existence)和虚拟存在(virtual existence)。实在存在产生于物理过程;虚拟存在分两类:客观虚拟存在和主观虚拟存在。客观虚拟存在同样是由物理过程产生的,主观虚拟存在则是产生于对客观外界的物理过程所引发的心理活动。

语言研究一向是十分专注实在存在的,所研究的就是实实在在的用声音或文字符号表示的语句。现在我们进一步提出,作为研究的一条方法论原则,也应该关注虚拟存在。由于过去没有专门对虚拟存在引起注意,现在似乎需要对此加以强调。语言研究中出现的虚拟存在是一个大的范畴,涉及面相当广,而方法论原则是一个比较概括的概念;篇幅所限,本文只能勾勒语言学研究中出现的虚拟存在的一些大致的方面以期引起注意。作为方法论的具体细致的说明,当要另文细述。

语言研究中的实在存在,首先包括语言所要表达的内容中语言运用主体通过感官所感而形成的客观实在的境况部分,亦即他的眼耳鼻舌身的所感的实在的存在;其次是语言运用主体用口语或笔语要将他的所感和所思表达出来时所运用的有声或书写符号,就是我们所看到或听到的词句。前者是口笔语所表达的客观外界实在;后者是语言研究的直接对象,语言学就是主要地据此进行语言研究和做出概括的。这里所说的虚拟存在是主观虚拟存在,除了有语言所表达的所感之外,还有更主要的是在研究过程中的语法化过程中的象征性内容、概念化(conceptulization),以及在概念化转化为语码化之前在心智中形成的虚拟的意象,这些意象是我们研究的中间阶段或词汇化之前的成果。换句话说,所谓虚拟存在,指的是在心智活动中以象征、意象为主要形式体现出来的“存在”。本文所论述的语言学研究要关注虚拟存在,是这部分的虚拟存在。下文提到“虚拟存在”除有另指外,均指这样的“虚拟存在”。我们在这里提出要在语言学研究中关注虚拟存在,是因为在当今的语言学研究中,对心理成分的注意、提取和概括,是研究过程很重要的内容。

一、语言学研究中的虚拟存在

语言学研究中的虚拟存在,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那是一向以来都已存在的,只是早期的语言研究对虚拟存在并没有加以注意。

早期语言的研究,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主要都是根据人类说出的话或写出的语句展开的;或者说,研究所关注的,就只是语言中那些实实在在存在的语言表达式。这可以从我们读到的传统语法著作看到。这个传统,无论是其合理的、必要的部分,还是某些不足的地方,长期影响着我们的语言学研究的操作和思维,直至如今。

19世纪实验心理学以其学科的雏形登上了科学研究的舞台,初步揭示了人们在思考过程中的心理活动;心理研究同时也揭示了语言活动大多数情况下是同心理活动分不开的,这就使语言研究开始注意语言活动中的心智过程,为有意识地关注语言学研究中的虚拟存在提供了心理学科的依据。

20世纪中叶,语言学研究发生了从描写性研究逐渐向着解释性研究的转向;在解释性研究中,从语言过程中的心理活动谋求解释是其中的一种选择。在这种选择中,语言哲学家、语言学家、心理语言学家发现,语言活动总是同人们的思维活动、心理活动联系在一起的,对语言活动解释的一个维度是依赖人的心智活动。心智活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许多都表现为主体的某种虚拟存在。这样,语言研究就要面对这样的主观虚拟存在。

1950年代出现的以含意理论(implicature theory)和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为其理论支柱的语用学,其中一个重要的理论是格莱斯会话含意理论,它是要解释含意是怎样来的、人们是如何理解含意的。例如,有一个经常为研究者引用的例子:

A.What is the time?

B.Well,the milkman has come.

语用学研究是如何推导出B话语的含意。无论是用格莱斯(Grice)的合作原则还是用列文森的新格氏理论的常规关系(stereotypical relation)推导机制,其中都会涉及一个推导主体内在的心理过程。含意同日常运用的话语(如上文的A、B)是完全不一样的:话语是可见可听到的句子,有确定的语形的表征式,并且有一定的由词汇意义表征的意义;B所体现的含意只是“推导”出来的一种主观的虚拟存在,是一种根据话语所提供的事件按一定的语境反思出来的心理感受,这样的含意没有语言的形和声,没有确定的语形表征式。据列文森说,它甚至是不确定的(indeterminate)、可取消的(cancellable),得出的诸如“现在可能是八点半”这样的含意只是从B的话语推导出来的一种可能的推论,并不确定,说“现在大概是八点半吧”、“现在应该是八点半左右”等等都可以;在其他语境下这“含意”还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因此,所谓“含意”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认识状态,是一种主观的虚拟存在语用学书上所列出的含意,是语用学家据一定的语境将这一虚拟存在用文字表示出来而已;一次可以说,语用学所研究的含意,是一种虚拟存在,是语言学较早展开的系统地对主观虚拟存在研究的先行者。

上个世纪50年代出世的生成语言学,是第一代的认知语言学。生成语言学认为,语言是由人遗传而来的语言机能所呈现出来的认知状态。它假设在人的大脑里有一个遗传的先天的“语言习得机制”(LAD),并存在着一组先天的普遍语法。然而,迄今人们还没有看到、听到普遍语法的实物存在,但是,生成语言学就是以这样的普遍语法来解释语言的习得和运用。这样的理论就“天然”地预示着,进行生成语言学研究须要关注在心智活动中的虚拟存在。生成语言学早期的“标准理论”(Standard Theory)时期,有一对流行很广的概念:表层结构(Surface Standard)和深层结构(Deep Structure)。根据这一理论,任一句子都有这两个表征层次,表层结构大体是语言的表达式,而深层结构则是句子潜在的、隐晦的(underlying)结构,表征句子的核心语义关系(core semantic relations)。一个深层结构可以通过转换程序“转换”出某些表层结构,亦即语句形式;或者可从一个表层结构“看出”不同的深层结构,亦即找到可能的不同的核心语义关系,从而获得对一个句子的不同句义的解释。作为“核心语义关系”,深层结构在很多情况下都不以实实在在的语句形式出现;“深层结构”所表征的语义关系,其实是人们心理感受的一种虚拟存在。例如:

Pat1 loves Chris./Chris is loved by Pat2.

二者是两个不同的表层结构,但都来自共同的深层结构。

John is easy to please./John is eager to please.

二者表层结构相同,但其深层结构不同,因而二者的句义内容很不相同,体现了不同的语义关系。

Visiting doctors can be nuisance可转换为不同的表层结构:

1.We visit doctors,and they(the visits)/it(the visit)can be nuisance.

2.Doctors visit us,and they(the doctors)can be nuisance等等。

如果运用深层结构机制进行语言研究,就要分析句子可能的深层结构,这就要把握语句的核心语义关系,例如,无论是Pat1还是Pat2,都是love的施动者等,这就是要通过有关的虚拟存在来感受其“深层”的核心语义关系。为了研究的方便,研究者可以将有关的“深层结构”用文字表达出来,但这些核心语义关系实际上是一些主观的认识。

现在,生成语言学的理论建构同半个世纪前的理论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从经典理论几经嬗变,发展到了“最简方案”(minimalist program);然而生成语言学最终的理论目标没有变,仍然要研究人的语言的心智功能。“最简方案”认为,语言有两个系统:发声-感知系统(articulatory-perceptual system, A-P)和概念-意向系统(conceptual-intentional sys-tem,C-I)。A-P界面是语音表现式PF,不同的语言会对语音系统作不同选择,这是语言中的“可见(可听)”的部分,而C-I界面是逻辑式LF,人类的语言在LF层面上是大体一致的,也就是普遍语法的内容,常常是“藏在”人们的心智中的,要把握语言中的LF,要通过对虚拟存在的感受。上面还谈不上是对生成语言学的评介,我们只是想用生成语言学的这一例子说明,在语言学研究中是如何运用虚拟存在的。

上个世纪下半叶兴起了第二代认知语言学。首字母大写的“认知语言学”(Cognitive Linguistics)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学派(以下简称“认知语言学”)。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是象征性的;语言构件的重要内容是概念内容,它存在于人的概念化过程中,而概念内容在认知过程中是以“意象”作为其运作的主要方式的,意象是认知的基本运作要素,语言的象征性要靠意象实施;语义是语法的基础内容,语法就是概念化,就是将构成一个句式的内容以意象来做出象征。因此,在认知语言学看来,所谓的语法,在它被“语码化”之前,是语言运用者头脑中的意象;也就是说,它是人的大脑中的虚拟存在。认知语言学对句法结构的研究主要是以构式(construction)的形式展开的,这一学派有一个中心概念“识解”(constral,又译“观照”)。识解是“以变换为不同的方式理解同一情境的能力”[1]138-141;在识解过程中,语言运用者“会将在语言中编了码的概念表征进行‘打包’和‘呈现’”,听话人同样也是运用识解,在“心智中唤起同样的概念表征”[2]40-41;认知语言学就是这样通过分析人们的心智活动的认知过程来研究语言的。例如,认知语法有一个用“情境”(ground)的分析手段来研究语言。这里的“情境”指“话语及其参与者、时空环境和直接的物理语境”[2]98;把“情境”用到某类词或小句进行“衬现”进行分析,叫做“情境衬现”(grounding),如名词可由限定词(determiner)衬现,小句可用时体范畴和情态动词等衬现。识解还可分客观识解(object construal)和主观识解(subjective construal);从“情境衬现”来说,客观识解要显性地依赖“情境”[2]152;主观识解是隐性地运用“情境”,即有关的“情境”并不显性地表达出来[2]205,这时的“情境衬现”只是作为说话/受话人心智中的虚拟存在起作用,对于有关的名词并不需要加上限定词,例如:

(1)我踢腿弯腰举起手臂。

(1’)我踢我的腿、弯我的腰、举起我的手臂。

(1)其实实际是表示(1’)意思,但限定词并不在句中显性衬现,因为按照汉语句法规则,光杆名词可以入句,而根据能省的言辞就省的经济原则,有关的词语(如“我的”)就不显现,在话语中显现了就反而不自然了。汉语在这种语境下要靠主观识解;所谓主观识解并不是凭空主观臆造,而是要靠语言运用主体的心智活动。在“我踢腿”这个具体的语句来说,要依靠句子主语主体的意向性,因为意向性具有的指向性、私人性,而这些都同主体的身体意象(body image)和身体图式(body schema)有关[3]233-234,即在主体的身体意象和身体图式共同作用下,下意识地支配自己的行动,因为身体运动的方式(举手臂等)不但迎合了行动者的意图,而且还能为主体所觉知(aware),反映为“我”举“手臂”就是举“我的”手臂,这是身体意象和身体图式自动地觉知的;如果“我”要举起“他”的手臂,身体意象和身体图式就是另外的运作。身体意象包括我们对自己身体的知觉经验、信念、情感态度等;而身体图式则是一种运动系统的能力,它通过对身体姿势和身体运动无意识的调适,使得许多有意义的部分被整合到我们的经验中。身体意象是个体经验以及各种社会-文化影响的产物①http://en.wikipedia.org/wiki/Body_image,2012,05,30录入。,这一机制使主体直觉地感受到这是自身的行动,自身支配了这一行动,因而不必加上了“我/他的”之类词语就能理解这时是主体在踢自己的腿弯自己的腰举自己的手臂。英语因为是有冠词语言,光杆名词不能入句,类似的表达却是要用显性衬现:

(3)I bent my waist and raised my left hand..

(3)∗I bent waist and raised left hand.

在可以不用冠词的句子里也不用,这也是反映了主观识解,就是主观虚拟存在在起作用:意象、图式之类的现象就是虚拟存在。试比较:

(4)I raised hands.

还要说明的是,认知语言学有“意象图式”(image schema)这一概念,其实这是由心理学、生理学研究的身体意象和身体图式合并起来得到的,因为这两个概念用在人的行为层面,常是纠缠在一起的(lumped together),因而常常会为学者互换使用(interchangeable)②http://en.wikipedia.org/wiki/Body_schema,2012,05,30录入。。莱科夫(Lakoff)在Metaphors We Live By中首次将“意象”和“图式”两个概念结合起来,用到隐喻分析之中。这里主要不是谈这个问题,我们另文再述。

总之,我们看到,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降,语言学发展到今天,虚拟存在语言研究的解释性取向中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二、从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看虚拟存在

当前,在心智哲学视域下的语言研究中,要求研究者更自觉地运用虚拟存在进行研究。这是因为一则,从心智哲学的理论来观察、分析语言,必然有更多的语言现象放置于心智视域之下,心智视域所呈现的语言现象首先就是虚拟存在;二则,当代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发展,虚拟世界、虚拟存在、虚拟哲学早已进入人们的研究视野[4,5](参看Chaturvedi et al: 673、678-680;Roudavski:477;Berente et al:685-686),虚拟存在已经成为人们生活的常见想象,语言学研究要有新的发展,要自觉地赶上这一研究潮流。因此,我们把自觉地、有意识地、科学地运用虚拟存在进行研究,作为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的一条方法论原则。要有意识地运用这一原则,一则要认真关注虚拟哲学研究的进展及其提供的理论指导,再则要很好地总结半个多世纪以来语言学研究在这方面所积累起来的经验,三是要深入思考心智哲学视域下语言研究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其涉及的心智的运作活动,捕捉其中的心理过程,将有关的虚拟存在作出规程化、条理化、可控化的整理,使在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中对虚拟存在的利用成为研究的重要过程。

当代,网络上建构起来的种种存在、现象和关系,就是数字化技术所带来的虚拟世界、虚拟存在。互联网上的虚拟存在主要指在线创建的“社区”,以计算机为活动场所,计算机用户通过互联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相互交往,并创建各种虚拟存在的人物和对象。这已成为计算机十几里的常见现象。但这些不在我们语言学的研究之列,这里不再提及。

现实生活中的虚拟存在分两种:同物理现象相关联的虚拟存在和同心理现象相关联的虚拟存在。前者是物理过程带来的,如水中月、镜中花、通过脸盆的水看见日蚀的“倒影”和河面上和沙漠上的“蜃景”,以及空谷里的回声等等;倒影是水面上镜子上留下的影子,蜃景是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回声是发声体发出的实实在在的声音在一定的物理条件下所形成的。这些虚拟的东西都是可视可听感知的,因而称为存在,但又不是实在的景物实体,因而是虚拟的;这些存在是不以人的主观愿望而存在、而转移的,这是客观的虚拟存在。这些也不是语言研究所面对的虚拟存在。后者是心理过程带来的,如画家想好了一幅画的腹稿,我们作文写小说打的腹稿,我们为某个句式所建立起来的意象、概念化、象征的图式,心智中获得的原初意识、反思意识等,这腹稿、意象、意识只存在于对事物的反思过程中,存在于人们的大脑中,没有实物实体,看不见,却是人们经常会提及的现象,但它们在我们的大脑里确实是可感知的、可察觉的,但其存在是摸不到的,却仍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它的映像或意象,因而是可以感受到的,所以称为“存在”;因为并不是实物,所以称为“虚拟”;因为是人的主观感受,称为“主观”:这就是主观虚拟存在。法国哲学家Gilles Deleuze说,有一类的虚拟现象只是理念性的(ideal)的,但非真实,例如语言的“意义”,它没有物质形态,却是存在的[6]。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所面对的虚拟存在就是这类存在。

下面对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可能会面临的虚拟存在做些梳理。

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的视野中,对语言做了三点假设:语言最基本的性质是基于心智的;感觉信息的表达是语言运用的基础;语言表征的是心理表征[7]。这些假设预设了语言研究中的一系列的虚拟存在。语言所表征的首先是人们所获得的对一个个的事件(event)的感觉,也就是事件的物理属性所给与的感觉,这时会在大脑里获得原初的意识(primary consciousness);但作为语言的表达,不一定是该事件的原生态。原生态事件最初成为语言表达者的感觉信息输入大脑,进入他的意识活动,成为他的原初意识;进而在记忆的基础上通过联想和想象进行格式塔转换,成为反思意识(reflective consciousness)。进行反思,是在主体的意向性的制约下进行的,所得到的反思意识是体现主体这时的意向性的;或者说,这样的反思意识就是对所面对的事件作出的意向性解释(intentional explanation)。这里涉及三对概念:感觉-感受、物理属性-心理属性、原初意识-反思意识,这三对概念是后者对前者作出层层加深的关系:从感觉获得感受,感觉感知对象的物理属性,进而通过感受成为感知主体获得的对象能作用于主体的心理属性;这时主体已经从原初意识发展为反思意识。从“存在”的角度来说,这三对概念反映的都是主体的认识,都是主体获得的主观虚拟存在。从语言活动来看,这里的意向性解释就是语言主体在当时的时空环境下对有关的事件的认识,是受语言运用者心智活动——从狭义来说主要的就是心智的意识活动的支配和调节的;意识活动是以意向性为开端,并贯串意识活动的全过程,在一定的社会环境和语言环境的协同下,会对语言表达产生影响。这里又涉及一对概念:事件和用例事件(usage event)。事件是语言表达者所面对的客观存在,除了要表达人们的思维现象和人类所构想出来的虚幻神怪的精神现象以外,多数是实在存在。用例事件是语言运用主体对事件作出的意向性解释;这解释在语码化之前是有关事件的一种象征、一种意象,是一种虚拟存在。这个过程受多种心理过程的影响,主要是心物随附性、格式塔转换、涌现等的影响。以下以隐喻表达“太行山势如蝌蚪”为例,图示如下:

图一:从事件到用例事件的实在存在和虚拟存在

在这一语言活动的心智活动中,想要表达的太行山的山势和最后得出的隐喻表达“蝌蚪”是实在存在,而在这过程中的心智活动以及“蝌蚪”外化为语言表达式之前在大脑里的反思活动都是虚拟存在。

这样的主观虚拟存在有五个特点:

1.必定是在一定的感觉器观受到刺激造成的,它对这样的外部刺激有密切的依存的关系,离开了或改变了这样的外部刺激,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主观虚拟存在;

2.人的心理活动是在主体接受了外部刺激,并在过去和当下的一切社会、文化、个人和偶然等的环境的总和的影响下造成的,这样的环境总和造就了人的心物随附性,这样,主观虚拟存在既会有一定范围的共同体的共性,也会有特定的个性;

3.它是涌现的结果,而涌现结果具有新颖性,因而这样的心理感受一定体现不同程度的创新意识[10],以至这样的主观虚拟现象同它相联关的感官刺激的联系,可能是意想不到的、很新颖独特的;

4.这样的主观虚拟现象一般不能简单地还原为同它相联系的外部刺激;

5.当某种外部刺激在反思过程中形成的图像反复出现多了,也就是说出现频率大了,新颖性就会被磨蚀,人们就会“见怪不怪”。

按照上述对语言做出的三点假设,语言研究有如下几个步骤:

(1)在语言运用中,感觉和知觉的过程是从什么开始的?

(2)在这过程中哪些主要的变量在语言表达中起作用?

(3)这些变量如何组合成为计算模型?

(4)计算过程和结果是如何在大脑表征的?

(5)大脑的表征又是如何被语言表征的?

其中涉及到实在存在和虚拟存在的转换。只有好好把握虚拟存在,才能更好地进行语言研究。

就事件和用例事件二者的关系来说,事件既是建构一个用例事件的原始根据,也是用例事件在一定的情境下作出解释的对象,可称为“被解释项”(explanansdum);用例事件是根据事件在一定情境下建构出的一个表达该事件的用例,是对被解释的对象做出的一种演绎、一种解释,可称为“解释项”(explanans);联系被解释项和解释项的是人们之所以建构出这样的一个句式结构来解释这样的一个事件的心智原因,我们称之为“解释”(explaining)。这一解释是以意向性为取向的,称为意向性解释。解释项、被解释项、解释三者可以连成一个“意向性解释”三角:解释项是实实在在的可视可见的语言表达式、被解释项是实实在在的客观事实,二者都是实在存在的;解释是语言主体心智过程的产物,是在语言运用主体的意向性统领下通过主体的基于过去记忆、社会经验、百科知识之上经过格式塔转换而产生的联想和想象并在主体头脑里涌现出来(emerge)的意象(image),是一种反映心理活动的虚拟存在。正是这一思维过程使解释项能作出对于被解释项一定的理由的解释,反映了语言运用者之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对这一事件这样来表达的意向性。被解释项、解释项、解释组成一个“意向性解释”三角,图示如下①:

图二:“意向性解释”三角

作为被解释项的“事件”和作为解释项的“用例事件”是实在存在,上图用实线表示;对之所以用这样的用例事件来表述一事件以做出的“解释”,是主体的意向性活动,是虚拟存在①徐盛桓.关注虚拟存在.在全国认知语法研讨会上的主旨发言,开封,2012年6月2日。,上图用虚线表示。

三、结束语

随着语言学研究的发展,也随着哲学、认知科学、计算机科学研究的发展,语言研究的思考空间越来越深入广阔,使得语言学研究将主观虚拟存在作为一个必不可少的一个思考维度,这成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方法论原则。语言学研究早已经证明了不是一种纯粹由观念虚构的思辨,也不是一种与动物的生命活动一模一样的肉体感受、只表现为纯粹的生物学意义的肉体特征的所谓“体验”。心智哲学认为,一个个体的心智形成的根本标志是这个个体的大脑能够形成意象;语言的运用,其语义是以意象的形式呈现的。这一点决定了语言研究必定要关注虚拟存在。心智哲学研究的深入,深刻地揭示了语言所表征的意义内容在意识过程中的意象特征,“意象是在心智的‘流通货币’(currency)”[9]55,而词语在写为语码之前,是“作为听觉、视觉、体觉的意象简单而粗略地形成的。……这些非词语的意象就是有助于在心智上呈现与这此概念对应的那些意象”[9]60。这些意象就是主观虚拟存在。如果说,以前对这类的虚拟存在还不一定有很清楚的认识,那么到了21世纪随着信息哲学、虚拟哲学的发展,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用虚拟哲学的研究成果对虚拟存在做出比较明晰的认识和理论概括。因此,我们正是不失时机地对虚拟存在在语言研究中的存在和运作做出描写、分析和小结,以期引起同行专家时贤的注意,使虚拟存在这一现象在语言研究中得到更好的运用,有助语言研究向纵深发展。

[1] Langacker,R.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ume 1):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M].Stanford,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2] Evans,V.A Glossary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M].Salt Lake City:The University of Utah Press,2007.

[3] Gallagher,S.Body Schema and Intentionality[M].The Body and the Self.Cambridge,Mass:MIT Press,1995.

[4] Chaturvedi,A.,D.R.Dolk,&Paul.L.Drnevich,Design Principles for Virtual Worlds[J].MIS Quarterly,2011(3):673-684.

[5] Berente,N.,S.Hansen,J.C.Pike&P.J.Bateman,Arguing the Value of Virtual Worlds:Patterns of Discursive Sensemaking of an Innovative Technology[J].MIS Quarterly,2011,35:685-709.

[6] Deleuze,G.&F.Guattari,Intersecting Lives(Translated by Deborah Glassman)[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2010.

[7] 徐盛桓.语言研究的心智哲学视角——“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之五[J].河南大学学报,2011(4):1-12.

[8] 徐盛桓.“移就”为什么可能[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1(3): 324-334.

[9] Domasio,A.Self Comes to Mind:Constructing the Conscious Brain [M].New York:Pantheon Books,2010.

责任编辑:王飞霞

H0-06

A

1004-941(2012)05-0129-06

2012-08-25

徐盛桓(1938-),男,湖南岳阳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理论语言学。

猜你喜欢
意向性心智语言学
塑造心智教师 构建心智课程 长春市朝阳区宽平小学校
《发现大脑:谁开启了我们的心智之旅》书评
默:从人生态度到审美心智
甘露珠宝 匠心智造,创新引领未来
认知语言学与对外汉语教学
浅析胡塞尔现象学的意向性结构
(简论诗创作的意向性)
“选择中国共产党”何以成为群众集体意向性——读《井冈山的斗争》
社会语言学名词
塞尔论意向性与言语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