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子
(广东商学院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320)
“互文性”术语由克里斯蒂娃于1967年在法国《批评》杂志上发表的题为《巴赫金:词语、对话与小说》的论文中首次提出。之后,她在一次名为“语言学与文学”的研讨会上宣读了一篇题为《文本的结构化问题》的论文,再次提出互文性概念,并对互文性的机制问题加以了论述。这两篇论文后被收入克里斯蒂娃的理论专著《符号学——符号分析研究》和法国“如是”小组同仁的集体论文集《整体理论》[1]。随后,她的一些论述言说陆续面世。1974年,克里斯蒂娃的博士论文《诗歌语言的革命》出版,自此互文性理论的研究开始大规模引发讨论。
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思想①的提出有其特有的融合式文化机缘。她原有的东欧文化背景,与进入巴黎文化圈,在巴尔特符号学研究班的经历,以及受到拉康心理分析的影响,使得她有机会在法国结构主义备受批判之际,面临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提出互文性这个具有新意的概念,并使克里斯蒂娃在通过毕业答辩时(1968年)得到她的论文导师戈德曼教授的高度评价:“她大胆摆脱结构主义束缚,勇敢返回社会历史批评,‘以区区一部论文,超越一整代老师’。”[2]这样的评价并非溢美之词。结构主义的偏执之处,是刻意消除差异、强求同一。克里斯蒂娃之所以能最终突破束缚,在于她坚信——语言学的研究需涉及到哲学、人类学、精神分析学、社会学等多种学科部门[3]——必须打通学科界限。于是,她背靠巴赫金超语言学的理论资源,将差异植入系统,从人文主体性对话走向文本间性。这一努力可以从互文性思想中的三大关系性特质中看出。
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思想对结构主义的冲击,着力点在于引入了社会历史批评的维度。“然而,她所引入的社会历史与巴赫金的社会历史不同,后者的社会历史是‘人的’意识的社会存在,而前者的社会历史则被视作一个大文本。”[4]这一点区别可以从克里斯蒂娃与巴赫金对于对话性的不同表述看出,一个是主体间的对话,一个是文本间的对话。这种文本主体及对话方式的改变正是克里斯蒂娃的独特之处。
互文性的最主要特征是文本与文本间的对话,只有在这种对话交流中,文本的意义才能具有生产性。但这种文本意义产生中的过程主体与巴赫金对于文本意义产生的动力理解有所不同。
巴赫金认为文本问题属于人文学科讨论范畴,在他看来,“文本的生活事件,即它的真正本质,总是在两个意识、两个主体的交界线上展开”[5]。这种人本主义的立场使得他在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具有一种独特角度,进而发现了其中的复调色彩。巴赫金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具有一种天赋才能,可以“听到作为一种伟大对话的自己的时代,并在这个时代里不仅把握住个别的声音”,并“把握住不同声音的对话关系”以及“它们之间通过对话的相互作用”。不仅如此,他“还努力想听到未来的声音和思想”,并根据现在试图找出它们的位置。于是,在巴赫金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在当代的平面上,汇集起过去、现在和未来”,并让它们相互争论[6]。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特色在于汇集了不同社会历史空间的对话。而对话性小说与非对话性小说的区别,或者说复调小说与独白小说的区别,在于是否可以容纳更多的独立性的主体意识存在。巴赫金认为的对话性,不仅是作者笔下人物之间的对话,还有作者与外界社会历史间的“主体意识”之间的对话。甚至还包括“文本(研究的思考的对象)与所创造的框架语境(置疑性的、理解性的、诠释性的、反驳性的等语境)两者复杂的相互关系”,这中间是文本与创造出来的应答性文本间的对话,是“两个主体、两个作者的交锋”。可以说,巴赫金认为的对话性是一种意识之间的对话,先是尊重他者意识的存在,并保证其存在的空间,这才能建立起主体间性的对话。这种对话性是建立在主体性的认可上。不可能否认主体或者意识的存在。巴赫金对话诗学是一个关于人的问题的诗学,不是个体人而是不同主体间的对话问题。
克里斯蒂娃的对话性不再是人的对话问题,而是文本间的对话问题。她曾针对文本问题指出:“文本是多种文本的置换,是一种互文性。换言之,一个文本空间里面,有着众多其他文本的多种语句在此相互交汇、相互中和。”[7]18对克里斯蒂娃而言,文本问题不再是主体意识的对话问题,而成为了文本语句的交汇场,这些语句并不代表什么独立的主体意识,语句自在的交汇或者中和是文本自在的必然属性,并不是主体意识的主动性交流或者应答的必然产生。话语与主体交流的主动性在克里斯蒂娃这里已经被淡漠,逐渐被消解。
但是,克里斯蒂娃和追求主体消亡的无中心式的后结构主义者还是有所区别。克里斯蒂娃仍对主体保持一定兴趣,但这种主体是一种自在的消极的分裂式主体。它不需要主动的交流对话,它自身的分裂性已经造就了一种不平衡。在克里斯蒂娃看来,文本意义的产生过程中存在一种主体,她称之为“过程中的主体”。此概念的提出,得益于她对弗洛伊德及拉康精神分析学的理论借鉴。弗洛伊德无意识理论为主体分裂性的存在——意识与无意识、本能冲动与社会约束等对抗性冲突——提供了理论背景,而拉康那种“将主体范式与语言范式联系起来的思想”[8]为克里斯蒂娃建立自己的文本主体观提供了参考。
“过程中的主体”与巴赫金的复调式主体有所不同,前者存在着不可避免的自身差异性分裂,自在地呈现一种自身对抗、妥协、对抗、妥协的循环,这种主体内部的交流对话是一种必然存在的状态,而非巴赫金在论述复调小说时那种主动地在共时状态下平行展开多种主体意识、视野、声音并存的一种对话关系。不仅如此,克里斯蒂娃之所以需要树立一种过程中的主体存在,目的并不在于需要讲述话语背后的主体意志。在她看来,文本是一个存在多种文本语句的场域结构,它自在的交汇及中和而产生的意义的多义或模糊是一种必然效果。
于是,在克里斯蒂娃这里,文本间的对话不是一种独立的主体意识所应具有的对话精神,而成为了一种语言自在的结构本质。文本动态的意义生成过程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现象。因为“过程中的主体”有着一种本能具有的分裂性,它会产生一种自在的交汇及中和。对话不是主体的主动选择,而是一种自在呈现。这和后期巴尔特对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思想的诠释和发展又有所不同。在巴尔特那里,互文性已经脱离了作者主体的存在,不仅没有了主体意志的独立性交流,也没有了主体性分裂式的自在分裂对话,剩下的只是语言及文本的互文现象,互文性对应的是一种阅读行为。
因此,由互文性思想中的对话与巴赫金等人的对话关系的区分可以看出,克里斯蒂娃的主体意识开始淡漠,但文本意义生成过程中还是有一个言说主体的存在,这个文本主体不能产生主体间对话,它的存在只是因为其内在的分裂性,自身差异性的对照、碰撞、对抗、妥协,由此造成意义系统的动荡不平衡,从而使得文本意义不再固定不变,而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换言之,互文性思想中的对话性体现于文本主体内在的分裂性,自身的对抗交流产生文本意义的多义与模糊。
互文性思想的核心,在于体现文本间性所达到的文本意义的无限生成过程。这种过程中没有众多主体意识的主动交流,只存在一个文本意义的言说主体(过程中的主体)。然而,单个主体的自身运动如何能保证文本意义生产性的延续?克里斯蒂娃认为文本意义生成过程中的力量,在于否定性因素的存在,这是运动发展的推动力,是自我运动中最内在的源泉,是一种自我矛盾引发的否定性运动。
克里斯蒂娃的博士论文《诗歌语言的革命》中关于“否定性——弃却”章节,开始就引用了卡夫卡《日记》(1954年)中关于否定性因素是引发斗争的推动力的言论[9]113。这种把意义生成过程的推动力量认为是否定性因素的理解,经历了两个阶段。首先是引入黑格尔辩证法中否定性的作用,接着,引入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及欲动理论②中对否定的理解,在此基础上,克里斯蒂娃才提出弃却否定的推动力是文本意义生产性延续的关键力量。
黑格尔辩证法的关键是否定。一般人在面对否定时,都是将其与肯定联系在一起,而黑格尔常常将“否定”概念与“无”相提并论。在他看来,“无”是“否定”态势的最基本类型。“无”的概念具有两个层次:“无”是“有”的缺少;“无”是对“有”的一种否定态度或行为。于是,“无、否定总是与运动和能动性联系在一起的”[10]148。纯粹的肯定或有,只是一种呈现,是静止不变的,产生不了运动。只有在否定中,运动才能持续。这种对否定是运动的推动力的理解,早被一些古希腊哲人提及。黑格尔欣然看到了这点,但也指出了不足,在《精神现象学》一书中他提到:“有些古代哲学家曾把空虚理解为推动者;他们诚然已经知道推动者是否定的东西,但还没有了解它就是自身(Selbst)。”[11]
在理解“否定”与“肯定”、“无”与“有”关系的时候,一定要区分思辨思维与经验思维的不同。例如,“肯定光明就是否定黑暗”——这种认为光明便是肯定物,黑暗就是否定物,即肯定与否定的对立,只是光明与黑暗的外在对立的观念,被黑格尔称为“反思规定的僵硬对立”。其实,“光明在其无限伸张中,在其照耀和苏生的活动力中,却在本质上具有绝对否定的本性”,而“黑暗只有在这种意义下,才被认为只是否定物,即它是光明的单纯的不在”[12]。换言之,肯定光明是指否定对光明的否定,其次,只有在“黑暗是否定光明的时候”,才能确定“肯定光明是否定黑暗”。可以说,“否定”在黑格尔看来,不是单纯的一种外在否定,“而是同一个事物的(极而言之,即唯一的一个事物)的自否定”[10]158。
否定即自否定,也便是否定之否定。克里斯蒂娃在黑格尔辩证法中,发现这个“既属于概念内部又从其中超越,成为概念的主观、主体的形成原理的否定性”[13],开始把它纳入文本意义生成过程中进行理解。意义的生成过程成为一种自否定,否定性的存在不仅可以防止命题的固定化,还能在命题的解体过程中出现一种将命题推动发展的力量。
但是,黑格尔辩证法的否定性还不能达到唯物化的效果。在克里斯蒂娃看来,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可以将这点进行转变,“(黑格尔辩证法中)展开的逻辑进行唯物论的实现,是借助弗洛伊德的发现,把这种否定性理解成为异质性物质的运动,以及符号象征态机能的物质差异化密不可分的运动进行考察的时候”[9]119。这里所谓的弗洛伊德的“发现”,指的是他的无意识概念以及欲动理论。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中,认为否定句式的“不是……”是判断的一部分,是肯定句式“是……”的变异体。例如,“没有想过那样的事情”,其实是一种被无意识压抑住的理性,在通过否定象征的手段进行的一种限制中的释放。在克里斯蒂娃看来,弗洛伊德这种对否定的理解不是来自于逻辑性判断的推理,而是对超越逻辑的无意识领域内的一种否定排斥的理解。为了将两种否定理解进行区别,克里斯蒂娃还提倡将这种区别于逻辑内部判断的否定性称之为“弃却”。
克里斯蒂娃曾将拉康的“镜像界”和“符号界”两个概念加以改造,把文本符号的意指过程分为“前符号态”以及“符号象征态”。对克里斯蒂娃而言,前符号态类似于精神分析学中的无意识,而符号象征态则是被社会规范及语言逻辑所认可的语言符号样态。语言符号的意指过程不可能属于单纯的前符号态或者单纯的符号象征态。它们两者共生共存、相互影响。但是,前符号态必须潜藏于符号象征态之中加以呈现,这种呈现过程是一种干扰性的异质化的流动过程。“从处于前符号场的流动状态的物质异质性到停滞的静态表象,进行这种转换的东西被认为是弃却的欲动。”[13]156这种弃却的否定不是一次性的,具有反复强迫的特征。符号象征态一旦成立又会被这种内在的弃却否定进行攻击。换言之,前符号态与符号象征态之间具有永远不同一的差异,弃却的欲动一再让前符号态对符号象征态进行干扰和重组。弃却这种持续不断的攻击带来了意义生成过程中的两个反应:对停滞的符号象征态进行破坏,不断地受到前符号态的威胁,并呈现着出现新的停滞的符号象征态的可能,并面临着再次被破坏;同时也代表着文本符号的意义生成过程的无限性变更及发展,因为不可能具有永久决定性的停滞式符号象征态的呈现局面。
“文本是多种文本的置换,是一种互文性。换言之,一个文本空间里面,有着众多其他文本的多种语句在此相互交汇、相互中和”[7]18。符号的意指过程中的主体是一个被意识/无意识分割的主体,是一个有着许多裂痕的主体,被自身的弃却否定的推动力控制着。因此,文本的意义生成过程也被造就为一个弃却否定的动态过程。但是,这个貌似极具破坏性的弃却,具有着变革意义空间的作用,有了它的存在,文本的互文性意义空间才具有了无限。
克里斯蒂娃把弃却认为是符号意指过程中的一种运动力量,它推动的是文本中异质性的物质运动。而文本的异质性因素的存在是文本多元化的基础,互文性思想的基础便来源于此。互文性思想中的异质性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有所体现。
索绪尔对语言符号的分析局限于一个相对封闭自足的系统内。虽然系统内部存在一定的差异(如能指与所指的区别),以及差异之间的任意组合构成的意义,但是,索绪尔的分析理论无法适应社会历史的话语空间。文本面临的不仅仅是语言问题,超语言范围内的社会历史因素必须要涉及。互文性指的是文本间性,即文本与他者的关系。任何文本不是单一文本,它必然会和其他文本建立一种生存的网络关系。文本生存于文本间性之中。值得注意的是,过去及当下的文学文本之间相互参照和印证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互文性,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互文性与以往的文学“影响研究”无法区别。
在克里斯蒂娃看来,仅仅是文学文本的相互映照,这样的文本仍是在同质化空间内进行交流,只有当外部世界的整个文化环境、社会历史背景一起加入其中,文本间性内才存在真正的异质性因素。因为社会历史自身便是文本,已经不可避免地存在于文本系统之内,对它们的忽视便是对文本存在的阉割。当文学文本以及社会历史文本融合于一体成为大一统的文本整体,这个结构才能构成互文性生存的基础框架。必须指出的是,社会历史本身就是一个动态变化的文本,它的活性必然会对文本的生存空间带来更多的活力。其中,历史文本与社会文本是两个不同纬度的概念,“分别构成了互文性的时间轴和空间轴”,当历史文本纳入当前文本时,“即使是时间的、历史的纵向关系也是按照空间的、社会的横向关系来运作”[1]。
可以说,文本的构成只有具有如此复杂的立体空间的维度,才能真正实现“相互交汇、相互中和”的效果,而不仅仅是单纯的“影响”。文本内在的异质性因素的存在保证了文本意指过程的正常运行。
西方哲学从认识论轴心向语言论轴心转向开始,主体逐渐被人淡忘,甚至还被视为陈腐过时之物。其实,语言范式或主体范式都无所谓对错,只是代表了不同的看世界的方式。克里斯蒂娃并不否认主体,但她有着不同的主体观,这和她对主体内部产生的异质性的理解有关。在她看来,语言范式的角度只能把语言符号的意义系统建立成为一种复杂的逻辑—数学模型。而拉康则在语言范式之上建立起了分裂主体,但还是有一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精神分析学所发现的主体只不过是一个瞬间,一个注意的时刻,一种静止……所论的过程……仍然可以被一(或统一)所统摄的一种空间动力。它走得如此之远以至于甚至拒斥无意识/意识的划分,能指/所指的划分,即是说,甚至拒斥主体和社会秩序借以构成的那种审查”[14]。
克里斯蒂娃认为,过程中的主体应具有异质性,它能造成颠覆革命式的效应,从而起到解构象征秩序的作用,但这不是最终结果,最重要的是保持意义过程中的运动的无限性。过程中的主体一方面需要受到无意识领域内的本能冲动的驱使,一方面还需受到外在社会历史经济等因素的制约。重视前者,并不意味要抛弃后者。两者的共存是意指过程中必然的组成结构。后者对前者的冲动可以提供防御性反击,挫钝本能冲动的异质性因素的拒斥,但是,却不终止它。过程中的主体必须维持本能冲动与社会系统约束之间内部斗争的持续,异质性的物质元素是弃却否定运动进行的基础,但最终保持意指过程的运动持续,差异性必须存在。
可以说,克里斯蒂娃试图建立的是一个由本能冲动和社会约束组合为一体的言说主体。言说主体具有不可终止也不可绝对膨胀的异质性,异质性与差异性的共同存在才能保证运动的持续。
克里斯蒂娃所谓的过程中的主体,是在异质性突破以及同质化防御的斗争中持续运动。具体到文本形态,也呈现出一种异质性参与的变动过程。任何一个从作者笔下完成的作品,最终都有一个实质或虚拟的文本样式出现。
在克里斯蒂娃看来,符号分析学面对的文本是现象文本与生产文本两种形态密切联系相互交织在一起得以呈现的。文本的互文性特征也是在现象文本与生产文本的对话博弈中,创造出新形态而立体多元化。所谓的现象文本,是已经成为实质化的现象文本,具有固定的内在结构的一种语言现象,“是完成的生产物的文本”;而生产文本,则是正在动态生成的文本,“是作为生产性及生产活动被理解的文本”[13]358。这两种文本形态并不是二元对立的实体概念。生产文本被视为非系统式的,属于前现象阶段的一种本能冲动;现象文本则是可被分析、能被感知的一种符号意指系统。生产文本存在于现象文本之中,是它的萌芽状态,促成它的形成完善。但是生产文本又异于现象文本,一旦现象文本呈现正常的系统样态,持有异质性本质的生产文本又将进行新一轮的释放对抗,从而再次进行现象文本的生存。两种文本样态属于文本的同一平面,相互联系,交织在一起。生产文本是其中最具活性的成分,它将现象文本进行“摧毁、多层化、空间化、动态化、并将现象文本推向非实体的厚度”,从而最终将文本成为一个多声化的共鸣体[13]358。只有当生产文本与现象文本交织在一起时,才能呈现出一个文本符号的意指实践过程,而非固定化的符号意指系统样本。生产文本中的异质化因素保证了过程的实践进行。
文本皆为互文本。互文性思想让文本问题成为了一种关系差异性问题。对话性、否定性、异质性是这种关系性特质的具体表现,三者融合在一起使得文本生产性的内在机制能够正常运作。只有在异质性物质基础的存在下,弃却否定的动力才能保证运转,过程中的主体本能冲动与社会约束的持续运动才能进行。文本已经不是主体间的主动交流,文本的意指过程是一个言说主体内在矛盾的自运动过程,它不可抑制的自否定更新过程保证着文本内在的异质性基础有着更新与变异的能力。可以说,文本内在的差异及关系性联系建构起文本间性的基础。
注 释:
①互文性思想如果从宽泛的角度来说,可以揽括很多对这个概念内容延伸性的论述与言说,但本文在特指“互文性思想”术语时,更多着意为狭义,倾向于互文性概念诞生的背景以及原创此概念的克里斯蒂娃本人的一些理论言说。这样可以比较好地将前期的发生源以及后期不同方向的发展,在阶段性上进行区分。
②欲动理论是在克里斯蒂娃日文版《诗的言语的革命》一书中使用的词汇,特指弗洛伊德欲望驱动性理论。
[1]秦海鹰.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概念的基本含义及具体应用[J].法国研究,2006(4)∶16-27.
[2]赵一凡.西方文论讲稿——从胡塞尔到德里达[M].北京:三联书店,2007:300.
[3]ジュリア·クリステヴァ.ことば、この未知なるもの[M].谷口勇,枝川昌雄,译.东京:国文社,1983:22.
[4]钱翰.从对话性到互文性[J].文化与诗学,2008(1)∶275-287.
[5][苏]巴赫金.文本问题[M]//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四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300.
[6][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五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115-116.
[7]ジュリア·クリステヴァ.テクストとしての小説[M].谷口勇,译.东京:国文社,1985.
[8][德]彼得·毕尔格.主体的退隐——从蒙田到巴特间的主体性历史[M].陈良梅,夏清,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3.
[9]ジュリア·クリステヴァ.诗的言语的革命[M].原田邦夫,译.东京:劲草书房,1991.
[10]邓晓芒.思辨的张力——黑格尔辩证法新探[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
[11][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M].贺麟,王玖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24.
[12][德]黑格尔.小逻辑(下)[M].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62-63.
[13][日]西川直子.克里斯托娃——多元逻辑[M].王青,陈虎,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146.
[14][法]克里斯蒂娃.过程中的主体[M]//汪民安,陈永国,马海良,主编.后现代性的哲学话语——从福柯到赛义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