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
文革沉浮
1966年:挂黑牌游街
正当华国锋在湖南忙于“农业学大寨”、大兴水利之时,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发出毛泽东亲自改定的《通知》——亦即著名的《五·一六通知》。从此,“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初叫“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在中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说实在的,华国锋在一开始对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毫无思想准备,甚至以为那只是“文艺界的事儿”。正因为这样,当中共湖南省委准备成立“湖南省文化革命小组”时,打算安排华国锋参加,华国锋却说,他是主管财贸工作的,不分管文学艺术工作,不方便参加“湖南省文化革命小组”,所以也就没有参加。
后来,华国锋才明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怎么回事,“文化革命小组”又是怎么回事,不能不自惭自己“政治水平不高”。其实当时在中国,像华国锋那样以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文艺界的事儿”的大有人在。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竟然搅得整个中国不得安宁。
在1966年毛泽东曾经3次回到湖南,这3次都在上半年,到达的时间分别是1966年1月5日、1966年2月20日和1966年6月16日。
1966年前两次毛泽东回湖南,处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前夜。那时候毛泽东谨言慎行,没有向湖南的干部谈及即将到来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处于“文革”前夜的中共湖南省委的“阵营”如下:
第一书记:张平化
第二书记:王延春
书记:周礼,李瑞山,胡继宗,徐启文,万达,华国锋,于明涛
候补书记:章伯森,苏纲
可以看出,当时华国锋排名第八。
1966年2月20日至26日,毛泽东回湖南期间,曾于2月23日接见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第二书记王延春、书记李瑞山、华国锋、候补书记苏钢,做了关于当前工作的长篇谈话。毛泽东指出:这个农业机械化,你们中南局讨论了没有。值得各省注意,湖北比河南怎样?他们提出五年、七年、十年,我说打宽点加五年,湖南亦有了一定基础,衡阳有机械厂吗?要自己搞,要有个规划,有个设想。毛泽东没有提及即将开展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毛泽东1966年第3次来到湖南,从6月16日至29日,逗留了14天,其中在韶山滴水洞住了11天——也就是毛泽东于1966年7月8日在武汉写给江青的那封著名的长信中所说的“在西方的一个山洞里住了十几天”。这次回湖南的时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毛泽东是为了排除日常事务的干扰,在韶山滴水洞里集中时间和精力思考“文化大革命”的问题。一反往常,毛泽东在湖南没有召集开会,没有发表谈话,也没有提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话题,只是向前来看望的湖南领导干部说了这样的话:“以前我带你们长征,现在我又要带你们长征了。”
毛泽东要带湖南的干部们“长征”,这是什么样的“长征”呢?毛泽东没有说。
华国锋当时也不明白毛泽东所说的“长征”。
风来了,雨来了,狂风来了,暴雨来了。
湖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爆破点”,与全国各省市不同。湖南最初响起的质疑声是湖南为什么不转载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罷官〉》,揭开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序幕。此后,各省市报纸是否转载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被视为对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
以下是当时各报转载姚文元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时间表:
报 纸 名 称 发 表 时 间
《新华日报》 1965年11月24日
《大众日报》 1965年11月24日
《浙江日报》 1965年11月24日
《福建日报》 1965年11月24日
《安徽日报》 1965年11月25日
《江西日报》 1965年11月26日
《解放军报》 1965年11月29日
《北京日报》 1965年11月29日
《人民日报》 1965年11月30日
《黑龙江日报》 1965年12月1日
《河北日报》 1965年12月1日
《河南日报》 1965年12月1日
《光明日报》 1965年12月2日
《山西日报》 1965年12月4日
《陕西日报》 1965年12月5日
《湖北日报》 1965年12月5日
《云南日报》 1965年12月11日
《宁夏日报》 1965年12月14日
《青海日报》 1965年12月15日
《四川日报》 1965年12月18日
《贵州日报》 1965年12月19日
《西藏日报》 1965年12月21日
《吉林日报》 1965年12月24日
《新疆日报》 1965年12月27日
《甘肃日报》 1965年12月27日
《辽宁日报》 1965年12月29日
《内蒙古日报》 1966年3月4日
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没有转载姚文,只在1965年12月8日发表了《〈海瑞罢官〉宣传了什么?》,转述了姚文元的要点。
中共湖南省委机关报《湖南日报》的表现最为与众不同,一直拒不转载姚文元的文章。直到1966年4月6日,《湖南日报》才发表了《关于〈海瑞罢官〉讨论情况的介绍》,却仍不转载姚文元的文章。
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据称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作为毛泽东家乡的湖南省,居然拒不刊载姚文元的“宏文”,这表明中共湖南省委在那里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唱反调!
于是,中共湖南省委受到了质疑。
对于湖南不转载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后来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在《张平化回忆录》中这么写及:
姚文元题为《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发表在1965年11月10日《文汇报》,当时我们都在忙于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很少注意报纸上的这类文章,对那些长篇大论的笔墨官司也不感兴趣。再说,当时谁知道姚文元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他的文章各个报纸都非转载不可?所以当时《湖南日报》就没有登。没想到这竟成了我的一大罪状。
在湖南,第一个受到质疑、批判的,当然是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
可是张平化居然不在湖南,在北京!
那是1966年6月13日,正在下乡的张平化突然接到中央办公厅电话,要他在两、三天之内赶到北京。张平化匆匆赶回长沙,跟当时正在长沙的华国锋匆匆交代一下工作,就于当天匆匆离开长沙,经上海赶往北京。张平化如此“匆匆”,深知北京必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因为倘若去北京开会,必定早早提前通知。张平化到了北京,方知他被任命为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队的副队长(实际上也就是中共中央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共中央宣传部为什么突然要派驻工作队呢?因为毛泽东尖锐地批判当时以陆定一为首的中共中央宣传部是“阎王殿”。毛泽东亲自指定张平化取代陆定一,主持中共中央宣传部的工作。
张平化去了北京,湖南的工作由中共湖南省委第二书记、代理省委第一书记王延春主持。华国锋作为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协助王延春工作。
1966年8月1日至12日,中共在北京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张平化在北京出席八届十一中全会之后,在中共中央宣传部主持工作。这时,在湖南已经出现诸多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张平化的大字报。湖南红卫兵强烈要求把张平化“揪回”湖南。由于张平化还没有回湖南,红卫兵就斗争中共湖南省委第二书记、代理省委第一书记王延春。
8月27日,两千多长沙学生到中共湖南省委院内静坐,要求“揪回”张平化。消息迅速传到北京,经毛泽东批准,张平化在8月30日上午回到长沙。他说“我算了一下时间,我离开湖南恰恰是两个月零六天”。
为了表示自己遵照毛泽东的“到群众中去接受教育”的指示,张平化在当天下午就前往湖南大学,跟红卫兵见面。当天晚上,长沙几万名红卫兵、学生聚集在湖南大学,张平化发表讲话。
8月31日,张平化又在湖南省干部会议上发表长篇讲话。
张平化首先对湖南没有转载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作了深刻检查:
去年十一月六日,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同志评《海瑞罢官》的文章,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在文化大革命中打响了第一炮,是很有历史意义的文章。全国报纸都登了,有的报纸虽然登迟了,但都先后登了,就是我们的报纸没登,干干脆脆的不登。这是在历史上不可挽救的损失。虽然办报的要负责,但你当第一书记管什么去了?这样大的事情都不管:小的问题不抓,这样大的问题也不抓。我现在检查的时候,凭这点就可以撤职,这是失职的行为。
张平化还说,这一次是他主动向毛泽东提出要求回湖南的:
我向主席说,我回去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请罪,是向人民、全体师生,也向干部请罪,检查自己的错误;第二个任务是造反,除了承认自己的错误之外,还要同湖南的革命师生员工、广大工农兵群众、革命干部站在一起造反,造资产阶级当权派的反,造修正主义的反,造“四旧”的反,搞好文化大革命。亡羊补牢,将功赎罪。
从张平化的讲话中,可以看出,他在8月30日晚上去湖南大学时,红卫兵并没有怎样为难他:
当天晚上,由湖大发起河西七个大、专学校联合,有湖大的,师范学院的,矿冶学院的,财贸学院的,政治干校,当天晚上三万人开了一个大会,有的说是四万多,反正人很多,谁也数不清。我讲的还是这一套,讲我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回来的。在讲话中可以看出同学们非常热情,非常高兴。话讲完了,红卫兵给我戴上了一个红卫兵袖章,正式当上了兵,我也是红卫兵一员,我感到很光荣,我感谢他们。湖大的革命师生及河西的革命师生也都表示,批准我和他们一起造反。
为了表示愿意接受红卫兵们的“教育”,张平化甚至搬到湖南大学去住。
张平化“感到很光荣”的日子很快就过去。红卫兵们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下,把张平化打成“湖南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
在红卫兵们的冲击下,中共湖南省委瘫痪了,湖南省人民政府瘫痪了,湖南省处于无政府状态。
张平化被红卫兵挂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牌子,戴上高帽子,弯腰低头挨斗,还拉上卡车游街。据说,这是红卫兵们“活学活用”毛泽东写于1927年3月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农民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旁及各种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城里的贪官污吏,乡村的恶劣习惯。这个攻击的形势,简直是疾风暴雨,顺之者存,违之者灭。其结果,把几千年封建地主的特权,打得个落花流水。地主的体面威风,扫地以尽。
……
反对农会的土豪劣绅的家里,一群人拥进去,杀猪出谷。土豪劣绅的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也可以踏上去滚一滚。动不动捉人戴高帽子游乡,“劣绅!今天认得我们!”为所欲为,一切反常,竟在乡村造成一种恐怖现象。
眼下,红卫兵们把共产党的干部当成“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动不动捉人戴高帽子游乡”,“为所欲为”。
华国锋当时跟中国许许多多干部一样,对于“文化大革命”不理解——尽管华国锋知道这是毛泽东亲手发动的。
华国锋对于红卫兵们的暴行气愤填膺,说道:“这哪里是革命?!是人身污蔑!”
华国锋还说:“这些红卫兵、造反派,谁在第一线工作,他就攻击谁。张平化没有回来之前,他们主要攻击王延春。张平化回来了,他们就攻击张平化。而‘中央文革小姐这些人还认为湖南乱得不够!”
在红卫兵、造反派的疯狂攻击下,张平化被“打倒”了;王延春靠边了;华国锋就被推到第一线。
“文革”使中国处于大乱之中。中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受到了冲击,即便是“春风得意”、一步一台阶向上迈的华国锋,也未能幸免。只是华国锋“根正苗红”,既未曾被捕、无“叛徒”之嫌,也未出国留学、无“特务”之疑,但他毕竟是“当权派”,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革命大潮”中,无法逃脱红卫兵、造反派的“铁扫帚”。
那是华国锋又忙又乱的日子。中共湖南省委和湖南省人民政府几乎处于瘫痪的状态。
1966年10月15日,“长沙市高等院校红卫兵司令部”(简称“高司”)成立,红卫兵们要求省委书记处书记华国锋到会。华国锋不得不到会,对于“高司”的成立表示“祝贺”,并高呼“向英雄的红卫兵战士致敬”。这表明华国锋当时的处境也还算好。
不过,处于第一线的华国锋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湖南的红卫兵组织“省无联”开始“炮轰”华国锋。
长沙街头刷出大字标语:“华国锋滚他妈的蛋!”
华国锋遭到“炮轰”的另一个原因是,当红卫兵、造反派要打倒张平化时,他表示反对。因为华国锋知道毛泽东表示过反对打倒张平化,所以他很坚决地说:“毛主席不同意的事,我们不能举手。”为了这件事,华国锋也受到红卫兵、造反派的围攻。
身体本来相当健壮的华国锋,经受不住日夜忙乱,在1966年11月中旬累出了心脏病。由于地方医院里也闹“文革”,乱糟糟的,华国锋就和同样也生病的王延春一起住到了部队的医院。红卫兵、造反派不能冲击部队,所以华国锋和王延春在部队的医院里还算安静。
可是华国锋和王延春在部队医院住了20多天,住不下去了。因为“中央文革小组”发现全国各地的许多领导干部把部队医院当成“避风港”,住进部队医院。组长陈伯达发话了,要求领导干部們必须离开部队医院,到群众中去接受“教育”——也就是无穷无尽的批斗。
华国锋离开了部队医院,到韶山灌区管理局,想躲开斗争的漩涡。可是华国锋的“目标”大,很快被红卫兵发现,于是返回长沙隐藏起来。
红卫兵、造反派急于要找到华国锋,他们找华国锋批经费,因为华国锋当时主管湖南财贸。
那些“紧盯”华国锋的红卫兵、造反派闯到长沙华国锋家中。他们在家里找不到华国锋,就把华国锋夫人韩芝俊拉出去游街。
1979年8月16日晚上,华国锋夫妇在家中接待老战友李莉时,曾经回忆:
她(引者注:指韩芝俊)说“文革”开始时,她比华国锋同志被揪斗游街要早,后来华国锋同志被揪斗、抄家、抓走,只有她在家,孩子们还小,真急死人了。
华国锋同志说:“那时家无人管,只好把小女儿送回老家,儿子去插队,后来去当兵。被揪斗的干部子女都是这样。”他又问了问我们的孩子的情况。
1966年底,红卫兵、造反派终于找到了华国锋,但是华国锋拒绝给他们签字。红卫兵、造反派们恼羞成怒,给华国锋戴上“反革命经济主义头子”的牌子游街。这是华国锋一生中受到的最大人身侮辱。
华国锋非常气愤地说:“我搞什么经济主义?就是因为我是省委书记、副省长,负责财贸,造反派要钱、要物,我没有批,就给扣上这个帽子。和造反派有什么道理可讲?!”
遭到“工联”造反派秘密关押
由于省委被“砸烂”、政府被“靠边”,湖南处于无政府状态,局面越来越混乱,红卫兵、造反派无法无天。其实当时中国各省也都如此。
1967年初,中共中央作出关于人民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军队正式介入地方的“文化大革命”,以稳定局势。
然而在湖南,红卫兵、造反派竟然冲击中国人民解放军。
1967年1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出《关于湖南红旗军、红导弹等组织到湖南省军区动手打人、抓人问题的指示》:
军队负有战备任务和保卫文化大革命任务。不能允许外人冲入指挥、保密等系统,不许接管。红旗军是反动组织,必要时将其少数头头逮捕,可起分化瓦解作用。军区负责人应挺身而出,对群众进行说服教育工作。
中共中央 国 务 院
中央军委 中央文革小组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日凌晨
“上海工人造反总司令部”在“司令”王洪文的领导下,联合诸多造反派组织和红卫兵组织,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下,1967年1月发动了“一月革命”,夺了中共上海市委的权。张春桥、姚文元作为“革命干部”,成为上海“一月革命”之后的新领导。一时间,上海成了全国的“样板”。
1月31日,《人民日报》转载了发表在《红旗》杂志1967年第3期上题为《论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夺权斗争》的社论。社论说:“毛主席把北京大学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称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北京人民公社宣言时,就已英明地天才地预见到我们的国家机构,将出现崭新的形式”。社论指出,在夺权斗争的过程中,要由革命群众组织的负责人、当地驻军的负责人和党政机关的革命的领导干部,经过酝酿和协商,建立临时的权力机构,负责领导夺权斗争。《红旗》社论首次提出了新建立的政权机构要由上述三部分人组成,后来被称之为“三结合”。也就是说,新建立的政权机构必须要有“革命的领导干部”参加。
这“新建立的政权机构”,在上海最初叫“上海人民公社”。毛泽东以为“上海人民公社”这名字不妥,说了句“还是革命委员会好”,于是全国各省市在“夺权”之后“新建立的政权机构”都叫“革命委员会”。
在上海“一月革命”的带动下,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造反派们纷纷效仿,在“夺权”斗争中物色可以“结合”的“革命干部”。
在湖南,谁是可以“结合”的“革命干部”呢?
在1967年1月27日,毛泽东亲笔在章伯森反映湖南问题报告上写下批语:
总理:
湖南也应照贵州那样予以处理。章伯森是去年运动初期在省委坚持工作、没有逃跑的唯一省委书记。似可找他来商量一下,看有無别的较好干部以及造反派领袖,可以找来共同商量?请酌处。
章伯森是中共湖南省委候补书记、副省长,在湖南省级领导干部之中,排名倒数第二,在华国锋之后。毛泽东的批示表明,章伯森是湖南可以“结合”的“革命干部”。
值得注意的是,毛泽东称章伯森是“去年运动初期在省委坚持工作、没有逃跑的唯一省委书记”,这表明毛泽东对于湖南“文革”情况了若指掌,把华国锋列入了“逃跑”者之一。不言而喻,毛泽东把华国锋住进湖南部队医院、躲到韶山灌区管理局,视为“逃跑”。
那时候,毛泽东的话“一句顶一万句”,由于有毛泽东的这一批示,章伯森成了湖南第一个被造反派“结合”的“革命干部”。
在章伯森被“结合”的时候,华国锋仍然“靠边站”。华国锋的“帽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上海在“一月革命”夺权之后,造反派内部的权力之争加剧,分为两大派,即以王洪文为首的“上海工人造反总司令部”和以耿金章为首的“二兵团”,这两大派尖锐对立,互相倾轧。这样的分裂现象在全国蔓延,湖南的造反派、红卫兵也分成两大派。
一派是以“高司”(即“长沙市高等院校红卫兵司令部”)为首的红卫兵,也包括一部分工人造反派。
一派是以“湘江风雷”为首的工人造反派;
毛泽东号召中国人民解放军支持左派。湖南省军区认定“高司”是“左派”,给予支持。
“湘江风雷”“红旗军”等冲击湖南省军区,被湖南省军区认定为反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反动组织”。1967年2月4日,“全军文革办公室”传达“中央文革小组”关于湖南“湘江风雷”、“红旗军”的批示:
湖南省军区对“湘江风雷”和“红旗军”的头目,应当立即采取专政措施,分化瓦解其中受蒙蔽的群众。这个意见并电告广州军区。
湖南省军区出动大批部队,逮捕了“湘江风雷”、“红旗军”支队长以上全部头头以及其他骨干,抓了近万人,投进监狱。
湖南省军区司令员龙书金,湖南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经历过长征,据传是飞夺泸定桥的十七勇士之一。1955年授予少将军衔。
1967年2月8日,在湖南省军区的支持下,由“高司”等12个组织发起成立了“湖南省红色造反者联合筹备委员会”,简称“省红联”。
由于各省市的“革命委员会”相继成立,湖南显得落后了。1967年3月29日,“省红联”向中央上报了成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三结合”的名单:
省军区方面为:龙书金司令员、刘子云副司令员等7人;
省市级领导干部代表为:万达、华国锋、孙国治、李照民、郭森等5人。
也就是说,“省红联”把华国锋列为“三结合”的革命干部。在名单中,却不见毛泽东批示的章伯森。
1967年4月15日,工人造反派组织联合起来,“长沙市革命造反派工人联合委员会”(简称“工联”)宣告成立,内中包括许多原“湘江风雷”成员。
“工联”与“省红联”严重对立,在湖南形成两大派。
1967年4月22日,由章伯森、梁春阳(湖南省经委副主任)领衔,湖南一批领导干部公开发表声明,支持“工联”。在这批领导干部中,包括杜一夫(省工交政治部主任)、杨大治(省委副秘书长)、赵冰岩(省委常委、副省长)、汪立康(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丰炳仁(省监委副书记)、徐天贵(省委宣传部代理部长)等,但是没有“重量级干部”。
虽然华国锋被“省红联”列入“三结合”革命干部名单,但是华国锋在对待两大派的态度上显得很谨慎,始终不表态支持哪一派。华国锋总是说:“我是当权派,要检查我自己的错误。” 华国锋还与中共湖南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万达合写了一张大字报,提出“要防止挑动群众斗群众”,呼吁“两派群众不要互相斗了,要响应中央的号召联合起来,将斗争的矛头对准省委、对准我们当权派。”
由于华国锋的职务高于章伯森,而且历史也清清白白,一时间成为湖南两大派“工联”与“省红联”争夺“结合”的对象。
“工联”要为“湘江风雷”翻案,指责湖南省军分区把“湘江风雷”打成“反动组织”是“大方向错了”。
湘江自南向北贯穿长沙城区,把长沙分为河东和河西两大部分。河东以工业为主,河西以文化教育为主。河东是工厂集中区,“工联”控制了河东。1967年5月1日,以工人造反派为主的“工联”在长沙河东举行盛大的游行示威,显示“工联”的“强大力量”。以红卫兵为主的“省红联”,则控制着长沙河西。湖南两大派“工联”与“省红联”隔着湘江对立着。
双方斗争的焦点,集中在要不要为“湘江风雷”平反。随着双方对立情绪的加剧,“工联”宣称,如果不为“湘江风雷”平反,就要对长沙实行“三停”,即停电、停水、停煤气——“工联”以工人造反派为主,所以手中有“三停”这杀手锏;“省红联”则宣称,如果为“湘江风雷”平反,就要开展十万人绝食——“省红联”的红卫兵们也毫不示弱。
面对长沙两大派的严重对立,华国锋怎么也无法理解毛泽东所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湖南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严重影响了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在1967年3月,湖南曾经成立“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以求临时负责处理全省的经济工作。但是两派恶斗,全省形势恶化,“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名存实亡。
1967年5月9日,华国锋突然被一伙造反派抓走,押上一辆苏制嗄斯69吉普车。后来才知道,那是在两大派对立之际,互相指责对方的“大方向错了”,即把矛头对准观点不同的造反派,却把“走资派”撂在一边。“工联”先下手为强,为了表明自己始终高举批判中共湖南省委的“走资派”的大旗,就把华国锋抓去,以备随时召开“大批判”大会之用——在造反派的眼中,华国锋当时是“走资派”。华国锋被秘密关押于“工联”所控制的长沙汽车电器厂的锅炉房里。无独有偶,当时上海的“二兵团”也秘密抓捕中共上海市委“走资派”陈丕显、曹荻秋、马天水,密藏在自己的“司令部”——上海永福路五十号,派了几十个人守卫。
“工联”抓住华国锋之后,“工联”头头胡勇一再要求华国锋明确表态支持“工联”。华国锋深知支一派则意味着压一派,始终没有松口,没有表态。
就在华国锋被“工联”抓去的3天之后——1967年5月12日,长沙爆炸了“原子彈”!那是广州军区请示中央之后,向湖南省军区下达关于“湘江风雷”问题的指示:
本着有错必改的精神,认真做好对处理“湘江风雷”问题的善后工作,坚持高姿态,除了少数头头以外,宣布一律无罪,并立即印发公告,广为宣传张贴。对于在押人犯,坚决按照广州军区党委四月二十五日指示,继续进行清理,该放的迅速释放。对于在打击“湘江风雷”之后被解散的其他群众组织,坚决予以平反,决不含糊。
这就是说,湖南省军区原先把“湘江风雷”打成“反动组织”是错误的。“湘江风雷”终于平反。“工联”兴高采烈,“省红联”则坚决反对广州军区的这一指示。
就在这一天,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候补书记章伯森率25名省、厅级领导干部发表《我们对当前形势的声明》,再度“亮相”,表示坚决支持“工联”造反派,指责湖南省军区“犯了方向性、路线性错误”。
其实,广州军区倘若没有事先请示毛泽东,怎么敢作出这样的指示?
就在华国锋被“工联”秘密关押的日子里——1967年5月14日,长沙到处张贴大字报,分发传单,转抄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全军文革小组《为转发广东省军管会、湖南省军区关于支左工作报告写的批语》。这一批语,其实是毛泽东亲笔所写:
各大军区,各省军区,各军分区,各人民武装部,各军各师各团,直属各军种、兵种:
(一)现将广州军区、湖南省军区报告两件发给你们,望参照执行。
(二)凡犯了错误的必须坚决改正。如不改正,越陷越深,到头来还得改正,威信损失就太大了。及早改正,威信只会比前更高。
(三)不要动动摇摇,游移不决。听信老婆孩子从保字号那里带来的错话,信以为真。
(四)要受得住工人、农民、学生、战士、干部的批评,加以分析,好的接受,错的解释。解释不通,暂时搁下,将来再说。
(五)要坚决相信绝大多数群众是好的,坏人只是极少数,不过百分之一、二、三。这样一想,就什么都通了。
中共中央
中央军委
中央文革小组
全军文革小组
1967年5月14日
这么一来,“工联”声势大涨,章伯森成了“工联”要“结合”的革命干部。
周恩来问起华国锋的情况
长沙依然武斗不已。
1967年6月6日21:25,“中央文革小组”发出《关于长沙武斗事件的急电》:
长沙工联:
关于长沙武斗事件,中央文革小组有以下三点建议:
一、立即停止武斗,有分歧要用协商的办法解决。
二、请章伯森、梁春阳同志协助湖南省军区,制止武斗,并同军区一起参加双方的协商。
三、严禁打、砸、抢、抄、抓,杀人、放火凶手要拘留法办。
6月11日凌晨4点,章伯森接到周恩来总理的电话,要他马上随广州军区副司令员詹才芳将军去北京汇报湖南的“文革”情况。
不言而喻,当时正在逐个解决全国各省市问题的毛泽东、周恩来,已经把关注的目光投向湖南省,以求建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
急电如律令,上午11时,章伯森、省委机关支持造反派的省计委副主任梁春阳、“工联”的头头胡勇等即乘机赴京。
6月12日下午,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杨成武、戚本禹、姚文元等中央领导人接见了詹才芳、章伯森等人,详细听取了他们的汇报。
当时流行“中央首长讲话”的传单,红卫兵、造反派迅速地把中央首长的讲话印成传单,广为传播。周恩来等接见詹才芳、章伯森等人的谈话,同时迅速见诸于传单:
开始,总理、伯达、康老就热情地、以非常关怀的口吻问了章、梁被斗被打的情况,章、梁简要地如实汇报。总理听了,面带笑容地问道:“怎么样?怕不怕?”章、梁说:“不怕,这对我们是一场考验。”
在谈及军区的情况时,总理面对章伯森同志说:“你们湖南省军区搞得好凶啊!”章没有完全明白问话的意思,便说:“怎么个凶法?”总理说:军区搞了四道防线,一道如何,二道如何,三道四道又是如何……章、梁根本不知道这些情况,便回答道:“不知道”。总理笑了,说:“你们不知道,反正我们知道了。”总理、伯达、康老把脸转向詹才芳同志,总理意味深长地说:“湖南是主席的故乡,文化大革命搞得很不好啊!”詹无言对答。总理接着问:“听说部队战士练刺杀时,把章伯森、梁春阳当靶子,大喊杀杀杀,杀死章伯森、杀死梁春阳,有这回事吧?”詹说:“有这样的事。”中央首长听了气愤地说:“你们这样做,让战士们站到什么立场上去了!”
章是紧挨总理坐的,梁则同杨成武、戚本禹等同志靠得近。当总理询问章时,杨成武问梁春阳说:“公检法有多少人?”梁答:“有一千多人。”又问:“高司有多少人?”答“有两万左右。”杨紧接着问:“那工联有多少人?”梁答:“有一二十万人。”杨成武同志笑着说:“还是工联人多嘛!力量大嘛!”梁回答道:“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要挑起武斗……”
后来,当谈话涉及到“章、梁后台”时,康老面朝着戚本禹同志,笑呵呵地说:“老戚呀,高司揪章伯森、梁春阳的后台,这个后台就是你,搞到你头上来啦!”戚本禹含笑说道:“揪就揪吧,斗就斗吧!”
谈话中,总理告诉章、梁,说湖南省军区的报告中说工联要搞掉章伯森和梁春阳。章、梁听了,啼笑皆非。
会上,詹才芳汇报“工联要冲军区,夺军权。”梁立即向总理保证说:“我们革命造反派绝不会冲军区,绝不会夺军权!”总理听了,对章、梁、詹三人说:“造反派冲击一下军区,有什么了不起!”
詹又汇报长沙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张宏强说:“军队不要支左了,让群众自己搞算了。”章向总理解释道:情况不是这样。据我了解,老张的意见是那时军队没有支持真正的左派,而是支持保守派,应该把部队调回来整训一下,再去执行支左任务:”总理听了,忙道:“情况是这样?那就把张宏强同志叫来。”……
在这份传单中,没有提及一个关键的问题——关于华国锋。因为这次周恩来总理的接见,成为华国锋获得“解放”的契机。
周恩来当时知道华国锋,但是对华国锋并不熟悉,从无个人交往,而华国锋也只在1966年听过周恩来一次报告。华国锋所熟悉的是毛泽东,而熟悉华国锋的也正是毛泽东。
在周恩来总理的接见中,如何谈起华国锋,我看到有两种不同的版本:
其一是说广州军区副司令员詹才芳将军救了华国锋——
周恩来总理问詹:“湖南还有没有干部可以出来工作?”詹答:“有两人,一个叫万达;一个叫华国锋。”总理问:“华国锋这个人怎么样?”詹答:“老实可靠。”总理问:“华国锋现在何处?”詹答:“‘湘江风雷所握。”于是,将军依总理指示,亲往长沙夺之,并用专机护送至北京。华国锋由此得“解放”。后,詹才芳每入湘,华国锋必设素宴招待。
詹才芳将军在1927年参加黄麻起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8年转入中国共产党。他参加了鄂豫皖、川陕苏区反“围剿”和长征。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詹才芳将军素食,猪、牛、羊、鸡、鸭、鹅肉均不沾,为红军中有名之“斋公”。詹才芳将军确实在华国锋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派出专机前往长沙救出遭到“工联”拘禁的华国锋,所以后来詹才芳将军每次来到湖南,华国锋都待如上宾,请他吃“素宴”。但是当时在长沙找到被软禁的华国锋,并非詹才芳将军。
其二则是说章伯森帮了华国锋大忙——
在谈话中,周恩来问起湖南的干部情况,章伯森介绍说,华国锋是革命干部。于是华国锋引起周恩来总理的注意。周恩来总理询问,华国锋现在哪里?
我從当年的《中央首长讲话集》,总算查到了周恩来总理接见章伯森、梁春阳等的谈话记录,是这么写的——
周恩来:地方上华国锋、万达你们如何看?
章、梁:过不了关,没站出来。
这表明,是周恩来总理主动向章伯森、梁春阳问起了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的两位书记——华国锋和万达的情况,而章伯森、梁春阳则称“过不了关,没站出来”。
周恩来总理向来消息灵通。他连湖南省军区“搞了四道防线”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湖南的干部情况,怎么会不知道华国锋和万达呢?所以周恩来总理向章伯森、梁春阳问起华国锋和万达,乃是情理之中。
其实比较准确的说法是李海文在《华国锋:一个有主见的人》一文中所写:
中央决定将湖南省军区领导和两派群众及准备结合的干部召到北京来开会。周恩来总理给省军区打电话要华国锋和两派群众代表一起去北京开会。华国锋因为被“工联”秘密关押,省军区找不到。周恩来连催三次。6月14日半夜3时,周恩来第三次拿起电话,直接找广州军区副司令员詹才芳,命令他一定要找到华国锋,限期送到北京来,口气严厉,不容置疑。詹才芳想到章伯森,让他出面做“工联”的工作。这样“工联”才将华国锋送到飞机场。
走出锅炉房飞往北京
华国锋在“文革”中终于走出困境,是在1967年6月20日。
那天,章伯森、梁春阳与“工联”头头胡勇一起,在北京向当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萧华汇报湖南省军区犯“支左”错误的情况,萧华向他们传达了周恩来总理的重要指示:立即请华国锋来京!
从6月12日周恩来询问华国锋的情况,到6月20日周恩来通过萧华明确表示请华国锋来京,这中间只有8天。据传,是毛泽东主席指示,要华国锋上北京。
章伯森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到长沙,传达周恩来总理的指示。
当时真正知道华国锋下落的,是“工联”的31岁的头头胡勇。
胡勇,1936年生,湖南湘潭县人,技工学校毕业,“文革”时是长沙汽车电器厂工人。
1966年9月,胡勇因同情湖南大学的红卫兵而被隔离审查。这年10月,当胡勇获释之后就投入到“造反”之中,成为长沙汽车电器厂的“造反有理总队”的头头。当湖南省军区打击“湘江风雷”时,胡勇坚决支持“湘江风雷”。
1967年4月15日,当“长沙市革命造反派工人联合委员会”(即“工联”)成立时,胡勇成了头头。
“工联”决定抓华国锋,便是胡勇的主意。正因为这样,华国锋被抓之后,就被关押在胡勇原本供职的长沙汽车电器厂。
胡勇深知周恩来总理的指示的分量,未敢违抗。
胡勇当即于6月20日下午从北京飞回长沙,赶往秘密扣押华国锋的长沙汽车电器厂锅炉房,向华国锋传达了周恩来总理的指示。
华国锋当即获释,走出软禁。
从5月9日华国锋被“工联”关押,到6月20日获释,整整42天!
据说,华国锋被关在长沙汽车电器厂锅炉房里,一位老工人主动对他说:“看你头发长,剃剃头吧。”于是给华国锋剃个小平头,这样造反派在批斗华国锋时就无法抓头发,华国锋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华国锋的命运终于由“沉”转“浮”。
华国锋也顿时成为湖南的新闻人物。各造反派都在用大字报、用传单纷转华国锋获得“解放”的消息。
最震撼长沙的是华国锋在6月21日上午飞往北京时,一篇署名华国锋的题为《改正错误,坚决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的大字报,飞快在长沙传开。这份大字报大意如下:
一、自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愿意悔改,接受群众批判。
二、“长高司”、“红联”、公(安)检(察院)法(院)充当了二月反革命逆流的先锋。
三、“工联”始终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坚决支持。
四、章伯森、梁春阳同志是革命的好干部,要向他们学习。
五、表示了改正错误的决心。
从华国锋的声明可以清楚看出,向来不表态支持造反派中任何一派的他,这一回明确表示了对“工联”的肯定和支持。
不言而喻,在6月21日,“工联”开足马力,宣传华国锋的《改正错误,坚决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的大字报。
华国锋的大字报,显然不利于与对立“工联”的“省红联”。
“省红联”也开足马力进行反宣传,声称华国锋的“亮相”声明,并非华国锋笔迹,是他被“工联”方面斗争一个多月后,由“工联”起稿、硬逼着华国锋签的字,因此,当华国锋登上飞机后即宣布作废了。
一时间,宣传与反宣传的阵势旗鼓相当,反而把长沙的普通百姓弄糊涂了,不知华国锋的声明是真还是假。
很快的,当华国锋抵达北京,“工联”又从北京传来华国锋的电话声明:
我是共产党员,是不能在什么所谓压力之下把不是自己的观点而说成是自已的观点去欺骗人民。所以肯定我的大字报是反映了我的思想实际的,不是什么逼出来的,请大家不要相信谣传。
就在“工联”大力传抄、宣传华国锋的电话声明,“省红联”则反唇相讥,说华国锋根本就没有打过这样的电话,是“工联”在那里编造。
尽管长沙街头关于华国锋的种种传言云里来,雾里去,难辨真伪,但是有一点是两派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实:周恩来总理确实打电话要华国锋去北京,而华国锋也确实去了北京。
其实,周恩来点名要华国锋去北京,是正在考虑华国锋作为湖南省的“三结合”干部。尽管当时已经有章伯森,但是章伯森毕竟原先只是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的候补书记,级别似乎低了些。
后来,华国锋曾经对中共湖北省委书记张体学说:“我俩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在‘文革是自己站出来的,我们是中央‘捞上来的。” 张体学在“文革”中有着与华国锋类似的经历,是中央点名解救出来的。
1979年8月16日晚上,华国锋在家中接待老战友李莉时也说:
“文革”中,我也是被揪斗的重点,是毛主席和周总理保了我,调我到中央……
华国锋到了北京,摆脱了造反派的拘禁,作为湖南省的“三结合”干部“储备”在那里。在北京,华国锋的名义是“学习”。到了北京之后,华国锋并没有马上受到周恩来的接见。这可以从周恩来、康生等在1967年7月10日接见湖南军队代表的谈话纪要中看出:
7月10日21时周恩来总理、康生、杨成武、关锋、戚本禹、叶群等中央首长在京西宾馆第二会议室,接见湖南军队代表。
总理:今天见见军队代表。章伯森、梁春阳我见过了,华国锋还未见。
也就是说,华国锋从6月21日到了北京,直到7月10日还未见到周恩来总理。
华国锋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总理(除了过去听周恩来报告时坐在台下见过之外),是在1967年7月12日。这可以从《中央首长第一次接见湖南代表团时的讲话》中查到。当时,为了解决湖南问题,周恩来要求湖南组成代表团,这个代表团必须“三结合”,即有军队代表、革命干部代表、群众组织代表。华国锋是作为革命干部,成为湖南代表团的成员之一,受到周恩来、陈伯达、戚本禹的接见:
总理、伯达、本禹同志在12日21时30分至13日2时30分接见湖南全体代表。
总理:现在双方都来了,省军区也来了,省委章伯森、梁春阳、华国锋、万达几个同志也来了,张平化也在北京。我们找你们来,要解决湖南的问题,当前主要是解决当务之急。
不过,从谈话记录中可以看出,当时与周恩来总理对话的话语权,几乎都落在“工联”和“省红联”头头手里。华国锋在会见中一语未发。这表明,华国锋这位即将被“结合”的革命干部,还只有象征意义,处于无权的状态。
成为湖南“省革筹”副组长
由于湖南省军区在“支左”中犯了大错,周恩来总理1967年7月19日第二次接见湖南代表团时宣布重要决定:四十七军进驻长沙。
四十七军军长叫黎原,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少将军衔。自从四十七军进驻长沙,黎原就取代龙书金,成为湖南军方代表。
四十七军进驻长沙“支左”,取代了原先的湖南省军区,湖南问题开始明朗化。
周恩来第二次接见湖南代表团时,华国锋也在座,依然未发一言。
1967年7月20日,周恩来又在北京京西宾馆第二会议室接见湖南军队代表。华国锋也参加了会见。这次,在会议记录上,有一句涉及华国锋:
华国锋建议:军队开会,我们参加。
华国锋所说的“我们”,是指他和章伯森、梁春阳。
紧接着,7月25日凌晨,戚本禹对章伯森、梁春阳、华国锋作出紧急指示:
江西、湖北的情况,你们要研究一下,湖南造反派受压制,中央是知道的,中央同情你们,支持你们,你们不要走错一步棋,走错以后,就不好办了,事情不要做得过火,过火就错了。四十七军是支左部队,造反派围医学院,四十七军有不同看法,你们要尊重他们的意见,要保证交通(包括铁路、公路、航运)不要出问题,双方要停止武斗。
从章伯森、梁春阳、华国锋这一排名顺序可以看出,当时华国锋排在章伯森、梁春阳之后,虽然华国锋的职务高于章伯森和梁春阳。
1967年7月27日,周恩来、杨成武、戚本禹、吴法宪等第三次接见湖南代表团时,从当时的谈话纪要可以看出,在周恩来主持下,湖南军队的“支左”错误得以纠正:
7月27日凌晨二点十五分,周总理、杨成武、戚本禹、吴法宪等中央负责同志在人民大会堂第三次接见了湖南赴京三方代表。
周恩来:四十七军调来维持长沙的秩序。你们要尊重中央、中央军委的决定,这是最高统帅批准的。现在由四十七军来负担整个湖南文化大革命的责任,你们信任不信任?(众答:信任!)章伯森同志,你信任不信任?(章答:信任!)梁春阳同志,信任不信任?(梁答:信任!)华国锋同志?(华答:信任!)万达同志?(万答:信任!)龙书金同志,军区接不接受?(龙答:接受。)四十七军办事机关设在政干学校,刘顺文同志,四十七军办事在你们学校,你们怎样?应该给予方便!(刘:我们保证。)
接见时,中央负责同志做了重要指示,内容大意如下:
一、湖南省军区犯了方向、路线错误,由中央军委下令改组湖南省军区党委。
二、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七军派部队进驻长沙,负责主持湖南文化大革命。
三、“工联”等組织是左派组织,是造反派,我们是信得过的。“湘江风雷”是革命群众组织,是造反派组织,是左派,应该恢复名誉,恢复组织(按系统)。高司是受蒙蔽的群众组织。
四、下一步应该着手研究建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问题。
最后,周总理和戚本禹同志亲切地嘱咐我们:“你们刚取得胜利,不要骄傲。”
华国锋也参加了湖南代表团。从周恩来的讲话中,依然可以看出,华国锋排名在章伯森、梁春阳之后,在湖南的革命干部中位居第三。
从周恩来的讲话中,还可以看出,四十七军进驻长沙,是“最高统帅”——毛泽东作出的决定。因为湖南省军区司令员龙书金是老红军,战功显赫,资历很深,只有毛泽东发话,才能改组湖南省军区。
1967年7月31日,湖南省军区司令员龙书金做了检讨:“我犯了严重错误,犯了方向,犯了路线错误。我要改,坚决改,坚决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
自从毛泽东决定四十七军进驻长沙,湖南的局势开始稳定,解决湖南问题的时机逐渐成熟。
1967年8月10日,湖南到处锣鼓喧天,因为《中共中央关于湖南问题的若干决定》正式下达。毛泽东在文件上批示:
已阅,同意。
毛泽东
八月七日下午六时
在当时,中共中央文件上有毛泽东的批示“同意”,表示具有最高权威。
在这份关于湖南的具有最高权威文件中,华国锋扬眉吐气了。
中央已经决定改组省军区,并将着手成立以黎原、华国锋、章伯森等同志为首的有革命群众组织代表、军队代表,革命领导干部参加的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领导全省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工农业生产。
也就是说,中共中央决定,着手成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而这个筹备小组是以“黎原、华国锋、章伯森等同志为首”。黎原作为军队代表,名列首位,担任组长;而华国锋则名列第二,担任副组长,超越了章伯森(虽说章伯森也是副组长)。从此不再是“章伯森、梁春阳、华国锋”,而是“黎原、华国锋、章伯森”。
华国锋是作为湖南的革命干部代表加入“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在原湖南省委、省政府的干部之中,经过“文革”的洗刷,华国锋名列首位了。
华国锋名列“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第二,是毛泽东点名的。
在《中共中央关于湖南问题的若干决定》公布之后,华国锋也就结束了在北京将近3个月的“学习”,返回湖南。
就在华国锋高高兴兴回到长沙之际,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长沙的“湘江风雷”、“高校风雷”、“红中会”、“省直联络站”等红卫兵、造反派组织,在长沙大街上张贴了反对“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大字报,宣称这个名单是“中国赫鲁晓夫第二搞的”,是“二月镇反黑主帅一手炮制的黑货”,并攻击这个小组“是中间派与投机分子联合夺权,是资本主义反革命复辟的新形式”。
最令华国锋触目惊心的是,长沙街头刷出大字标语:“华国锋滚他妈的蛋!”
在“文革”之初,长沙街头刷出过这样的标语。如今在《中共中央关于湖南问题的若干决定》公布之后,还要“华国锋滚他妈的蛋”,表明湖南存在着一股反华国锋的势力。
后来才知道,这盆冷水的“水源”来自江青。江青对湖南的这个领导班子很不满意,说“湖南省的革命委员会的筹备小组是老保委员会”。
为了对“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再一次表示确认,1967年8月16日周总理、戚本禹在北京接见了当时的“反对派”——“湘江风雷”代表团。
周恩来非常明确地说:“黎原同志、华国锋、章伯森同志为筹备小组领导人。黎原同志任主任。”
戚本禹代表中央,就华国锋问题,说了这样一番话:
华国锋、章伯森同志,我们认为在湖南是比较好的。我们中央是了解的。华国锋同志过去是有功的,能力还比较强,是经过毛主席同意的。华国锋同志表态支持左派,有的同志不信任,你们可以看看,现在还没登台表演,就不看、不信任这是不好的。要让他们表演表演,要一看二帮。不能做到一看二帮,就不能做一个好的接班人。对老干部要尊重,因为他们在长期斗争中,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做出了贡献,没他们奋斗,哪有今天。当然,首先是毛主席领导的结果。也有他们一分。走资派要打倒,但那是少数,多数是好的。
周恩来也表示同意戚本禹对华国锋的评价。这样,使华国锋的地位初步得到巩固。
1967年9月18日,正在视察大江南北的毛泽东来到湖南长沙。毛泽东的专列这次没有进城,而是停在了大托铺,毛泽东在专列上接见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黎原、华国锋、章伯森。毛泽东的接见,又一次树立了这个小组的权威性。
当时的会见记录是这样写的:
九月十八日,毛主席来到了长沙,并于当日下午十时至十二时左右接见了湖南省革筹小组黎原、华国锋、章伯森三同志。
接见时在座的有杨成武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张春桥同志(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汪东兴同志(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余立金同志(空军政委)。
接见中,毛主席听取了湖南省革筹小组的汇报,对湖南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作了极其重要的指示。
关于毛泽东的指示内容,当时的记录这样概括:
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利害冲突,为什么要分两大派呢?两派要互相少讲别人的缺点,多做自我批评才有利于革命的大联合。
(在谈到群众两派对立时说)两派都是工人,一派造反,一派保守,保守是上头有人蒙蔽了他们,对受蒙蔽的群众不能压。
(在谈到湘潭情况时说)这样多的产业工人,不会一辈子保皇,要正确对待,至于他们的头头,靠下面自己起来造反。
(在谈到要正确对待干部时说)干部大多数是好的,我们要团结大多数,包括犯过错误向群众做了检讨的,除了极少数坏人,打击面宽了不好,对干部除投敌、叛变、自首者外,过去十几年,几十年总做过一些好事嘛!要扩大教育面,缩小打击面,进行批判斗争时,要用文斗,不要武斗,不要侮辱。
(在谈到造反派要加强学习时说)对造反派也要进行教育,现在正是犯错误的时候。青年人不要性急,现在紧张、严肃有余,团结、活泼不足,缺乏民主作风,不平等待人,打人骂人拍桌子,把我们的情况搞乱了,把我们坚持团结──批评──团结的公式搞乱了。
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领导下,着重处理湖南两大派的严重的对立情绪。
受到毛泽东的批评
华国锋对毛泽东始终怀着感恩戴德之情。尤其是在“文革”初期,当华国锋濒临危机,毛泽东亲自提名他出任湖南第二把手,由“沉”而“浮”,更加对毛泽东充满感激。
华国锋在毛泽东家乡韶山,主持了两项工程,一是建立高大的毛泽东塑像;二是建设韶山铁路。
在“文革”中,“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泽东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响遍中国大地。每年的12月26日——毛泽东生日,成了中国各地的盛大节日。
华国锋出任湖南第二把手之后不久,正值毛泽东的74岁诞辰即将到来。为了表示自己对毛泽东的忠心,华国锋决定在1967年12月26日毛泽东生日那天,在毛泽东家乡韶山举行隆重的庆典。
华国锋的提议,理所当然得到“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同意。
1967年12月13日,“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向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庆祝毛主席塑像落成、韶山铁路通车的请示报告。
“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请示报告称,经过一年的努力奋斗,在韶山建造毛主席塑像和修建通往韶山的铁路这两项工程即将竣工,广大群众要求在今年12月26日即毛主席74寿辰这天举行隆重的通车典礼。
报告称,“为了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省革筹小组经研究,同意在十二月二十六日举行隆重庆祝活动”。
“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关于庆祝毛主席塑像落成、韶山铁路通车向中央的请示报告》全文如下:
最高指示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
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中央文革并报周总理:
韶山是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伟大领袖毛主席诞生的地方,是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向往的革命圣地。来韶山参观的国内外观众越来越多,今年以来将近二百万人。
在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广大工农兵、红卫兵小将强烈要求把韶山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他们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冲破了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派的重重阻力,倡议在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建造一座宏伟的毛主席塑像和修建一条通往毛主席家乡的红色铁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滚滚洪流的推动下,广大革命群众怀着对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热爱,以“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英雄气概,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热情,克服了一切艰难险阻,经过一年的努力奋斗,现在这两项工程即将胜利竣工。这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大喜事。因此,广大的革命群众一致要求在今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七十四寿辰这天举行隆重的通车典礼。为了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省革筹小组经研究,同意在十二月二十六日举行隆重庆祝活动。特向总理、中央文革请示以下三个问题:
(一)毛主席塑像在韶山落成和韶山铁路通车具有伟大的意义,广大革命群众敬请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韶山车站”(或“韶山站”)题字。
请林副主席和周总理为毛主席塑像落成题词,并请中央、中央文革、中央军委派人来韶山参加庆祝活动。
(二)关于大会名称问题,广大革命群众有两种意见:
(1)为了表达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的心情,拟把毛主席塑像落成和韶山铁路通车典礼定于伟大领袖毛主席七十四寿辰这天隆重举行。大会名称为毛主席塑像落成及韶山铁路通车典礼大会。
(2)为毛主席七十四寿辰祝寿。大会名称为庆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七十四寿辰大会。会上举行塑像落成及通车典礼。
我们考虑,为了尊重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不祝寿的教导,认为第一种意见为好。
(三)為了通过这一庆祝活动,广泛地宣传毛泽东思想,更进一步掀起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新高潮,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在这一天,韶山举行约五万人的庆祝大会,同时在长沙、株洲、湘潭等车站组织庆祝活动。我们除组织省报和有关宣传部门广泛开展宣传活动外,希望新影能派人来摄制新闻纪录片。
以上意见当否,请总理、中央文革速示。
湖南省革筹小组
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十三日
从报告中所提到的请“毛主席为‘韶山车站(或‘韶山站)题字”,“请林副主席和周总理为毛主席塑像落成题词,并请中央、中央文革、中央军委派人来韶山参加庆祝活动”,分明是华国锋要借毛泽东诞辰,让韶山的两项工程在全国产生广泛影响。
华国锋原以为可以借此向毛泽东的生日“献礼”,很出乎意料的是,毛泽东严肃地批评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请示报告——实际上也就是批评了华国锋!
1967年12月17日,毛泽东对“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报告写下批示:
林、周、中央及文革各同志:
(一)绝对权威的提法不妥。从来没有单独的绝对权威,凡权威都是相对的,凡绝对的东西都只存在相对的东西之中,犹如绝对真理是无数相对真理的总和,绝对真理只存在于各个相对真理之中一样。
(二)大树特树的说法也不妥。权威或威信只能从斗争实践中自然地建立,不能由人工去建立,这样建立的威信必然会垮下来。
(三)党中央很早就禁止祝寿,应通知全国重申此种禁令。
(四)湖南的集会应另择日期。
(五)我们不要题字。
(六)会议名称,可同意湖南建议,用第一方案。
以上各点请在一次会议上讨论通过为盼。
毛泽东
十二月十七日
在晚年,在“文革”期间,毛泽东固然犯了诸多“左”的错误,但是毛泽东的这一批示,却是清醒的。
其实就华国锋所主持的这两项工程本身而言,韶山铁路只是一条支线的支线,算不上是大工程,只是通往毛泽东家乡而已。至于巨大的毛泽东塑像,高达十二点二六米的毛泽东塑像,不言而喻,这十二点二六米,象征着毛泽东的生日12月26日。如此高大的毛泽东塑像,除了宣扬个人迷信之外,更算不上是个工程。
尤其是建造巨大的毛泽东塑像,毛泽东在1967年7月5日,已经明确作了《关于制止建造毛泽东塑像等问题的批语》:
林彪、恩来及文革小组各同志:
此类事劳民伤财,无益有害,如不制止,势必会刮起一阵浮夸风。请在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讨论一次,发出指示,加以制止。
毛泽东
一九六七年七月五日
此前,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总政治部1967年7月1日写出通知稿,送林彪审阅:
林副主席于6月28日指示,“建造大型的毛主席全身塑像,已经成为广大群众的自觉要求。我们部队也应当这样搞”。“凡有代表性的大军事机关,其驻地有大院、有广场的地方”,“都可以搞”。各总部、各军兵种、各大军区应立即按林副主席的指示执行。
7月10日,林彪把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总政治部通知稿转送毛泽东审阅,毛泽东又一次批示:
退林彪同志。
此件不发。中央已有指示。
毛泽东
七月十二日
华国锋明知毛泽东对于建造毛泽东塑像有过这样两次明确的批示,依然“劳民伤财”在韶山建立毛泽东大型塑像,还要“请林副主席和周总理为毛主席塑像落成题词,并请中央、中央文革、中央军委派人来韶山参加庆祝活动”。他受到毛泽东的批评,乃是理所当然!
顺便提一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请示报告中的“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倒不是华国锋发明的。那是1967年11月3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同时登载了由新华社播发的《大树特树伟大统帅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伟大的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长篇理论文章,署名杨成武。杨成武当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后来查明,这篇以杨成武名义发表的文章并不是杨成武写的,而是总参谋部政治部写的,经过陈伯达修改,林彪决定以杨成武的名义发表。华国锋赶“时髦”,把“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写进报告。毛泽东借批评“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请示报告,批评了“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
向来以毛泽东的指示作为自己的行动方针的华国锋,在韶山建造高大的毛泽东塑像违背了毛泽东的指示精神。好在很多人都以为华国锋是“好心”,“动机是好的”,“是为了宣传伟大领袖毛泽东”,所以尽管受到毛泽东的批评,也就没有深究。
再度面对困局
华国锋在毛泽东的支持下,成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第二把手,但是湖南这地方派性非常严重,省军区又与四十七军有矛盾,所以湖南不时发生严重问题,华国锋想稳住湖南政局并不容易。
华国锋回到湖南之后,忙着在长沙、株洲等城市也建立相应的“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以求稳定政局。
然而华国锋所面对的,是湖南乱糟糟的困局。
在乱中添乱、在困局中搅局的是,1967年10月24日林彪在接见四十七军军长黎原时,对湖南问题作了一系列指示。林彪这人,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对湖南的一系列指示,颇有“众人皆醉吾独醒”的那种“林氏特色”,以为湖南“还没有乱透”:
湖南突出的问题是极左派的活动,其后台有国民党,有刘少奇、陶铸、彭德怀、贺龙的爪牙,有坏人在后面策划。因此,要发动群众,将坏人揪出来。
湖南问题很多,长沙是和平解放的,凡是和平解放的地方常常不和平,问题都多。像新疆、西藏,都有问题。湖南不同于江西,不同于湖北,也不同于两广。湖南烂摊子大:国民党底子厚,再加上两个政客(刘少奇、陶铸)、两个军阀(彭德怀、贺龙),是反革命三结合。彭德怀、贺龙爪牙多、坏人多,再加上和平解放。现在还没有乱透。
湖南的乱,肯定有坏人在后面操纵,这条黑线很长。
有三条黑线:
第一条黑线,是国民党黑线。和平解放的,有××、×××、××、×××的部下。这条黑线是起作用的。
第二条黑线,是彭德怀、贺龙,影响很大,也是起作用的。
第三条黑线,是刘少奇、陶铸,影响也是很大的。
湖南黑手很多,黑线很长,运动中暴露暴露是好事。现在是否都暴露完了?不一定。
林彪身为中共中央副主席,毛泽东的“亲密战友”,他的一席话经黎原在湖南传达之后,就在湖南掀起了“挖黑线”运动以及“抓黑手”运动。已经稍微安静的两大派,又开始互相指责对方是 “黑线”,是“黑手”。
这当口,湖南冒出了一个“省无联”,震惊全国。
既然“林副主席”以为湖南“还没有乱透”,“省无联”就接过林彪的话,提出“湖南必须大乱”!
所谓“省无联”,也就是“湖南省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委员会”。1967年12月,“省无联”抛出了所谓的《我们的纲领》。
《我们的纲领》以林彪对湖南的指示作为“理论依据”宣称:
中央前一时期对各省、市问题的表态,基调是改良。林副统帅的指示对湖南的新指示是从改良到彻底革命的转折。
湖南要彻底革命,必须坚持彻底砸烂旧的国家机器的原则。当今的省革筹实际上是旧政权的翻版。对它也必须实行同样的原则。任何与这个原则相违背的揪人运动必定是改良主义的。
《我们的纲领》把矛头直指“湖南省革命委員会筹备小组”,认为那是“旧政权的翻版”。
《我们的纲领》还语出惊人:
林副统帅的指示是毛主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对湖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的战略部署。这个部署的核心就是湖南必须大乱。
华国锋力求把湖南暂时安定下来,而“省无联”却针锋相对提出“湖南必须大乱”!
“省无联”指斥华国锋是“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中的“资产阶级司令部”:
彻底摧毁省革筹中的资产阶级司令部,这就是林副统帅给我们提出的战斗任务,新的夺权斗争就是夺省革筹中资产阶级司令部的权。
由省革筹中的资产阶级司令部所炮制的长沙、株洲、邵阳等地的市革筹是为维护资产阶级司令部新的重要的据点,这些市革筹必须连同省革筹中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一起彻底摧毁。
在“省无联”眼中,华国锋成了“黑线人物”:
目前省革筹中的资产阶级司令部的黑线人物为了掩护自己过关,为了使他们已经窃取到手的政权具有更加完善、更加合法的形式,他们收买了胡勇、叶东初这样一批工贼,利用大联合作幌子,取消革命原则,软硬兼施,用反革命的凑合代替革命的联合,吞并、瓦解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队伍。
1968年1月6日,“省无联”所属的“三一九兵团”的“夺军权一兵”(即杨曦光),还贴出《中国向何处去?》的大字报,斥骂“张平化、章伯森、华国锋之流”,号召“以暴力推翻新官僚资产阶级的统治”。
在湖南大乱之中,造反派曾经乱中夺枪。《中国向何处去?》居然拒绝交枪:
革命人民出自自发的对官僚们的篡夺胜利果实的仇恨,喊出了响亮的革命口号:“交枪等于自杀!”并形成了一个自发的全国的为武装推翻新官僚资产阶级的群众性“藏枪运动”。
《中国向何处去?》还点名攻击周恩来总理:
中国“红色”资本家阶级目前的总代表——周恩来在胜利面前利令智昏,匆匆忙忙地妄图在全国各地立即建立革委会,如果让资产阶级企图实现,无产阶级的退却就会退入坟墓……
“省无联”的《我们的纲领》和《中国向何处去?》,还有1967年12月21日发布的《省无联关于目前湖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若干问题的决定》,被全国各地的造反派报纸广为转载。
湖南的乱局、“省无联”的搅局,引起了周恩来总理的注意。
1968年1月2日,周恩来总理在接见“武装干部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各班领导小组及安徽湖南广东广西等班返省汇报团”时,明确指出:
“省无联”认为,中央批准的以黎源同志为首的省革筹小组,是“湖南黑三线的反革命三结合的资产阶级司令部”,“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产物”。这个口号是反动的,矛头针对中央的。“省无联”还说什么“批判极‘左思潮是反动的”,这怎么说是反动的呢?这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的。
1968年1月24日,周恩来总理、陈伯达、康生、江青、姚文元、谢富治、杨成武、吴法宪、叶群、曹轶欧、黄永胜、张秀川、谭辅仁等在北京接见了“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湖南班”,对湖南“省无联”进行了专题批判,这才刹住湖南“省无联”的嚣张气焰。华国锋也参加了会见。
那天,首先由“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对“省无联”的纲领从理论上进行系统的批判。接着,“中央文革小组”组长陈伯达、第一副组长江青以及组员姚文元对“省无联”进行批判。最后由周恩来作总结发言。如此大阵仗批驳“省无联”,是不多见的。
周恩来总理说:
我们对“省无联”也是逐渐发现的。去年十月我在武汉,还有郑波以及省革筹小组的其他同志也在,听他们说成立“省无联”这样一个跨行业的组织。中央提出是按部门、按系统、按行业、按班级实现革命的大联合。我说,跨行业的组织就不要成立了……当时只是看到这样一个问题。“省无联”还把我的这段话说成是“逆流”。按部门、按系统大联合这是毛主席的思想,不管哪一个省都要宣布:不要跨行业的组织。
周恩来总理指出:
“省无联”的纲领是反动的。像刚才上面几个同志所说的那样是反革命纲领。我觉得省革筹小组对他们不是压得太厉害,而是不够警惕,提得不高。这样的反动东西还公开演说,出报纸,他们的纲领贴在大街上,公布于众!江青同志说得对,既然跳出来就要批判。不要只看到公开出来活动的这些人,对他们幕前幕后的黑手要有足够的认识,既然跳出来了,就坚决批臭。
湖南的文化大革命形势还是大好的。有一小撮跳梁小丑跳出来了,乱一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总的形势还是大好的。他们跳出来,有纲领有组织,对于湖南和长沙来说就必须批判……
“省无联”这个脓包开了刀,动了一个小手术,把脓挤掉了,因为当前的时机已经成熟。
周恩来总理等对“省无联”的严肃批判,通过传单,通过大字报,迅速传遍全国。顿时全国都关注湖南。
1968年2月,“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下令取缔“省无联”。
出任“湖南省革委会”副主任
挤掉了“脓包”,湖南省的局面逐渐走向稳定。
1968年2月28日,“长沙市革命委员会”宣告成立。
成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也提到议事日程——由于湖南省的造反派们的纷争不已,湖南的乱局、困局拖延很久,“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也就拖延很久。在全国的29个省市自治区之中,已经有18个建立了“革命委员会”。
1968年3月,“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派出包括华国锋在内的8人汇报小组赴京,并给中共中央写了关于成立湖南省革委会的请示报告。
1968年3月30日,中央文革碰头会听取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8人汇报小组的汇报。
按照当时的惯例,在请示报告中总是要点一下“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也就是以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在该省市自治区的“代理人”的名字,意味着“革命委员会”是在推倒“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在该省市自治区的“代理人”之后建立的“革命政权”。湖南要点谁的名字呢?请示报告在讲到所谓“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及其在湖南的代理人”时,分别点了杨成武、张平化等人的名字。
杨成武,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杨成武在“文革”中任全军文革小组副组长、中央军委常委兼副秘书长、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1968年2月,林彪、江青互相勾結,制造了诬陷迫害杨成武、余立金(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政委)、傅崇碧(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区司令员)的重大冤案,即“杨、余、傅事件”,撤销了他们的职务。杨成武其实跟湖南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当时杨成武遭到“批判、打倒”,而杨成武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军文革小组副组长曾对湖南军队的“支左”问题做过指示,就被“挂”上了“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在湖南的“代理人”之名。
至于张平化,从1959年庐山会议之后取代周小舟出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被点名,除了在“文革”中遭到种种“批判”之外,还在于1968年3月30日(也就是“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给中共中央写了关于成立湖南省革委会的请示报告发出的那天),“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 赴北京汇报,江青在接见时对张平化说了一段“狠话”。江青说:
张平化在东北就是一贯大反林彪同志的,以后又紧跟刘(少奇)、邓(小平)、陶(铸)、王(任重)。张平化这个人可谓至死不悔改。我一想起张平化就恨,想不到张平化这个人这样恶劣,恶劣极了。他的一贯表现说明了他的本质。根据我们的经验,像这样的人,历史上不会没问题。
中央文革碰头会在听取和讨论湖南省革筹小组的报告之后,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的名义写了中央批语,也点了张平化的名字。
周恩来审阅了湖南省革筹小组的报告及中央批语稿,在报请毛泽东审阅时,加了一个注:“中央文革碰头会和湖南省革筹小组代表均主张点张平化的名,可否,请主席决定。”“第五页还有两处,请主席决定。”
1968年4月6日,毛泽东审阅时写了这样的批语:
退周再阅。建议在这个文件上,杨成武、张平化均不点名,留有余地,将来要点也不迟。请酌定。
毛泽东
四月六日
遵照毛泽东的意见,中央批语及湖南省革委会筹备小组的报告中都删去了杨成武、张平化的名字。湖南省革委会筹备小组的报告只写深入批判“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及其在湖南的代理人王延春等”。
值得提到的是,张平化在“文革”中受到错误批判。1971年任中共山西省委书记、省革委会副主任。1973年再度调回湖南,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二书记兼省军区政治委员。杨成武也在1974年7月经毛泽东批准,为他们平反,恢复名誉,重新安排了工作。由此可见,毛泽东在1968年所写的“留有余地”是充分考虑到对杨成武、张平化的全面评价。
周恩来在给毛泽东的报告中还涉及湖南的人事安排。周恩来写及,中央文革碰头会在听取和讨论湖南省革筹小组军、干、群代表共八人的汇报时,曾提议结合龙书金同志,并任省革委会第一副主任。毛泽东阅后批示:“照办”。
前已提及,龙书金是湖南省军区司令员,资历颇深,虽然在“支左”时犯了错误,但是后来作了深刻检讨。由于龙书金资历颇深,是经历长征的老红军,当龙书金成为“结合”干部,当然排名于华国锋之前。
1968年4月6日,中共中央、國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联合发出《关于成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批示》。毛泽东在这一文件上批了“照办”两字。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关于成立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批示》说:
中央热烈祝贺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成立。这是毛泽东思想又一次的伟大胜利。是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又一次的伟大胜利。
中央希望: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后,要更高地举起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坚定地贯彻执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进一步地办好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层层落实毛主席的最新指示。
中央希望: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后,要进一步地深入展开革命的大批判,充分揭露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把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彭德怀、贺龙、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谭震林、王任重等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及其在湖南的代理人王延春等,批透批臭。要继续打击“二月逆流”的翻案风。要坚定地反对右倾保守主义、右倾分裂主义和右倾投降主义。要充分揭露地、富、反、坏、右和国民党残余势力的破坏活动。
《批示》还说,“中央批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组成名单。”
两天之后,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宣告成立:黎原为主任,龙书金、华国锋、章柏森为副主任。这样,华国锋成了湖南的“第三把手”。
当时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组成成员名单如下:
主任:
黎原,51岁,河南息县人,四十七军军长
副主任——
龙书金,58岁,湖南茶陵人,湖南省军区司令员
华国锋,47岁,原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
章伯森,54岁,原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候补书记、副省长
杨大易,50岁,四川苍溪人,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员
刘顺文,55岁,解放军长沙政治干部学校校长
胡勇,32岁,长沙汽车电器厂工人,湖南长沙“工联”(革命造反派工人联合委员会)负责人,省革筹组成员
叶卫东,30岁,长沙市第一中学教师,湖南“湘江风雷”(毛泽东主义红卫兵湘江风雷挺进纵队)负责人,省革筹组成员,共青团员
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算是成立很晚的——在29个省市自治区之中排在第19名。
进入中共“九大”主席团
在龙书金担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不久,奉命调任新疆军区司令员、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革命委员会”主任、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第一书记。
龙书金在新疆上任之后,1969年8月13日爆发“铁列克提事件”——铁列克提地区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裕民县巴而鲁克山西部地区,与苏联交界。那天300名苏军突袭铁列克提,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军68名战士与苏军激战之后,全部牺牲。事先曾经有情报显示苏联装甲车、直升飞机在那里集结,作为新疆军区司令员龙书金竟掉以轻心,造成惨祸。龙书金因此受到处分,调离新疆。
龙书金这位老将军,先是在湖南“支左”犯了错误,然后又在新疆“铁列克提事件”中犯了错误,遭到降职。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龙书金向胡耀邦总书记上书称:“鸡有鸡窝,狗有狗窝,我革命几十年,至今没有窝。”胡耀邦当即安排龙书金将军晚年在广州休养,享受大军区副职待遇。龙书金于2003年4月逝世。
龙书金从湖南调往新疆时,湖南省军区司令员空缺,杨大易调任湖南省军区,先是担任代司令员,后来担任司令员。
杨大易于1933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4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杨大易除了任湖南省军区司令员之外,同时兼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论资历,杨大易稍逊于龙书金。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之中,原先龙书金排名于华国锋之前,而杨大易来了之后,排名于华国锋之后。这样,华国锋位居湖南省“革命委员会”7位副主任之首,又成了湖南的第二把手。
于是不论在报刊上,还是在中央下达的文件上,提及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领导核心时,总是写成“黎原,华国锋,杨大易”。在这3人之中,黎原和杨大易都是军人,都是从外省调入,只有华国锋是从1949年开始就在湖南工作的革命干部,在湖南有着长期工作经验和广大的人脉,何况华国锋得到毛泽东的看重,所以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常务工作,实际上是由华国锋主持。不言而喻,华国锋再上一个台阶,就是湖南的第一把手了。
对于华国锋来说,他在湖南的地位得到真正巩固和确认,是1969年4月1日至24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
自从1956年举行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以来,已经过去13年,尽管中共“八大”通过的党章规定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每5年举行一次。
中共“八大”是公开举行的,当时有56个国家的共产党和工人党派代表团出席了这次大会,包括当时苏联共产党代表团,由苏共的领导人之一米高扬担任团长,还有英国共产党总书记波利特,西班牙共产党总书记伊巴露丽率领的代表团。
然而中共“九大”却是在1969年4月1日晚由新华社发布中共“九大”开幕的新闻公报之前,会议的筹备是对外秘而不宣的。
中共“九大”是在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清除“刘少奇资产阶级司令部”之后召开的。
华国锋当选中共“九大”湖南省代表。在离开湖南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他已经列入中共中央委员的内定名单之中。
进京之后,中共“九大”代表们只能住在宾馆里,一律不准外出,不准往外打电话,不准会见外客。当时甚至还规定,靠街的窗户不得打开,晚上要拉上窗帘。
1969年4月1日下午5时,中共“九大”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开幕大会。
毛泽东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登上主席台,毛泽东作为中共中央主席,宣布了大会议事日程。接着选举大会主席团,总共176人,华国锋名列其中。主席团成员名单事先已发给全体代表。毛泽东问代表们赞成不赞成?台下又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全体举手通过。就这样,华国锋随着主席团成员一起登上主席台。
华国锋成为中共“九大”主席团成员之一,坐在主席台之上。这对于华国锋来说是史无前例的,意味着他在党内地位的迅速提高。
接着是选举主席团主席、副主席和主席团秘书长。
毛泽东说:“什么人合适呀?我提议林彪同志当主席团主席,大家同意不同意?”
林彪连忙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当主席团主席!”
毛泽东又说:“林彪同志当主席,我当副主席,好不好?”
林彪赶紧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当主席团主席,大家同意请举手!”
全体举手。
毛泽东接着说:“那就林彪同志当主席团副主席,赞成的请举手!”
全体举手。
毛泽东又说:“我提议周恩来同志当主席团秘书长,赞成的请举手!”
全体举手。
在热烈的掌声中,毛泽东开始致开幕词。
翌日,华国锋的名字出现在《人民日报》刊登的中共“九大”主席团名单之中。
在中共“九大”期间,华国锋结识了许多中共高层领导。
在中共“九大”即将结束时,华国锋当选中共九届中央委员。从此,华国锋不再是“列席”中共中央全会,而是正儿八经的中共中央委员了。
在中共“九大”结束之后,华国锋又在北京出席了中共九届一中全会。
常德“布衣”成了标兵
在中共“九大”,在跟华国锋一起进入大会主席团名单的湖南代表之中,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叫做刘春樵。
刘春樵是一年前华国锋才发现并亲手树立为湖南的先进典型。
那是1968年春节前夕,当时担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华国锋,不理会湖南两大派“派战”,努力抓农业生产,来到湖南常德地区。前来汇报工作的干部之中,有一位是常德县蔡家岗公社的党委书记,他就是刘春樵。
刘春樵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当过多年农村干部,口才不错。那天从傍晚开始跟华国锋谈话,竟然一口气谈到晚上9时。
华国锋保持他长期养成的工作习惯,静静地倾听,边听边做笔记,偶而会插话问一两个问题。在刘春樵长达3小时的汇报之中,华国锋只是倾听,不露声色。
据刘春樵回忆,由于华国锋是第一次跟他见面,那天他就从自己的身世说起。他出生于1923年2月,湖南省常德县。12岁时父母双亡,以放牛、打工度日。1949年7月常德县解放,他参加的中共地下武装江南游击大队,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七军炮兵三连。在湘西剿匪战斗中,荣立大功两次,评为剿匪特等模范。1950年10月5日加入中国共产党。1952年在参加荆江分洪水利工程建设中,被指挥部授予特等模范。1953年1月从部队复员回乡。先后任土改队员、乡农会主席、联乡党支部书记……
1964年,41岁的刘春樵被任命为蔡家岗镇公社书记。蔡家岗是当时常德县有名的穷地方,人称“五山二水三分田,有水无水全靠天,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公社竟然欠国家贷款几十万元。
刘春樵上任之后,开动脑筋要使这个地方富起来。
刘春樵发现,当时各地大搞农田水利工程,大量需要水泥,而蔡家岗交通方便,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于是刘春樵就在蔡家岗镇公社办起了水泥厂。借助于蔡家岗便捷的交通,水泥运往四面八方,很快就赚了不少钱。
接着,刘春樵又在蔡家岗镇公社办起石灰厂、砖瓦厂、陶器厂,还根据农业生产的需要,办起机耕队、综合加工厂、农药厂。这样,到了1968年,蔡家岗镇公社翻了身,不仅还清了所有欠款,而且还有了50余万元的积累。农民的生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华国锋听完刘春樵的汇报,非常感动,但是当场没有明确表态。在那个年月,刘春樵这种做法,很容易会被说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很多人对此持“又喜又怕”的态度,喜的是社办企业改善了农村经济,怕的是遭到批判。
华国锋回到长沙之后,整理并核实刘春樵所谈的情况,写出报告,上报中央。毛泽东看了,写下批示:“光辉灿烂的希望就在这里”!
毛泽东的批示使华国锋大喜,有了主心骨。于是华国锋在湖南树立毛田为农业样板之外,又把刘春樵树为农业先进典型。
《湖南日报》报道了刘春樵的事迹,《人民日报》发表了《党的好干部——刘春樵》的文章。湖南各地区组织干部到蔡家岗镇公社参观、学习。
在华国锋的支持下,刘春樵当选中共“九大”代表。刘春樵平生头一回乘坐飞机前往北京。
在中共“九大”,刘春樵名列主席团名单之中,上了主席台。
在分省讨论会上,华国锋推荐刘春樵作中心发言,而那天正巧周恩来总理就参加湖南代表团会座谈会。周总理听了之后,也赞赏刘春樵。刘春樵的发言还上了会议简报。
在中共“九大”增补中央委员、候补委员时,分配给湖南农民代表只有一个名额。有人提名韶山的毛泽仁。周总理传达了毛泽东关于“亲者严、疏者宽”的指示,考虑到毛泽仁与毛泽东同宗,要求湖南省另推人选。于是,华国锋推荐了刘春樵。刘春樵当选中共九届中央候补委员。
后来,在中共“十大”、“十一大”,刘春樵当选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委员。
华国锋始终关心湖南的社队企业的发展。1974年12月28日,已经在中央工作的华国锋,看了湖南省社队企业局写作小组1974年7月29日写的《社队企业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湖南省社队企业局1974年9月写的《积极发展社队企业,加速实现农业机械化》,在北京给中共湖南省委就社队企业问题写了一封信:
平化同志并省委常委同志们:
看了这两篇文章,很受鼓舞,尤其是社队企业局写作小组的那篇大批判文章,不管这篇文章所叙述的是否全面、准确,但这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值得向每个党组织推荐。请同志们好好地读一读,认真地想一想,一定可以从中得到启发的。
在各级党组织领导下,在广大贫下中农的积极支持下,社队企业有如烂漫的山花,到处开放,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充分显示了这一社会主义新生事物的强大生命力。正如文内所说:“社队企业是人民公社的产物,它伴随着人民公社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壮大。”这对于巩固发展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对于加速实现农业机械化,消灭“三大”差别,都具有重大意义。它代表了人民公社的伟大希望和前途。但我们的一些同志正如毛主席早在合作化时期批评的那种人:“虽然顶着共产主义者的称号,却对于现在要做的社会主义事业表现很少兴趣。他们不但不支持热情的群众,反而向群众的头上泼冷水。”他们瞧不起社队企业这株幼苗会茁壮成长起来,看不到那许多巨大的优越性,总是在那里橫挑鼻子,竖挑眼,指责这也不像“样”,那也不“正规”,以种种理由妄图取消或者砍掉社队企业,搞成“清水衙门”,就“正规化”了,他就痛快了。我们劝这样的同志“不要重复叶公好龙那个故事,讲了多少年的社会主义,临到社会主义跑来找他,他又害怕起来了。”要坚决丢掉这些错误思想,满腔热情地支持这一新生事物,积极地投身到实际斗争中去,和那些百折不挠的同志一道,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加强党的领导,书记动手,全党动员,相信和依靠群众,全面规划,革命加拼命,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长期坚持下去,加倍努力工作,不断总结正反两方面的新鲜经验,好的广为传播,坏的引以为戒。这样,社队企业就会由无到有,由少到多,由低级到高级的不断向前发展。一个社会主义新农村,就会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社会主义到处都在胜利地前进”。我们要更加努力作战,争取为人类做出较大的贡献。
华国锋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从1969年至1979年,刘春樵历任常德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常委;中共常德县委副书记,中共常德县委第一书记,中共常德地委副书记,中共湖南省委常委。1979年,刘春樵当选为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1983年刘春樵离休。按照当时相关规定,刘春樵在湖南省委大院里可以拥有一栋俗称“常委”楼的小楼,配专车和专职秘书。但刘春樵一概谢绝。刘春樵带着根据政策发给他的退休费、安家费和省里的特别补助,总共2800元,回到了蔡家岗。他用这笔钱在蔡家岗盖了一座简朴的房子度晚年。
当时刘春樵的工资是74元5角,除了大儿子当兵之外,家里还有3个孩子要上学。起初,刘春樵养猪补贴家用,后来他在镇上摆茶摊,每月能赚50元。他甚至还和孩子一起上街擦皮鞋。不少人以为,刘春樵曾经是中央委员、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这样的“大官”去摆茶摊、擦皮鞋,有失“身份”。刘春樵却说,劳动光荣!他以前是干部,离休之后就是农民。他始终保持“布衣”本色。
随着孩子长大成人,有了工作,刘春樵经济条件改善了,他仍摆茶摊,借以跟朋友们交流。他说:“以前我摆茶摊是有赚钱养家的打算,现在我只想把它作为一种爱好,作为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同时也希望大家能从我摆摊中领会我的良苦用心,做一个勤劳、开拓进取的人!”
1990年,华国锋来到常德时,特地看望了刘春樵。
1994年刘春樵被湖南省老龄委员会评为“先进老人”。
2006年4月,刘春樵去世,华国锋还发了唁电表示深切的悼念。
湖南多事
湖南多事。华国锋能够在“文革”大动荡中在湖南站稳脚跟并“穩步上升”,也真不容易。
华国锋在中共“九大”召开之前,做了一件违心的事,那就是介绍湖南的造反派头头胡勇入党。
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之中,有“工联”的头头胡勇。
胡勇跟华国锋,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胡勇既是在1967年5月9日下令“工联”秘密抓走华国锋的人,又是1967年5月20日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从北京赶回长沙释放华国锋的人。关押华国锋的地方,正是胡勇的工作单位——长沙汽车电器厂。5月21日,胡勇陪同华国锋飞往北京……
当华国锋和胡勇同时成为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之后,又有一次“交情”:
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之后,华国锋名列第三把手,地位显赫,中共湖南省委的机关造反派“盯”住了华国锋。1968年6月,中共湖南省委的机关造反派联合长沙一部分工人造反派发动了“打倒华国锋”运动。长沙街头出现煽动性的“打倒华国锋”大字报、传单。
这时候,胡勇力保华国锋。由于胡勇是“工联”的头头,而“工联”又是湖南最大最有影响的造反派组织,所以很快就把“打倒华国锋”的声浪压了下去。
大约有了这么些“交往”,华国锋跟胡勇熟悉了。
1968年国庆节,胡勇作为湖南的工人代表应邀前往北京观礼,胡勇坐在天安门城楼的观礼台第一排,跟王洪文、陈永贵、尉凤英肩并肩坐在一起。
毛泽东听说胡勇是湘潭人,很高兴跟这位“老乡”聊了起来。
当胡勇从北京回到长沙,一时间“风光无限”,人称是“湖南的王洪文”。当时,中共“九大”正在筹备之中,于是胡勇成了湖南中共“九大”代表的热门人选。然而这时候胡勇还不是中共党员。
为了使胡勇能够成为中共“九大”代表,湖南采取了特殊的方式让胡勇“突击入党”。华国锋成了胡勇的入党介绍人,另一位入党介绍人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四十七军副政委李振军。就这样,胡勇在1968年10月获准加入中国共产党。
说实在的,华国锋介绍胡勇入党,属于无奈之举,迫于当时的形势而已。
果真,1969年4月胡勇作为中共“九大”代表,赴京参加中共“九大”。
事先,中共湖南省党的核心小组决定、并报送中央,胡勇作为中央委员内定人选。
事出意料,在中共“九大”期间,毛泽东在向湖南代表问起家乡情况时,得知胡勇已经内定为中央委员,毛泽东说:“我这个老乡(指胡勇),是不是就不做中央委员算了?我看,不照顾老乡为好。”毛泽东一言九鼎,胡勇被从中共“九大”中央委员内定人选名单中删除。
取胡勇而代之的是“工联”的另一个头头、中共“九大”代表唐忠富,他进入中共“九大”中央委员内定人选名单,被选为中共中央委员。
在粉碎“四人帮”之后,1977年3月胡勇被隔离审查,撤销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尽管华国锋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1969年12月25日——毛泽东生日的前一天,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又受到中共中央、毛泽东的批评。
中共中央在这一天就转发《湖南省革委会擅自传达毛主席指示检查报告》发出通知,毛泽东批示:
照办。
中共中央的通知指出:
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未经请示,擅自印发毛主席对湖南工作所作的重要指示,是错误的,是违背中央历次的通知和决定的。
中央再次重申:严禁私编、私印和散发毛主席、林副主席的讲话、视察谈话和中央其他同志的传记、抄件、文件、书籍、诗词、画册、图片,等等。凡属以上谈话纪录和文书、图片、画册,各地都应采取措施,立即收回,予以销毁。
以后如再有违犯这一通知的规定的,即应执行纪律,严予处分。
对于那些为达到反革命目的的造谣惑众、招摇撞骗的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必须分别予以判刑。
各省、市、自治区革命委员会都必须严格控制各地区、各单位所属的印刷厂,严格控制纸张的分配、使用。
从中共中央通知口气之严厉,可以看出对于湖南省“革命委员会”所犯错误是相当严重的。
作为中共中央通知的附件,是《黎原、华国锋、杨大易关于擅自传达毛主席指示的检查报告》(1969年12月18日)。
这是新当选的中共中央委员的华国锋,在中共“九大”结束不久,就以犯错误而作检查的身份,上了中共中央文件。
扩建韶山革命纪念地
华国锋在出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之后,花费很大的精力抓“农业学大寨”。
在1968年冬到1969年初,华国锋组织了湖南各地四万多农村干部前往山西大寨参观学习。
华国锋在湖南树立了新田县和安乡县作为“农业学大寨”的样板。毛泽东得知后说,你们南有新田,北有安乡,很好嘛!
从1970年7月起华国锋担任湖南“欧阳海灌区”工程的总指挥长兼党委书记。这是与韶山灌区同样浩大的水利工程。华国锋踏踏实实、不辞劳苦地忙于这一大工程。
当毛泽东来湖南视察时,毛泽东对华国锋说起了舂陵河的典故。舂陵河是湘江的支流,在“欧阳海灌区”之中。
毛泽东说:在古代有一位叫舂陵的人,做过一些好事,人们为了纪念他,就把这条河取名为舂陵河。可见,做好事的人,是受人们尊敬的。
毛泽东说这些话,透露了他对华国锋的实干精神的赞赏。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约翰·加德纳所著的《毛泽东与他的继承者》一书中,曾这样写道:
华国锋在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中几乎没有受到过冲击,反而能从动乱中稳步上升,威信不断提高,其原因之一可能是他受到毛泽东本人的保护。有理由相信他曾特意向毛泽东表白过自己的忠诚。毛泽东毕竟出生于韶山,正好处于华国锋工作过多年的湘潭地区。
约翰·加德纳先生除了称“华国锋在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中几乎没有受到过冲击”不太准确之外,应当说就连“老外”也看出华国锋“能从动乱中稳步上升”的原因。
华国锋为了“表白”自己对于毛泽东的忠诚,在担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之后,在湖南还抓了一件“大事”:主持韶山革命纪念地的扩建工作。
在韶山,从1950年就开始修缮毛泽东的故居(在“文革”中改称“旧居”)。人们到韶山来,主要就是参观毛泽东故居。1961年3月,毛泽东故居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由于前往毛泽东故乡参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觉得光是参观毛泽东故居还不够,于是在中共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建议下,在韶山修建“毛泽东同志革命实践活动陈列馆”(后来改称“毛泽东同志纪念馆”)。这个陈列馆,选在离毛泽东故居一华里的引凤山下。
在“文革”中,成千上万虔诚的红卫兵以及参观者涌向韶山。
华国锋在主持了从长沙到韶山的铁路工程以及在韶山矗起毛泽东高大塑像之后,以为韶山光是有毛泽东旧居、毛泽东革命实践活动陈列馆又嫌不够了,在1969年由华锋主持了“韶山革命纪念地扩建工程”。
当时的报道是这样写的:
1969年,韶山革命纪念地开始扩建,首先遇到的就是保持韶山冲内特别是毛主席旧居附近原貌的问题。在研究建筑方案的时候,华国锋同志及时教育我们:韶山是革命纪念地,陈列馆绝不能搞高、大、洋,搞高楼大厦、富丽堂皇。建设韶山革命纪念地,必须认真学习、深刻领会毛主席光辉诗篇《七律·到韶山》中的“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精神,保护韶山革命原貌,建设好社会主义新农村,同时注意节约的原则。为了最后确定扩建方案,1969年春,华国锋同志亲自来到韶山。他不顾旅途疲劳,一下车就找韶山有关方面的负责同志,听取他们的汇报。随后,徒步登上陈列馆后面的山头勘察地形。当时,有人提出,这个窝面积小,扩建可能有困难。华国锋同志先用脚一步一步大体计算了山窝的面积,接着又亲自用皮尺仔細做了丈量,终于用事实说服大家,说明扩建的施工面积完全够用。临走时,他还再三强调,韶山的一草一木,都要注意保护,并指着山上的树林叮嘱说:这东边的树要保留,西边的树也要保留,几棵大松树尤其不能动。后来,我们执行了华国锋同志制定的方案,群众反映很好,都说,幸亏华国锋同志及时指导,才使我们在陈列馆的建设上,体现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意愿,保持了韶山的革命原貌。
在1969年1月14日,华国锋还在长沙主持了“中国共产党湘区委员会纪念馆”兴建誓师大会。中国共产党湘区委员会是毛泽东当年创建的,位于长沙清水塘。华国锋冒着零下四五摄氏度的严寒,刨冰破土,为这一纪念馆奠基培土。
华国锋在湖南开展这些纪念工程时,反复强调,要无限忠诚于伟大领袖毛泽东。
袁隆平的“伯乐”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华国锋善于抓典型,树榜样。
1962年冬,华国锋在岳阳县调查研究时,发现了先进典型毛田,把毛田树为湖南农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样板;
1968年春节前夕,华国锋在常德县发现了兴办集体企业的先进典型刘春樵,把刘春樵树为湖南省的农业标兵;
1970年6月,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在常德召开了“湖南省农业学大寨科技经验交流会”,华国锋主持大会,他敏锐地又抓住了刚刚崭露头角的农业科学家袁隆平……
袁隆平,如今是中国家喻户晓的著名科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被誉为“世界杂交水稻之父”。
在北京师范大学版的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里,有一篇题为《当代神农氏》的课文,这样描述袁隆平:
1987年3月15日,联合国粮农组织官员、国际水稻研究所所长斯瓦米纳森博士在法国巴黎召开的一次国际会议上,说:“袁隆平先生培育杂交水稻的成功,是世界的一大奇迹。他的成就给人类带来了福音。袁隆平先生是世界杂交水稻的创始人,是世界杂交水稻之父。”
袁隆平荣获了特等发明奖及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明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科学奖等八个国际性大奖。这是袁隆平的光荣。这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袁隆平被誉为“当代神农氏”。
然而最初给予袁隆平以宝贵的支持,正是华国锋。
袁隆平,1930年出生在北平(北京),祖籍江西省德安县,在重庆上小学、中学、大学。袁隆平与湖南结缘,是1953年8月他从重庆的西南农学院农学系毕业,被分配到湖南省安江农校教书,从此竟然在湖南工作了一辈子。湖南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安江农校在湖南省西南的洪江市安江镇,与它相邻的张家界和湘西凤凰古城吸引了无数旅游者的目光,而安江农校一直默默无闻。在这样一所普普通通的学校教师的袁隆平,同样普普通通,默默无闻。
农业研究不像物理、化学,不一定非要实验大楼以及种种精密仪器,而是在田野上就能进行。安江农校虽然偏远,但是拥有一片试验田,为袁隆平提供了进行科学研究的平台。
袁隆平在安江农校工作了7年——1960年7月,他在早稻常规品种的试验田里,发现了一株“鹤立鸡群”的高大水稻植株。他收集了这棵特异水稻的种子,翌年播种之后,稻田里长出一群“鹤立鸡群”的高大水稻。袁隆平认定那是“天然杂交稻”。他以为,“只要我们能探索其中的规律与奥秘,就一定可以按照我们的要求,培育出人工杂交稻来,从而利用其杂交优势,提高水稻的产量。”
就这样,袁隆平突破了水稻为自花传粉植物而无杂种优势的传统观念的束缚,开始了培育人工杂交水稻的研究。
那篇《当代神农氏》这样描述袁隆平最初的研究工作:
1964年6月20日,袁隆平在理论论证和研究的基础上,迈出了杂交水稻实验的第一步:寻找雄性不育的水稻植株。
这时水稻扬花了,馥郁的稻香沁人心脾,袁隆平的心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稻海之中。他卷起裤腿,脚踩污泥,头顶烈日,手持放大镜,像大海捞针似地在稻田里逐株逐穗地寻找。灼人的阳光晒黑了他的皮肤;小刀似的稻叶刮得他脸上、手上、腿上发痒发痛;汗水如注,一行行、一滴滴地透过稻叶,滴进水中。他找啊,找啊!
第一天,没找到;
第二天,没找到;
第三天,还是没找到;
十多天过去了,雄性不育植株无影无踪。连续十几天烈日的烤晒,袁隆平的皮肤更黑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六年过去了。袁隆平跑遍了半个中国。最后,他带着科研小组来到了天涯海角——海南岛的南江农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助手李必湖在一条杂草丛生的水沟里,终于发现了一株雄蕊花粉败育的野生稻。袁隆平和助手们跳进水沟,小心翼翼地把稻株连根带泥挖了出来。
袁隆平和他的助手们,把这株稻子取名为“野败”。国际上叫它“WA”。袁隆平,终于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袁隆平撰写的第一篇重要论文《水稻的雄性不育性》,发表在中国权威性科学杂志——《科学通报》1966年第17卷第4期上。
1966年5月,国家科委九局局长赵石英,获悉袁隆平发表的《水稻的雄性不育性》一文后,高度重视,以科委九局名义致函湖南省科委与安江农校,支持袁隆平的水稻雄性不育研究活动,指出这项研究的意义重大,如果成功,将使水稻大幅度增产。
国家科委九局对袁隆平研究工作的评价,引起主管湖南农业工作的华国锋的注意。
就在这个时候,那“大革文化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袁隆平遭到“批判”。
对袁隆平的沉重一击发生在1968年:那年4月30日,袁隆平把经过多年辛勤培育的700多株不育材料秧苗,插在安江农校中古盘7号田里,面积为133平方米。5月18日晚上,中古盘7号田的不育材料秧苗,竟然被人全部拔除毁坏,成为至今未破的谜案。袁隆平心痛欲绝。直到第4天,才在学校的一口废井里找到残存的5棵秧苗,总算保留了宝贵的“火种”。
袁隆平不敢再在安江农校种试验田。1969年,袁隆平带着助手李必湖、尹华奇等到云南省元江县用那5棵秧苗繁殖的种子培育新的一代。
就在袁隆平最困难的时刻,华国锋给予可贵的支持。诚如袁隆平所言:
20世纪70年代初,正值我们杂交水稻研究小组攻关的时候。记得是1970年6月,湖南省第二届农业科学技术大会召开,时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华国锋同志特意把我请到会议的主席台上,坐在他的身边,并要我在大会上发言。我向参会代表介绍了杂交水稻科研的实际情况,同时也说明了存在的技术问题和解决这些问题的难度,并表示有些愧对省领导和大家的期望。华国锋同志说,不要怕困难,希望能够继续研究下去,尽快把它搞成功。这无疑是对我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莫大的支持,我觉得工作还没有做出像样的成绩就得到这样的重视,很受鼓舞,表示一定要把杂交水稻科研工作坚持下去。他一直对杂交水稻研究怀着极大地关切,并曾明确要求有关地市和部门积极配合我们研究小组开展科研。
由于华国锋的支持,1970年秋,袁隆平到海南岛育种,1972年3月获得第一代杂交种子。1974年在湖南省试种20多亩,平均每亩产量超过650公斤,充分显示了杂交水稻的增产优势。
到了1975年,袁隆平的杂交水稻研究工作又到了一个新的关键时刻:大面积进行推广杂交水稻。
当时,华国锋已经从湖南调往北京,担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兼公安部部长。
为了推广杂交水稻,湖南省农科院副院长陈洪新在1975年12月17日来到北京,准备向农林部请示、汇报。可是当时农林部正忙着“反击右倾翻案风”,无暇接待陈洪新。情急之下,陈洪新想起了曾经大力支持杂交水稻研究工作的华国锋。陈洪新曾经担任湖南郴州地委第一书记,与华国锋熟悉。陈洪新抱着一线希望,给华国锋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国务院办公厅转华国锋同志亲收”。
华国锋收到了陈洪新的信,非常重视,当即安排陈永贵、农林部部长沙风、常务副部长杨立功和他一起听陈洪新汇报。在两个小时里,华国锋细心倾听陈洪新的汇报,并不断记在笔记上。
华国锋当场决定:
一,中央拿出150万元人民币支持杂交水稻推广,其中120万元给湖南作为调出种子的补偿;30万元给广东购买15部解放牌汽车,装备一个车队,运输“南繁”种子;
二,由农林部立即在广州召开南方13省(区)杂交水稻生产会议,部署加速推广杂交水稻。
华国锋的决定,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一下子就解决了杂交水稻推广工作中的关键问题。
袁隆平回忆说:
1975年,华国锋同志已调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此时,杂交水稻三系配套已经成功,试种示范效果显著。为了推动杂交水稻在全国推广,他亲自部署杂交水稻的种子生产,促进杂交水稻的推广。1976年,杂交水稻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推广,而且发展迅速。这些往事使我感慨万分,华国锋同志无论是在湖南还是在中央主持工作期间,对杂交水稻的研究和发展都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如果没有华国锋同志的支持,当时杂交水稻的大面积推广速度不会那么快的。
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如今在全国大面积推广。由于中国水稻大量增产,从此中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人们高度评价袁隆平的贡献,称他是“建国以来贡献最大的农学家”,“世界可以没有比尔·盖茨,但是不可没有袁隆平”。
袁隆平的心中,一直记得华国锋当年给予的可贵的支持。袁隆平说:
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怀着对华老的感念之情。我认为杂交水稻有今日的辉煌,华老起了很重要的领导作用。2006年6月,我有机会专程去华老的寓所看望他。当我们走进华老的会客厅时,就见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盈盈地伸出双手,带着浓厚的家乡口音说:“袁隆平同志,全国人民感谢你啊。”我也快步迎向前,紧紧握着华老的双手,感动地说:“感谢华老的支持!”他始终握着我的手倾心长谈,对杂交水稻的关注仍和从前一样。谈话中,他坚信中国坚持走自主创新道路,建设创新型国家必将获得更大更快的发展。在会见结束时,华老还为我亲笔题写了“贵在创新”四个字。他已经去世了,但他的音容笑貌还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贵在创新”的题字,就挂在我办公室里,使人备感亲切和鼓舞。
华国锋晚年,难得为人作序,但是在2008年4月18日,华国锋为《袁隆平口述自传》一书写序。
华国锋在序中这样写道:
我与袁隆平同志相识,已经快40年了。那是我在湖南工作的时候,我们相识的媒介,就是他的杂交水稻研究。如今,他已经是全中国和全世界闻名的科学家了,而我却垂垂老矣!《袁隆平口述自传》即将出版,编者要我为该书写点什么,我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袁隆平的杂交水稻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那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由于“四人帮”的疯狂破坏,国家的经济秩序被彻底搞乱,人民生活非常困苦。湖南本来是一个农业大省,是历史上有名的鱼米之乡,但那时老百姓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我作为省里的主要领导人,对老百姓的“吃饭”问题非常忧虑。而且,毛主席当时的“世界革命”的思想,也促成我们了解全世界的粮食问题的严重性。为此,我好像在困难中看到了一个亮点。
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如果杂交水稻研究取得成功,那将是对全世界的一个划时代的贡献。毛主席对农业的高度重视,鞭策我对这一重大科研课题给予关注。早在1970年,袁隆平和他领导的科研小组,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湖南省领导机关(那时中共湖南省委尚未恢复,还是“革委会”时期)就对他们的成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我和袁隆平曾做过一次愉快地交谈。他的坦诚,他的质朴,他的科学思维,他的科学视野和宏观意识,都给我很深的印象。我告诉他,要将水稻雄性不育系的材料,拿到群众中去搞,并要求有关地市和部门大力支持。对于科学研究,我是个外行。但我知道,农业生产要发展,就得依靠农业科学的进步;而农业科学的进步,离开农民和土地,是不可能成功的。作为一个地方的领导人,支持和帮助他的科研项目,是我的天职。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就建立了一种友谊。此后,杂交水稻在湖南推广试验,取得了成功。湖南的粮食生产迅速上了一个新台阶。1975年,我已经到北京工作。他们为了将杂交稻向全国推广,碰到了困难。我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决定从财政上给予支持,并及时要求南方13省、市立即行动,推广杂交水稻。后来的实践证明,杂交稻的大面积推广,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不仅是袁隆平的成功,也是社会主义中国的成功。袁隆平就是社会主义中国的一个当代神农!我长期分享着他们胜利的喜悦。
马克思说:“在科学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平坦大道。只有那些不畏艰险在崎岖小路上攀登的人,才有可能到达光辉的顶点。”我想:袁隆平就是这样的人。本书所记述的关于他从事杂交稻研究的详细过程,以及蕴藏在这一过程中的科学精神和伟大人格,便是明证。
现在,中国正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历史时期。和世界上先进的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科学技术还有一定的差距。我们需要千万个袁隆平。袁隆平的奋斗精神在鼓舞着我们,炎黄子孙应该急起直追。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指日可待!
2011年9月19日下午,从湖南省农业科学院在长沙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传出喜讯,由袁隆平院士指导的冲击亩产900公斤难关的百亩试验田——位于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羊古坳乡雷峰村的18块试验田共107.9亩,亩产达到926.6公斤。在欢庆丰收的时刻,人们不由得又一次提及袁隆平的“伯乐”——华国锋。
湖南第一把手
1970年4月,华国锋从湖南的第二把手升为第一把手。
事情的起因,是原先的湖南第一把手、第四十七军军长黎原调走了。
那时候,中苏关系紧张,苏联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1970年3月,中央军委决定把原属广州军区的第四十七军调往兰州军区,以加强西北防务。
派谁到湖南接替黎原呢?
广州军区司令员丁盛和广州军区党委考虑到湖南的情况比较复杂,经过仔细考虑,选中了广州军区政治部主任卜占亚。卜占亚有过在广东“支左”的经验,而且工作颇有魄力。
广州军区的这一人事安排报往北京之后,获得批准。
于是,正在海南岛蹲点的卜占亚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立即返回广州。
3月19日,丁盛和卜占亚登上一架從北京派来的军用飞机从广州飞往长沙,接上湖南省军区司令员杨大易和四十七军政委刘玲、副军长韩曙。四十七军军长黎原已经在北京京西宾馆。
那天晚上,军委办事组成员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在京西宾馆主持会议,对四十七军赴西北进行了安排,黎原与卜占亚进行了工作交接。
卜占亚的军内职务由广州军区政治部主任,升为广州军区副政委兼湖南省军区第一政委。
卜占亚接替黎原发生一个问题:黎原原本是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卜占亚来到湖南,是否还担任此职?
考虑到卜占亚的资历不及黎原,也不及华国锋,经中央批准,卜占亚担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第一副主任,而华国锋则升任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代理主任。杨大易仍任湖南省军区司令员,湖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这样,在1970年4月,华国锋成了湖南的第一把手。湖南的领导核心,从“黎原、华国锋、杨大易”变为“华国锋、卜占亚、杨大易”。华国锋1949年3月从山西南下,1949年7月入湘,从县委书记做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迈,经过将近20年的时间,成了湖南的第一把手。
华国锋先是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代理主任,很快的“代理”两字消失,成为湖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湖南的第一把手。
华国锋成为中共中央委员不久,1970年8月23日,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召开。
华国锋出席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便面临一场尖锐的斗争。在会上,毛泽东猛烈抨击了他的“接班人”林彪抢班夺权的阴谋,写了《我的一点意见》,给了林彪集团要员陈伯达沉重的一击……
在这一激烈的斗争中,华国锋理所当然坚决站在毛泽东一边。
在中共“九大”之后,中共着手重建党的各级委员会。这重建工作由上而下,先重建各省委,再重建各地委、各县委。
湖南省在建立“革命委员会”时,虽然落后,在全国排名第十九,而在重建省委时却一马领先,成为全国第一个建立的新省委:1970年11月24日至12月4日,中共湖南省第三次代表大会在长沙召开。华国锋作了题为《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为继续完成“九大”提出的各项战斗任务而奋斗》的报告。会议认为,由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通过“斗批改”,全省经济呈现一派繁荣景象。会议讨论制定了今后一个时期全省的工作任务。1.继续深入开展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群众运动;2.继续搞好“斗批改”;3.掀起工农业生产高潮;4.加强党的领导。
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共湖南省第三届委员会;随后召开的三届一次全会选举华国锋为第一书记;卜占亚为省委书记;杨大易为省委副书记。
中共湖南省委重建之后,华国锋为了表示对毛泽东的忠诚,迎着寒风,带领省委委员们去毛泽东故乡韶山,在那里举行中共湖南省委第一次委员全会。
毛泽东亲自点名,华国锋兼任广州军区政治委员和湖南省军区第一政治委员。华国锋担任这一军职,表明他在军内也是卜占亚、杨大易的顶头上司。
至此,华国锋在湖南的第一把手的地位完全确立。
在华国锋主政湖南之后,湖南走向稳定。其中特别是经过1970年春按照中央部署开展“一打三反”(打击反革命、反贪污、反浪费、反盗窃)运动,在1971年夏天开展“清查5·16分子运动”运动,大大削弱的造反派的势力。
1970年12月18日,毛泽东和斯诺谈话时,提及了华国锋。当斯诺的文章在美国《生活》杂志发表后,华国锋第一次引起国外的注意。
毛泽东在跟斯诺谈话时,谈到姚文元评《海瑞罢官》的文章,“全国各地、各省、市都转载了,只有一个省没有登,就是我那个省——湖南”。接下去的谈话如下:
斯:当时湖南报纸未登,是不是因为刘少奇阻挠?
毛:那还不是。湖南省委的宣传部部长右得很。什么宣传部、组织部、省委,统统打烂了。但是不能只看一样事就作结论,湖南省的人物也出几个了,第一个是湖南省委现在的第一书记华国锋,是老人……
毛泽东亲切地称华国锋是“老人”,表明了他对华国锋的关注和信赖。
当时,华国锋不过49岁,当然算不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毛泽东所说的“老人”,显然是“老人马”的意思。
值得注意的是,在向各地传达的毛泽东与斯诺的谈话记录稿中,却把毛泽东谈及华国锋的那段话删掉了!
是谁删的?有人推测是张春桥、姚文元。他们在那时候已经对华国锋在湖南的崛起并被毛泽东如此看重显示出不悦之情……
“平民情结”
从毛泽东跟斯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毛泽东对华国锋的印象颇好。
华国锋得到毛泽东的垂青,最根本的一点,当然是因为华国锋多年来坚决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办事。毛泽东怎么说,华国锋就怎么做。
另外,华国锋为人老实忠厚,也是他得到毛泽东信任的很重要的一点。正因为这样,毛泽东曾多次称赞华国锋是老实人。
华国锋成为“英明领袖”之后,最初确实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戴,内中的原因之一,也因为华国锋为人朴实。
华国锋具有可贵的“平民情结”。虽然他步步高升,仍一直保持着“平民作风”。在“宣传华国锋”热潮中,曾出现一幅华国锋帮助一位老太太拾菜的宣传画。这多多少少反映了华国锋的“平民情结”。
在湖南湘潭,流传着华国锋和三个孤儿的故事:
1951年6月,华国锋调任中共湘潭县委书记。他到任才一个月,便在湘潭医院门口见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华国锋把这个小女孩收留,请县招待所负责照料。接着,在这年10月、12月,华国锋又收留了在湘潭街上遇见的另两个孤儿。华国锋分别为这三个九岁、八岁、三岁的小女孩取名华平、华清、华湘。内中,华清、华湘都双目失明。
虽说华国锋决定政府拨款抚养三个孤儿,并托付湘潭县招待所的职工刘秀英照料,但是他自己仍不断关心这三个孤儿。后来,这三个孩子都相继成人,结婚成家。
华国锋平日坐机关不多,他常在农村。他衣着朴素,总是一身布衣,一双布鞋。
人们这么回忆1966年华国锋在湖南郴州、衡阳地区“欧阳海灌区”工作时的情景:
华国锋同志生活上艰苦朴素、毫无特殊的作风,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居住在指挥部的那些日子里,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始终坚持自己提水、洗衣,和民工在一个食堂里排队端饭。有时外出检查工作,别人要为他多添几道菜,他总婉言谢绝。常宁县白沙公社一带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灌区筹建初期,一天,华国锋同志和指挥部几位同志乘坐一辆敞篷大卡车出发到桂阳湖溪桥去为大坝实地定点,路经白沙公社吃午饭。事先华国锋同志怕公社同志特殊照顾他,不让给公社打电话。那天正巧公社的领导同志都外出了,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在家。这位工作人员没有见过华国锋同志。当时天下着毛毛雨,车子停稳后,跳下六七个人,手里都挽着雨衣。为首的一位身材魁梧,满身泥迹的同志,热情地和这位工作人员握手,讲明来意。这位工作人员赶忙准备了普通饭菜招待他们。吃过饭,如数付清了饭钱。
临走时,那位为首的同志紧紧地拉着这位工作人员的手,表示感谢。事后,这位工作人得知他就是省里的华书记,感动得到处逢人便说:“华书记可朴素啦,做着大官不像官,不坐小车坐卡车,这样的领导,真好啊!”
以上的回忆虽说是在“宣传华国锋”的热潮中发表,但大体上符合事实。
《湖南日报》摄影记者唐大柏在2000年回忆说:
华国锋同志平时生活俭朴,我给他拍照时,他除了接待外宾外,穿着随便,大部分时间穿一套旧中山装,有时甚至是穿着乡里的土布衣服。有一次,他在省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接见先进代表时,穿的是一套从内到外的土布衣服,靠颈部的扣子还未扣上。我问他为什么要穿土布衣服?他说“农民代表多,同他们一样打扮,比较亲切。”我说:“很好,只是领扣要扣上。”他笑着扣上了。
华国锋多次以普通家长的身份,亲自参加学校的家长会,也是颇为感人的。
华国锋在湖南工作时,他的几个孩子先后都在长沙北区中山路小学上学。华国锋好几次步行到学校里去,征求老师对他的孩子的意见。他的孩子在学校里,从不享受特殊待遇。
华国锋曾被这所小学推选为“优秀家长”。
1974年3月21日晚上,北京一六六中学召开七三届高中毕业生家长会。华国锋的最小的女儿苏莉是这一届的毕业生,华国锋作为家长,接到学校的通知,步行前往这所中学,在教室的后排座位坐下来。
当时的华国锋,已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仍如一位普通的家长一样,去出席家长会。
当时,正是毛泽东号召青年学生“上山下乡”的时候。学校领导要华国锋讲话。华国锋以家长的身份表态:“小莉是我最小的女儿,身边就这么一个了。我还是支持她走毛主席指引的上山下乡的道路。”
后来,苏莉插队落户到北京市平谷县许家务大队。1975年2月5日上午八时,队党支部书记陈永祥和几位大队干部到北京进行家庭访问,华国锋以家长身份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在谈话中,陈永祥从华国锋那里得知,昨天夜里,辽宁营口、海城一带发生了地震。华国锋马上要乘飞机赶往那里。
华国锋是利用出发前的一点时间接待他们,因为华国锋认为他是家长,一定要亲自接待他们来访。
据中央警卫部队的退役战士会回忆,华国锋在担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时,事务繁忙,可他仍经常自己洗衣服,亲自带领战士们大扫除。他对下级从不乱发脾气,总是和蔼可亲乐于帮他们解决生活、学习上的困难。对于工作人员签字、合影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
据一位给当时已经是中共中央主席的华国锋看过病的牙医回忆:
最后一次出诊,我们已听了关于“两个凡是”的文件,他也知道我们已听过文件传达,但他的表情仍一如既往,大家都很自然。这次看完牙以后,他还陪我们一道出门,接我们的车离门廊有好几米,他看我提着的出诊包比较沉重,就说:我来替你拿。我连客气的话还未说完,这位前主席就将出诊包提起送到车上了,令我感慨不已。
也正是因为华国锋具有“平民情結”,所以普通老百姓往往对于华国锋持好感。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黄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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