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 嫣
1909年,美国的农业经济学家富兰克林·H·金来到中国,随后他又走访了日本和韩国,他不是因为对中国的好奇而游历中国,而是为了研究中国农民的实际生活情况。1911年,金的妻子在他过世后完成了他的著作——《四千年的农夫》的出版。
书中序言说:“我们不要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可以指导全世界的农业,认为我们有巨大的农业财富并大量出口到其他国家。其实,我们也就是刚刚会耕作。农业耕作的最基本条件就是如何保持肥力。这个问题东方人已经遇到并且有他们自己的解决办法。或许我们不能采取任何特别的方法,但我们却可以从他们的经验里多多获益。我们必须学习他们是如何进行环境资源保护的,这是土地的根本。”
作者产生了疑问:“中国农民数千年来如何成功地保持了土壤的肥力和健康,他们没有使用大量的外部资源投入,他们几千年来的耕作都没有让土壤的肥力降低太多,同时又养活了这么高密度的人口。为什么美国这样的国家仅仅耕作几百年的历史,就已经面临着如何保护土壤健康的问题,并面临着农业如何可持续下去的危机呢?”
当时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在美国,让我读这本书的那个美国朋友半开玩笑地说:“也许金今天再去中国就会看到中国的农业已经因为跟随着欧美的脚步变得越来越不可持续了。”为什么我们要向那些土壤只因为几百年的耕作就已经贫瘠化了的国家学习? “一定是那些来自推销员腔调的仅凭猜测和推测的大学的研究以及内向的文化压力让你们认为那是 ‘现代’,可惜你们却没有认识到你们在人类历史上所立下的功劳有多大,能够让你们的土壤这么长久的保持健康。”金写这本书的目的本来是希望用他的见闻来教育美国人,但现在,距离那时又将近一个世纪的当今,读来却对我们有极大的教育意义,也有一定的讽刺性。
这本书让我们看到只是在100年前,我们的祖先是如何让日常运转并不依靠那些现代科技,用行动告诉世人,人类需要做出努力才能保持土壤肥沃和多产,而保存土地这种稀有资源会让世世代代过一种合理的、舒适的、可持续的生活,并用事实表达了这样一个世界我们能传递给我们的子孙的自信态度。而当时的美国人并不拥有这些,他们拥有的是被现在的我们过多吹嘘的所谓“生活质量”。如今,我们正在我们祖先的生产生活方式和国外所谓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这样一个十字路口徘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要什么?这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事实上,中国农业的多样性是有历史根据的。据考古发掘,中国已经有7000年的蚕桑和6400年的稻作农业史。承载中国农业文明史的传统家庭经营,是有利于生态环保的有机生产,且具有食品安全、环境维护和社会稳定三大正外部性,与最近40年才被当作发展方向的农业现代化导致大规模推进的化学农业、石油农业相比,后者只不过是中华农业文明史中的短暂一瞬。尽管短暂,
阅读却已经让我国的农业变成了不可持续农业,在农村造成了严重的生态和环境灾难,在城市造成严重的食品不安全。也恰恰由于短暂,我们还有机会恢复我国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在农业现代化发展与可持续发展中找到平衡点,目前在农村推进环保和开展农业生态修复显然是事半功倍的最佳政策选择。
中国在这种全部耕地只占世界的7%,水土光热比只占国土面积的9%,而人口数量却占世界20%的基本国情等硬性条件约束下,越是追求农业作为现代产业的产量和效益的增长,就越会造成不断追加的化学品的投入,也就越发使得我们的农业不可持续。
然而这种常识是否被社会接受,不会一般化的取决于社会大众,而主要看各地涉农利益部门的多重博弈。要想将农户的生产行为转向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方向上来,必须提供足够的行为激励。然而,当化学化种植和规模化养殖成为农业的主流生产方式之后,不可避免的形成涉农利益集团占有收益和转嫁成本的制度,并对其后的发展和制度变迁形成路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