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武
(中共南京玄武区委党校 江苏 南京 210001)
二十年前,小平同志发表了著名的南方谈话,内容广泛,含义深刻,影响深远。其中,关于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关系的论断,有如一盏明灯,为在“茫茫夜色”中前行的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指明了方向,最终确立了正确的目标——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回顾小平同志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断的过程,实在是一个充满政治风险和理论风险的思维与实践过程,从中也可以看出一个领导人在一个思想相对不够解放的社会氛围中,如何运用理论智慧和政治智慧实现理论的突破。这对于我们汲取其中的养分以更好地推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进程无疑有着很好的启发意义。
改革开放后,中国进行经济体制改革,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继续搞计划经济,还是搞商品经济,甚至市场经济?这场争论旷日持久,异常激烈,不亚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经济学界关于社会主义可行性的那场论战。
要科学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搞清楚改革开放之初中国面临的理论背景(以及现实背景)。当时,决策层和理论界的思维普遍受到一种理论逻辑的支配,即“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必须搞计划经济,所以中国只能搞计划经济而不能搞市场经济”。
这一理论逻辑长期在人们的头脑中占据主导地位,困扰着中国高层和理论界多年,使得我们对于市场经济总是望而却步。 仔细分析这个逻辑,它包含了两个前提:一个是现实前提——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一个是理论前提——社会主义必须搞计划经济,不能搞市场经济(即人们通常所讲的“市场姓资不姓社、计划姓社不姓资”)。
要破解这一理论逻辑,从而否定它的结论,为中国实行市场经济打开一扇窗户,就必须从两个前提着手进行深入地论证并有所创新。这里存在着两条路径:
第一条路径就是否定第一个前提,即否定中国实行的是(马克思、恩克斯所设想的)社会主义。既然中国实行的不是马、恩所说的社会主义,或者目前还不能实行那样的社会主义,当然也就可以不再搞计划经济,而可以搞市场经济。这样,可以绕过第二个命题,从而否定上述结论,达到“中国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一目的;
第二条路径是,(第一个前提不变)否定第二个前提,即认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从而否定上述逻辑中的结论,同样也能达到“中国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一目的。
应当说,这两条路径都包含着巨大的风险——前者更多的是政治风险,后者更多的则是理论风险。
现在理论界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小平同志选择了后一条路径,并最终获得成功,被誉为伟大的理论创新。
事实上,小平同志一开始对这两条路径都进行了尝试,并不断加以深化。总的过程是,在部分调整了第一个前提的基础上,最终借助实践路径,以否定第二个前提为结局,从而完成了这一惊人的理论创举。
先看第一条路径:否定中国实行的是(马、恩所讲的)社会主义,这样可以绕过第二个前提,直截了当地宣告中国可以搞市场经济。这条路径蕴含的政治风险之大不言而喻,以至于许多人可能认为这对于小平同志来说从来没有发生过。 实际上,改革伊始,小平同志就在不同场合讲过: ——当然我们不要资本主义,但是我们也不要贫穷的社会主义,我们要发达的、生产力发展的、使国家富强的社会主义。[1]——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本质。……空讲社会主义不行,人们不相信。[2]
——平均主义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1985年4月15日会见坦桑尼亚总统时的谈话)。
——现在虽说我们也在搞社会主义,但事实上不够格。只有到了下世纪中叶,达到了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才能说真的搞了社会主义,才能理直气壮地说社会主义优于资本主义。[3]
小平同志讲这些话的目的,不是说中国不要走社会主义道路了,而是告诫全党,不要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一定要正确认识我们当时的国情,一定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想问题办事情。
在此基础上,他提出来要探索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并在十三大上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这一理论的提出,实际上意味着小平同志正式从传统的政治信仰中(笼统地讲中国实行的是马、恩所讲的社会主义)回归到冷静的现实判断上来——中国离真正的社会主义还很遥远,当前不能再实行苏联或者马、恩经典理论家所讲的那种模式,而要从初级阶段的实际出发,走自己的道路,走符合本国国情的道路。
在这里,有必要把“中国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与“中国现阶段实行什么样的政治经济体制及相关政策”这两个问题区别开来——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不等于现在就要实行马、恩所讲或者个别领袖所理解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制度;实行符合中国国情的政治经济体制也并不等于我们放弃社会主义的方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人类的未来,我们当然要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大方向迈进,但是目前实行什么样的政治经济体制,还要从具体国情出发,而不是从理论教条或个人信念出发——凡是能够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的体制、政策,只要注意兴利除弊,就都可以唯我所用,就是我们应当实行的政治经济体制。
还需要说明的是,当时不仅小平同志在进行探索,而且其他领导人也在探索,许多思想家(如于光远、苏绍智、冯兰瑞等等)也在探索。但是这一探索充满了艰辛,蕴涵了巨大的政治风险,引起的反对声音很多,导致的思想混乱也大,在不长的时间接连引起了国内思想与政治的波动,改革的进程也因此耽搁下来。
所以,虽然这条路径最直接、最简单,但如果继续深入下去,有可能会导致党内分裂、国家混乱,风险实在太大!所以,小平同志便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统一了全党思想,守住了最后的政治底线:即表面我们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同时又明确我们还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初级阶段(这实际上就和传统的、经典的社会主义拉开了相当的距离,为我们进行理论创新和改革开放争取了广阔的空间)。
然而,虽然这一做法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进一步的思想混乱(乃至可能导致的党内分裂——实际上一段时间还是出现了裂痕),但是,因为仍然强调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而按照经典马列主义的解读,社会主义只能搞计划经济,所以这就不可避免地又使得“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必须搞计划经济,所以中国只能搞计划经济而不能搞市场经济”这一理论逻辑得以继续维持,继续束缚人们的思想,继续阻碍改革的进程,继续成为一个理论困境。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小平同志就只能在第二个前提上做文章——必须否定第二个前提,才能达到中国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一目的。这就是第二条路径。
逻辑困境中的第二个前提是“社会主义必须搞计划经济”!要否定这一理论前提,同样也需要巨大的理论勇气(甚至政治勇气)。因为,在马、恩、列、斯等经典作家那里,讲的都是社会主义应该采取计划经济,资源如何通过计划进行配置(在马、恩等人看来,由于生产资料实行了公有制,就可以进行计划分配,从而避免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实现共同富裕。如果还继续实行市场经济,便会导致两极分化等等)。这一思想不仅社会主义阵营讲,资本主义世界也讲,以至于近乎全世界都形成了这样的共识:社会主义等于计划经济,资本主义等于市场经济;搞计划的就是社会主义,搞市场的就是资本主义。
在这样的理论氛围中,如果突然间提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那么它的潜台词就是中国也可以搞市场经济,那就必然会带来这样那样的猜测甚至质疑:中国也开始搞资本主义了。这对于大多数中国人,特别是对社会主义理想充满感情的革命者和建设者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所谓“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所以,要否定社会主义只能搞计划经济、肯定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同样需要巨大的理论勇气和政治勇气。
不过,小平同志终究是一位历史伟人!他在长期思考、综合各方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工作的切身体会,考虑到人们理解和接受的程度,采取了一种渐进的方式,逐步向世人展示正确的观点并最终将之变成全党全国的统一意志:
——说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正确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个不能说是资本主义。我们是计划经济为主,也结合市场经济,但这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市场经济不能说只是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4]
——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为基础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1982年党的十二大政治报告对我国经济属性作出的判断)。
——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之间不存在根本矛盾。我们过去一直搞计划经济,但多年的实践证明,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搞计划经济会束缚生产力的发展。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就更能解放生产力,加速经济发展。[5]
——为什么一谈市场就说是资本主义,只有计划才是社会主义呢?计划和市场都是方法嘛。只要对发展生产力有好处,就可以利用。它为社会主义服务,就是社会主义的;为资本主义服务,就是资本主义的。好像一谈计划就是社会主义,这也是不对的,日本就有一个企划厅嘛,美国也有计划嘛。我们以前学苏联的,搞计划经济。后来又讲计划经济为主,现在不要再讲这个了。[6]
——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1987年党的十三大政治报告对我国经济运行机制的新提法)。
——我们必须从理论上搞懂,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区分不在于是计划还是市场这样的问题。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资本主义就没有计划控制,就那么自由?最惠国待遇也是控制嘛!不要以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道路,没有那么回事。计划和市场都得要。不搞市场,连世界上的信息都不知道,是自甘落后。[7]
——不要以为,一说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一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8]
在上述一系列的思想或舆论准备后,终于在1992年的春天,一个关键的历史时刻,一个迫切需要高层拿出政治勇气与理论勇气以对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喋喋不休的争论进行决断的非常时刻,他干脆利落、简明扼要地提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9]
从现代经济学的视角看,这个结论不是没有缺陷的。
首先,它回避了资源配置方式的适用范围。市场作为一种资源配置的基础方式,前提是社会主体的经济利益完全独立,或至少相对独立。所以它确实与私有制的商品经济有着天然的联系,因为在那样一种经济中,社会主体的经济利益泾渭分明,市场调解就可以做到顺风顺水、理所当然、合情合理。而在经典的社会主义中,由于消除了利益差别,是单一利益主体,则根本不可能有市场;一句话,市场作为一种经济手段,只能在有明显利益差异的经济体中才运行得比较顺利,才有效率;反之则不可能有市场的存在,更谈不上什么效率。
计划如果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一种基础方式,则一般要求经济主体没有利益差异,或者不再计较经济利益。这就要求社会发展到很高的经济水平(并且计划当局必须具有超人的本领对资源进行非常公正且瞬时地配置,下面将对此进行专门讨论),或者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历史时期使得人们暂时能够接受这种非持久性的调解手段。但是,当前几乎没有一个社会经济体的发展水平能够达到消除各个微观主体之间利益差别的高度,计划当局也不可能有那样的特殊本领。至于特殊时期,一旦时过境迁,则人们就不再愿意接受计划的安排,还是迫切需要回归常态的生活,用市场法则调解人们之间的经济关系。一句话,计划作为一种手段,只能在某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或者否认经济利益差异的经济制度中)发挥基础作用;反之,则不可能,即使运行也难以保证经济效率。
其次,它也忽略了计划手段的运行条件。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既然计划、市场都是手段,社会主义可以用,资本主义也可以用,那么为什么资本主义长期主要采用的是市场手段而不是计划手段?为什么现在一些“社会主义国家”要放弃(或者主要在宏观领域而不是微观领域运用)计划手段而改用市场手段?计划手段能不能长期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一种常态性基础方式?
事实上,不仅目前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搞不了计划经济,即使发展到了马、恩所设想的社会主义阶段,也未必能够实行计划经济。因为,现代经济学的研究表明,将计划手段作为一种配置经济资源的基础方式,在人类可预见的未来,有两个前提条件难以(甚至不能)满足:决策的信息和行为的激励。
就信息问题来说,在计划经济中,计划当局不可能瞬时获得社会个体的全部供需信息。虽然今天的通讯和网络技术可以极大地改善这一状况,但是仍然无法彻底解决这一技术“不可能”。这样,计划当局就无法瞬时进行有效地资源配置;
就激励问题来说,在否认个体利益的经济环境中,计划当局如果缺乏对个体贡献大小的精确度量,也就无法对个体进行有效的激励从而形成正向的发展效应,便会导致平均主义,预算软约束,效率低下,形成“短缺经济”并最终使经济垮塌。
而市场机制则较好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市场经济中的主体存在利益差异,因而激励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而市场机制借助价格信号则可以解决资源配置所需的各类信息——虽然也会存在失真、滞后等一些问题,但是与计划相比,由于市场主体对自身利益的密切关注,它们对价格信号反映的及时性和灵敏度要高得多,因而效率也要高得多(奥地利学派对此有着深刻的分析。新古典经济学也已进行了较为严格的证明,认为市场机制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实现帕累托最优,反过来,帕累托最优也可以通过市场机制来实现)。所以,市场机制虽然不是万能的(即使在经济领域中,由于信息不完全、垄断、外部性等问题,它的效率也会大大折扣),但是,在人类可以预见的未来,在人类没有很好地解决经济运行中的激励和信息问题之前,还不可能有其它一种机制能够替代它在微观经济领域发挥基础性作用。
总之,市场手段确实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除了资本主义,封建社会、奴隶社会都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着自由市场(只不过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到了一个高峰)。但是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则还需要仔细分析——在经典理论家所设想的社会主义中,由于没有利益差别,市场没有立足之地;在经济发展水平比较落后但又坚持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经济体中,由于存在着广泛的利益差别,市场还有生存、发展的土壤和空间。
计划手段也确实不是社会主义的专利——除了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甚至原始共产主义)都曾在一定范围内广泛使用。但是仔细研究便会发现,计划手段基本上没有作为资源配置的基础方式使用过。如果作为基础方式运用的,大多数也是在非常时期;长期作为基础方式用的,基本上都以失败而告终。计划手段只能作为宏观调控的一种方式,不可能在微观经济领域中通行。
所以,计划、市场虽然都是经济手段,但并非没有适用范围或运行条件(某种意义上它们确实还带有较深的制度烙印)。这也从一个方面限制了决策者的随意选择。所以,我们往往看到,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上,虽然计划手段也一直在用,但是基本上没有作为资源配置的基础方式,而市场手段却在不同时期、不同区域一直使用着。
但是,小平同志南方谈话中关于计划和市场关系的论断,其好处在于,以一种非常直白的方式告诉世人:计划和市场仅仅是经济手段!既然只是手段,那么不管什么主义,都可以采用!这样,就可以非常及时解决我国当时迫切需要突破的理论束缚。
为了打消国人的疑虑(即担心中国搞市场经济从而走上资本主义道路),他还再次重申了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并说:我坚信,世界上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人会多起来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它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社会主义经历一个长过程发展后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社会历史发展不可逆转的总趋势。[10]这样的表态无疑让大多数担心的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样,经过较长时期的理论准备,加上最后的一锤定音,长期的争论在官方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结论:中国可以搞市场经济。1992年10月召开的十四大明确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12月,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作出了《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议》。从此,中国的经济改革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现在可以比较一下这两条路径。相比之下,第一条路径虽然办法简单直接,但是不太现实,不符合中国实际,大多数人难以接受,搞不好还会导致分裂(所以最后只能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作为终点)。而第二条路径,虽然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但主要还是理论风险而不是政治风险,理论风险搞不好固然也会引起思想混乱,但经过说服教育一般能够求同存异,而一旦搞好则就是理论突破或创新。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样,终于成就了这一伟大的理论创新。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小平同志是不是只凭借这些理论创新完成了对逻辑困境的破解?其实,上述两条破解路径主要还是理论上的。更重要的是,小平同志还利用了一个最厉害的法宝——改革开放的实践,来突破那个理论逻辑困境。他提倡,不争论、允许试!鼓励沿海地区、特别是经济特区先行探索市场机制的运行规律。经过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到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的经济实力明显增强:国内生产总值从1978年的3645亿元增加到21781亿元,人均增加值从381元增加到1893元;人民生活也明显改善:城镇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从1978年的343元增加到1991年的1701元,农村居民年人均纯收入从134元增加到709元;城镇居民家庭恩格尔系数从57.5%下降到53.8%,农村居民家庭恩格尔系数从67.7%下降到57.6%;城乡人民币储蓄存款余额也从1978年的211 亿元增加到1991年的9245亿元。①改革开放的实践生动说明了这样一个朴实的真理:凡是市场搞得活的时候,我们的经济发展就比较快,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得也快;凡是市场搞得比较活的地区,经济发展就比较好,人民生活水平也比较高。这就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着全党和全国人民(包括广大理论工作者)——市场机制确实能够提高经济运行的效率,中国经济必须要走市场化这一道路。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实践路径的破解。没有改革开放的实践,空对空地议论,小平同志的论断也难以说服全党、说服国人,中国经济也很难完成从计划到市场的成功转型。
从这一艰难曲折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思想的提出不是无本之源、突发奇想、一时兴起,而是伏脉千里、酝酿已久、水到渠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出也并不是某一个人的想法,而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小平同志最大的功绩在于,他能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理论勇气,冲破思想束缚,将之公之于世、一锤定音。
小平同志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破解理论逻辑困境的这一过程深深地启示我们:
(一)一定要敢于解放思想,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出是一个“快刀斩乱麻”、勇于决断的过程。这就启发研究者,要敢于解放思想,敢于质疑,坚持对重大政治问题和理论问题的独立思考;这也启发决策者,要敢于解放思想,善于决断,抓住时机,在关键问题、关键时刻要态度鲜明地亮出自己(或集体)的观点,推动社会历史前行,而不能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犹豫不决,以至于错失良机,遗恨千古。
(二)一定要善于运用智慧,长期谋划慎重突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出也是一个充满高度政治智慧和理论智慧的思维过程。这一曲折的历程启示人们,要善于运用政治智慧和理论智慧,在各种风险面前,要反复比较,两害相权取其轻(同时存在理论风险与政治风险时,尽可能地避免或降低政治风险,而去承担一定的理论风险),有步骤地、渐近地让世人接受一时还难以理解的观念,达到既团结全党、又实现前进的目的,而不能过于激进以至于酿成内乱。
(三)一定要乐于海纳百川,博采众长集为大成。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出过程也可以看出,小平同志既富有敢于独立思考的精神,又乐于吸取前人的智慧,汲取同时代伟人思想的精华,博采众长,为我所用,终于成为又一思想集大成者。这就很好地启发人们,不要固步自封,闭门造车,而要广开言路,求同存异,在不同声音、不同思想地碰撞中去比较、甄别、吸取、消化,不断改进、提升、优化、完善,直至完成理论的创新。
(四)一定要忠于实践标准,实事求是以理服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能够成功提出,最关键的还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起到了强大的说服作用。这就告诉人们,世上没有抽象的最好的主义,只有最适合的主义。最适合本国国情、本地实情的主义就是最好的主义,被实践证明能更好地推动发展的主义就是最好的主义。一些理论、主义、思想、制度,说得再好听、再“洋气”,再怎么天花乱坠,如果不适合目前的国情,也要敬而远之,谨慎对待,不要迷信、不要盲从。一些思想、观点、模式、政策、方法,哪怕它很土,很不上什么台面,只要适合国情、党情、民情,能够推动社会经济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可以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成功了)就可以大胆地推广,乃至成为指导思想。无论对待什么理论、主义,无论是哪种学派的,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无论是古典的还是现代的,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无论是领袖的还是普通个人的,我们都应采取这样实事求是的态度,这也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应有的理论品质——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不是用某种先验的教条、模式去束缚实践的发展。
中国发展市场经济的路还很长,还需要继续推进、深化。决策者、理论工作者都可以吸取小平同志的政治智慧和理论智慧,以更好地推进中国的改革进程。譬如,深化国企改革,推进垄断行业改革,推进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乃至推进文化体制改革,甚至推进政治体制改革,都需要我们借鉴小平同志的成功经验和高度智慧。在上述这些改革领域,目前仍然存在着许多理论或实践的逻辑困境。因此,我们的思想还需要不断解放,改革的步骤还需要不断优化,吸纳的智慧还需要更加宽广,决断的勇气还需要大力提升。只有这样,中国的改革进程才能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才能不断前行!
注释:
①《中国统计年鉴》,2010年版。
参考文献:
[1][2][4]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31、314、236.
[3][5][6][7][8][9][10]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25、148、203、364、367、373、382-3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