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维度实证研究*

赵向莉，贾志永

(1.集美大学，福建厦门361021;2西南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610031)

1978年以来，我国通过撤销、转制政府相关专业经济管理部门(诸如轻工部、纺织部、煤炭部等)，用行政手段建立各个层次行业协会的方式，实现了从“部门管理体制”向“行业管理体制”的转变，也促成了我国行业协会规模的快速发展。

同时，在我国江浙地区以及东南沿海，以浙江温州地区为代表，由于其私营经济发达并且市场竞争激烈，为了维护企业自身利益，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出现了众多由企业自发组建的行业协会，这是我国行业协会的形成的另外一种方式。这些行业协会为企业提供市场信息、技术培训、制定行业规范、联系国际交流、进行反倾销等集体性服务。

无论是行业管理体制改革的产物，还是市场竞争下的产物，我国的行业协会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其在数量上都有大幅度的增长。根据民政部的统计，从2002—2006年，我国行业性社团规模在以年均11.2%的速度快速增长。2007年我国工商服务业类社团达到17 747个，2008年为20 945个，比上年增长18.02%。当前我国行业协会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基础，其活跃程度在逐步加强。

但是也有相当数量的行业协会被形象地描述为：“戴市场的帽子，拿政府的鞭子，坐行业的轿子，收企业的票子，供官员兼职的位子”，协会被称作“二政府”，其功能不被认可，行业协会的社会合法性存在质疑。本文从企业的角度出发，探讨行业协会的功能维度，寻找行业协会在其服务对象——企业中的认可功能，从而找到我国行业协会的发展动力源泉，进而为提高行业协会的社会合法性，改善协会发展环境而提供理论参考。

一、行业协会功能综述

从行业协会的形成原因可以看出，一般意义上行业协会的职能是为了弥补市场失灵和政府失灵。Doner和Schneidery(2000)［1］进一步地将行业协会弥补政府失灵的职能称为市场支持性活动，将行业协会弥补市场失灵的职能称为市场补充性活动。其中，行业协会的市场支持性活动主要包括：(1)通过对公共部门官员施压，间接地促进产权的界定、保护和廉洁的行政;(2)推动政府增加或改善本应由其供给的公共品。行业协会的市场补充性活动主要包括促进宏观经济稳定和改革，如对工资和价格总水平的影响，降低宏观经济波动对企业的冲击;行业内部企业之间横向协调，以避免产品和要素市场上的恶性竞争;在上下游企业之间就供给、价格和质量进行垂直协调;降低信息搜寻成本;制定标准和技术升级等。这些服务和产品涉及对企业的生产和投资决策进行直接的协调，可以克服各类市场的不完善。

郑江淮(2006)［2］延续以上研究，将协会的功能分为合约性实施和非合约性实施两类。行业实施中降低交易成本和惩罚合约执行中的机会主义行为的功能称为合约性实施，其目的是形成良好的合约秩序;而除此之外的增进同一方交易者集体利益的集体行动，称非合约性实施，其目的在于通过制定行业质量标准、信息共享和披露、制定行业发展规划、组织利益集团游说政府等，形成良好的行业发展秩序。

Pyle(2009)［3］从实证的角度考察了俄罗斯经济转型时期的行业协会。从加强企业间的横向联系方面来说，行业协会可以帮助企业获取可靠的潜在的客户商品内部信息交流，获取开发新市场和新技术的机会，直接或者间接地解决企业间的争端。从加强企业间的纵向联系方面来说，主要体现在行业协会与政府的关系协调，从而维护企业利益，具体包括游说政府官员、参与立法和规避政府对企业的不合法干预等功能。

余晖(2002)［4］认为，信息提供、协调行动是协会组织的两大功能。就信息提供而言，协会组织主要有三种功能：第一，信息库功能。第二，受相关单位委托调查违约投诉的真实性。第三，利用其专业化职员或共同使用外部知识资源，为本行业整体发展前景提供预测，也可以为成员或成员群体提供个性化的信息服务。就协调功能而言，行业协会的作用主要由三个方面，(1)为行业内部所有当事人提供一个合作框架，促使所有当事人之间的交易和博弈从欺骗均衡转到合作均衡。(2)行业协会制定规约和处罚程序，对那些搭便车的成员实施处罚，从而避免其机会主义行为造成行业获得整体利益增进的机会丧失。(3)协调协会内部成员自律性行动，甚至直接对制定行业标准、合约纠纷进行仲裁和判决。

贾西津(2004)［5］、孙燕(2009)［6］基于交易成本的分析，认为行业协会产品类似俱乐部产品，更接近公共产品。第一，协调行动，包括政策游说活动、价格协调、制定行业规范并负责监督实施，提高行业信誉。第二，服务功能，包括信息服务、组织展览会和国际交流会、技术培训交流等。

吴碧林(2008)［7］认为，行业协会作为行业发展的自我管理者，是市场机制和政府机制之外的第三种调节机制——中间调节机制。其功能主要体现在：提供公共服务，促进行业的发展;代表本行业参与政府公共行为，制约政府权力的扩张;沟通政府与市场主体间的交流，缓解各方面的矛盾;实行行业自律管理，维护行业整体利益和市场经济秩序。

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归纳了行业协会的功能，但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行业协会有哪些功能可以被认可?下文将以企业为视角，借鉴现有的研究成果，通过对行业协会的实地调查和企业人士的访谈，形成我国行业协会的具体功能量表，然后运用SPSS17.0和AMOS7.0等统计软件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和验证性因子分析，建立我国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维度模型。

二、中国行业协会功能维度实证分析

(一)量表开发

本研究中，量表开发经历了几个阶段：第一阶段，从现有文献中摘录尝试性指标，其中包括Doner、郑江淮等学者的研究以及《政协温州市委员会关于进一步促进行业协会发展的建议案》等文件;第二阶段，在文献分析的基础上，采用预测试的方式，对来自企业和协会的6位相关人员进行访谈测试，通过他们的反馈和评价，对项目的表述、设置、问题量等方面进行了修正;第三阶段预调查，小范围发放问卷，并对原量表题项进行修正。量表最后由16个测量题项组成，均采用Likert7级量表法设计而成，“完全同意”计7分，“完全不同意”计1分。

(二)数据搜集

本研究调研时间从2009年7月6日至10月30日，历时三个月，调查对象为福建、重庆、四川、广东、山西等地参加了行业协会的企业，由与行业协会有往来关系的企业相关人员填写。共收集到问卷537份，剔除填答不完整、答案过于一致的问卷27份，最后获得有效问卷510份。

表1 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三)结果分析

1.描述性分析

在参加本次调查的企业中，民营性质的企业比重为53%，其他类型的企业比重为47%。从企业加入行业协会的动机来看，为了解行业信息和提高社会影响力的企业比重分别为59.22%和58.24%，为认识同行和寻找客户资源的企业比重分别为36.08%和35.88%，问卷中列出的其他原因，包括寻求保护、大家参加我也参加、为获取非会员享受不到的服务以及其他原因等项目勾选的企业比重均不足20%。从受调查企业在所参加协会中的地位来看，处于会长或者副会长位置的企业比重为33.80%，一般会员的为58.94%。此外，加入协会的时间超过1年的受调查企业比重为92.49%。从以上对受调查企业基本情况的描述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论何种性质的受调查企业，对所参加的行业协会是有一定认识了解的，并且认为协会可以为企业提供帮助。

2.探索性因子分析

本研究在做因子分析前，使用KMO值对样本数据进行因子分析适合性检验。KMO值越大，表示变量之间的公共因子越多，越适合进行因子分析。本调查样本的KMO值为0.912，表示适合进行因子分析。Bartlett球形检验的卡方值为5 417.129，显著性水平为0.000，说明各指标间并非对立，而是相互联系的，可以对样本数据进行因子分析。

采用主成分法，选择方差最大正交旋转处理，以特征值大于等于“1”作为因子提取的原则，并参照以下原则逐个删除题项：(1)在所有的共同因子中的负荷量均小于0.5的题项;(2)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共同因子中的负荷量均超过0.5的题项;(3)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共同因子中负荷量差异过小的题项。

按照上述原则，依次删除“协会参与、组织本行业的展销会”和“协会参与制定、修订地方或国家有关行业标准”两个题项。这也是由于我国行业协会发展的现实情况决定的。根据作者对相关企业人员的深度访谈调查，普遍认为目前我国行业协会在对企业的影响力与对政府的施加影响等方面能力有限，所以协会组织展会和参与制定行业标准等功能的实现还不普遍，因此这两项功能在分析中被删除。

重新对剩余的14个题项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得到的因子负荷矩阵如表1所示，共计提取出3个特征值大于1的共同因子。根据所包括题项的具体内容，分别将这三个因子命名为信息功能、协调功能和管理功能。所有14个题项的因子负荷量均超过了0.50，没有出现严重的交叉负荷。三个共同因子的累积解释方差量达到了73.805%，远大于50%的最低标准，这表明提取的因子足以描述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内容。

3.验证性因子分析

利用结构方程建模分析软件AMOS7.0，对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的探索性结构进行验证，从而最终确定行业协会功能的具体测量结构。

初始模型包括14个题项，模型拟合指数如表2所示。

表2 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模型的拟合指数

初始模型中，包括CMIN/DF等指标没有达到标准值，因此对测量模型进行修正。因为“协会创办了刊物和简报”与“协会组织各种宣传、信息发布活动”、“协会进行行业调查和行业分析”与“协会经常向企业通报本行业重大事件和政策变化”、“协会制定行规行约，并监督执行”分别与“协会协调会员与非会员之间的关系”、“协会组织、引导企业参与社会公益活动”这些功能之间有关联性，所以增加这些变量之间的残差相关路径，结果卡方值显著减少，并且其他拟合指数均有较大程度的改善，如表2所示。最终的修正模型4表明模型的整体拟合情况良好，因此决定采用修正后的模型，如图1所示。

4.问卷的信度与效度检验

考察样本数据的信度，本文主要采用Cronbach’s Alpha系数和组成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系数。依据样本数据，计算不同变量的信度Cronbach’s Alpha系数如表3所示。本文所涉及的3个潜变量，其最小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296，大于0.7的阀值标准。

CR系数用以表征同一因子中的多个指标的内部一致性，其临界标准是不低于0.7。三个构成维度的 CR值都达到了0.70以上，最低为0.833 9。这表明了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三维度模型具有较高的信度和内部一致性。

图1 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模型

在进行量表开发的时候，为了保证量表的稳健性，需要验证其构念效度(construct validity)。本文通过收敛效度(convergent validity)来评价行业协会功能维度模型的构念效度。收敛效度主要用于评价测量指标彼此之间一致性的程度。根据表3和图1中的统计数据，可以发现各测量指标的标准化因子负荷均符合要求(λ＞0.50)，且t值都达到了显著性水平(p＜0.001)，这表明评价模型具有较好的收敛性。另外，通过计算各个因子的平均方差抽取量(AVE)来进一步评价收敛效度。三个因子中AVE的最低值为0.507 3，大于0.5的推荐标准。综上所述，本文开发的企业视角行业协会功能三维度模型具有很好的收敛效度。

表3 企业视角行业协会功能模型的信度和效度指标

三、结论与展望

通过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的探讨，本文在现有理论研究的基础上，对行业协会功能进行了归纳和分类，用规范的方法发展了测量行业协会功能的调查量表，最终确立企业视角的行业协会功能维度模型，提出企业认可的行业协会功能包括信息功能、管理功能和关系协调功能3个维度。实证结果显示，该模型的内部一致性和信度较好，同时具有较佳的收敛效度，适用于我国行业协会功能表现情况的测量。该模型显示出行业协会的哪些功能是被企业所普遍接受的。

由于受条件和工具的制约，本文仍存在局限性：(1)本文主要从企业的角度对于行业协会功能体系进行了检验，但是在调查研究样本的覆盖广泛性、样本容量等方面还存在一些局限性。后续研究可将问卷的调查对象不断扩展，从而使研究更加完整。(2)尽管本文进行了访谈和预试，但评价体系的测量指标为自行开发，后续研究有必要进行更为严格规范的质性研究。例如对访谈内容进行编码分析，以提炼出更多测量指标，从而发展出更为精确的企业认可的行业协会功能体系。

［1］Richard F D，Ben R S.Business Association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Why Some Associations Contribute More than Others［J］.Business and Politics，2000(2).

［2］郑江淮.行业协会职能配置与政策创新［R/OL］.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003年度应急项目课题报告，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论文库收录，http：//www.usc.cuhk.edu.hk，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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