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

杨卫东

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

杨卫东*

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主要通过东方学与西方媒体体现。在东方学的视野下，伊斯兰世界是落后的，对西方充满了敌意。西方对伊斯兰世界所形成的这种所谓的东方学思维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首先，西方的基督教世界在早期发展中受到其近邻伊斯兰世界从宗教文化观上的强力冲击，基督教的一神论观受到伊斯兰宗教观的挑战。其次，近代以来西方世界的殖民扩张促使西方以一种强者的心态审视伊斯兰世界，而伊斯兰世界的衰落又促使西方世界掌握着对伊斯兰世界的话语霸权。受东方学的影响，西方媒体对伊斯兰世界存在有一定的偏见，而这种偏见又集中体现在以美国为首的大众传媒。美国承袭了欧洲社会对伊斯兰世界的偏见，并通过精英与媒体的结合，形成为当今美国社会对伊斯兰世界一种模式化的固有成见。受这种思维影响，西方社会普遍认为伊斯兰文化充满了敌意，对西方价值观与国家利益构成了威胁，而媒体又在肆意渲染着西方对伊斯兰世界的这种偏见，从而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体现了西方知识体系的一种话语权，而这种话语权是一种典型的东方学思维方式。透过西方的话语体系，我们可以看到其背后鲜明的政治性色彩。

西方话语体系 东方学 媒体 伊斯兰世界

西方社会对伊斯兰世界的认识既受到近代以来兴起的东方学的影响，又受到当代西方媒体世界的支配。在这种西方式话语体系塑造下，西方对伊斯兰世界存在有一定的偏见和误区。本文探讨了东方学视角下的伊斯兰研究误区，以及西方主流媒体对伊斯兰世界的价值观偏见，并对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观进行了深层次的分析。

东方学视角下的伊斯兰研究误区

近代以来，在西方对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以及以中国人为代表的东方人看法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一门学问，即东方学。东方学就是西方人研究对东方社会认识的学问。由于近代以来西方经济、政治和文化逐渐走到了人类文明的快车道，而东方社会的发展陷入了停止状态，这样，按照西方人的观点，东方是劣等的象征。作为西方社会的近邻，穆斯林更是成为这种劣等民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一点，在西方社会的东方学研究中得到充分地体现。按照阿拉伯裔美国学者爱德华·萨义德(Edward W．Said)对东方学的研究，“伊斯兰”本身不光被贴上了不准确的专利，而且还表达了一种不受限制的西方世界对伊斯兰的种族优越主义，文化甚至种族的憎恨，荒谬而不受限制的敌意。①Said E W．Covering Islam：How the Media and the Experts Determine How We See the Rest of the World．London and Henley：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1981：xi

西方对伊斯兰世界所形成的这种所谓的东方学思维观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首先，西方的基督教世界在其早期发展中受到其近邻伊斯兰世界从宗教文化观上的强力冲击，基督教的一神论观受到伊斯兰宗教观的挑战。从地缘文化上讲，伊斯兰世界的核心地区紧挨着欧洲基督教世界，并从东部与南部地区形成了对基督教世界的半包围态势。伊斯兰教自诞生之日起，就自视对基督教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扬弃”。所以，作为同源异质的这两大宗教，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与排他性。宗教观的排他性以及地缘政治的现实威胁，促使西方世界总是以异己的心态诋毁乃至妖魔化伊斯兰世界，这一点在东方学的研究上体现得相当明显。例如，17世纪的欧洲东方学专家巴泰勒米·德尔贝洛(Barthelemy d'Herbelot)在《东方全书》中将穆罕默德形容为“骗子”，“异端邪说之始作俑者，异教的创始人”，并认为伊斯兰教这一“邪说盗用了宗教之名”。②［美］爱德华·W．萨义德．东方学．王宇根译．三联书店，1999：83而德尔贝洛的《东方全书》直到19世纪对欧洲世界都具有广泛的影响。萨义德在《遮蔽的伊斯兰》一书中指出，在中世纪的绝大部分时期以及文艺复兴的早期阶段，欧洲人视伊斯兰为叛教、晦涩与对上帝的亵渎，是一种魔鬼般的宗教。由于伊斯兰世界是基督教世界的近邻，这种地缘因素总是唤起西方世界对过去伊斯兰世界入侵者的沉痛记忆，伊斯兰世界潜在的权力不断地引起西方世界的焦虑。③Said．Covering Islam：5故此，在西方的东方学观中，阿拉伯人被视为西方世界的劲敌，这一点在东方学中也得到了应有的体现。

其次，近代以来西方世界的殖民扩张促使西方以一种强者的心态审视伊斯兰世界，而伊斯兰世界的文化衰落又促使西方世界掌握着对伊斯兰世界的话语霸权。近代以来，西方对于非西方世界的认识是以殖民主义作为知识框架的。一般而言，欧洲学者从其强势地位这一立足点出发认识非西方世界。所以，他们对东方的认识除了参考欧洲前辈的观点外，其他地区学者的观点不会采纳。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关于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认识要么基于其强势地位或与伊斯兰世界的对立，要么基于对伊斯兰文化的反感。可以说，只要欧洲人的这种认识框架不变，他们对伊斯兰世界会永远持一种消极的认识观。英国著名的伊斯兰学者戈弗雷·詹森(Godfrey H．Jansen)就曾经指出，西方学者的东方学研究反映了“那个时期知识上和感情上的局限性”，故此，他们无法摆脱“先入为主和偏见”。

在西方殖民文化的影响下，东方学下的伊斯兰世界必然带有西方社会对东方的偏见和误区，这一点自然体现在现实的西方世界中。在萨义德看来，有关伊斯兰和阿拉伯的书籍和文章一成不变地沿袭着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所形成的强烈的反伊斯兰情绪。为此，他举例指出，哥伦比亚学院1975年为本科生开设的阿拉伯语课指南说，这一语言中每一语词都与暴力有关，阿拉伯语可以“反映”出阿拉伯人头脑中顽固的好斗性。一项名为《美国教科书中的阿拉伯人》的综合调查表明，阿拉伯这一“民族-宗教”群体的形象在美国教科书中受到了最令人惊异的扭曲，或者说得到了最冷酷无情的表述。①萨义德．东方学：368所以，在西方强势文化的影响下，东方学中对于伊斯兰世界的认识，是依据西方基督教世界的道德观和认识论体系标准的。而这种东方学的认识论标准，按照萨义德的分析，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男性领域。像现代社会为数众多的专业领域一样，它在考察自身及其对象时戴着性别歧视的有色眼镜”。故此，萨义德发出这样的感慨：“每一个欧洲人，不管他会对东方发表什么看法，最终都几乎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一个帝国主义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中心主义者。”②萨义德．东方学：260-264

西方媒体对伊斯兰世界的价值观偏见

东方学视角下的这种伊斯兰研究误区导致了西方学术界盛行着一种对伊斯兰世界的偏见、蔑视乃至诋毁，而这种消极的伊斯兰世界观又直接体现在西方的大众传媒领域。有学者指出，西方媒体的伊斯兰世界观主要受到西方世界对伊斯兰教和伊斯兰地区认识的影响。①Hippler，Lueg，eds．The Next Threat：Western Perceptions of Islam．Boulder，CO：Pluto Press，1995：7前文所述，在东方学观的支配下，西方社会从学界到普通民众对伊斯兰世界都抱有极大的偏见，形成了对穆斯林的一种程式化的固有模式。例如，在西方媒体的视野下，“阿拉伯人只懂得武力;野蛮与暴力是阿拉伯文明的一部分;伊斯兰教是一种不容纳他人的、种族隔离主义的、中世纪的、狂妄的、残忍的、反妇女的宗教”。②［美］爱德华·W·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李琨译．三联书店，2004：4221967年的中东战争后，阿拉伯人的形象从早期的骆驼背上的游牧民族变成了代表着无力和易败的漫画形象。1973年的阿以战争之后，阿拉伯人的形象具有一定的威胁性。这一时期的西方卡通中不断出现阿拉伯酋长站在油泵后面的形象，然而这些阿拉伯人显然具有“闪米特人”的特征：显眼的鹰钩鼻，邪恶的斜睨神情，显然意在提醒西方人注意，“闪米特人”是西方人所有麻烦——主要是石油短缺的内在根源。③萨义德．东方学：366

西方媒体对伊斯兰世界的认识受到西方的东方学影响，也受制于西方世界与伊斯兰世界的政治与经济互动关系。在西方人看来，伊斯兰代表了一种对西方文明的威胁。但是，这种源于文化层面的威胁自近代以来由于伊斯兰世界的衰落并没有引起西方世界过多的重视。但是，20世纪70年代的西方石油危机以及70年代末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发生，促使西方世界改变了对伊斯兰世界的看法。自此，西方大众传媒普遍用诸如“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或“狂热主义”等词语来形容对伊斯兰世界的认识。

西方媒体对伊斯兰世界的偏见集中体现在美国的大众传媒上。有学者指出，美国对伊斯兰世界的早期观念受到基督教欧洲殖民主义的影响。美国继承了欧洲文化那种“视伊斯兰为独裁宗教，穆斯林是恐惧与幽灵的象征”这样一些价值观，而这些观念被美国毫无保留地继承下来。④Gerges F A．America and Political Islam：Clash of Cultures or Clash of Interests?．Cambridge and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9欧洲的这种伊斯兰世界观被美国所承袭，并通过美国精英与媒体的结合，形成为今天美国社会对伊斯兰世界一种模式化的固有成见。后冷战时期，伴随着伊斯兰极端反美主义的强势崛起，美国与伊斯兰世界冲突的加剧，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经常将恐怖主义等同于伊斯兰极端主义。例如，90年代，美国一些民间调查显示，大多数美国人相信，穆斯林是一些宗教狂热主义者，伊斯兰基本上是一种反民主的宗教。在1994年的一次民意调查中显示，在普通美国人中的36%会认为伊斯兰极端主义对美国是一种威胁，而美国精英群体中有多达52%的人持这种观点。①Gerges F A．America and Political Islam：Clash of Cultures or Clash of Interests?．Cambridge and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8长期从事中东新闻报道的美国资深新闻记者拉里·平卡科(Larry Pintak)女士指出，尽管1983年到2000年之间的全球恐怖袭击事件中有一半是来自于斯里兰卡内部的派系斗争，但绝大多数美国人却固执地将一切恐怖袭击事件与中东穆斯林联系起来。所以，一些媒体人士指出，反穆斯林主义和反伊斯兰主义充斥于美国的“新闻工作间”。为此，平卡科女士这样评价：造成美国媒体心胸狭隘的主要原因在于种族中心主义，民族主义的偏见以及美国民众对以色列高度的身份认同。②Pintak L．Reflections in a Bloodshot Lens：America，Islam and the War of Ideas．London and Ann Arbor，MI：Pluto Press，2006：37从这些事实不难看出，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许多政治精英和普通民众认为伊斯兰文化充满了敌意，对西方价值观与国家利益构成了威胁。而媒体又在肆意宣染着西方对伊斯兰世界的这种偏见，从而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媒体在消极地刻画着穆斯林的形象，而媒体的观点又成为美国大众舆论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美国，媒体代表着主流舆论的价值观，而媒体和主流舆论控制着美国对伊斯兰世界的认知，掌握着话语权。在这种情况下，媒体就在事实上掌握着宣传美国社会对伊斯兰世界认知的权力。平卡科女士指出，电视、报纸等美国主流媒体垄断了美国公众乃至世界民众的世界观。美国的精英阶层拥有权力，决定着何为新闻。她引用美国NBC新闻节目的前著名主持人戴维·布林克利(David Brinkley)的一句话指出：“我所说的就是新闻(News is what I say it is)。”③Pintak L．Reflections in a Bloodshot Lens：America，Islam and the War of Ideas．London and Ann Arbor，MI：Pluto Press，2006：37应该指出，媒体的观点并非美国政府制定对外政策的依据，但媒体可以塑造美国的伊斯兰世界观。事实上，媒体对伊斯兰世界存在有偏见，它往往以消极的眼光审视着穆斯林世界，并把它们的看法展示在美国公众面前。这样，媒体与公众的伊斯兰世界观连为一体。尽管这种大众舆论并非就意味着美国政府对伊斯兰世界的看法，但美国对外政策的制定者往往会从媒体和公众舆论那里了解到一些针对伊斯兰世界的信息。一方面，媒体对伊斯兰世界负面的新闻报道，作为一只强有力的推手，强化并体现了美国对外政策制定者对伊斯兰世界的担忧和偏见;另一方面，媒体的伊斯兰世界观塑造了一种有利于美国政府制定对伊斯兰世界政策的氛围，这样，媒体间接地介入了美国政府对伊斯兰世界政策的制定。

西方话语体系的深层次解读

从近代以来西方社会兴起的东方学直到当代西方主流媒体对伊斯兰世界的宣传和报道，我们始终看到的是一个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而这种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我们至少可以从两方面做出深层次的解读：

其一，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体现了西方知识体系的一种话语权，而这种话语权是一种典型的东方学思维方式。按照萨义德的理解，东方学是一种思想体系、权力话语与意识形态虚构。①萨义德．东方学：422自近代以来，关于伊斯兰世界的认识形成了一种知识体系，但这种知识体系并没有掌握在伊斯兰人手中，而是掌握在西方知识精英手中。英国学者詹森指出，近代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关于伊斯兰世界的学术话语权掌握在西方的东方学者手中。直到1935年前，关于伊斯兰的书籍，99%以上都是由西方学者撰写的。所以，伊斯兰教的穆斯林学生到了智力所及的时候，不得不在牛津、巴黎、荷兰的莱登、西德的格廷根以及美国的哈佛和普林斯敦这样一些学术中心里，在西方伊斯兰学者指导下进行学业深造。这样，西方教育出来的穆斯林学者，一直用西方教师的眼光来观察他们自己的宗教。而西方教师眼里的形象，常常是歪曲的——这几乎不可避免，原因就在于东西方之间持久的紧张关系。最后，詹森借用一位博学的穆斯林学者的观点指出，西方的东方学家的偏见和误解在穆斯林内部造成了一种“知识浩劫”。②詹森．战斗的伊斯兰：84-85众所周知，当对一种文化的知识体系影响到人们的认识领域时，知识就可以转化成一种权力。西方的媒体和主流舆论控制着西方对伊斯兰世界的认知，掌握着话语权。而媒体和舆论代表着知识界，掌握着宣传西方社会对伊斯兰世界认知的权力。所以，我们可以说，与其是知识的胜利，不如说是解释权的胜利。

法国哲学家福柯认为，权力生产知识，权力生产话语并赋予其“真理”的身份，权力为知识生产提供了一种必要的环境。权力因素参透到知识生产的过程中，并支持知识的生产和传播。“权力生产知识”不是说知识成为权力的附属品，而是说现代知识本身具有权力功能。在福柯看来，没有脱离权力环境的现代人文科学知识。①刘永谋．福柯的主体解构之旅：从知识考古学到“人之死”．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104按照福柯的理解，知识与权力相互支持、相互影响。权力产生知识，知识也可以产生权力。知识通过塑造人们的观念，影响大众舆论，从而形成为一种公众认同的观念文化，影响公众的认知。这样，知识就成为一种“软权力”。

其二，透过西方的话语体系，我们可以看到其背后鲜明的政治性色彩。萨义德认为，西方关于东方的许多知识，并非纯粹知识，而是政治知识。知识的产生有着严密秩序的政治情境。在他看来，欧洲，还有美国，对东方的兴趣是政治性的。②萨义德．东方学：14-16萨义德依据对东方学的深入剖析，认为“东方学归根到底是一种强加于东方之上的政治学说”。③萨义德．东方学：260他在《遮蔽的伊斯兰》一书中也指出，西方社会关于伊斯兰的论述被涂上了政治、经济和思想的色彩。许多例证明显地表明，关于对伊斯兰的论述与其说是被无限的夸大，不如说是与政权或权力有关。④Said．Covering Islam：xvii1976年，美国的一批中东学专家出版了一本名为《中东研究》的书，该书主编伦纳德·宾德(Leonard Binder)在序言中就明确指出，美国发展地区研究的基本目的是基于政治原因。宾德坦承，学者在开展学术研究时具有一种价值导向，这种价值导向会体现在其学术成果中。⑤Said．Covering Islam：133-134

在一般人的思维逻辑中，西方的大众传媒大多不会直接受制于政府，具有相对的价值中立，但在一个西方价值体系影响下的媒体世界中，任何针对东方世界，尤其是伊斯兰世界的新闻报道都会带有鲜明的东方学逻辑思维。在这种东方学思维模式下，媒体与伊斯兰问题专家、政府之间相互协作，异口同声地认为伊斯兰是西方文明的威胁。有关针对伊斯兰的负面形象完全占据了西方价值观的主流，这种观点非常盛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是认为伊斯兰是什么，而是认为这个社会中主要的部门或机构认为伊斯兰是什么。同时，我们还应该认识到，西方的大众传媒在许多情况下也受制于政府的影响。有学者就指出，美国的主流媒体支持政府的政策，也愿意接受政府的“新闻管制”，这一点在外交方面尤为明显。①Herman E S．The Media's Role in U．S．Foreign Policy．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Summer 1993(23)、(26)平卡科女士就认为，美国政府没有完全控制媒体，但美国媒体的许多新闻稿源却主要依靠政府。所以，华盛顿在塑造美国的新闻报道方面起着重要作用。②Pintak．Reflections in a Bloodshot Lens：42有数据分析指出，《华盛顿邮报》与《纽约时报》头版新闻的3/4稿源都来自于美国政府提供的资料。③③ Herman E S．The Media's Role in U．S．Foreign Policy．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Summer 1993(23)、(26)就媒体与政府的这种特殊关系，美国学者罗伯特·恩特曼(Robert Entman)提出了一种“瀑布模式”(Cascading model)理论。按照这种理论，白宫首先提出一个给定的新闻议题，这一议题激发了精英记者和其他权力代理人的思想火花。随后，这些思想火花如瀑布中的水一样通过媒体依次往下流淌，最后在新闻网络中产生共振。④Pintak．Reflections in a Bloodshot Lens：42恩特曼的这种理论非常形象地勾勒出了政府、媒体与大众舆论之间的逻辑关系。

西方媒体受制政府，这一点比较容易理解，但在有些情况下，西方媒体受控于政府，或者说，政府本身操纵着媒体，甚至通过媒体散布虚假信息，这就有些不可思议。2003年初，在美国发动对伊拉克战争的前夕，主流媒体一致的声音是主张对伊动武，而反战的声音消失在铺天盖地的对伊动武声浪之中。美国CNN一位评论家指出，后“9·11”时代，美国媒体被一种恐惧氛围和新闻审查所主导。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的一位资深高级编辑在接受采访时甚至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们被控制了。”⑤Ibid：43在美国发动对伊拉克战争之后，为了抵制阿拉伯电视台与半岛电视台在中东的影响力，在美国政府扶植并控制下在伊拉克建立了自由电视台(al-Hurra)。为此，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特意在华盛顿接见了自由电视台的主要负责人，小布什希望自由电视台多宣传美国的民主制度、美国政府给中东国家的援助，而不是整天报道中东人民对美国的不满和怨恨。故此，平卡科女士称自由电视台是美国在中东的喉舌和代言人。①Pintak．Reflections in a Bloodshot Lens：258据西方媒体透露，2002年，美国国防部计划成立一个所谓的战略影响办公室(Office of Strategic Influence)，其主要目的是加强中东、亚洲和欧洲地区民众的观念管理，而加强观念管理的手段之一就是向一些不明就里的新闻记者发布虚假信息。此事一出，许多人对国防部的这种做法提出质疑，因为这有损政府的形象。加之依照美国的法律，政府不得在国内向民众做宣传活动。所以，成立战略影响办公室之事也就夭折了。②Ibid：273但是，我们无法知道当今由西方政府通过媒体对外发布的信息中有多少存在着一定的虚假性。

结束语

在当今国际政治舞台，话语权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权力。在有些情况下，这个世界是什么并不重要，而如何认识这个世界，由谁来掌握话语权并解释这个世界却至关重要。在一个西方强势文化主导下的媒体世界中，西方话语体系下的伊斯兰世界只能体现西方的价值观。但是，在这种西方话语体系的塑造下，西方社会永远无法摆脱对伊斯兰世界的偏见和误解。试想，当英国人整天在BBC的影响下，美国人整天在CNN与FOX电视台的影响下，他们能够对阿拉伯人有好感吗?当阿拉伯人整天坐在家里观看半岛电视台的节目，他们不会增加反美情绪?自近代以来，西方总是以强势文化的心态，自视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审视东方，尤其是与其有着千年恩怨的伊斯兰世界。基于这种心态的东方学以及受其影响的当代西方主流媒体只能透过他们的三棱镜认识伊斯兰世界，其结果只能是陷入西方基督教世界与东方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冲突。

(责任编辑：张业亮)

* 天津师范大学。通信作者及地址：杨卫东，天津市西青区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邮编：300387;邮箱：wdyang69@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