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昱 杨彩云
(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 200237)
社会学与社会工作
社会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影响分析
——基于上海市的调查数据
张 昱 杨彩云
(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 200237)
中国社会是熟人社会,社会关系网络在就业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它将最终影响到就业的质量。实证结果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存量匮乏,就业质量偏低,其中就业质量受社会网络阶层差异的影响最为显著。网络阶层分布越广,工作收入越高,工作满意度也越高,与雇主的心理契约达成状况亦更佳。此外,网络规模越大,工作满意度越高。而网络紧密度与工作收入、参保概率呈负相关。在此基础上,为提高新生代农民工个体社会资本存量,最大程度发挥社会资本的效用,笔者提出若干尝试性的建议。
新生代农民工 社会资本 社会网络 就业质量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推进,大规模的农民工群体向城市流动寻找就业机会,以获得更大的发展。然而脱离熟人社会的城市农民工的社会资本存量明显下降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这在我国社会注重人际关系的传统观念下势必进一步影响其就业质量。现今,新生代农民工正逐渐代替第一代农民工而成为农村流动人口的主力军。与第一代农民工相比,他们具有年纪轻、受教育程度较高、更向往追求城市生活方式等特点。中共十七大报告指出:“要坚持实施积极的就业政策,加强政府引导,完善市场就业机制,扩大就业规模,改善就业结构……规范和协调劳动关系,完善和落实国家对青年农民工的政策,依法维护劳动者权益。”鉴于此,探讨社会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影响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迄今为止,已有的研究大多只限于研究社会资本对各类群体就业状况的作用,其重点在于研究是否获得就业及获得就业的过程,关注的是就业数量的层面,而对就业质量的深入探究较少。本文通过统计调查和实地研究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利用问卷法、访谈法、文献法等手段获取具体的资料,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法,借鉴对个体层次社会资本的测量,具体分析社会资本对就业质量的影响。
新生代农民工:本论文中所指的新生代农民工,是指那些出生于1980年以后、年龄在16~30周岁之间(算至2010年)、1990年前后接受基本教育、90年代中后期外出务工的农村青年群体。
社会资本:本文理解的社会资本是指嵌入个人社会网络之中,可以为个人所调用的具有生产性与增值性的资源。具体操作化为三个维度:网络规模(测量个体的借贷网规模)、网络紧密度(网络中彼此经常交往人数的比例)、网络质量(网络成员的阶层差异)。本文网络规模与网络密度的测量所使用的网络类型为借贷网测量方法,而根据位置生成法来测量网络成员阶层的差异性。
就业质量:本文所理解的就业质量是反映整个就业过程中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结合并取得报酬或收入的具体状况之优劣程度的综合性范畴。①刘素华:《就业质量:概念、内容及其就业数量的影响》,《人口与计划生育》2005年第7期。依据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就业大多属于非正规就业,具有不稳定、收入少、福利低等特点,遵循主客观相结合的原则将就业质量评估指标定位为:工作收入,社会保险,劳动合同,工作满意度,心理契约。
图1 研究思路示意图
本文的研究思路围绕三个问题展开:一是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总体状况如何?二是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质量状况如何?三是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对其就业质量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图1)下面我们围绕着这三个问题,提出具体的研究假设。(表1)
文中选用的数据来源于2008年国家大学生创新实验项目《社会融合视角下农民工就业能力提升研究》(S0844)抽样调查中的部分数据,即在项目总数据①2008年国家大学生创新实验计划项目《社会融合视角下农民工就业能力提升问题研究》的总数据是包括对城市外来人口调查的300份问卷数据,剔除无效问卷之后,样本剩余242份,有效率80.67%。采用配额抽样法对上海市除崇明县以外的所有地区进行调查,所纳入样本为在沪居住外来人口(不具有上海市户籍)。中挑选出80年代后出生(16-30周岁)的样本,对所获得的调查问卷资料利用统计软件SPSS11.5进行了相关分析。以下是符合要求的样本的基本概况见表2,以及相关主要变量的说明见表3。
表1 研究假设
表2 样本基本情况的描述性统计②表2中月平均收入包括工资、奖金和各种补贴。
如前所述,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状况,笔者用网络规模、网络紧密度、网络质量三个变量加以测量,将调查问卷中的数据整理后绘制成表4和表5。
从表5可以看出,调查对象的社会网络规模在10人以下、11-30人、31-50人三个区间者居多,分别为 40.3%、42.8%、9.4%,三者共计92.5%。而网络规模在50人以上者为少数,共仅占7.5%;从表4中,我们也可以直观地了解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的整体情况,被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网络规模平均水平为19.11人,网络紧密度平均值为55.85%,网络质量的均值为8.59(网络质量的分值范围是0-28分)。
表3 主要变量的表述统计表①对表3做以下说明:(1)根据过往研究对变量转换的惯例,在模型中纳入年龄时应加上其平方项,因为通常的情况是:在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初期,随着年龄的增加,劳动者的工资先会有一段上升期,到达一个峰值后,逐渐稳定并缓慢下降,一直持续到其退休。年龄的增加有助于农民工发展更广泛的社会网络。(2)本文网络规模具体指新生代农民工的借贷网,包括了本市及本市以外与之发生借贷关系的人数总和,有亲属、亲戚、邻居、同学、同事、朋友等。(3)本文网络紧密度是指在上述网络规模内成员间的亲密程度。(4)网络质量的计算方法是:问卷中将农民工可能交往人群的社会阶层差异举例列出分别是农民、建筑工人、服务员、保安、个体工商户、知识分子、警察、企业老总、政府官员9项,认识的人随阶层差异递增赋分增大,网络中有农民或建筑工人加1分、有服务员、保安加2分、有个体工商户加3分、有知识分子或警察加4分、有企业老板加5分、有政府官员加6分,把以上得分相加总,以得分高低判断其网络质量。其值的范围是0-28分。(5)根据过往研究对变量转换的惯例,对工资做取自然对数的变换,使之更符合多元线性回归的条件。
表4 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状况 N=159
表5 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网络规模(借贷网)
与已有的调查数据相比,胡荣依据1999年在厦门市进行的“就业过程与社会网络”调查数据进行分析,计算出受访者的社会网络规模(在春节间相互拜年、交往的亲属、朋友以及相识的人数)均值达41.5人,网络密度(互相拜年交往的对象中亲属所占的比例)平均为43.52%②胡荣:《社会经济地位与网络资源》,《社会学研究》2003年第5期。,可以看出,本研究中新生代农民工的网络规模较小,网络紧密度较大。从社会网络的质量看,本研究中,新生代农民工网络质量的平均得分(8.5912)属于中下水平(网络质量的分值范围是0-28分)。
总体而言,本研究中新生代农民工的网络规模较小,网络紧密度较高,而网络质量偏低。
就业质量主要从客观评价指标和主观评价指标两方面来衡量。问卷中的数据经整理列于表6。
表6 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质量状况统计表 N=159
调查结果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收入水平普遍比较低。其中,月工资水平在2000元以上的仅占25.7%。有74.3%的新生代农民工没有达到个人所得税起征点(2000元),12%的新生代农民工月收入低于1000元,特别是还有1.3%的新生代农民工月收入在500元以下,远远低于2010年上海市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1120元)。①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关于调整本市最低工资标准的通知(2010),上海市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网,2010年3月31日。过低的收入水平制约着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能力,并进而影响到其生活质量的提高。
社会保险的参与比率是为了衡量新生代农民工在福利待遇方面的享受程度如何。表6中数据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的参保比率不容乐观,仅为46.54%,还未达到一半人数。可见,新生代农民工劳动保障和劳动关系受保护状况不佳。
劳动合同的签约比率则是为了度量与评估新生代农民工所获得就业的正规性与稳定性。以上表6数据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合同的签约比率仅为57.86%。由此可知,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稳定性相对较低。
在就业质量的测量中,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满意度②问卷中关于工作满意度的选项为“很满意”、“满意”、“一般”、“不满意”、“很不满意”,但在数据处理中将“很满意”、“满意”归为“满意”,“不满意”、“很不满意”归为“不满意”三个等级,分别赋予1-3分。是非常重要的。统计结果显示,仅有3.8%的新生代农民工对目前的工作表示满意,27.0%的感到工作一般,而不满意的占了绝大多数64.8%,且工作满意度的平均得分为1.3618(工作满意度的分值范围为1-3分),这意味着新生代农民工对目前工作的满意度有待提高。
数据显示,心理契约①国外心理契约研究将契约分为关系型契约(Relational Contract)与交易型契约(Transactional Contract),前者表明在情感上与价值观上与雇主达成一致,而后者多指在报酬、利益上达成一致,而调查问卷中问题设计偏向于后者。的达成比率为42.77%,即有42.77%的新生代农民工对目前的工作岗位还是比较认同的。
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结论,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质量偏低,无论客观物质条件的劳动回报还是主观感受的评价都不容乐观。
为进一步探究社会资本对就业质量的作用,我们将社会资本与就业质量进行回归分析。以工作收入、社会保险、劳动合同、工作满意度和心理契约为因变量,社会资本的三个维度为自变量,同时引入个体基本情况中的各变量,进行相应的逻辑回归或多元线性回归分析,以确定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因素之后,社会资本各维度对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具体影响作用。得到的具体结果如表7所示。
1.对工作收入的影响
表7 社会资本及其他变量影响就业质量的回归分析结果(一)
对工作收入进行最小二乘(OLS)多元回归分析(见表7),多重共线性诊断表明,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同时对统计中出现的奇异值进行了相应剔除。从F统计量来看,我们可以认为整体模型是显著的。
从回归模型中所得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可以看出,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下,网络阶层差异对新生代农民工月平均工作收入的影响是显著的,且是正向的(β=0.278,P<0.001);网络紧密度对新生代农民工月平均工作收入的影响也是显著的,但是负向的(β=-0.155,P<0.05);而网络规模对新生代农民工月平均工作收入的影响是不显著的。由此,证明了本文提出的假设(3),即网络阶层差异性越大,工作收入越高;同时,调查证伪了假设(2),得到的结论是网络紧密度越高工作收入并没有越高;而假设(1)没有得到证实或证伪。在加入了其他控制变量之后,网络阶层差异与工作收入的相关性减弱,而网络紧密度与工作收入的相关性消失了。
表7 社会资本及其他变量影响就业质量的回归分析结果(二)①对表7(一)(二)作如下说明:(1)模型一至六因变量为二分变量,采用二分逻辑回归,系数均为对数发生比(Odds Ratios)。(2)模型七、八因变量为收入对数,采用最小二乘(OLS)多元回归,系数均为标准化β系数。(3)模型九、十是(多分类逻辑回归)对数累进比率回归模型,系数均为对数发生比(Odds Ratios),因变量为工作满意度(很满意“3”、一般满意“2”、不太满意“1”),以很满意“3”为参照项。(4) 显著度水平为 ***p<0.001 **p<0.01 *p<0.05 +p<0.1(双尾检验)。(5)Chi-quare为卡方检验值又叫x2检验,通常用来对率(总体率或样本率)进行检验。例如,模型二卡方值17.047,p<0.05,可以认为总体上模型二各变量因素的不同对社会保险的参保率有显著性的差异,模型可靠。(6)-2LL(- 2Log L ikelihood)为-2倍对数似然值,报告值越大,意味着回归方程的似然值越小,标志模型的拟合优度越差。在模型完全拟合观察值的情况下,有似然值等于1,那么似然值的对数等于0,这一统计报告值就是0。(7)R2为多重判定系数,表示在用样本量和模型中自变量的个数进行调整后,因变量能被该多元回归方程解释的比例。(8)F检验则为对模型的线性关系的检验,如模型七检验结果F=5.641,P<0.001,说明回归模型的线性关系是非常显著的。(9)Durbin-waston为残差序列相关性检验的结果,该统计量取值在0-4之间,如果残差间互相独立,则取值在2附近,如模型七为1.756,接近2,可见残差间没有明显的相关性。(续上表)
在个体情况中,性别、年龄、年龄平方及教育年数均对工作收入有显著影响。即男性新生代农民工要比女性收入高;年龄对收入的影响为正,年龄的平方对收入的影响为负,说明收入随年龄增大将出现先增后减的趋势;文化程度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收入有正向显著影响,即教育年数越多的,其工作收入越高。从总体上看,自变量影响力由大到小依次为:年龄、教育年数、性别、网络阶层差异。未纳入控制变量前,该回归模型确定系数R2为0.098,表明用这些变量来预测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收入能消减9.8%的误差,综合解释力较低。引入控制变量后,该回归模型确定系数R2为0.312,表明用这些变量来预测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收入能消减31.2%的误差,有一定的综合解释力。
2.对社会保险的影响
鉴于因变量社会保险(是否参保)是一个虚拟变量且变量本身具有两分特点,因此,根据统计理论,使用二项逻辑回归(Binary Logistic)模型进行分析,并采用Enter回归法。模型的似然值(-2Loglikelihood)为216.878,说明模型有一定解释力。
从结果来看,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下,网络规模与网络阶层差异对社会保险不显著,而网络紧密度对社会保险的参保情况呈负相关。根据模型的中 Exp(B)值判断,在 p<0.1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紧密度每提高一个单位,新生代农民工的参保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456倍。调查结果证伪了假设(5),得到的结论是网络紧密度越高社会保险参保概率并没有越高;而假设(4)和假设(6)没有得到证实或证伪。在加入了其他控制变量之后,网络紧密度的影响力有略微减小。
而在个体情况中,只有性别、教育年数对社保参保情况有显著的关系,具体情况为:与男性相比,女性的参保机会大;文化程度越高参保概率越高,且在p<0.001的显著性水平上,每增加1年的教育年数,参保概率将是原来的1.307倍。除此以外的其他因素,无论是年龄、还是在沪年数等指标,和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保险参保情况之间都没有表现出显著关系。
3.对劳动合同的影响
劳动合同签约情况与社会保险参保情况一样采用二项逻辑回归(Binary Logistic)模型进行分析。模型的-2Loglikelihood报告值为215.304,同样模型有一定解释力。
但是,根据分析结果可知,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下,社会资本的三个维度均对劳动合同的签约情况不显著。即假设(7)、假设(8)、假设(9)均没有得到证实或证伪。在加入了其他控制变量之后,这样的显著结果并没有改变。
然而,在新生代农民工的个体情况中,年龄、年龄平方及教育年数对劳动合同的签约情况有显著影响。即在p<0.1的显著性水平上,年龄每增加1个单位,劳动合同的签约比将是原来的3.257倍;类似地,在p<0.001的显著性水平上,教育年数每增加1年,劳动合同的签约比将是原来的1.374倍。除此之外,性别、在沪年数等其他因素,与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合同签约情况之间没有表现出显著的关系。
4.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
对工作满意度进行多分类逻辑回归,模型的-2Loglikelihood报告值分别为 264.921和259.282,说明模型有一定解释力。
以上统计结果表明,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下,社会资本因素中网络质量和网络规模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满意度有显著影响,具体地说,新生代农民工社会网络规模越大,网络阶层差异越大,分布越广,其工作满意度也就越高。其中,网络质量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力大于网络规模的影响力。具体可解释为:在p<0.1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规模增加1个单位,工作满意度为一般的比率将是原来的1.049倍;在p<0.05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阶层差异增加一个单位,工作满意度为不满意和一般的比率将分别减为原来的0.894倍和0.895倍。而网络紧密度对工作满意度没有表现出显著关系。即假设(10)、(12)得到了有力地证实,假设(11)未被证实或证伪。
在加入性别、年龄等个体基本情况控制变量之后,网络阶层差异对新生代农民工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几乎没有发生变化,而网络规模的影响力略有增强,在p<0.05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规模增加1个单位,工作满意度为一般的比率将是原来的1.602倍。除此之外,个体基本情况的其他变量均未表现出对新生代农民工工作满意度有显著关系。
5.对心理契约状况的影响
从心理契约统计回归模型中可以看出,模型的似然值(-2Loglikelihood)为 205.471,说明模型有一定解释力。
从模型结果来看,在控制了个体基本情况下,只有网络阶层差异对心理契约达成状况有显著关系,而网络规模和网络紧密度对心理契约达成状况没有表现出显著关系。根据模型的中Exp(B)值判断,在p<0.01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阶层差异每提高一个单位,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契约达成发生比将是原来的1.106倍。调查结果证实了假设(15),即网络阶层分布越广心理契约达成状况越佳;而假设(13)和假设(14)没有得到证实或证伪。在加入了其他控制变量之后,网络阶层差异对心理契约达成的显著度变化不大,依然显著;而网络紧密度的影响力发生了较大改变,其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契约达成状况的显著性由不显著变成了显著,且在p<0.1的显著性水平上,网络紧密度每提高一个单位,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契约达成比将是原来的1.541倍。
此外,数据表明,在个体情况中没有出现其他因素和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契约达成状况之间有表现出显著关系。
以上十个回归模型的解释力都不是很强,这说明还有很多重要的因素未纳入回归模型,这也是以后深入研究所应考虑和探究的。但正如郭志刚所说,“在社会科学中,多元回归确定系数值一般不是很高,故这一方法多用于进行分析,较少进行预测。”①郭志刚:《社会统计分析方法——SPSS软件应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页。因此,解释力较低并不影响对现有纳入模型因素的解释。
总体而言,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与其就业质量之间存在着密切关系,与其他学者的研究相呼应,在本研究中也显示了社会资本的积极功能。中国社会科学院的赵延东在其(2001)博士论文《下岗职工的社会资本与再就业》中探讨了职工社会资本对再就业机会获得以及对其下岗后所获得新工作的质量情况——包括新工作的工资收入、职业声望、单位性质以及职工本人对新工作的满意度的影响及变化情况,并发现社会资本对下岗职工再就业获得新工作质量的影响比较复杂,但从整体上看,下岗职工所用的社会资本对其新工作的工资收入有较明显的正向作用。②赵延东:《下岗职工的社会资本与再就业》,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01年版。本论文得出的总体结论与之相一致。
深入来看,在社会资本测量的三个方面网络规模、网络紧密度和网络质量中,网络质量(网络成员的阶层差异)的效应最突出,网络紧密度和网络规模的效应也有一定表现。这与先前学者的研究类似。赵延东还发现在职工再就业过程中表现最显著的是“网络资源(网络成员的职业类别、职业地位、单位类别、单位地位等情况)效应”,拥有更丰富网络资源的下岗职工无论在再就业的机会获得上还是在获得新工作的质量上都表现出了极明显的优势,“网络规模效应”和“网络密度效应”则表现不太明显。③赵延东、凤笑天:《社会资本、人力资本与下岗职工的再就业》,《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2000年第2期。
具体地,网络质量对就业质量指标中的工作收入、工作满意度、心理契约达成三个方面均表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即表明网络阶层分布得越广,网内成员阶层跨度越大,其就越可能获得更高的收入,更能与雇主达成心理契约,对所获得工作的满意度也越高。网络中处于较高地位的帮助者拥有较多的资源,能施加较大影响,更加有助于新生代农民工找到高质量的工作。社会资源理论认为,个体社会网络的异质性、网络成员的社会地位、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个体所拥有的社会资源的数量和质量。
在上面的回归分析中,网络紧密度与就业质量中的工作收入、社会保险参保情况成负相关,证实了格兰诺维特的“弱关系”假设,而并非与一些学者如张其仔④张其仔:《社会资本论——社会资本与经济增长》,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曹子玮⑤曹子玮:《农民工的再建构社会网与网内资源流向》,《社会学研究》,2003年第3期。等对农民工的调查结果相符。但此结果印证了渠敬东的观点“为了生存就紧紧抓住强关系,为了发展就紧紧抓住弱关系。农民工在建构自身生活的世界的过程中,工具理性在社会行动中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并由此建立了目的和动机相统一的完全的行动结构”。①渠敬东:《生活世界中的关系强度——农村外来人口的生活轨迹》,柯兰君、李汉林主编,《都市里的村民:中国在城市的流动人口》,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版。这一生活轨迹的变化正表明了新生代农民工与第一代农民工的不同,预示着弱关系的力量将在求职中的作用逐渐凸显。网络紧密度越低,说明交往对象较为广泛多元,网络的异质性高,资源相异,网络资源越丰富。
网络规模的大小在本研究中对就业质量的影响相对较小。从检验结果来看,网络规模仅与就业质量中的工作满意度呈正向显著相关。笔者认为,网络规模大,说明关系多,信息和人情桥梁也多,这对就业机会获得会很有帮助,但就业质量是一个评价就业行为结果的综合性指标,除了就业机会的获得,还包括其他许多因素,所以有关网络规模与就业质量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的论证。
综上,根据异质性原理(与相同或相似地位的但具有不同属性的人接触的趋势)和声望原理(与较高地位的人接触的趋势),如果求职者希望他们能从社会网络中获得最大的帮助,那么就必须使声望原理而非异质性原理发挥作用,即尽量接触较高地位者而不是相同地位却属性不同者。②Lin,Nan,WalterM.Ensel& John C.Vanghn,“Social Resources and Strength of Ties:Structural Factors in Occupational Status Attainment”,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81,P.46.依此观点,我们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网络质量会对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状况的优劣程度产生很强的作用力,而网络规模的影响却不显著。
通过前面几章的分析以及对假设的检验,本论文可以归纳出以下结论:
注:表中标有☆的假设为被证伪的假设;标有★的假设为被证实的假设;没有标则为未被验证的假设。
1.社会资本对就业质量的正功能
从以上结论可以看出,社会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质量产生了一定的正向影响,拥有丰富的社会资本的新生代农民工更可能得到质量较好的工作。
笔者认为其直接原因首先是因为与就业有关的信息和机会并不只是通过劳动力市场来流动和传递,相反地,它们更多地是通过人们的社会关系网络来传递的。社会资本和社会网络有助于解决劳动力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促进信息流动,帮助新生代农民工获得准确、可靠的就业信息和机会,节省获得信息的时间和精力,更多的从事专业化的工作以提高工作满意度、工作收入;其次,社会资本有利于沟通人情,经过长期联系交往,建立诚信的合作、交易伙伴,在关系网络中建立口碑,形成声望,它的约束和激励功能,能调动人们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这样有助于与雇主达成良好的心理契约。而究其深层原因更多的是由于中国社会结构正处于从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转变的特殊时期,即旧的制度退出历史舞台和新的制度尚未完全成熟时,可能出现一个“制度真空”的阶段。这就为社会关系网络(社会资本)在就业中的作用生长提供了沃土。当然,笔者并无意预言社会资本将在未来的市场经济社会中失去效用,因为大量研究已经证明,即使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社会中,人们在市场中的各种经济行为也无法脱离代表“特殊主义”的社会关系网络而存在。①M.Granovettor,“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The Problem of Embeddedness”,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85,PP.480-510.②边燕杰:《社会网络与求职过程》,《国外社会学》1999年第4期。这些都预示着社会资本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所具有的生命力。
2.社会资本对就业质量的约束性
在本研究中,我们还发现了社会资本对就业质量的“负面效应”,即网络紧密度越高(通过越亲密的人找到工作)其工作收入并不会越高,参保可能也没有出现越大。这与一些学者对于农民工的调查结果不一致。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呢?笔者认为,这与本次研究对象的特殊性有一定关系。
农民工脱离熟人社会后到陌生的城市工作、生活,对于某些上一代的农民工来说,初级社会资本是他们能待在城里的唯一凭借。虽然初级资本的巨大效用对于新生代的农民工来说也不例外。但是,新生代农民工与上一代农民工不同。首先,他们对于初级社会资本的依赖强度要小于上一代,对次级社会资本的选择度要大于上一代。前面数据也显示,新生代接受教育的时间相对较长,他们除了地缘和亲缘型的社会资本外,还有比上一代更多的同学关系资本可以利用。由于新生代所受教育较多,而且较之于上一代农民工而言更年轻,他们的思想一般来说更具有开放性、活跃性,其观念转换敏捷,与城市接轨更快,因而对城市的适应性会更强。他们能够更好地利用自己已有的文化资本和开放的心态与外群体进行相互交流,吸纳更多的社会资源,而不是全然局限在自己生活的小圈子里。此外,计算机、网络应用的普及,对于新生代农民工来说,也是一种不可忽略的信息来源途径,而上一代农民工很少会用到。
根据格兰诺维特的“强关系”和“弱关系”理论,往往是弱关系对人们的求职更有意义,因为“强关系”大多由同质群体构成,而“弱关系”大多由异质群体构成,异质群体的交往面宽、差异大,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因而,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新生代农民工网络紧密度越低,工作质量越高了。
从前面对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拥有情况的考察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的总量较为贫乏,并通过进一步求证也得知社会资本的充实有助于就业质量水平的提高,其中网络质量的作用尤为突出。鉴于此,笔者对于如何提高新生代农民工个体社会资本存量,最大程度发挥社会资本的效用,给予以下尝试性的建议:
新生代农民工自身应注重个人能力的培养,重视与他人的交往互动中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以加大社会资本的调用比率,促进社会资本的增值。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量的证据显示个体倾向于选择那些与他们类似的人做朋友。如果成功人士偏爱于与其他成功人士交往,那么这种偏好将会使朋友之间的收入和职业地位发生交互作用,甚至是在对劳动力市场结果不起因果作用的情况下也是如此”。③Mouw,Ted,“Social Capital and Finding a Job:Do Contacts Matter?”,American Sociolocal Review,2003,P.68.新生代农民工应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和已有的文化资本、开放的心态积极进行继续教育和职业技术学习。一方面,可以使自身获得更高的与他人沟通的平台,为交到综合素质更高的朋友创造条件;另一方面,个人能力的提高也是实现职业向上流动的有利前提。此外,社会资本最终所能发挥的效用有多大,除了与社会资本的存量有关外,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个体调用社会资源的能力如何。因而,新生代农民工在日常的生活、工作中,要积极有意识主动地与同事、朋友、亲戚保持密切的联系。布迪厄认为,社会网络不是自然赋予的,社会资本的形成是一种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投资策略的产物,即它必须通过投资于群体关系这种制度化的战略来建构。例如,在血缘关系上,应加强亲属之间的联系和沟通,做到信息沟通,加强合作,充分利用血缘关系网络,促进个体的就业;在地缘关系上,注重乡邻关系建设,在一些大城市出现的“新疆村”、“河南村”等就属于以地缘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络,为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和个人就业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业缘关系上,同事之间更应该强调合作,加强团结,增进凝聚力,丰富社会资本。总之,社会资本通过人们之间的“互惠”行动而产生,它的建立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除了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观努力外,政府、单位和社会也要在这个过程中为之创造平台,以利于这一群体社会资本存量的增加,起到支持引导的作用。按照科尔曼的观点,拥有的社会资本存量的多少还与人们参加的社会团体数量有关。通过加入更多的社会团体有助于获得更丰富的集体社会资本。因而,笔者认为无论是社会、政府还是行业单位应有一致的理念,即为这一群体构建正规化的支持性组织。例如,政府或社会有意于成立农民工保护协会、农民工培训学校等。单位内部或单位与单位间可以组织员工联谊活动、集体生日派对等等。鼓励新生代农民工积极参与其中,这样一方面拓宽了这一群体在城市中的社会网络覆盖面,丰富了网络资源,也满足了新生代农民工较上一代农民工相比更强烈的交友欲望;另一方面,由于政府社会单位等外界组织化正式化的社会支持,有助于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找到归属感,获得更有效的利益诉求渠道,及时化解社会矛盾。
The Effects of Social Capital on Employment Quality of Cenozoic Migrant Workers——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in Shanghai
ZHANG Yu,YANG Caiyun
Chinese society is a social acquaintance,so the role of social network in the course of employment can not be ignored;it will ultimately affect the quality of employment.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cenozoic migrant workers lack the social capital stock,the quality of employment is low,and the quality of employment is significantly affected by group differences in social networks.The more extensive distribution in network class,the higher income of work,the higher job satisfaction,and the better psychological contract with the employer.In addition,the larger the network,the higher job satisfaction.But the density of social network was negatively correlated with income and the probability of the insured.On this basis,in order to improve the social capital of cenozoic migrant workers and maximize the effectiveness of social capital,the author puts forward some tentative sugges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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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受2008年国家大学生创新实验计划项目(S0844)《社会融合视角下农民工就业能力提升问题研究》资助。
张昱(1961-),男,湖南人,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博士后,研究方向:社区发展、矫正社会工作、禁毒社会工作;杨彩云(1987-),女,福建三明人,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硕士研究生。
C913.2
A
1008-7672(2011)05-0009-12
徐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