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尔失歌症成套测验及其应用

吕雪靖(综述)，吴大兴(审校)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医学心理学研究所，长沙410011)

音乐作为一种古老而普遍的艺术形式，涉及人类的感知、认知、情感、学习和记忆等多个心理过程，同时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1］，但约有4%的人群音乐感知能力不足［2］，即五音不全。在过去的研究中，西方学者采用不同的术语以描述此类情况，包括音符盲、音调盲、曲调盲和失调症［3］等。现在为区别于因脑损伤而引起的获得性失歌症，多使用先天性失歌症［4］一词来描述不能用脑损伤、听觉丧失、智力迟钝或缺乏外部刺激等原因来解释的音乐能力缺陷［5］。尽管此类人群拥有正常听觉、语言能力和智力水平，却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基本音乐能力不足，如正常的音乐感知和再认能力［6］。虽然失歌症并没有严重的危害性，也不会影响到个体的正常生活，但其潜在的脑结构异常可能对人类认识大脑有着重要的意义。

近20年来，随着技术手段的发展，涌现了一批关注先天性失歌症群体的研究者，加之先前音乐能力测量工具年代久远，且并非以甄别失歌症为主要目的，因此失歌症的标准化甄别工具相应出现，目前普遍使用的测验主要包括变调测验和蒙特利尔失歌症成套测验(montreal battery of evaluation of amusia，MBEA)，但由于前者未能涉及音乐感知能力的某些方面，近些年来逐渐被后者所取代，因此MBEA成为当前失歌症研究中使用最为广泛的评估工具。

1 MBEA介绍

无论是出于临床应用还是理论研究的角度，研究者都需要一个具有高信效度的标准化测验以区分失歌症和正常群体。自1987年起，Peretz等就不断地发展和修订成套音乐测验，最终发展为今天的蒙特利尔失歌症成套测验。

MBEA分为6个分测验:旋律轮廓、音程、音阶、节奏、节拍、记忆，其中每个分测验包括30题，除了节拍测试中的平均曲长为11 s之外，其他项目的曲长皆在3.8 ～6.4 s(平均5.1 s)［7］。之前就有研究认为，失歌症者的音乐水平之所以低，多是因为对音乐接触较少［8，9］，因此整个测验都采用新异乐曲，以防止音乐经验对测试结果的干扰。整个测验持续90～120 min，受试者可以根据需要在每个分测验结束后进行休息。近几年，Peretz等［10］又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网络在线版MBEA，大大地减少了测验时间，起到了很好的预筛选作用。

MBEA敏感度高，有很好的鉴别能力，根据正常受试六个分测验的平均成绩，将划界分定为78%，并认为成绩低于正常群体两个标准差的受试者为失歌症者，且得分与之前广泛使用的音乐能力倾向测验得分呈正相关。

但MBEA并未考虑到文化差异，目前研究者又对MBEA作了相应调整，编制出希腊版［11］，其内容编制更具东方化。经使用发现，传统MBEA的部分分测验(如节拍)不适合评估非西方音乐传统人群的音乐能力，对受东方或者混合文化影响的个体来说，希腊版更适合评价其音乐感知能力。

2 MBEA在失歌症研究中的应用

受益于MBEA，研究者可以从普通人群中较为简便且有效地区分出失歌症群体，从而顺利进入具体研究，使对失歌症领域有了新的发现和发展。目前对于失歌症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向。

2.1 失歌症的行为学研究 目前，失歌症是否会影响空间认知能力仍存在广泛争议。Douglas等［12］首先向两组被试呈现单一的三维心理旋转任务，发现被试的表现与MBEA旋律轮廓分测验得分呈负相关，且失歌症组较正常组有更多的错误出现，说明心理旋转和该分测验间有功能性的关联。Sluming等［13］也发现音乐家有更为突出的视觉空间能力。但其中的原因可能在于加工旋律轮廓依赖于表征能力，即轮廓的表征并不是针对音高［14］，相对于文字、音符的加工可能需要更多的空间认知能力。可见失歌症并不是单一表现为听觉分辨能力的不足，它同样导致其他认知能力的降低。但Tillmann等［15］在最近的一项关于心理旋转和线等分实验研究中均未发现失歌症组与正常组成绩存在显著性差异，反驳了之前的结论。

2.2 失歌症的电生理学研究 失歌症者无法区别音高间的差异，但这是由于听觉皮质存在先天性异常，还是注意加工能力的缺陷，却无法从行为学研究中得出结论。借助事件相关电位技术，Peretz等［16］观测到失歌症组的N1波正常，而N1通常被认为是反映了某些辨别过程。虽然失歌症者对小于半个音的音高变化无反应，对较大的音高变化的反应却较正常组更为强烈，所引出的N2-P3复合波是后者的二倍，从而将先天性失歌症可能的原因归结为注意资源有限性。在后续研究中［17］进一步发现，与呈现一致音高相比，正常组对不一致音高的反应会引起一个很大的正波 P600，失歌症组却无此现象，而P600所反映的是把不一致事件整合并再分解到特定音乐背景下的注意过程［18］，提示失歌症者缺少这一加工过程。Braun等［19］发现，正常组的失匹配负波会与因曲调异常而引起P2在潜伏期有重叠，而失歌症组却未出现此规律。之后的一项类似研究在被试的选取上采取了不同于Braun的入组标准，结果测得失歌症组和正常组的失匹配负波波形相似，因此预测失歌症者在前注意阶段能感知到细微的音高变化，而最终表现出的无法辨别音高变化，可能与感知注意缺陷有关［20］。以上研究都证明了失歌症者并未存在听觉皮质功能失用，更多的情况下是在无意识感知音高之间的差异之后，缺乏对偏差音的有意识的加工过程。

2.3 失歌症的影像学学研究 Loui等［21］利用弥散张量成像技术观察到失歌症者两半球的弓状束较小，右侧尤其明显，Hyde等［22］也得出了相似结论。而在此之前，研究者就已经发现弓状束在人类语言中的重要性［23］，而Loui等［24］的发现则第一次证明了弓状束在非语言功能中的重要作用。之后，研究者又进一步发现弓状束的上支和下支分别与音高辨别和声音感知能力有关，说明声音产生和感知是两个相互独立的结构，Bella及其同事的研究［25］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这也与现存语言加工过程的背腹侧通路模型一致，再次证明音乐和言语之间的密切关系，而失歌症很可能是失语症的另一种表现形式。Hyde等［26］使用基于体素的形态学分析技术也发现白质在右侧额下回减少，并通过测量皮质厚度验证了这一结果［27］，且皮质厚度与MBEA分数呈负相关，原因可能在于失歌症者的皮质发生了畸变，从而影响了右侧额颞叶通路的正常发展。同样利用基于体素的形态学分析技术，Mandell等［28］发现，灰质密度和MBEA成绩呈正相关，虽然和Hyde等一样，将与失歌症相关的脑区定位在额颞神经网络，但却是截然相反的左半球。

3 MBEA的局限性

虽然MBEA已被广泛接受，但仍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①在MBEA的各个分量表中，并未把音乐能力中广为接受的音乐情感和协调成分包含在内，而音乐往往被认为能够跨越文化差异，激发人类的共同情感，因此需要单独添加一个音乐情绪测验来弥补这个不足;②由于完整MBEA测验持续时间较长，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取样效率，导致至今未能有一个较大的样本量以建立具有足够说服力的常模;③音乐能给人带来强烈的情绪变化和情感体验，同时也是一种人际交流的方式，因此音乐能力还应包括音乐表达能力，而MBEA只测试了个体辨别音乐的能力，而没有提供测验来评定音乐的表达能力;④研究者在我国对MBEA的试用中发现，中西文化的差异影响了音高系统和情绪类别的判断［29］，原因可能在于MBEA所使用的音乐材料是根据西方旋律体系编制而成，因此这就需要对MBEA进行本土化的修订，以得到更好的推广和使用。

4 小结与展望

大量的研究表明，MBEA是一个相对可靠的评估工具，在其协助下，对失歌症的研究也取得了丰富的成果。未来此领域的研究应着眼于失歌症的脑神经机制，定位其脑结构差异出现的具体位置。另外，我国目前尚未开展大规模的失歌症研究，但已对汉语背景失歌症者的音乐和语言音高加工能力进行了初步研究，认为失歌症者加工旋律轮廓时存在障碍，并影响到言语加工，这就可能导致那些使用音调语言(如汉语)的人，产生其他相关的语言损伤［30］。另一项研究［31］结果也指出，即便是从小接触音调语言的个体，仍有可能存在音高辨别能力的缺陷。但目前我国还是集中在失歌症的行为学研究上，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来填补这一领域的空白。

音乐不仅可以表达个体的情感，更有其社会性和潜在的经济价值。虽然目前人类还无法直接控制大脑的形成过程，但多种技术手段的联合也许是深入了解其功能的最好方式，可以更有效地解决失歌症者在音乐及其他认知能力上的局限性。MBEA在西方国家的广泛使用以及在其应用下取得的成果，提示我国也应编制相关的音乐测试，以加速此领域的研究，最终使失歌症患者得到更多的关注并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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