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梓东
(中央民族大学科研处,中国 北京 100081)
时空关系组合是指相同或者不同事物在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中相互作用与相互影响的联系体。在人类社会中,特定的时空关系组合往往在深层次上影响人们的行为,影响人们对事物的判断与评价。
如今,中国在进行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边疆与内地互动的不断强化,深刻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边疆与内地的时空关系组合,造成边疆政治中的社会因素、社会关系、社会组织、社会问题等跨越传统的时空关系组合。同时,现代通信技术、网络技术的普及、居民收入差距扩大和边疆地区的人口多向流动等诸多因素,导致边疆的社会关系、社会分层、社会结构发生一系列深刻变化。
因此,边疆与内地的空间距离被大幅度压缩,边疆与内地的界限在逐步被淡化,上述时空关系组合变化,对边民个体与群体均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具体到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位置、场所、次序、地位以及心理体验与认同、情绪互动等,进而改变了利益关系、价值判断、群体认同和社会文化意义。本来在传统意义上分布在不同时段中发生在边疆的事情,往往被集中、压缩、累加、交错在同一时段中发生,形成社会承受力与社会管理的“短板”效应,直接导致相互矛盾或者相互联系的事物交织在同一个复杂过程中,进而在边疆地区形成原因繁杂、影响广泛的突发性群体事件。
中国的边疆政治集中体现为“四边”,即边界、边防、边疆、边民,皆有特定的时空关系组合特征。
作为主权国家对其领土的管理权限不能超越国界,从这种意义上说边界主要体现为政治疆界;相邻的国家边防部队执行戍边任务也不能超越国界,边界也体现为军事界限;当边界是在农业与牧业两种生产方式之间划定时,边界又可成为经济疆界;当边界是在两个民族之间划定时,边界又可成为文化疆界;当边界在同一个民族聚集地内划定时,边界又可成为同一种文化不同部分的互动疆界。从这种意义上说,边界不是简单的平面体,而是复杂的多面体,既包括国家与国家、边民与边民,还包括人与自然。在上述特定的时空关系组合前提下,边界是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文化与地缘安全的焦点,也是国家政治地理、经济地理、文化地理的节点。
边疆是主权国家国界内侧特定的地理区域,是国土的边缘地带,具有非常明显的时空关系组合特征,是“内地”的对称。边疆政治即是指不同时期政治实体在处理边疆问题方面的内政与外交活动的总称。虽然内地与边疆、国内与国外的地理区位不同,时空组合关系不同,但是,边疆与内地、国内与国外一直存在不同程度的双向互动。随着时代的推移与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速,上述双向互动更加密切与频繁,并且互动程度在不断加深、互动范围在不断扩大、互动速度在不断加快、互动不确定因素在不断增加、互动效果在不断凸显。边疆与内地互动超越了传统空间(地点或者场所)的局限性而实现了更加广泛的联合与更高层次的联动,边疆地区容易成为各种社会矛盾的高度聚集地,进而导致社会承受力与社会管理的“短板”效应的出现。上述变化一方面为边疆政治带来了新的挑战,另一方面也为边疆与内地关系的重组与控制提供了坚实基础。在此背景下,边疆与内地互动的时间效率大幅度提升,边疆的发展价值与潜力不仅要逐步赶上内地,而且将超过内地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发展趋势,边疆为中国彻底转变发展方式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了须臾不可或缺的宝贵空间与丰富资源。
中国边疆可以分为陆疆与海疆两部分,它是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文化、地缘安全的汇集点,它们共同构成国家影响力的组成部分。边疆地区在行政区划方面可以分为五级,即边境行政村、边境乡镇、边境县旗、边境州市 (地级市)、边境省区。另外,还有中央政府派驻在边疆的机构,如边防、海关等等。在陆疆方面,中国有陆地边界约22000公里,与14个国家接壤,其中135个边境县旗,其行政区划土地面积约180万平方公里,约占国土面积的18.8%。少数民族边境县旗107个,有边界线19000多公里。①资料来源:民族团结杂志网。55个少数民族有30个是跨境民族,其中有8个民族在境外建立独立的国家;有4个民族在邻国建立了以该民族为主体的行政区。在陆疆方面,从国内来看,135个边境县旗分属9个省区,各自情况迥异;从国外来看,不同邻国、甚至同一邻国的不同行政区的情况千差万别,其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边防是主权国家在边疆地区行使领土管辖权的重要基础,又是防止外敌入侵的前提条件,还是确保国家安全的必要措施。当前,由于国际与国内形势的变化,边防的功能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即从传统的安全领域向非传统安全领域扩展,主要体现为跨境反恐、打击跨境犯罪、救灾等方面,边防的任务更加复杂艰巨。“安全不仅仅是军事力量的问题,也是非军事力量问题。”[1](P120)毋庸讳言,从特定的时空关系组合看,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所面临的东西两方面边疆问题格局至今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因此,当前中国仍然被迫不断加强边防,以维护国家主权与安全。
边疆是作为边民赖以生产生活的时空有机体而存在的。中国的边民包括不同层次,既包括当地的少数民族居民,也包括当地的汉族居民;既包括群众,也包括干部;既包括在当地经商、工作等非本地户口的中国公民,也包括在当地长期经商、工作、通婚等外国公民。从总体上看,中国内地与边疆之间存在明显的地区发展差距,上述发展差距又与民族之间发展差距相重叠。同时,中国边民与内地居民之间、中国边民之间存在非常明显的收入差距问题,这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与民族问题,更是重要的政治问题与社会问题,并大幅度增加了社会稳定的压力。因为贫穷将导致“人们最终失去了希望,他们会变得更加信仰宗教,更加紧密地团结在其所属的阶层里,在思想上更加激进,更加愿意攫取而不是创造,经济上的出路已经被堵塞,于是他们把肮脏的政治看做获得新生的唯一出路。”[2](P449)
古往今来,中国边患连绵,边疆政治历来是国家政治的非常重要组成部分。秦统一开创了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在长期的历史演进过程中,中国统一的程度不断提高,特别是到了清代,这是不争的历史事实。其深层次原因之一是中国内地与边疆一体化程度不断增加,使边疆与内地的时空关系组合达到了空前密切的程度。
追溯中国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有两大因素一直影响着中国历史的走向,一个是农民问题;一个是民族问题。秦、汉、隋、唐、宋、元、明、清诸朝长期被民族问题所困扰,北宋、南宋亡于民族冲突,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时期,民族问题与矛盾对社会的影响非常突出,大幅度增加了当时中国社会的政治不稳定性与无序性,明显加快了当时中国“治”与“乱”的交替频率,深刻改变了当时政治格局的时空关系组合。“中原王朝均对每一个民族的起源、发展、兴衰乃至消失,产生过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如秦、汉对华夏、汉族的影响,汉对匈奴、百越的影响,元、清对汉族的影响等;另一方面,各民族的活动对历代王朝发挥着重要影响,如汉族之于秦、汉,鲜卑之于北魏,蒙古、满族之于元、清,皆是其例”[3](P2)。总括起来,中国历史上的盛世明君必须具备两个基本要件,既能够正确处理农民问题,也能够妥善处理民族问题,这样才能在内安边稳的前提下,达到人们期许的“盛世”境界。
中国民族分布的时空组合关系决定了长期以来中国民族问题与边疆问题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正确认识、妥善处理边疆政治问题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历史进程的主题之一,即边疆政治问题关乎国家安危。横亘在中国北方的万里长城就是中国边疆政治发展变化的历史见证之一。明朝军队有200万左右,其中约一半部署在北部边疆,主要防御北方的游牧民族;有明一代曾经18次大规模修筑长城(时人称为“边墙”),历时200多年,总长度达6350公理。[4](P222)而长城的建与废,恰恰是衡量中国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关系是否融洽的客观尺度。
在中国古代进入阶级社会后,在不同民族之间就逐步形成了多文化、多民族共存、共荣、共享的格局,[5]它与中国内地与边疆一体化程度不断提高,共同构成了统一是中国历史主流的深层次原因。中国东部为海洋,西部为草原、沙漠与高原,北部是高寒地带,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单元,这种时空关系组合对中国传统家天下的政治理念形成与发展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在经济地理方面,形成了不同的生产方式与文化类型,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不同的民族,在中国主要分为农耕民族与游牧渔猎民族两大类;在文化地理方面,尽管不同民族文化有各自的集中分布区,但是,各民族在长期联系与交往过程中,逐步形成各民族之间文化的共存、共荣、共享的格局;在政治地理方面,逐步构建了中央王朝与周边宗藩的政治地理格局。宗藩包括藩部与属国两部分,中国历史上形成的家天下的宗藩体系,往往是通过间接统治 (羁縻、土司)与朝贡、封赏等关系来维系的。中国传统华夷观的局限性之一,就是过分强调华夷间的区分,而忽视它们之间的联系。
清朝入关后,中国历史发展成为世界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对东亚历史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从清朝开始,针对不同民族地区实行“一国六制”的行政管理体制,加快了内地与边疆的一体化进程,进一步提高了国家的统一程度,巩固与发展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清朝以前有国土无详界,或者说疆界相对模糊与流动,即边界的时空关系不够清晰。清朝以后开始陆续与周边国家划定疆界,边疆从过去的宏观到微观,由抽象到具体,成为向近代国家过渡的标志之一。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世界的扩张,在清朝出现了非常严重的边疆危机,清朝政府为了摆脱边疆危机,开始了近代化的国防建设。在这个时期,中国传统的家天下观念向近代国家观念过渡, “华夷之防”的观念向“中外之防”的观念转变。
在中法战争中,当时清朝统治者主流观念是传统的“社稷为重,边藩为轻”,结果在陆疆打了胜仗的情况下,与法国签订了屈辱的条约,教训非常深刻。后来,清朝政府对边疆危机有新的认识,其明显变化,就是清廷在异常艰难的情况下毅然决定左宗棠于光绪元年 (1875年)开始收复新疆,并陆续为此通过“协饷”的途径筹措军费5230余万两,英国史学界把其视为清朝政府成功收复新疆的关键因素之一。[6]同时,清朝的相关边疆政策也进行了相应调整,由过去的边疆“封禁”政策发展到“移民实边”政策。不可否认,当时帝国主义列强制造的边疆危机一方面损害了中国的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另一方面也进一步促进了中国国民的国家意识、边疆意识、国防意识的形成与发展。在清末,边疆危机往往直接导致中央政府危机,两种危机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决定了清朝覆亡的命运。“古今中外,在任何一个多民族国家中,凡是对民族问题处理不好的,便会造成国家衰退,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3]
当今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是以弱肉强食为本质特征的,也同样具有特定的时空组合关系,它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世界范围内持续扩张基础上的。为了攫取各种有限的资源发展自己,强国奴役弱国的状态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至今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任何一个国家或者一些国家要想长期垄断世界格局的控制权,就必须不择手段地弱化、分化、遏制、围堵甚至灭亡现实的与潜在的竞争对手。当前,无论从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文化的角度看,所谓的强国为了维护或者扩展其全球利益,必然的逻辑结果是要不断弱化中国,最理想的目标是灭亡中国,或者瓜分中国。中国越发展,综合国力越强,则越被视为强劲的竞争对手,成为强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国内外反华势力通过政治演变、经济掠夺、文化与宗教渗透、领土分裂以及制造民族和宗教纠纷等途径,进一步加快控制、分裂与干扰中国的步伐,则事所必然。“强国在追求国家利益的时候,难免不伤害到弱国。另一方面,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国没有义务为了弱国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弱国永远会受到伤害。”[7](P260)而强国所追求利益的大与小是由其综合实力决定的,当今世界强权仍然等于“公理”,国家利益大于国际法。
在如此特定时空关系组合中的中国边疆政治走向没有根本性改变,从1840年鸦片战争至今,帝国主义列强与国际反华势力陆续出笼了侮华论、侵华论、瓜分 (肢解)中国论、灭亡中国论、中国病夫论、封锁中国论、演变中国论、妖魔化中国论、遏制中国论、围堵中国论、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中国专制论、中国无人权论、制衡中国论、中国傲慢论、中国霸权论、中国新殖民主义论、中国无责任论等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尽管其表现方式各有不同,但是,从本质上和时空组合关系上看,其分裂或者干扰中国的战略目标没有丝毫改变,即始终针对中国的边疆民族地区;从时间上看,其分裂或者干扰中国的行为持续没有间断;从空间上看,其分裂或者干扰中国目标的范围没有改变,而且更加变本加厉、不择手段。在国际反华势力的眼中,中国与邻国的领土、领海纠纷,中国的边疆与民族问题皆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因此,他们一方面在境外不择手段地挑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不断恶化中国的外部生存环境,如今“在中国的大部分邻国中,民族主义都处在上升时期。中国是被核武器和民族主义包围的国家”[7](P277);另一方面,他们不惜采取双重标准,打着“人权”等冠冕堂皇的旗号,利用中国边疆问题、民族问题制造各种事端,干扰或者破坏中国的发展与建设,这在客观上决定了中国边疆问题的重要战略地位。
中国近代的边疆问题或者边疆危机,是在帝国主义列强通过武力及其他手段将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强加在世界人民头上以牟取其“全球利益”的特定时空组合关系中发生的。因此,从中国近代以来至今,出现了一个规律性现象,即凡是出现边疆问题或者边疆危机,皆有外国反华势力插手其间,并作为干涉中国内政的借口。可以说,帝国主义列强在牟取自身所谓的“全球利益”过程中往往以牺牲中国的核心利益为代价,这已经成为冥顽不化的定向思维与不断重复的习惯动作,甚至已经内化成为其外交政策的基本特征。例如,长期以来,在西方一些国家的大学中,把中国与蒙藏等地区作为不同的研究对象,并形成不同的专门研究机构。如今,一些强国为了继续维护其所谓的“全球利益”,积极充当“世界警察”或者“国际打手”,以“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维护人权”、“人权大于主权”等一系列道貌岸然的借口,通过发动侵略战争、干涉别国内政的途径任意恃强凌弱,来维持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
我们应该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少数民族地区跨越式发展与长治久安的大局出发正确认识边疆问题,这是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所在。目前中国与周边绝大多数国家划定了陆地边界,但是,仍然与印度、不丹等少数国家至今没有划定陆地边界;另外,中国与周边一些国家存在海洋边界纠纷。上述问题是制约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的重要因素,并因为领土纠纷曾经发生了1962年中印、1969年中苏、1979年中越边境冲突。而国际反华势力恰恰利用边界问题千方百计挑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以达到“以邻治邻”、“海外制衡”、“借刀杀人”的战略目的。
“一个国家如果不明确知道危及它的安全的环境的话,就难以期望它会怀着信心地从事它的积极任务。”[8](P16)从中国目前的边疆问题的时空关系组合看,更多集中体现在地区间与民族间发展差距问题、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边民富裕的关系问题,产业结构与环境关系等问题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是明显的社会承受力、社会发展与社会管理的“短版”,而国内外反华势力恰恰利用上述“短板”来妖魔化中国,来贬低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就。从陆疆来看,边疆少数民族地区与东南沿海地区相比较,存在非常明显的发展差距。因此,中国的陆疆地区就成为国内外反华势力利用中国的社会问题、民族问题和宗教问题进行分化、渗透的重点目标区域,在当地即有帝国主义的阴霾,又有民族主义的疾风,还有恐怖主义的骤雨。“帝国主义、民族主义与恐怖主义是互动的,在很多时候,民族主义、恐怖主义是帝国主义制造的。”[7](P259)在海疆方面,更多的体现在国家统一、领土被侵占和资源被掠夺问题,其背后仍然有国际反华势力煽风点火,明帮暗助。在中国陆疆与海疆分布着一系列围堵中国的军事基地,甚至连对中国军事侦查飞行与航行都要成为“合理合法”、“天经地义”的强盗行径,时刻为我们敲响着居安思危的警种。
前苏联的教训就非常深刻,“在苏联地区,尤其是在中亚一带,许多人本来没有欧洲的民族意识。斯大林在他们中间制造了强烈的民族意识,然后又因为他们的民族身份而歧视、迫害他们。车臣就是一个例子。”[7](P295)“苏联的失败,更多的是制度的失败,对抗的失败,而较少是扩张的失败。在冷战失败之后,俄国必然会失去东欧卫星国。但是,如果苏联不是那样压制本国人民、压迫其他民族,冷战失败未必会使苏联失去领土,至少不会失去那么多。”[7](P124)正所谓“众之所助,虽弱必强;众之所去,虽大必亡”[9]。实际上西方学者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明确指出:“一个民族让所有其他民族附首称臣的那种力量,同以往相比更是一种不能持久的特权。旨在建立这样一个帝国的民族,会把自己置于比最弱小的部落更危险的境地。它将遭到普遍的憎恶。所有的主张、所有的欲望、所有的仇恨都会对它构成威胁,而且,那些仇恨、那些主张和那些欲望迟早会爆发并吞没它。”[10](P272)“恐怖主义并不是缺乏金钱的产物,它是缺乏尊严的产物。在国际关系和人与人之间关系中,耻辱感是最被低估的力量。当人们或国家缺乏尊严时,他们就会选择攻击别人,诉诸暴力。”[2](P442)“圣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11]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
法国学者埃莱娜·卡·唐科斯早在20世纪70年代前苏联仍然貌似强大时就对其边疆民族冲突问题作出了明确判断,事实证明其判断完全正确:“在日益发展的这种民族冲突方面,意味深长的恰恰是这种冲突同社会现代化联系在一起。那些有利于逐步实现各民族一体化的全部因素,在苏联的大多数民族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例如各民族的经济平等,城市化,文化水平逐渐拉平,缓慢而又不可抗拒地推行一种共同语言,在某些情况下的文化同化,等等。然而,引人注目的是,这种现代化没有为一体化开辟道路,反而促使民族主义较前更加巩固,尤其是更加带有自觉性。”[12](P264)埃莱娜·卡·唐科斯虽然看到了问题的存在,并正确预测前苏联将要分崩离析,毫无疑问,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但是,她没有分析出现上述问题出现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当时的人们仍然站在传统的时空关系组合的角度来看待深刻改变前苏联少数民族地区诸多时空组合关系的现代化,出现了对现代化的崇拜与盲目追求,甚至迷信于现代化,只看到现代化对民族关系影响的积极的方面,而忽视了消极方面,并对消极的方面给当时苏联社会造成的短板效应极度缺乏警觉、预测与对策。“一个人头脑中已有的观念和倾向对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影响很大,尽管一切都在他们眼前发生,但他们的头脑却在别处。”[3](P434)因此,在前苏联领导人陶醉于现代化成果以及现代化对民族关系产生积极影响的过程中,沉浸在其民族政策的“成功”实践中时,前苏联民族问题不可避免地总爆发了。前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雷日科夫时至今日仍然不明就里:“20世纪大部分年月,整个世界都曾以惊奇和赞赏的心情观察着苏联如何解决民族关系问题。可以说,我们的多民族国家似乎已经成了各民族牢不可破友谊的典范。可是,忽然之间,在这块占世界六分之一的土地上,一会在波罗的海沿岸地区,一会在乌克兰,一会在格鲁吉亚,一会在阿塞拜疆,一会在中亚的某个加盟共和国,民族主义又再次兽性大发了。这种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威胁国家安全的大规模现象,在一个强大的国家是无法存在的,可是只要苏联开始衰败,顷刻之间,它就能变成一只摧毁国家的攻城槌。”[13]毫无疑问,现代化对民族关系与边疆地区的影响是“双刃剑”。
显而易见的是,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导致运输成本和通信成本大幅度下降,将人类整体纳入全球的网络之中,一方面突破了空间与语言障碍,增加了人们之间的联系、交往、合作与竞争;另一方面,恐怖主义、反社会分子容易通过网络进行联络与聚集,各种谣言和不满、失意、愤怒的情绪容易通过网络在社会上迅速传播,甚至一些具有上述心理状态的人不用通过面对面的专业培训,仅通过浏览“恐怖主义网页”就可以“自我激化”为恐怖分子。恐怖分子通过网络等途径,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全世界范围中组织、招募人员,配置资源,制造恐怖事件,最大限度地扩大恐怖主义影响,“拥有卫星天线和互联网络的恐怖分子比地狱还要可怕。”[3](P482)由此可见,当前中国的边疆政治具有突出的重要性、明显的艰巨性、罕见的复杂性、凸显的迫切性。
“制定国家安全政策并不主要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场对人们的政治理解力,以至于最终对人们的理论洞察力的挑战。”[14](P471)在上述特定的时空关系组合中,中国东西部发展差距明显,为经济发展的梯度推进提供了可能,同时,也使边疆地区成为中国地区间、民族间发展差距拉大与社会不同阶层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的高度重合区域,在这种时空组合内,在短板效应作用下所发生的突发性社会群体事件,其事件的规模、发生的范围、社会影响的广度与深度皆与以往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出现了一系列新情况与新问题。另外,边疆与内地时空组合关系的改变,为我们在更大的空间尺度内有效治理边疆提供了必要和可能。“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治乖人理,虽合必离;作用失机,虽成必败”[15]。我们如何摆脱“知识爆炸而智慧在减少”的被动状态,需要我们以极大的胆略认真汲取古今中外的经验与教训,真正做好边疆工作,通过少数民族地区跨越式发展与长治久安的途径,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战略目标。
第一,转变观念,未雨绸缪。“国家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保护所有公民、社会群体和阶层的利益,确保他们的安全生存和活动”[16](P37)。我们要高度重视边疆政治问题,彻底转变传统的“重内轻边”的观念,抢抓机遇治理好边疆,这是中华民族根本利益所在,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提条件。人们常说“变起一时,祸积有日”,我们要掌握中国边疆政治的主动权,就必须在治边理念、体制、机制、政策等方面不断有所突破创新。我们应该站在时代的高度,从维护社会稳定、民族团结、祖国统一着手,以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科学发展观为指导,针对中国边疆地区的特殊时空关系组合,把维护边疆稳定大局与维护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大局有机结合起来,将边疆发展与边民富裕结合起来,将边界稳定与边防巩固结合起来,将边疆地区的跨越式发展与长治久安结合起来,统筹兼顾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文化与地缘安全,认真做好有关边界、边防、边疆、边民的各项工作。
第二,集中资源,科学配置。“利用和引导科技力量,把思想转化为物质,转化的速度要足以保证国家在面对最强大威胁的情况下能享有持久的安全。”[17](P376)边疆向国外展示的是国家的综合实力,而不是地方政府的综合实力,再加上边疆地区又往往是中国经济欠发达地区,针对这种特殊的时空关系组合,我们应该举全国之力、汇全国之智、集全国之财来做好边疆工作,采取一系列特殊政策与有效的措施来统筹规划边疆建设与发展,针对不同邻国制定具有前瞻性、综合性、操作性的边疆战略,将目标、政策、措施、能力、途径、资源做通盘整合与合理配置,全面利用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和地缘文化对邻国影响的长期性、持续性、柔韧性、广泛性和深刻性的特征,依托国家整体的综合实力,充分发挥中国边疆地区在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和地缘文化方面的优势,一方面有效防止政治、文化、宗教渗透,另一方面通过睦邻合作全面优化中国的外部生存环境。
第三,科学发展,关注福祉。边疆发展是在科学发展观指导下的发展。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8](P32),“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19](P355),“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20](P131)因此要统筹兼顾区域之间、民族之间、民族内部不同阶层之间的和谐发展与普遍福祉,要统筹兼顾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和谐,努力避免一拥而上的打乱仗现象,也要避免只讲经济效益,忽视社会效益、环境效益和国际效益现象,还要避免不针对不同邻国的实际,搞一刀切与盲目攀比及恶性竞争现象。中国边疆发展绝不能以造成社会公平与正义流失、增加或者激化社会矛盾为代价。边疆的巩固,关键在于边民的人心向背,所以我们必须高度关注边民福祉。“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21](P157)有人说,“牧区的问题,恐怕就是内蒙最大的发展问题,也是内蒙古最大的稳定问题。牧区的问题,就是当前自治区最大的政治问题。牧民正在成为内蒙经济发展过程中逐步下沉的特殊社会群体。伴随着经济地位的下沉,政治能量正在集聚。最大的政治之所以最大,是因为你不解决,他就会爆炸”[22]。我们要通过对边疆的全面社会建设,在民族平等团结的前提下,在边疆各民族之间,边疆各民族与地方政府之间、边疆各民族与国家之间构建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边疆与内地的一体化程度,这是我们掌握边疆工作主动权的关键环节。
第四,政策措施,兼容匹配。“内修文德,外严武备,怀柔远人,戒不虞也。”[23](P1080)提高治理边疆的水平与质量是提高中国社会管理水平与质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的治边政策与措施有中央的,有地方的,还有不同部门与不同行业的。为了提高来源于不同方面相关政策之间的兼容度,提高不同类型政策与措施之间的匹配度,实现有关治边政策、措施的最佳集成,以充分发挥政策群与措施链的整体效应优势,就必须在中央政府的牵头下,进行相关政策梳理,形成高度兼容的政策群和高度匹配的措施链,有效避免条块分割的弊端,以提高边疆工作的质量与效率。“目的与手段的脱节会产生难以估量的风险。”[17]要在民族工作精细化的基础上,将国家民族政策与国家其他相关政策、地方政策、行业政策、产业政策集成对接与整合兼容,以有效避免长期存在的不同政策之间相抵触、政策与措施不配套、民族政策难以全面落实现象的存在,以优化边疆治理环境,使边疆治理从简单粗放的“管理”状态向精细化的“智理”状态过渡,开创边疆治理的新局面。
第五,产业调整,梯次转移。“我们应当重视保存国家的财力,因为这是力量和安全极为重要的源泉。”[24](P50)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除了中国实行的路线、方针、政策正确以外,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随着中国内地劳动力成本的增加与发展方式的转变,相关产业已经向中国的西部地区进行梯度转移,下一步必然向周边劳动力成本低廉的国家转移,那么边疆地区对中国相关产业向邻国转移的桥梁与纽带作用必将凸显。从这种意义上说,边疆地区将全面改变中国内地相关产业发展的时空组合关系,这是内地所不具备的优势。因此,应该针对上述情况,出台相应的政策与措施,最大限度地减少由于边界管理产生的“屏蔽效应”,最大限度地降低交易成本,同时,要积极促进边界的“屏蔽效应”向“桥梁与纽带效应”转变。一方面可以充分发挥地缘经济的优势,实现与周边国家生产制造方面的合理分工与共同受益,进一步发展睦邻友好关系;另一方面,可以进一步形成科学合理的产业带,不断延伸产业链,不断扩大转变中国发展方式的空间。
第六,社会动员,有序发展。“国家的切身利益包括捍卫领土完整,国家统一;确保本国的战略优势,避免这种优势为潜在敌人所利用;保证对国家实力和福利性命攸关的资源供应;免除国家遭受恐吓之虞,防止其他国家颠覆与干涉本国内政。”[25](P6)边疆的建设与发展是非常宏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中央与地方、政府与社会、国内与国外、政府与边民等。可以说边疆政治涉及社会方方面面,搞好边疆政治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支持,这就需要我们在更大的空间尺度内有效治理边疆。在建设与发展边疆方面,既要做到政府、社会、企业、边民之间的良性互动,也要做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和谐。中国与周边大多数国家睦邻友好,实现边疆与邻国稳定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这样我们才能充分掌握中国边疆政治的主动权,不给国内外反华势力利用民族宗教问题分化中国的借口与机会。
第七,区别对待,对症下药。“安全并不是单纯依靠战争工具。挥动武器的手臂必须是强有力的,指引武装的目光必须是明亮的,领导武力的意志必须是一往无前的。”[26](P243)“从历史上看,先进的文明总是被野蛮摧毁。这并不是因为它不富足或没有武器,而是因为它缺乏意志;因为它对威胁认识得太慢,在制定迎接挑战的计划时太怯弱。”[27](P286)经济全球化给中国的边疆稳定与发展带来了挑战,同时也带来了机遇。在边疆政治方面,要抓住国外反华势力的利益节点,在其在损害中国核心利益时,自身核心利益也受到损害,使其不能毫无顾忌、毫无代价地损害中国的核心利益。实际上,中国不同的邻国、同一邻国不同行政区划的具体情况千差万别,因此我们要在睦邻友好的大原则下,对不同邻国甚至同一邻国的不同行政区划采取区别对待的政策与措施,以提高相关工作的质量与效果。
第八,借鉴经验,不断创新。“天下之祸,不思其有可睹之迹而发于近,而患其无窥之形而发于迟。有迹可睹,虽甚愚怯,必加所警备。而发于近者,其毒常浅。无形可窥,虽甚智勇,亦忽于防闲。而发于迟者,其毒常深。”[9](P103)古今中外的治边经验与教训是非常宝贵的财富,一方面,许多中国边疆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需要借鉴历史上治边的经验与教训,以避免重蹈覆辙。当年康熙皇帝认为:“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28](P677)这种用人心而不是用砖石固边御敌的思想是非常具有借鉴意义的。同时,边疆问题往往国际化程度较高,边疆地区又与邻国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与交往,因此我们必须借鉴国外的治边经验与教训,集多国所长,为我所用,在此基础上实现边疆工作的不断创新,真正避免像温斯顿·丘吉尔所说的“经过多年辛勤的努力才能成事,而无知的行为可以把所有成果毁于一旦”的现象发生。
人们常说:“治国常富,而乱国必贫。”[19](P356)我们坚信妥善并切实解决好中国边疆政治问题,中国的边界必将呈现稳定之美,边防必将出现巩固之美,边疆必将表现繁荣之美,边民必将显现和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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