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中双音节“形名”复合词探析

路云

(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1)

《现代汉语词典》中双音节“形名”复合词探析

路云

(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1)

本文是针对《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双音节“形名”区别词(共计71个)的专项研究，从是否接受程度副词、否定副词“不”的修饰和在句中的语法位置两个不同的角度，对这类复合词在现代汉语中的共时使用情况进行全面的考察，进而对该类复合词的语法和构词特点进行分析，并对其今后可能出现的变化情况做出说明。

《现代汉语词典》;“形名”组合;区别词;构词法

如果按照“形单”(语素)+“名单”(语素)这样的构词形式来考察《现代汉语词典》(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中所收录的双音节复合词，我们可以发现，在同一构词形式下，除了包含名词(占主要部分，约90%)、动词等其他词类外，还可构成区别词。为了更好地对这一部分区别词的使用情况及构词特点进行深入的分析，本文参考齐沪扬《现代汉语空间问题研究·附录:论区别词》［1］和俞士汶等编《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2］所列出的区别词表，结合《现代汉语词典》的实际情况，共选出71个区别词作为本文的考察对象(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单边”、“短篇”并没有作为一个词条出现，而是以如“短篇小说”这样的形式出现，但考虑到保持每组区别词结构的对称性和完整性，作为本文讨论的需要，我们仍将其列入区别词的讨论范围内)，它们是:初等、次等、高等、劣等、特等、优等、同等、头等/初级、高级、低级/恶性、急性、良性、烈性、慢性、硬性、真性、假性/轻型、微型、小型、新型、重型、异型/大龄、高龄、低龄、老龄/长期、短期、活期、定期/低档、高档、强档/大号、小号、头号/大额、小额、巨额/双面、反面、正面/尖端、低端、高端/旧式、老式、新式/老牌、杂牌、正牌/单边、双边、多边/短篇、长篇/良种、特种/劣质、优质/长途、短途/远程、短程/专职、全职/双向、单向。

对这71个词进行使用情况共时方面的考察，主要是从语法性质的角度展开的，具体可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看它们接受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不”修饰的情况;另一个是看它们的语法位置。在考察的时候，本文主要依据“北京大学CCL语料库检索系统”的语料来进行分析。

一、从接受程度副词修饰和否定副词“不”修饰的角度

按照吕叔湘等对区别词的研究，不接受程度副词“很”的修饰、否定用“非”而不用“不”是区别词与其它词类区别开来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志，［3］但在实际语料的情况是否如此呢?为了更好地对这类词的程度性进行考察，我们把程度副词的考察范围扩大到包括“很”在内的七个程度副词。它们是:最、很、非常、太、更、比较、相当。

71个区别词在语料中的实际情况如下表:

副词涉及区别词的数量(单位:个)接受修饰的区别词 词条数量最 28初等、劣等、优等、初级、高级、低级、恶性、轻型、小型、新型、重型、高龄、低龄、长期、短期、活期、低档、高档、大号、小号、大额、正面、尖端、高端、老式、新式、优质、长篇961很 13 高等、初级、高级、低级、高龄、小型、短期、低档、高档、高端、老式、新式、优质、61非常 9 劣等、初级、高级、低级、良性、高档、正面、优质、短程、18太7 初级、高级、低级、低档、尖端、旧式、老式、20更 18 高等、初级、高级、低级、恶性、烈性、微型、小型、新型、重型、长期、短期、高档、正面、尖端、新式、优质、长篇119比较 19 高等、初级、高级、低级、良性、小型、新型、长期、短期、定期、低档、高档、正面、尖端、高端、旧式、老式、新式、优质79相当 5 初级、高级、低级、长期、正面、543 25不9 同等、高级、低级、硬性、定期、高档、正面、优质、专职

通过上表的统计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不接受上述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修饰的区别词有33个，占区别词总数的46%。这些区别词是:次等、特等、头等、急性、慢性、真性、假性、异型、大龄、老龄、活期、强档、头号、小额、巨额、双面、反面、低端、杂牌、正牌、良种、特种、劣质、长途、短途、远程、双边、单边、多边、全职、双向、单向、短篇。

(2)可以接受程度副词修饰的区别词有35个，占到了区别词总数的51%。说明有过半的区别词带有程度性。

(3)有9个区别词可以接受否定副词“不”的修饰。

(4)从程度副词的角度来说，其修饰区别词的难易程度排序如下:最＞更＞相当＞很＞比较＞太＞非常。也就是说，区别词更易受到“最”与“更”的修饰。

(5)从区别词的角度来说，可以接受三个或三个以上程度副词修饰的有15个，它们是:高等、初级、高级、低级、小型、新型、长期、短期、低档、高档、正面、尖端、老式、新式、优质。这说明这15个词较其它区别词而言程度性更高，尤其是“初级、高级、低级”这三个区别词，在语料中可以接受全部(七个)程度副词的修饰。

(6)区别词的内部成员在接受程度副词修饰方面并不均衡。这说明区别词的灵活性，同时也说明了语言的发展和变化，以前不可以用的，现在就可以用了。

二、从语法位置的角度

下面对这类区别词所能充任的语法位置进行考察。按照吕叔湘等的研究，这类词在语法上可与其它词类区别开来的主要特点为:不能做谓语，也不会充当一般性质上的主语和宾语。［3］我们对71个区别词在语料中所出现的语法位置进行了统计和调查，按主语、谓语、宾语(不包含介词宾语)、定语、状语和补语分为6个类别。

语法位置涉及区别词的数量区别词主语0 (无)谓语 22 高等、同等、优等、初级、高级、低级、良性、烈性、微型、新型、大龄、高龄、低档、高档、尖端、旧式、老式、新式、优质、单边、长篇、短篇宾语 43劣等、特等、同等、头等、优等、初级、高级、恶性、良性、慢性、轻型、微型、小型、新型、高龄、短期、活期、定期、低档、高档、大号、小号、双面、反面、正面、尖端、旧式、新式、老牌、杂牌、正牌、劣质、优质、长途、短程、单边、双边、多边、专职、全职、双向、长篇、短篇定语 71 (全部区别词)状语 22 同等、恶性、急性、良性、慢性、硬性、异型、长期、短期、大额、小额、巨额、双面、反面、正面、长途、短途、远程、双向、单向、单边、双边补语 3 高级、低级、旧式、

通过上表的统计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所有的区别词都不能直接充任主语，都可以修饰其它名词或名词性短语。

(2)只能充任定语且未在其它语法位置出现的区别词共计14个，它们是:初等、次等、烈性、真性、假性、重型、低龄、老龄、强档、头号、低端、高端、良种、特种。

(3)有57个区别词可以出现在除定语以外的其它语法位置上(由于所有的区别词都不能出任主语，故这里实际指的是区别词除了出任“定语”和“主语”以外的其他句法位置)，占总数的80%。

(4)可以充任三个或三个以上语法位置的区别词共计26个，它们是同等、优等、初级、高级、恶性、良性、微型、新型、高龄、短期、低档、高档、双面、反面、正面、尖端、旧式、新式、长途、单边、双边、多边、专职、双向、长篇、短篇。这26个区别词较其它区别词而言，更为活跃，说明其在使用过程中语法性质已经发生改变。

三、结 论

通过对71个区别词在现代汉语共时语料中使用情况的调查，我们发现，这类复合词从构词形式上来说，体现出一定的一致性，即“形单”多为表示度量、程度、性质的形容词类语素，而“名单”多为表示事物状态属性和时空类的名词类语素。但是如果从语法性质的角度来考虑，相对于典型的区别词来说，很多区别词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体现在可以接受程度副词、否定副词的修饰，并可以充任除定语之外的其它语法成分，尤其是有19个区别词甚至可以充任谓语，说明这部分区别词的语法性质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因此得出以下结论。

(1)不接受程度副词或否定副词“不”的修饰，且只能充任定语语法成分的区别词，共计8个，只占到了总数的12%。这8个区别词是:次等、真性、假性、老龄、强档、低端、良种、特种。这8个词可以被看为区别词词类的典型成员。

(2)可以接受程度副词或否定副词“不”的修饰、且可以充当谓语的区别词，共计17个:高等、优等、初级、高级、低级、良性、烈性、微型、新型、高龄、低档、高档、尖端、旧式、老式、新式、优质。我们认为，这部分区别词已经完成了其形容词化的过程。李宇明曾经从词类连续统的角度出发，在定语的范围内，就空间、程度、时间三个维度考查了区别词与名词、形容词、动词等的差异与联系，认为区别词处在名、形、动三大词类的临节点上，易向名词、形容词、动词游移。［4］也就是说，区别词一方面可以从其它邻近词类中吸收成员，另外一方面，也容易向其它词类渗透。张国宪使用了“去范畴化”(decategorization)来对此进行说明。［5］所谓“去范畴化”，就是某范畴成员逐渐丧失原有范畴的特征，同时又获得了新范畴的某些特征。处于临近范畴之间的成员易产生漂移。上述列出的这17个词，可以认为其已经成功实现了范畴特征的转移，而其它发生变化的区别词，可认为其正处于去范畴化的过程。

(3)共时中的使用情况表明“形名”组合双音节区别词的状态并不稳定，非常容易发生语法性质上的变化。大部分的“形名”组合复合词都表现出一定的程度性，说明其更易向形容词的范畴转化。我们认为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和区别词中的“名单”语素义弱化相关。与其本义相比，“名单”在区别词中语义弱化，故在复合词中，“形单”的语法性质得到突显，所以整个复合词更容易向形容词范畴转化。

(4)同一构词形式下的同组区别词成员之间，其产生变化的程度不一致，我们认为这和使用频率相关，即同组区别词成员之间，使用频率高的区别词其“去范畴化”的程度高于使用频率低的成员。

［1］ 齐沪扬.现代汉语空间问题研究［M］.学林出版社，1998.

［2］ 俞士汶.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M］.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

［3］ 吕叔湘，饶长溶.试论非谓形容词［J］.中国语文.1981，(2).

［4］ 李宇明.非谓形容词的词类地位［J］.中国语文，1996，(1).

［5］ 张国宪.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M］.商务印书馆，2006.

An Analysis of Two-syllable“AN”Compound Words in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

Lu Yun
(School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The article is focused on the study of two-syllable“AN”compound words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the 5th edition).After investigating the synchronic usage of 71 compound words in the Modern Chinese，the article makes a further analysis of characteristics of these words in Grammar and morphology，and also including the anticipation of their further development.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AN”compound words;compound words; word formation

H14

A

1673—0429(2011)02—0097—04

2010－12－03

路云(1980—)，女，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对外汉语语法、跨文化交际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