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被字句中的“所”与“给”及相关的焦点标记问题*

2011-11-08 06:55颜力涛
长春大学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助词省略音节

颜力涛

(大庆师范学院 文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12)

复合被字句中的“所”与“给”及相关的焦点标记问题*

颜力涛

(大庆师范学院 文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12)

根据标记理论,认为重音是“焦点的口头标记形式”,通常所说的“焦点标记词”应该属于“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通过对70部现当代文学作品进行定量分析的方式,考察了“被+NP+给+VP”与“被+NP+所+VP”这两类格式中虚词“给”与“所”的隐现规律,得出复合被字句中“给”与“所”的语法功能;在“焦点标记”理论基础上,文章通过论证得出,“是”、“给”与“所”都是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

“被”;“所”;“给”;焦点;标记;标志;小句

刊登在《中国语文》2006年第1期的,由温锁林、范群两位先生执笔的《现代汉语口语中自然焦点标记词“给”》一文,读后颇有启示。文中对“给”的功能做了如下阐释:“本文讨论的助词‘给’是一种自然焦点标记的词汇手段……‘给’后的成分本来就在自然重音的位置,并不需要语序的调整,说话人用添加助词‘给’对其给以再聚焦,从而实现了使自然焦点更突出、更定位的双重性功效。”[1]24“助词‘给’不仅有凸显焦点的功能,还有对自然焦点进行定位的功能。”[1]21“综合自然焦点标记词‘给’的语义和句法特点,我们认为‘给’为现代汉语口语中结果成分的专职焦点标记词。”[1]22文中讨论的助词“给”的范围是:“直接用在谓词性成分之前,常用在被动式、处置式中”、“一般受事主语句中”的助词“给”,“口语中,它们的使用频率比较高,语义空灵,句法上可省略是这类‘给’最显著的特征。”[1]19

“复合被字句”包括“被+NP+ 给+VP”(以下简称“被给顺现句”)与“被+NP+所 +VP”(以下简称“被所顺现句”)两个格式,我们承认复合被字句中的助词“给”是“现代汉语口语中自然焦点标记词”,那么,“所”是不是也是呢?如果这个助词“给”是“焦点标记词”,那么它与焦点标记词“是”是否功能一样呢?

为了对这些问题做深入的研究,我们首先讨论一下“焦点标记词”这一理论问题,确定复合被字句中虚词①本文在接下来的研究中,暂不区分介词的“给”与助词的“给”,而是先把“给”统一处理成虚词,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观察它哪类词性的语法功能体现得较为明显。“给”焦点标记词的性质;然后,通过定量分析的方式,考察一下被给顺现句与被所顺现句这两类句式中“给”与“所”的隐现规律,得出复合被字句中虚词“给”与“所”的语法功能;最后,在此基础上,讨论虚词“所”的焦点标记词问题。

1 “标记”、“标志”与“焦点标记词”

有关“标记”这一概念,石定栩先生曾指出:“‘有标记’译自英语的 markedness(沈家煊1999;Richardset al.2000)。而现代语言学的 markedness表示两个互相关联但又有一定差别的概念。如果不考虑细节差别以及理论内部的要求,这两个概念可以简单地归结为markedness的字面义和引申义。早期使用markedness的布拉格学派倾向于字面意义,以某一语言特征的存在与否作为判断标准,带有该特征的结构是marked,而不带该特征的就是unmarked。也就是说,带有某一特定标记的是‘有标记’的,而没有该特征的是‘无标记’的。当代语言学中使用markedness最多的是生成转换语法,但已经不再拘泥于字面意义,而倾向于引申义,作为描述语言成分或语言结构内在性质的一种方法。在一组相近的语言结构中,常见的、在正常情况下就会成为首选的那一种是unmarked case,又称为default case,即‘无标记’的;而不常见的,需要某种条件才会出现的就是‘有标记’的marked case。至于具体的特征或标记,则改用marker来表示,如with a marker或(to)insert a marker之类。国内的语言学文献中,markedness的两种意义都有人用过,前者如石毓智(2001),后者如沈家煊(1999)、邓思颖(2003)。很显然,按照引申义来理解markedness的话,有些‘有标记’的结构确实会带有某个特定标记,而有的却并不一定带有显性的标记,这就有可能造成混乱。”[2]

汉语“焦点标记词”这一术语中的“标记”,很显然,用的不是“标记”的引申义,而是力图用它的本义。“标记”的本义是对被标记项某一区别性特征的实现,是标示焦点的一种“主要”手段。原来不是焦点,通过标记,变成了焦点。就汉语而言,采用的主要手段是重音,“重音”是真正意义上的“焦点标记”。

汉语用“焦点标记词”这一术语实际要表达的是这样一种现象:原来已经是焦点,在这一基础上,通过添加上一个所谓的“标记词”,进一步提示出这个“焦点”,它并不决定焦点的有无。这样一来,这里的“标记”则不再是“标记”的本义,而倒有点像“标志”。陆丙甫先生指出:“在需要专门表达‘形式标记性’的时候,采用‘有/无标志’的说法,英语中也许可用formally(un)marked或morphologically(un)marked表示,以便跟文献中已经大量使用的‘标记’的习惯用法尽量区分开来。”[3]汉语的“焦点标记词”,恰恰是给已有焦点一个“形式标记”,这符合“标志”的特点。但陆丙甫先生在审阅完本文初稿后也同时指出:“标志本来就有功能启动和标示两方面,很难截然分开。如‘悄悄地’,‘悄悄’本来就是副词性,这里的‘地’是标示性的,但是‘历史地’中,‘历史’本来没有副词性,这个‘地’有启动副词功能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来看,陆先生指出:“重音也是焦点标志,我觉得跟‘连’等标志的不同是,重音是广义的‘强调标志’,而‘连’的功能更专门化。因此,有‘连’必然有重读,但并非所有重读单位都能加上‘连’。”“‘他(连)一个字也不认识’中,如果没有‘连’,‘一个字’一定要重读。如果有了‘连’,似乎不一定要重读。两者的功能没有截然区别,都有标志功能,一个是超音段标志,一个是音段标志。前者是普遍的,后者各种语言不同,有的用前置标志(连),有的用后置标志,如日语中。”由此可见,我们如果把汉语中的焦点标记词意译成“焦点标志词”似乎也不准确。

我们把焦点标记词表述成“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把重音表述成“焦点的口头标记形式”,可能是个折中的好办法,从而,取代“焦点标记词”这一模糊的提法①名称上的这一变动是否有实际上的意义呢?很多老师提出过质疑。笔者个人的看法是:由于在具体教学中,会有很多初学者经常误把所谓的焦点标记词理解成判断焦点的唯一手段,从而,带来了认识上的一些偏差,给实际课堂教学带来了诸多麻烦,因此,我认为名称上的这一变动对教学是有一定价值的。温锁林、贺桂兰两位先生把重音称为焦点标记,把焦点标记词称为焦点标示的词汇手段,把那些为了强调信息所采用的特定句法结构称为焦点结构。但“焦点标记、焦点标示的词汇手段、焦点结构”这三个术语并不同质,“焦点标记、焦点结构”是名称,“焦点标示的词汇手段”是方式。但从中我们不难感受得到作者是在力图摆脱“焦点标记词”所给我们带来的理论上的麻烦。[4]。从标记焦点的实际情况而言,“焦点的口头标记形式”要优于“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一个焦点通常可以没有其“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但一般不能没有“焦点的口头标记形式”,两类标记形式对焦点的标记程度是有差别的。

2 复合被字句中“给”与“所”的隐现规律

2.1 被所顺现句中“所”的隐现

本文选择70部现当代文学作品②此处受篇幅限制,作品名称从略。作为语料,来考察被所顺现句这一语言现象。经过统计,我们发现了265个例句,其中有230个例句可以省略“所”。可见,“所”字多数情况下都是可以省略的。例如:

例1 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乡政府所取代。(《平凡的世界》)——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乡政府取代。

例2 姑妈也被陈淑彦的情绪所感染,就有意岔开话题。(《穆斯林的葬礼》)——姑妈也被陈淑彦的情绪感染,就有意岔开话题。

这些可以省略“所”字的作被字句谓语中心语的动词,多数都是双音节动词,但是,有的是双音节的古语词,根据我们的语感判断,也可以算是双音节动词。例如:

例3 她的身体被那已经逝去的久远的真爱所充盈,心中没有恨,只有飞向未来的憧憬。(《大浴女》)——她的身体被那已经逝去的久远的真爱充盈,心中没有恨,只有飞向未来的憧憬。

例4 蒋纯祖醒来,寒冷而饥饿,被一个月来的可怕的逃亡和眼前的孤独所惊骇,恐怖而哀怜,哭了。(《财主的儿女们》)——蒋纯祖醒来,寒冷而饥饿,被一个月来的可怕的逃亡和眼前的孤独惊骇,恐怖而哀怜,哭了。

例5 他以前曾被这深邃的林地所眩惑。(《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他以前曾被这深邃的林地眩惑。

如果是单音节动词,那么后面要加上补语,凑成双音节动词性短语,“所”字才能省略。例如:

例6 所以尹小跳并没有被尹小帆的旧事重提所吓住,她甚至觉得她有勇气在这儿,伊利诺州的芝加哥,当着尹小帆的面从头至尾将那往事复述一遍并干脆告诉她我就是凶手。(《大浴女》)——所以尹小跳并没有被尹小帆的旧事重提吓住,她甚至觉得她有勇气在这儿,伊利诺州的芝加哥,当着尹小帆的面从头至尾将那往事复述一遍并干脆告诉她我就是凶手。

有时为了凑足音节,还会加助词。例如:

例7 那老僧道:“你的杀妻之仇,不想报了?”萧远山道:“弟子生平杀人,无虑百数,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弟子虽死百次,亦自不足。(《天龙八部》)——那老僧道:“你的杀妻之仇,不想报了?”萧远山道:“弟子生平杀人,无虑百数,倘若被我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弟子虽死百次,亦自不足。

例8 “你把名誉这东西看得那么重吗?”“难道你不看重自己的名誉吗?”“不,我是说有人偏偏要糟踏你,你怎么办?你因此就不活了吗?可别做它的奴隶,你要是做了它的奴隶,你也就会被谣言所杀了。(《沉重的翅膀》)——“你把名誉这东西看得那么重吗?”“难道你不看重自己的名誉吗?”“不,我是说有人偏偏要糟踏你,你怎么办?你因此就不活了吗?可别做它的奴隶,你要是做了它的奴隶,你也就会被谣言杀了。

当“所”字后面是光杆的单音节动词时,“所”字不能省略。例如:

例9 瑞宣大哥是那么有思想有本事,可是被家所累,没法子逃出去!(《四世同堂》)——*瑞宣大哥是那么有思想有本事,可是被家累,没法子逃出去!

例10 段誉连冲数次,不但无法走到他身后,险些反被他单刀所伤。(《天龙八部》)——*段誉连冲数次,不但无法走到他身后,险些反

被他单刀伤。

但有1句例外,即:

例11 只是那些经验未足的,面善心软的,终被开店的包围,如一只羊被众多的狼所撕,结果受力大的携去,于一间木石楼上住了。(《浮躁》)——只是那些经验未足的,面善心软的,终被开店的包围,如一只羊被众多的狼撕,结果受力大的携去,于一间木石楼上住了。

这一句是受动词“如”的影响,不算是典型的反例。

另外,双音节词如果不是动词,也不能省略“所”。例如:

例12 人们似乎看不起吹埙的人,笑了一下,猛地惊醒身处的现实,同时被寂静所恐惧,哇哇惊叫,各处便疯倒了许多。(《废都》)——*人们似乎看不起吹埙的人,笑了一下,猛地惊醒身处的现实,同时被寂静恐惧,哇哇惊叫,各处便疯倒了许多。

例13 他觉得,他被那件庄严的东西所宽容,一切都溶在伟大的,仁慈的光辉中,他的生与死,他的一切题目都不复存在了。(《财主的儿女们》)——*他觉得,他被那件庄严的东西宽容,一切都溶在伟大的,仁慈的光辉中,他的生与死,他的一切题目都不复存在了。

例14 田埂头新填高的泥土堆上,架着水车,像是些小小的触角,但此时水车是闲着,小曹庄的人们显然尚被刚才那一场短促然而紧张的斗争所兴奋。(《霜叶红似二月花》)——*田埂头新填高的泥土堆上,架着水车,像是些小小的触角,但此时水车是闲着,小曹庄的人们显然尚被刚才那一场短促然而紧张的斗争兴奋。

例15 人们觉得,严寒的黑夜是被火焰所焦燥,在周围低低地飞翔,发出轻微的、轻微的声音。(《财主的儿女们》)——*人们觉得,严寒的黑夜是被火焰焦燥,在周围低低地飞翔,发出轻微的、轻微的声音。

例16 一切生活与他无关,被他的神圣的职务所轻蔑。(《财主的儿女们》)——*一切生活与他无关,被他的神圣的职务轻蔑。

例17 这时,门巴喇嘛进来报告:“汪波土司诅咒了我们的罂粟。要在生长最旺盛时被鸡蛋大的冰雹所倒伏。”土司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他想跟我们作对,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尘埃落定》)——* 这时,门巴喇嘛进来报告:“汪波土司诅咒了我们的罂粟。要在生长最旺盛时被鸡蛋大的冰雹倒伏。”土司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他想跟我们作对,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恐惧”、“宽容”、“兴奋”、“焦躁”都是形容词,“轻蔑”是副词,“倒伏”是名词。这些词在加上“所”字后,后面都能带动态助词,这说明“所”字有一定的动词化的功能。

由此可见,在现代汉语共时平面上,被所顺现句中,如果“所”字后面是双音节动词或者双音节古语词,或者双音节动词性短语,或者由单音节动词加助词或者补语凑成双音节结构时,“所”字才可以省略;如果“所”字后面是光杆的单音节动词或双音节的非动词时,“所”字不可以省略,可见,“所”字有一定的动词化的功能。

2.2 “所”与“给”的替换

可以省略“所”的被所顺现句大多数都可以被“给”替换。例如:

例18 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乡政府给取代。

例19 姑妈也被陈淑彦的情绪给感染,就有意岔开话题。

但是,少数例外,例如:

例20 * 她的身体被那已经逝去的久远的真爱给充盈,心中没有恨,只有飞向未来的憧憬。

例21 * 蒋纯祖醒来,寒冷而饥饿,被一个月来的可怕的逃亡和眼前的孤独给惊骇,恐怖而哀怜,哭了。

不可以省略“所”的被所顺现句大多数都可以被“给”替换。例如:

例23 不过,既然连老师您这样的严肃小说家都被武侠所迷,学生我也一定去找几本看看,没准也会大获利益。(《酒神》)——不过,既然连老师您这样的严肃小说家都被武侠给迷,学生我也一定去找几本看看,没准也会大获利益。

例24 不平道人“哦”了一声,道:“九翼道人原来是被老贼婆所杀,江湖上传言纷纷,都说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毒手呢。(《天龙八部》)——不平道人“哦”了一声,道:“九翼道人原来是被老贼婆给杀,江湖上传言纷纷,都说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毒手呢。

但是少数例外,例如:

例25 英英说:“吓,你还算是老同学哩,这么不关心人!我这是到镇上商店去上班呀!你不知道吗?”小水真的不知道,当下就被激情所奋,说:“你有工作啦?!”(《浮躁》)——* 英英说:“吓,你还算是老同学哩,这么不关心人!我这是到镇上商店去上班呀!你不知道吗?”小水真的不知道,当下就被激情给奋,说:“你有工作啦?!”

例26 美丽的,娇小的傅钟芬被一切人所喜,但不久,她的感情上的某种乖戾的性质就暴露出来了。(《财主的儿女们》)——*美丽的,娇小的傅钟芬被一切人给喜,但不久,她的感情上的某种乖戾的性质就暴露出来了。

例27 *那老僧道:“你的杀妻之仇,不想报了?”萧远山道:“弟子生平杀人,无虑百数,倘若被我给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弟子虽死百次,亦自不足。

通过观察我们发现,不论是在可以省略“所”还是不能省略“所”的被所顺现句中,“给”的替换与否完全取决于作谓语中心语的词,如果这个词是古语词或存在于一些与古代句式有关的结构中,那就只能用“所”,不能用“给”,可见,被所顺现句中,有些“所”不能省略,并不单纯是音节问题。另外,双音节词如果不是动词,也不能用“给”替换。例如:

例28 *人们似乎看不起吹埙的人,笑了一下,猛地惊醒身处的现实,同时被寂静给恐惧,哇哇惊叫,各处便疯倒了许多。

泡椒猪皮的原始菌数对保鲜期有重要影响。一般来说,原始菌数愈多,泡椒猪皮的腐败愈快,保鲜期愈短,反之亦然。因此在泡椒猪皮的加工过程中要注意环境、工器具的卫生控制及温度控制;在猪皮的整理、灭菌、保鲜及贮存过程中要注意各种原辅料、工器具和操作人员的卫生控制,这样才能保证泡椒猪皮的鲜度和较长的保质期。

例29 *他觉得,他被那件庄严的东西给宽容,一切都溶在伟大的,仁慈的光辉中,他的生与死,他的一切题目都不复存在了。

例30 *田埂头新填高的泥土堆上,架着水车,像是些小小的触角,但此时水车是闲着,小曹庄的人们显然尚被刚才那一场短促然而紧张的斗争给兴奋。

例31 *人们觉得,严寒的黑夜是被火焰给焦燥,在周围低低地飞翔,发出轻微的、轻微的声音。

例32 *一切生活与他无关,被他的神圣的职务给轻蔑。

例33 *这时,门巴喇嘛进来报告:“汪波土司诅咒了我们的罂粟。要在生长最旺盛时被鸡蛋大的冰雹给倒伏。”土司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他想跟我们作对,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这可能更进一步说明“所”所具有的动词化的功能,这一功能恰恰是“给”所不具备的。

2.3 被给顺现句中“给”的隐现

我们对这70部现当代文学作品中的被给顺现句又做了考察,一共发现了108个被给顺现句,所有的被给顺现句中的“给”都可以省略,说明这种语言现象很普遍。另外,几乎所有的被给顺现句“给”后都不出现宾语,有1句例外:

例34 不久,他这种不关心无产阶级政治,光看“反动书”的行为就被人给班主任揭发了。(《平凡的世界》)

可见,“给”的助词性功能不及“所”字典型。

2.4 “所”与“给”的语法功能

复合被字句中的“所”与“给”绝大多数都可以省略,其中,“所”字可以和古语词或同古代句式有关的结构相搭配,而“给”字不具备这一特点,因为,复合被字句中的“给”最早出现大约是在晚清和民国时期。例如,“二寨主韩天魁被三太给骂的黑脸发赤,一班众群贼大怒。”(《三侠剑》)“给”与古代词语与句式相距甚远;“所”字有一定的动词化的功能,而“给”字无动词化的功能;虚词“给”的助词性功能不及“所”字典型。

“所”字的隐现规律是:如果“所”字后面是双音节动词或者双音节古语词,或者双音节动词性短语,或者由单音节动词加助词或者补语凑成双音节结构时,“所”字才可以省略;如果“所”字后面是光杆的单音节动词或双音节的非动词时,“所”字不可以省略。

“给”字的隐现规律是:如果“给”字后面做谓语中心语的词是双音节动词或动词性短语时,“给”字可以省略;如果“给”字后面做谓语中心语的词是光杆的单音节动词时,“给”字不可以省略。

由此可见,“所”字与“给”字都有一定的补足音节的作用,区别在于,“所”字有一定的古语化趋势,而“给”字没有。

3 “给”、“所”与“焦点标记问题”

虚词“所”自身没有实在的意义,也不能带对比重音;从语料统计来看,绝大多数“复合被字句”中的虚词“所”都可以省略,且句子基本语义不变,因此,在“复合被字句”中可以省略的虚词“所”符合方梅先生判断“焦点标记词”(本文称为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的第一个和第三个标准①方梅先生提出“焦点标记词”(本文的提法应该是“焦点提示词”)判断的标准:1.作为标记成分,它自身不负载实在的意义,因此,不可能带对比重音。2.标记词的作用在于标示其后成分的焦点身份,所以焦点标记后的成分总是在语音上凸显的成分。3.标记词不是句子线性结构中的基本要素,因此,它被省略掉以后句子依然可以成立。[5]281。下面,我们通过变换分析来讨论这个“所”是否也符合第二个标准。

“被”字后的“施事性成分”都可以省略:

例35 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取代。

例36 姑妈也被感染,就有意岔开话题。

例37 她的身体被充盈,心中没有恨,只有飞向未来的憧憬。

例38 蒋纯祖醒来,寒冷而饥饿,被惊骇,恐怖而哀怜,哭了。

但是,当加上“所”字以后,“被”字后的“施事性成分”就不可以省略:

例39 *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所取代。

例40 * 姑妈也被所感染,就有意岔开话题。

例41 * 她的身体被所充盈,心中没有恨,只有飞向未来的憧憬。

例42 * 蒋纯祖醒来,寒冷而饥饿,被所惊骇,恐怖而哀怜,哭了。

我们来对比一下“被给顺现句”的例子②虽然,我们在这些作品中没有发现省略“施事性成分”的“被给顺现句”,但是,通过内省,我们发现,这样的句子是可以存在的,只是使用频率不高而已。:

例43 一个胖警察在门里站着,他刚挤着进去,就被给推出来了。(“一个胖警察”是话题)

例44 他被给骂了一顿,灰溜溜的走了出来。(“他”是话题)

被给顺现句中的“施事性成分”可以省略,一定不是焦点;在复合被字句中,当“所”字出现时,“被”字后的“施事性成分”是不能省略的,那么,它是不是就是焦点了呢?被所顺现句中的“施事性成分”既可以重读也可以不重读,可见,它可能会是焦点,但其焦点的身份不是由“所”决定的,而是由重音决定的。另外,根据方梅先生有关“焦点标记词”的第二个原则“标记词的作用在于标示其后成分的焦点身份”[5]281,这个“所”不可能标示它前面的这个“施事性成分”的焦点身份。

通过语料统计,我们发现,复合被字句中,虚词“所”与虚词“给”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省略,而且基本可以互换使用,虚词“所”后的成分也是焦点(句末焦点),因此,“所”和“给”同样应该具有标示后面成分焦点的功能,满足方梅先生提出的第二个标准,属于“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

4 小结

通过对70部现当代文学作品中“被所顺现句”与“被给顺现句”两类句式的对比考察,我们发现:两类句式的使用频率都不太高,其中,被所顺现句相对于被给顺现句更常用一些。从“给”字后成分的省略状况来看,两类句式在句法形式上已经渐趋一致,逐渐体现出的是古今语体风格的差别。从语法功能上来看,复合被字句式中,“所”与“给”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省略,两者的功能比较一致,基本可以互换使用。其中虚词“所”助词性比较典型,但“给”则不然,有时后面会带宾语,体现介词的性质;“所”字的主要功能是补足音节以及对古汉语词汇与句式的一种延续,另外,还有一定的动词化的功能。

从标记的角度来看,“重音”是焦点的口头标记形式;“是”与复合被字句中的虚词“给”和“所”都是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

5 余论

(1)几乎在同一时间①本文初稿形成于2008年上半年,并被颜力涛引用;解正明先生的专著是在2008年8月第1次印刷的,解先生的观点最晚也不可能晚于2008年1月,因此,本文说几乎同一时间。事实上,解先生的观点可能会更早一些,不过很遗憾,笔者是2009年8月才通过解先生的专著获得这一观点,所以,正文观点不能及时修改,现仅在余论中探讨。解先生的专著极富启发性,读后受益匪浅,下文仅就个人观点进行讨论,如有不妥之处,敬请见谅。[6],本文研究的问题,解正明先生在他的《社会语法学》著作中设专题进行过论述,所不同的是:

第一,解正明先生提到“焦点助词”这一概念,指出:“对语义特征[+F]起着标记作用的助词是焦点助词”[7]165,并列举了“连、就、是、给、所、来、去”作为焦点助词的例子[7]166。“所”是焦点助词这一说法,解先生仅从位置进行判断,并没有给以详细的证明,而且,从目前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这一提法似乎又不是通说,应该有进一步证明的需要;另外,把“所”说成和“结构助词、动态助词、比况助词”相并列的助词,似有不妥:解先生对助词的定义是采用学界通说,即,“助词附着在实词、短语或句子上面表示语法意义”[7]166。解先生对“助词”的这一定义,是从句法平面上考虑的,而“焦点”是一个语用概念,“焦点助词”这一概念,解先生在文中也是想说明它对“焦点”的提示作用,内容是语用的,外壳却是句法的,这样定义似乎不妥。

第二,解先生指出;“所、给”都是信息焦点助词。本文与解先生这一观点不谋而合,但提法是“焦点的书面标记形式”,性质上来看,也是标示“信息焦点”。

(2)在语料统计过程中,我们还发现:从小句②有关小句的概念及分类,我们分别采纳陆镜光先生与方梅先生的观点,此不赘述。[8-9]角度来看,两类复合被字句式还存在以下区别,如表1:

表1 两类复合被字小句比较

由表1的统计我们发现:被给顺现句式相对被所顺现句式而言,更倾向于选择从非内嵌小句的角度进行表达;从所选择的内嵌小句的类型来看,被所顺现句式主要集中在内嵌宾语小句和内嵌定语小句两类;两类似乎都排斥内嵌主语小句。

另外,在从小句角度考察过程中,我们还发现:内嵌被所顺现小句多数可以省略“所”,其省略的规律和数量与非内嵌被所顺现小句无异;内嵌被给顺现小句中的“给”都可以省略。

陆丙甫先生在审阅完本文初稿后,认为余论部分的表格很有意思,并指出:“这是否跟‘给’带有语气性有关,因为带有语气性,就不容易成为内嵌小句了。也就是说,‘给’有更大的完句功能。”陆先生的这一意见,很有启发性,今后,这一问题的研究确有进一步深入挖掘的必要。

[1] 温锁林,范群.现代汉语口语中自然焦点标记词“给”[J].中国语文,2006(1).

[2] 石定栩.关于“有标记”的歧解[J].当代语言学,2006(1):86.

[3] 陆丙甫.也谈“有/无标记”的歧解及解决之道[J].当代语言学,2009(3):263.

[4] 温锁林,贺桂兰.有关焦点问题的一些理论思考[J].语文研究,2006(2):12.

[5] 方梅.汉语对比焦点的句法表现手段[J].中国语文,1995(4).

[6] 颜力涛.复合把字句与复合被动句中“给”后宾语的省略问题及其诱因[J].中国语文,2008(6):537.

[7] 解正明.社会语法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8] 陆镜光.论小句在汉语语法中的地位[J].汉语学报,2006(3):10-13.

[9] 方梅.由背景化触发的两种句法结构:主语零形反指和描写性关系从句[J].中国语文,2008,(4):291-292.

Suo,gei and the relative problems of focus markers in compound bei construction

YAN Li-tao

(College of the Humanities,Daqing Normal University,Daqing 163712,China;College of Humanitie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According to Markedness Theory,stress is a verbal marker form of the focus.In general,focus markers belong to a written marker form.Through the quantitative analysis on the seventy works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this paper explores the looming principles of suo and gei in the structures of bei+NP+gei+VP and bei+NP+suo+VP and provides the grammatical functions of the compound bei construction.Based on the theory of markers,it confirms that shi,gei and suo are the written marker forms of the focus.

bei;suo;gei;focus;marker;sign;clause

H146

A

1009-3907(2011)05-0045-06

2010-12-22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10C021);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11544009);大庆师范学院社科青年基金项目(08SQ08);大庆师范学院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09SG01)

颜力涛(1979-),男,吉林省吉林市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代汉语语法和对外汉语教学研究。

*本文荣获“第五届现代汉语语法国际学术研讨会”(2009,香港)语法新秀二等奖,在会议上宣读了论文,并获得青年学者资助。本文在撰写时,承蒙吉林大学文学院柳英绿老师的指导,并就焦点问题特别请教了方梅、刘丹青、陆丙甫、陆俭明、潘海华、石定栩、徐烈炯、徐杰、张伯江老师,特别感谢陆丙甫老师、石定栩老师对文中“标记”和“标志”这两个术语含义的指导。另外,顾阳、郭洁、匡鹏飞、李铁根、邵敬敏、沈阳、税昌锡、温锁林、吴立红、吴桐、萧国政、谢晓明、玄玥、叶文曦、尹世超、袁影、岳中奇、张荣兴、张谊生、赵春利老师也都对本文提了一些极富启发性的建议,谨此一并致谢!文中谬误,概由作者本人负责。

责任编辑:柳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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