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特征

徐 楷

(黑龙江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80)

21世纪初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特征

徐 楷

(黑龙江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80)

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发展已经达到成熟阶段，进入21世纪以后有组织犯罪集团实施的犯罪数量每年都超过20000起，对整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安全造成很大危害。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族裔化特征明显，有些犯罪集团同恐怖主义相结合，形成更大的威胁。

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特征

随着苏联解体，俄罗斯社会开始急速转型，这其中既有政治转轨，也有经济转型，还有全球化进程，以及人们观念转换和生活方式的转变。社会管理控制能力削弱，官员腐败盛行，领导者意志和决策的失误，给有组织犯罪以可乘之机;市场经济发育不完善，贫富分化现象严重、失业率高，都成为诱发有组织犯罪的因素;精神道德崩溃，不良的社会文化环境，成为不仅导致个人的犯罪心理，也对犯罪组织的形成和发展有重要影响;法制滞后和不健全，护法机关的弱化，使有组织犯罪具备了生存的条件和土壤。

基于以上原因俄罗斯有组织犯罪发展速度比其它国家快得多，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俄罗斯有组织犯罪发展异常迅猛，仅用了20几年就走过了“西方模式”有组织犯罪一百多年才能走过的道路［1］。早在1997年，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提交给国会的一份关于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报告中指出，“如果不遏制有组织犯罪，俄罗斯就会有变成犯罪辛迪加国家的危险，亦即变成一辆由匪帮、腐败的政府官僚主义者、在一定程度上不诚实的有时相当知名的商人组成的三套马车，这些商人鼓励和利用处于转型时期的社会特有的腐败和薄弱点，继续积累大量财富”［2］。时至今日俄罗斯有组织犯罪成为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的重要威胁。据俄罗斯联邦内务部统计:2010年俄罗斯有组织团伙或者犯罪集团实施了21 200起严重和特别严重犯罪;仅2011年1月到6月俄罗斯有组织团伙或者犯罪集团实施了9 300起严重和特别严重犯罪①参见:俄罗斯内务部官方网站资料［DB/OL］．［2011－9－27］http://www．mvd．ru/presscenter/statistics/reports/show．。

21世纪后，俄罗斯的有组织犯罪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呈现出以下特征:

一、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族裔化特征明显

早在苏联时期，族裔犯罪集团就在俄罗斯出现了。族裔犯罪集团(特别是高加索人集团)把大部分合作社置于自己掌控之下。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与自己的近邻国家(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保持着透明国界，来自独联体各国的人汹涌而入，非法移民现象非常严重。据俄联邦安全局2008年10月称，俄罗斯境内共有非法移民1000万人，每年只能遣返15万人。根据移民局数据，在俄罗斯非法居住着22000名阿塞拜疆人，22000名亚美尼亚人，24000名格鲁吉亚人。加上独立后的俄罗斯的邻国有很多因素会诱发有组织犯罪。例如，乌克兰是毒品原料和成品的“传统”供应国;吉尔吉斯斯坦境内有原苏联最大的罂粟种植区伊塞克湖盆地，稀有金属和有色金属走私也很猖獗;中亚的邻国与“金新月”地区接壤等。因此，各种走私活动在俄罗斯十分猖獗，并伴生着大量的非法服务和贸易。生活在俄罗斯领土上的族裔帮派更加团结，深入其内部非常困难。他们的纪律性强、机动性好、组织化程度高，族裔犯罪集团成为最成功的敲诈勒索者，并且最先掌握了现代化高层次诈骗方法(假报单、冒牌虚假的银行)，以及销售战略原料、石油产品和武器。根据官方统计，2004年前三个季度共查明2000多个族裔犯罪团伙(集团)。共审理1000起由这些犯罪团伙(集团)实施的犯罪，占犯罪总数的64%。族裔犯罪团伙(集团)总人数为7500人。根据莫斯科内务总局刑事警察局副局长米·扎博特金的数据，乌克兰、摩尔多瓦、阿塞拜疆和塔吉克斯坦人实施犯罪最多，占犯罪总数近70%。北高加索人犯罪团伙实施了449件犯罪，其中车臣人实施44件［3］。

族裔有组织犯罪集团往往“垄断”某一地区的某类犯罪。以莫斯科为例，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的有组织犯罪集团主要从事毒品生意;格鲁吉亚人有组织犯罪集团从事入室盗窃;哈萨克人有组织犯罪集团从事诈骗。根据内务部的数据，人数最多的犯罪集团是阿塞拜疆人集团，他们控制着毒品生意、从事外汇兑换诈骗、盗窃和转卖汽车，现在莫斯科有30多个阿塞拜疆集团;存在时间最长的是亚美尼亚人集团，他们从事雇佣杀人、旅馆生意和赌博生意以及抢劫;格鲁吉亚——阿布哈兹集团的“守法盗贼”最多，他们主要从事抢夺、盗窃、敲诈勒索、抢劫、金融诈骗。在莫斯科黑道中最不受欢迎的是车臣人团伙，其成员不承认“守法盗贼”，并且其行动总是“无法无天”。车臣人集团的活动多种多样:敲诈勒索、绑架、贩卖武器和毒品、控制银行、旅馆、赌场和娱乐中心、市场。车臣人集团团结得最紧密［4］。外高加索和高加索人犯罪集团控制着俄罗斯中部和南部的食品市场，他们还与中亚人犯罪团伙共同控制其他地区的市场。2008年1月，俄内务部副部长称，最危险的族裔匪帮来自北高加索(车臣人、达吉斯坦人和印古什匪帮)、外高加索(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匪帮)和中亚(乌兹别克和塔吉克匪帮)［5］。俄罗斯内务部公布的数字显示:2010年外国人和无国籍人在俄罗斯实施了49000起犯罪，其中独联体成员国的公民实施44600起犯罪，占总数的91%;2011年1月至6月外国人和无国籍人在俄罗斯实施了24500起犯罪，其中独联体国家公民实施了22100起，占总数的90．4%①参见:俄罗斯内务部官方网站资料［DB/OL］．［2011－07－27］http://www．mvd．ru/presscenter/statistics/reports/show_93824/．。由此可见，独联体国家族裔的人在俄罗斯实施的犯罪占到外国人和无国籍人实施犯罪数量的绝对多数，这些人的犯罪几乎都是以族裔有组织犯罪团伙(集团)的形式实施的。

二、有组织犯罪与恐怖主义相结合，形成恐怖主义犯罪集团，对国家和国际安全危害极大

有组织犯罪与恐怖主义相结合，利用民族矛盾彼此连接，危害甚大。有组织犯罪与恐怖主义联系的表现是:第一，有组织犯罪自身发动了所谓的商业恐怖主义(每年有700到1000人死于雇佣杀手的手中);第二，有组织犯罪助长北高加索地区的国际恐怖主义。来自高加索的犯罪集团在俄控制着73家银行和2500个商业企业，目的是给车臣的恐怖分子提供物质和资金支持。许多贩毒集团用毒资购买武器运至“热点地区”，实施恐怖活动。在许多民族关系紧张的地区，犯罪集团首领和参加者的利益与一些帮派、社会群体、社会团体的政治利益一致，导致他们利用政治斗争作为反对俄罗斯联邦宪法工具的风险大大提高。俄罗斯最大的武器流失地是车臣和达吉斯坦，这些地区犯罪集团盗窃和抢夺前苏联在该地区的军用武器仓库武装自己。2001年，俄联邦安全局与内务部联手破获了位于图拉州的一起重大的伪造货币案件。收缴非法流通的价值18万美元的假币，逮捕正在印钞的车臣人、印古什人等犯罪分子，缴获印刷设备、模具、枪支弹药和假美元几万元。经查，这个犯罪团伙存在已多年，将其伪造美元所得收入资助车臣非法武装。

三、向政治领域渗透程度深，形成“院外集团”，开展“院外活动”，影响联邦和地方政策和法律的制定实施

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介入政治的方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斥巨资资助候选人参选，把自己的人拉进国家杜马和地方立法会议，重金扶植资助一些党派和政客作为自己的政治代言人，令其运用国家权力服务于犯罪集团利益，左右国家政策，谋取巨大利润。据说，俄地方议员的位子值几十万美元［6］。另一种方法是有组织犯罪集团首领自己参与选举，通过这种手段成为政治家。黑社会头目自己参选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逃避打击的安全网，二是利用俄罗斯法律对身居高位的官员特殊保护，对他们提起刑事案件需要特别程序的规定，借助豁免权逃避刑事责任。

有组织犯罪集团介入政治，导致俄罗斯“黑金政治”的出现，使许多护法机关卷入有组织犯罪，大量被拉拢腐蚀的工作人员为犯罪集团活动提供庇护，甚至出现法治机关工作人员直接参与犯罪的现象。有组织犯罪深入到政治体系和国家体系中，给政权机关和管理机关造成混乱和破坏，腐蚀国家官员，败坏政府形象，使公民丧失对国家的信任，给政治体系和国家体系带来根本性的损害。

四、有组织犯罪集团对经济的控制力量强大，形成规模巨大的“影子经济”

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资金非常雄厚，多于国家给护法机关的拨款。在一些地区，有组织犯罪集团甚至变成与官方抗衡的独立的系统，将自己的价值观念灌输给民众。有组织犯罪集团控制80%的中小企业，造成经济犯罪化和偷逃税款，导致商品、服务价格的提高。根据俄联邦内务部的数据，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有组织犯罪集团控制了4万个经营主体，其中包括约2000家国有企业、6000家小企业、160个银行、19个交易所、860个市场。据一些专家估计，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控制着近50%的私人公司，约60%的国有企业，50% －85%的银行，没有一个部门能够幸免。例如，陶里亚蒂市有7个犯罪团伙，人数达800人，他们使用恐怖手段完全控制了汽车的生产和销售，致使原来高盈利的企业变成了国家和地方财政的最大债务人，债务总额接近20万亿卢布。类似情况在海港地区(西北海港、亚速海－黑海流域和纳霍德卡市的海港)、远东、库兹巴斯煤矿开采部门、鞑靼斯坦的酿酒部门都有发生，每个部门、每个大型企业都有。另外，许多寡头与有组织犯罪有关联，有组织犯罪也对旗舰型企业有巨大影响。维姆－比尔－丹公司是俄罗斯最大的奶制品、饮料和儿童食品生产商，拥有近2万名员工。据法新社报道，2002年，俄罗斯维姆—比尔—丹食品公司在纽约上市，不得已公开一个内幕:它的主要股东是因黑手党犯罪而入狱多年的加·尤什瓦耶夫。而俄罗斯黑手党“教父”伊万科夫(“小日本”)也暗中握有布拉茨克铝厂25%的股份。根据不同测算，在近10年就有2500－3000亿美元从俄罗斯转移到外国银行。俄罗斯公民在离岸金融地区注册的6万个商业企业在这方面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数量庞大的资金通过专门成立的银行和蝴蝶公司(一日公司)转至国外，而这些蝴蝶公司仅在1998－1999 年就有约50万个［7］。

目前，有组织犯罪在俄罗斯已经“转型”，依然是国家经济的重要推动力量，将会继续在俄罗斯经济中起重要作用。路易斯·谢里认为，虽然这种现象不像以前那样明显或者普遍，但是不能说，黑社会的影响已经成为过去①参见:《华盛顿观察》周刊俄文版姊妹刊［DB/OL］．http://www．inosmi．ru/translation/245971．html。。有组织犯罪分子使用非法手段迫使国家、银行和商业组织流通的物资和资金停止流通，对俄罗斯经济造成颠覆性的破坏。有组织犯罪渗透到私有化和经营活动领域，对决定市场关系产生的过程、改革的主要方向产生根本性影响。

五、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的国际化水平很高，与世界各国的有组织犯罪集团建立广泛联系

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与独联体、东欧、亚洲国家、许多西方国家(特别是有前苏联侨民集中的国家，如美国、德国等)的犯罪分子有着广泛的联系，犯罪分子的跨地区和跨国联系扩大，有组织犯罪全球化的进程比打击有组织犯罪的全球化进程快得多。据专家分析，每个月从俄罗斯偷运出去的资本有15－20亿美元。上世纪90年代末，俄罗斯特工部门研究了230个有跨国联系的犯罪集团，结果表明，有163个犯罪集团在俄罗斯、独联体国家和波罗的海共和国实施严重犯罪，有67个在俄罗斯远邻国家(美国、英国、德国、奥地利、瑞士、芬兰、意大利、波兰、希腊、叙利亚、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国和塞浦路斯)。目前已知的70多名有组织犯罪集团的组织者和积极参加者在22个国家居住或往返，其中有8名受到全球通缉［8］。俄罗斯有组织犯罪集团首领常常加入别国国籍(如传媒大亨古辛斯基就有俄罗斯和以色列双重国籍)，在国外购置房产，往返于俄罗斯和国外之间。即使在国外，他们也继续领导着犯罪集团，成立合资公司用来清洗收入。他们从俄罗斯输出资本，保障自己在他国经济和政治上的未来。这样，他们就有可能发展犯罪活动，包括针对俄罗斯国家利益的犯罪活动，给俄罗斯造成外在威胁。

总之，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发展水平已经危及俄罗斯国家安全，这不仅是以库兹涅佐娃为代表的学者们的共识，也得到了官方的承认。前俄罗斯联邦总统普京在2000年的《国家安全构想》中，把有组织犯罪列入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之一。在2004年的国情咨文中认为，有组织犯罪的增多、恐怖主义规模的扩大，都对俄罗斯国家安全构成了广泛的内部和外部威胁。

［1］［俄］阿·伊·戈拉别耶夫．俄罗斯的有组织犯罪［M］．符拉迪沃斯托克:俄罗斯远东大学出版社，2009:134．

［2］［俄］C·C·巴斯哈洛夫．同有组织犯罪斗争的法制保障［J］．俄罗斯法学杂志，1998，(9)．

［3］［俄］阿· 穆汗．俄罗斯有组织犯罪和政权关系史［M］．莫斯科:前景出版公司，2003:109．

［4］［俄］伊·布林诺娃．移民的莫斯科［N〛．独立报(莫斯科)，2005－11－8．

［5］［俄］匪帮控制俄罗斯［N］．时代报(莫斯科)，2008－1－31．

［6］李伟．国际有组织犯罪发展趋势［J］．现代国际关系，2001，(3)．

［7］［俄］H·库兹涅佐娃，B·卢涅耶夫．犯罪学教科书［M］．莫斯科:远景出版公司，2005:400．

［8］［俄］阿·古里果夫．完善同俄罗斯有组织犯罪斗争的问题［DB/OL］．http://www．waaf．ru/cgi－ bin/index．cgi?r=6＆r_1=7．

The Characteristics of Organized－criminals of Russia in 21st

Xu Kai

The developments of organized－criminals of Russia have gone to the maturation today．Early in 21st，there are more over 20，000 criminal cases every year．It has done great harms to the safety of national economy and politics．Russia organized －criminal groups have apparently racial characteristics，and some of them have already been connected with the terrorism that give more threats to the society．

Russia;Organized－criminal;Characteristics

DF611

A

1008－7966(2011)06－0041－03

2011－10－12

2011年黑龙江大学青年科学基金项目“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的新发展及其防控”的阶段性成果(QW201005)

徐楷(1974－)，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副教授，法学博士。

［责任编辑:李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