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娟
(宝鸡文理学院哲学系,陕西宝鸡721016)
孟子理想人格再认识
黄亚娟
(宝鸡文理学院哲学系,陕西宝鸡721016)
孟子;人性善;理想人格;修养
理想人格是中国伦理思想史中探讨的重要内容,孟子的理想人格主要是就道德意义上而言,从人皆有善端的思想出发,论证了理想人格应该具有“仁、义、礼、智”,“信”、“善”、“美”;“浩然之气”等道德品格。并提出了关于人格修养方面的一系列方法。孟子的理想人格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深远影响,所以我们应正确认识与评价。
完美的自我应该包括那些品格?如何成就完美的人格?这是中国传统哲学,特别是儒家哲学所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就“人格”一词来讲,中国古代其实并无“人格”一词,现代意义上的“人格”来源于西文Person(英文Personality,德文Personalitant)其含义首先指个人性或私人性;其次,它还意味着个人身上的身体特征,性格气质,容貌风度,是体现在外的个性特点。从词源上说,它来源于拉丁文Persona,本意指“面具”(mask),一种遮蔽性和表演性的伪装,转义为用这面具所表演出来的角色。《现代汉语词典》中“人格”条下有三种意义;1、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等特征的总和;2、个人的道德品质;3、人的能作为权利,义务的主体的资格。很显然,西方人言的人格偏重于1、3两条即所谓的Person意义上的人格,而中国人言的人格偏重于第2条,即道德意义上的人格。因此,我们在这儿探讨的孟子理想人格也是就道德意义上而言的。
孔子在《论语》中塑造的能承担历史使命的理想人格是以“仁”为核心的“仁”、“智”、“勇”的统一。[1]孟子一开始是在孔子理想人格基础上,将其展开为仁、义、礼、智等具体规定作为内在的品格,仁义礼智分别代表了完美人格具有的德性的不同侧面:“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孟子告子》恻隐之心是一种同情心,引申为普遍的仁爱精神;“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尽心下》)由所爱兼及所不爱,也就是由亲亲而泛爱众;羞恶之心作为当然之则(义)的内化,首先一现为一种道德责任感,它在广义上则指:道得上的自我意识(一旦做了不合道德规范的事,便会受到这种意识的自责);恭敬之心又称“辞让之心”,作为礼的内在形式,它所体现的是一种尊重他人,先人后己的价值取向;是非之心表现了理性的判断能力,它赋予主体以自觉的品格。可以看出在以上四种品格中,仁与智是基本品格,义与礼则是仁与智融合的具体形态。[2]
孟子理想人格不同于孔子理想人格的一个鲜明特征是:不仅具有仁义礼智的可贵品格,还具有一种独立的自由意志力量,这便是“浩然之气”。何谓“浩然之气”,《公孙丑上》讲:“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浩然之气到底是什么?浩然之气,是一种与主体意志相联系的精神力量。它所体现的主要不是意志的选择功能,而是意志的坚毅果敢气概。[3]主体一旦培养这种精神意志力量,便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解“塞于天地之间”。孟子一再强调主体应不为外在的“位”、“势”所动,而保持自身人格的独立。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格的独立性正是以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为内在精神支柱,也可以说“浩然之气在更深层面上反映了主体在人格上卓然挺立的要求。
仁义礼智以及浩然之气的精神力量,虽然从不同侧面揭示了理想人格的特征,但是还没有穷尽理想人格的内涵。孟子还从另一角度对理想人格作了形象描述:“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尽心下》)。“善”表现了理想人格所具有的德性,它总是为人们所向往并合乎人们的意愿(可欲之谓善);“信”与“诚”相通,意味着这种德性是主体真正具有而不是外在的矫饰(有诸已之谓信),它体现了一种真的品格;“美”是全面性的要求,它展现为一种内在充实,提示了理想人格应当是各个要素的统一(充实之谓美);“大”表现完美的人格同时是内与外的统一(充实而有光辉)“圣”突出了人格的道德感染力与教化作用(大而化之之谓圣);“神”表明人格的如上作用是以潜移默化的形式展开的(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总而言之,理想的人格表现为一种善、真(信)、美统一的完整形象。
最后,孟子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典型而完美的理想人格形象——“大丈夫”,在孟子看来,人的一生会遇到各种矛盾与困难。而要面临这些考验,就要具有“大丈夫”的品格和豪气,何为大丈夫?孟子说:“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下》朱熹对孟子的这段话作了如下解释:“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堆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已所。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四书章句集注》可见孟子对“大丈夫”的要求确实很高。不仅这样,孟子还要求“大丈夫”要“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善其道”(《滕文公下》“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尽心上》。
理想人格作为道德理想的体现,构成了人的价值目标。怎样才能达到这种理想之境?也就是我们通常讲的成人之道,这也是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一直关心的问题。理想人格的培养总是与人性问题联系在一起,对人性的不同看法,往往导致了对成人之道的不同理解。
1 理想人格培养的可能性
孟子的理想人格学说就是在其“人性善”的基础上展开的。在孟子看来,人性之所以普遍相近,是因为凡人都有先天的善端,正是这种善端,为走向理想的人格之境提供出发点:“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也。”(《公孙丑上》)人性的善端构成了主体自我实现的内在依据。所谓成人,就是将这种先天潜能展开挖掘出来,如果主体不能完成这一过程,便是对先天潜能的自我否定。潜能之于人,犹如源泉之于流水,它为人格的发民提供了不竭的源头。
有人性的善为成人的可能性提供担保,孟子认为“人皆可为尧舜。”(《告子下》)。圣人虽是“人伦之至”,(《离娄上》),但它并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从历史上看,人仅尧舜是当之无愧的圣人,而且像伯夷,伊尹,柳下惠等贤者都已经达到了圣人的境界。孔子更是圣人中的圣人,所以圣人并非超然于一般人之上;“圣人之于民,亦同类也。”(《公孙丑上》)“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告子上》)可见,圣人与民同属一类,他来自于普通民众之中,不是神。这样看来,圣人与普通人之间有一种内在的关联,这种关联使现实中的人与理想中的自我的转化成为可能。
2 理想人可的修养方法
(1)存心养性。在孟子看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人格上得到了升华,主要是以其“存心”为依据。《尽心上》中:“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这可以说是孟子道德修养论的基本纲领。孟子所讲的“心”,一则曰:“仁,人心也”;一则又说:“心之官则思”(《告子上》)。既指仁义礼智“四端”善性,即所谓“良心”;又指能“思”的理性思维能力。[4]从道德修养角度看,所谓“存心”、“养性”,也就是“尽心”、“知性”,就是要保持天赋的“良心”和理性之不失,并扩充之,使自己成为“大人”君子。“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离娄下》),孟子还明确指出:“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告子上》)孟子认为人能“存其心,养其性”,就是对天赋善性能正确态度,至于或寿或夭,则由“命”定,人是无能为力的;人力所能及的只是修身养性以待天命,“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尽心上》)。人应该把存心养性的道德修养作为自己安身立命之法。
(2)先立其大。存心养性做好了,人就有了道德修养的基本能力,顺其发展就可以合于伦理,成就道德了。但是因为人还有食色利欲,所以孟子将良心本心和食色利欲称为“大体”和“小体”。孟子认为“小体”(感官物欲)会防碍“大体”(存心养性),这是因为:“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告子上》)它会引导人们步入歧途。所以就有:“从其大体,(心)为大人,从其小体(感官)为小人”(《告子上》)的不同结论。很显然,孟子认为,“小体”不能决定人的价值,“大体”才能决定人的价值,只有以“大体”决定“小体”;才会使人内在的价值得以显现。
(3)反求诸已,以诚动天。孟子提出,道德人格的修养不但要从“心”内求,还要从“已”求。“仁者如射,射进正已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而矣”。(《公孙丑上》),这是说,行仁好比射箭,射不中,不能埋怨胜过自己的人,而应当反省自己是否端正了射箭的姿态;不能行仁,也应当反省自己,检查自己是否端正了动机态度。“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敬,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也”。(《离娄上》)可见,“反求诸已”就是对自己的思想行为从动机上,从本心上作自我反省与体察。
要真正做到“反求诸已”必须要有“诚”的态度。孟子认为:“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离娄上》。孟子讲的“思诚”的过程,就是在现实的凡俗世界中,通过伦道德的践履,扩充仁义礼智,“诚身”、“明善”的“人之道”的过程。人只有做到“诚身”或“反身而诚”,才能真正达到反求诸已的内心修养的效果。道德行为能否感别人,正在于是否心诚。“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离娄上》)。“诚”其实是一种主体的诚实,真挚的精神状态和为人风格,当然更是一种极高的精神境界,体现为对“善”的坚定信念和真实感情。“诚身”必先“明善”,“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同上)所以,能以诚身,也就达到了至善的境界。所以,孟子讲:“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尽心上》)。就是说我的心本来具备一切善性,通过反身内求(尽心、知性、存心、养性)而达到至诚的审美境界,才能“乐莫大焉”。
(4)养“浩然之气”。前面提到“浩然之气”是理想人格所应具备的一种独立自由的精神力量。但是这种“气”也需要“养”。孟子在讲到道德修养时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公孙丑上》)这种“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之气,要“直养”、“配义与道”,既不能太急躁,也不能气馁。但是这种“浩然之气”不是人随便能获得的,它的修养要“配义与道”。显然,“气”是心中“义”的道德意识日益积累而产生的,而不是偶然地从心外取得的。如果没有义与道,它就没有力量了。显然这是一种通过反身内求,在充分扩充仁义本性基础上所产生的精神力量。所以才宏大而刚强。而义与道主要表现为普遍的理性规范,正是理性规范对意志力量(至大至刚之气)的渗入与影响,才使得主体能“从其大体”。(《告子上》)。在“生”与“义”的矛盾冲突中,能做出合理选择。这种选择也展示了意志的力量。
孟子为我们塑造的理想人格,不仅具有智、情、意,信、善、美统一的完美特征,还具有“大丈夫”的品质和豪气。虽然这种理想人格的要求比较高,显得有些玄妙。但是理想人格的意义在于:它作为人生努力的目标,是人不断积极进取,不断提升自我存在的动力,所以具有超越性与崇高性。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实现这一目标,但是通过努力,可以不断接近。因为,理想人格并不因其不能完全实现而失去它的价值。它之存在的意义不是要解决人们现实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而是给人提供了一个目标,让人不断超越有限的、狭小的自我,从而进入更高的无限的精神领域。只有知道自己的有限和不足,人才能不断反省和提升自己的人格。所以,我们应当对孟子理想人格对后世的指导意义给予肯定。
孟子关于理想人格的修养也值得肯定和让人怀疑的地方。在孟子与告子的辩论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二位对人格修养的不同理解:告子认为人性非善亦非不善,所以仁义等品格的形成,主要依赖于后天的加工造就;而孟子则从人皆有善端的性善论出发,认为人格的修养不是借助于外力,而是发掘和展开内在本性的“善”,是“尽心”、“知性”的过程,因此他认为告子侧重于成人的后天工夫的修养方法,必将使形成仁义的过程变成对人的本性(“善”)的否定。孟子把人格修养的后天工夫简单等同于贼人性,并不确切,他对告子的批评,包含有一种先验论的偏见。[5]
但是孟子对告子人格修养的反驳也有一定道理。第一,人格的塑造的确不能仅仅理解为外在的强制或单向的灌输。虽然道德涵养成形成要经历一个个体社会化的过程,但这一过程通常又与改造本然之性相联系,它必须要人的本性为前提,但又不完全逆反本性。如果不顾人的本然之性,只简单的用外在方法强迫灌输,不仅不利于形成完美健全的人格,还有可能形成刻板的,僵硬的人格而与培养初衷事与愿违。第二,孟子的反驳有另一层涵义,即达到理想人格的过程并不以自我是的否定为特征,它更多地表现为自我的实现。因为,在孟子看来,成人的根据是先天的善端或潜能,自我从本然的存在到理想之境的发展,同时就是善端的展开或潜能的实现,因此,本然的我与理想的我之间不存在内在的紧张与矛盾。
还必须提到的是,孟子关于“人皆可为尧舜”的理想,虽然拉近了普通人与圣人的距离,让人对道德修养充满信心。这种观念表现出道德平等的观念,就成圣来说,人与人之间并无本质差别。这也激励后人们不断努力,成为人们道德修养和人格提升的内在动力。但是,这又是孟子成人之道的过分自信,人皆可通过修养达到圣人的境界,这显然是一种乐观预言。圣人境界毕竟只是少数人才能领略到的。孟子这种观点其实又弱化了理想的超越性与崇高性。这可能对理想和现实都是一种灾难,把理想拉回现实,而现实中不可能人人都成圣,所以,一些伪君子们披着道德修养的外衣,干着不仁不义的事,从而导致了现实中一些“假道学”的出现。
[1]、[4] 朱贻庭.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
[2]、[3] 杨国荣.善的历程[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5] 杨国荣.理性与价值[M].上海三联书店,1998.
Key words:mencius;good human nature;ideal character;self-cultivation
Abstract:Mencius’Ideal Character mainly started from the thinking that everyone has good side,demonstrated ideal characters has some moral characteristics,such as benevolence,justice,ceremony,wisdom,trustness,kindness,beauty.Mencius also proposed a number of ways in self-cultivation,these ways in self-cultivation generate far-reaching implications in Chinese history.So we should recognize and evaluat his ideology objectively and correctly.
Recognition Mencius’Ideal Character
HUANG Ya-juan
(Baoji Univercity of Arts and Science,Baoji Shaanxi 721007,China)
B222.5
A
1673-2804(2011)04-0005-0003
2010-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