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传记文学中的插图与受众
——生产者式文本视角

2011-08-15 00:53冯洁茹
关键词:传记文学受众意义

冯洁茹

(南方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广州 510515)

儿童传记文学中的插图与受众
——生产者式文本视角

冯洁茹

(南方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广州 510515)

儿童传记文学插图没有采用写实的手法,而是以人物造型概念化、夸大变形的手法、角色行为拟人化、非写实性的描绘手法为特征,它符合生产者式文本的关注受众实践性、能动性和创造性特性。使儿童成为构建文本意义的主体,不受强势话语权左右,理解文本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不断从中激活意义的过程。

生产者式文本;读者式文本;插图

费斯克的“生产者式文本”(producerly text)理论来源于意大利符号学家艾柯和法国结构主义学者罗兰·巴特关于文本的解读。他糅合了两位符号学大师的观点,把大众文化定义为“生产者式文本”,它既具有“作者式文本”的开放性,同时也兼有“读者式文本”的易读性。文本对读者已经或正在经历的社会体验进行复制,当读者识别出这些体验,并在个人生话与文本之间产生共鸣,就可以获得一种解读的身心愉悦。它强调了大众接受大众文化的主动性,能够自主地从大众文本中解读出不同的意义、快感和社会身份,大众文化产生于大众之中,任何“宰制力量”都不能剥夺大众接受大众文本的主动性。

需要指出的是,费斯克的文本是一个符号学意义上的概念。在《澳洲神话》中,费斯克指出:“我们采用的方法称为符号学方法,源自于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传统。”按照符号学,所有的文化产品都可以被看作文本。无论是视觉的、听觉的甚至是触觉的符号,都可以被阅读或解释。费氏的“生产者式文本”虽然产生于 20世纪 8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发达、大众文化现象活跃的美国,但它同样也能对时下不同社会制度的大众文化现象提供理论支撑,本文拟把此理论应用于儿童传记文学插图的分析中。

一、传记文学中的符号——插图

对传记文学而言,它一方面要记载人物经历,以历史上或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为描写对象,所写的主要人物和事件必须符合史实,不允许虚构;另一方面其文学性较强,在局部细节和次要人物上则可以运用想象或夸张,作一定的艺术加工,但这种加工也必须符合人物性格和生活的特定逻辑。在这一点上,它有别于以虚构为主的小说。其次,所写的人物生平经历必须具有相当的完整性,在这一点上,它有别于只写人物一事或数事﹑突出性格某一方面的报告文学、人物特写等。第三,它必须写出较鲜明的人物形象,较生动的情节和语言,具有一定的艺术感染力。在这一点上,它有别于普通的人物传记。传记文学一般采用散文的形式和手法,有的和小说接近。

人类生活在一个充斥着各种符号的世界,人们通过符号来联系、传递信息、表达感情、维护人际关系,不同的符号有着不同的作用。文字、插图是传记文学用以记录人物生平的符号。文字作为主要手段,它能对事件叙述和解释起到根本性的作用。插图,作为插附在书刊中的图画,对正文内容起补充说明或艺术欣赏作用。插图是一种绘画,但是不同于一般独立欣赏性的绘画,它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又具有必要的从属性。插图必须具备一定的绘画条件,不依靠文字,也能从它的形象本身表现一定的主题,同时又必须服从原著,成为辅助者。广义上来说,插图分为两类,一类是文艺性的插图。这种插图通过选择书中有意义的人物、场景和情节,用绘画形象表现出来,增加读者阅读书籍的兴趣,使可读性和可视性结合起来,加深对原著的理解,同时又得到不同程度的美的享受。另一类是科技类插图,这类插图以帮助读者进一步理解知识内容为目的,以达到文字难以表达的作用。它的形象语言应力求准确、实际,并能说明问题。插图作为一种重要的视觉传达形式,以其直观的形象性,真实的生活感和美的感染力,在传递信息过程中起到重要的辅助手段。特别对于儿童这一读者群来说,插图更是传记文学不可或缺的组成单位,进入了读图时代的传记文学更是不能离开插图这种表意符号。

二、儿童传记文学中插图的特点

插图的风格多样,可以是写实的,也可以是浪漫的;可以是象征的,也可以是实指性的;可以是抽象、装帧性的,也可以是具体的。这些风格都可以通过线条、形状、空间、纹理、色彩等一系列的视觉要素得到体现。比如,每一条线的变化都有特殊的视觉效果,线条的弯曲、直行、迴旋、粗细、虚实,能造成迥然不同的视觉印象和心理暗示。粗重的线具有强力、浓厚之感;轻细的线给人纤弱、飘渺之感;直线是刚硬、明确;曲线是流动、温婉等。

1.拟人化。从我们的研究发现,早期的插图中,对于角色的行为表现,大多彩用写实性描绘,维持现实世界中人与事物的外形与行为特征。现在,大量插图中的角色行为被拟人化,对动物、植物以及非生物赋予人的特征,使其具有人的思想感情和行为。比如说,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2]这本儿童传记文学中,有这么一幅插图:远处是主人公站在雪地上扎马,左手执弓箭,手掌作张开状;近处一鹿颈部插一箭,但图中并无血液溅出。最引人注目的是瞪得圆滚滚的鹿眼黑白分明,眼白部分洁白如雪,眼珠黑如墨汁,黑眼珠被挤在眼白的左下侧,犹如人眼。我们都知道,鹿虽然也有眼白,但是它们的眼白是褐色的,与虹膜很难区分开来。它们深颜色眼白是为了伪装和隐藏视线。因为对于猎物来说,深颜色眼白能使敌人看不清自己的视线,从而使自己逃过一劫。所以,现实中拍照看到的鹿眼都是呈褐黑色,让人分不清眼睛的注视点。插图中的动物被赋予人一般的眼睛,能表露出惊恐的神情。

2.梦幻主义。儿童传记文学插图不是简单地图解文字内容,或完全再现文字所表达的意义。儿童传记文学的插图,无论从画面的整体构思还是局部细节都具有其艺术性,具有儿童可接受的审美特点。绘画中所涉及的构图、色彩、线条等艺术形式,与文字传达的意义相结合就形成了插图。尽管插图是作为文字的辅助说明使用的,但并非可以草草了事,随意涂抹,而是有着特殊的规定性和规律性,即它与文字的艺术性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相互影响。它是一种特殊的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表现形式。

虽然儿童对常规的理解能力有限,对三维空间的理解有一定的困难,很多构图都采用二维空间的构图方式,画面上的事物大多呈现出水平垂直样式。但并没阻止梦幻主义色彩在插图中的出现。各种事物在画面上的位置也并不按照一般的构图规律,而是进行适当的夸张。事物间的比例不时违背均衡性原则进行适当改造,如头画得较大、身体和四肢较小的人物形象在儿童文学插图中比比皆是。比如,在《华侨旗帜:陈嘉庚》[3]这本儿童传记文学中,有这么一幅插图:在一片橡胶树林中,主人公以高大光辉的形象出现在一片林中,没有一棵树能比人物高,近处的树木和远处的树木也打破了近大远小、近清楚远模糊的规律。整张插图的构图上以人物为中心及焦点,比例上占着绝对的优势。梦幻主义以夸张的表达手法为特征,把日常事物无限的放大或缩小,在不同的空间变化和场景之间穿插,从而产生震撼感。

3.夸张的色彩。在儿童和成人的眼中,和谐的色彩往往有着不同的标准。约翰内斯在《色彩艺术》[4]一书中提到:“我们每个人所画的和谐的色彩结合,都代表着各人的主观意见。”在从多构图因素中,颜色最能触动儿童的感觉,制造出一种特殊的情调。儿童对色彩的主观认识决定了儿童对色彩的接受习惯。儿童喜欢色彩鲜明、五彩缤纷的画面,这是儿童对色彩爱好的共性。颜色能引发儿童的联想,儿童对各种颜色的反应是来自于对各种自然物的联想,比如把红与血、白与光、黑与暗、蓝与海联想在一起。这些颜色,被分别赋予不同的意义,成为与孩子沟通的“共同语言”。在《革命先行者:孙中山》[5]中,有这么一幅插图:少年孙中山在夜色中对月凝神思考,然而月亮光亮可比太阳,天也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湛蓝明亮,空中漂浮着点点荧火虫,万物也并非晦暗难辨,其颜色鲜艳夺目。色彩在儿童插图中的作用是界定形象、渲染气氛,而不是为了型、色统一,也就是说,色彩在儿童插图中的作用并非为了再现真实世界的情景。因此,色彩运用的夸张、大胆和反常规是儿童传记文学插图的一大特点。

从以上阐释可见,儿童传记文学插图并不排除读者式文本的元素,但从本质上讲符合费斯克的生产者式文本特征。具体表现为人物造型概念化、夸大变形的手法、角色行为拟人化、非写实性的描绘手法。也就是说作为插图文本的能指与它的所指 (现实世界中的人、物 、事)之间并非严格对应的。就像看慢动作,那并不是人们真的突然之间放慢了行动速度。

同时作为儿童传记文学重要组成部分的插图往往是低动机性的,也就是说,它所描绘的人物与活动场景图像性程度较低。动机和限制是两个用于描述所指决定能指程度的术语,二者几乎可以互换。一个高动机性的符号是一人图像性程度高的符号,比如照片就比路标有更高动机,相反,一个任意的符号是没有动机的。而符号越有动机性,它的能指就越受所指的限制。艺术家通常利用构图、色彩、角度、透视、线条等方法来达到这种效果。比如说,早期的插图在造型的诠释多以客观写实为主,忠实呈现原始物体的样貌,讲究比例、色彩、质感、空间以及明暗光影的写实再现。现今的插图对于人物或动物的造型,则多彩用概念化的方式呈现,不但改变局部比例且省掉许多细节的描绘,对于需要特殊强调的地方,甚至用夸大、变形的手法来凸显,有意识地夸大对象中美的部分,缩小或舍去不美的、或多余次要的部分,改变生活的原型,使其成为更典型、更完美的艺术形象。

三、儿童与作者的关系

罗兰·巴特认为,读者式文本中具有一些为读者所熟悉的特征,使得读者能够较为容易地理解,因而这种文本不具有挑战性。必须指出的是,是否具有挑战性并不是一个绝对的事情。一个社会群体认为具有挑战性的文本,另一个社会群体可能认为是不具挑战性的。因此,以上讨论的“生产者式文本”是一个范畴的、动态的概念,而不是概念的、静态的概念。而我们以上所说的儿童传记文学插图的“生产者式文本”特征其实也是相对于一定的受众和标准而言的。这些受众正处于形象思维向抽象思维初始转化期,他们是一群未受规训的读者。

对于成年人来说,插图的绘画风格可能是无需费神就可以对其意义一目了然的封闭式文本。可是,对于儿童来说,这些插图却是具有开放性意义、更难把握的,因而也是有吸引力的。透过这些生动的资源,儿童可以进行意义的建构。塑造文本意义的过程中,意义取决于与之有关的话语。两个处于不同社会地位的人群对同一文本可能会产生不同的理解[6]。这种充满了各种陌生化的处理和意义的模糊性、多重性的文本,实质上是邀请读者进行积极的、富于创造性的意义建构。

文本的这种“邀约建构”的精神在费斯克的著作中早已有阐述:

“‘生产者式文本’为大众生产提供可能,且暴露了不论是多不情愿,它原本偏向的意义所具有的种种脆弱性、限制性和弱点;它自身就已经包含了与它的偏好相悖的场童,尽管它试图压抑它们它具有松散的、自身无法控制的结局。它包含的意义超出了它的规训力量,它内部存在的一些裂隙大到足以从中创造出新的文本:它的的确确超出了自身的控制。”[1]

由此可见插图所产生的意义、快感和狂欢是儿童在接受的过程中自己赋予的。儿童之所以能够从插图中获得的狂欢、快感和意义是因为插图中人物的行为与儿童的体验和希望在某种程度上吻合。其次是文本“出产”意义的开放性,“生产者式文本”所强调的重要一点就是文本的意义是由读者自己赋予的,读者虽然不能决定文化的生产,但却可以控制它的消费,在使用的过程中改变或转移文本本来所要表达的意义,在消费选择时可以利用读者文化提供的资源和材料,根据自己的社会体验为文本赋予有利于自己的意义和快感。

儿童传记文学是以文学的笔调,记叙某人物的生活史,提供给儿童看的读物。在儿童文学中,传记因同时具有虚构与非虚构的特质,故自成一类。一方面,叙事及其意义存在于塑造文本的过程当中,并对受众产生影响。另一方面,叙事也存在于受众的脑海中,受众能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处理文本。费斯克确信,由于意义在社会互动的过程中产生,所以意义的生产是一场建构和阐释的抗争。假定意识形态不是稳定的表征,而是权力抗争领域,那么统治的意识形态就将会持续不断地接受来自下层的挑战,从事意义的建构。

不能忽略的是,在儿童传记文学中,作者与读者在事实上体现为成人与儿童的关系。儿童读物的界定、写作、评论、出版等话语权力始终掌握在成人手里,儿童处于被“说”、被形塑和被假设的地位[7]。因而,像很多其他现实主义的叙事形式一样,儿童传奇文学具有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是培育“合格公民”的工具,使儿童成为“合乎规范”的个体。过多的成人强势话语使作者与读者失去了“对话”的机会。在这一权力的博弈中,成人始终处于绝对的优势。作为传奇文学重要的组成部分,插图让读者在阅读传记时整体感受人物的外观形象 ,为作品的情感感染打下良好的基础,揭示作品内含的外观形象性 ,让读者在阅读作品的过程中运用想象和表象的运动来创造形象,使形象历历在目,从而进入审美意象的世界。本文认为,儿童传记文学插图造型表现的概念化和角色行为由写实趋向拟人化等非规训的“生产者式”表现形式是把建构主体性的权力“归还”儿童,顺应儿童的阅读体验,强调主动受众的一种做法。成人不再借用强势话语权直接为儿童预设成长道路,而是顺应儿童的阅读体验,与儿童读者进行平等沟通。在插图的帮助下,儿童受众理解文本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不断从中激活意义的过程。

成人传记文学的插图,对于角色的行为表现,大多采用写实性描绘,维持现实世界中动物的外形与行为特征。而儿童传记文学插图中的角色行为被拟人化,对动物、植物以及非生物赋予人的特征,使其具有人的思想感情和行为,是费斯克的“生产者式文本”的一种体现。儿童传记文学插图以无比的神秘,无比的纯洁,给儿童带来别一番的情趣和另一番的美的天地。滋润了孩子们的心境,培养了儿童的想象力,使他们在潜移默化中追求美的理想,体验生活的美好。角色的行为更贴近儿童所认知的人类生活,不但容易引起共鸣,丰富了插图的内容,也增强了图像的叙事功能,使文字的丰富内涵得以延展。

[1]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 [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2]黑鹤.一代天骄:成吉思汗[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8.

[3]薛卫民.华侨旗帜:陈嘉庚[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8.

[4]约翰内斯·伊顿.色彩艺术 [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6.

[5]徐鲁.革命先行者:孙中山[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8.

[6]陆道夫.文本、受众、体验:约翰·费斯克媒介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2008.

[7]金莉莉.儿童文学叙事中的权力与对话 [J].湖南大学学报,2006(6).

The Illustrations and Audience of Children BiographicalL iterature from a Producerly Text Perspective

FENG Jie-ru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Southern Medic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515,China)

John Fiske has put for ward the view of producerly text,which is featured by its intertextuality and polysemy.Fiske’s theory on text emphasizes the audience’s subjectivity,initiatives and creativity.Illustrations in Children biographical literature are characterized by their conceptualization,exaggeration,personification,and unrealisticalization.The characteristics enable the receivers to be a true subject ofmeaning construction,instead of being interrupted.Thus,the process of text comprehension is a process ofmeaning activation.

producerly text;readerly text;illustration

I28

A

1674-8425(2011)05-0124-05

2010-11-23

教育部人文社科课题“走向一种媒介文化理论:约翰 ·菲斯克文本、受众、体验思想研究”(09YJA751043)。

冯洁茹 (1982—),女,广东广州人,讲师,研究方向:文化、应用语言学。

(责任编辑 范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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