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勇
浅析民国初年的尊孔读经
张 勇
辛亥革命后,南京临时政府建立,蔡元培出任教育总长,蔡元培大刀阔斧的对封建的教育制度进行改革,在保留民族文化的前提下否定前清教育宗旨中的“忠君”、“尊孔”这两项最核心的内容。对于孔子经典的中的精华部分,蔡元培不仅不反对,而且是提倡的。但自从袁世凯继任大总统后,北洋政府积极推行以复辟为目的尊孔读经,以倪嗣冲为代表的地方实力派积极迎合响应,上书荐言;以复辟帝制为目的的尊孔读经在辛亥革命不彻底,小农经济的皇权思想严重,孔教派的积极吹捧等社会因素的影响下,与袁世凯的复辟活动汇成一股逆流,得以泛滥一时。尊孔复辟不得人心,遭到不同方式的抵制,并最终刺激了新文化运动的产生,遭到彻底的批判,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
民国初年;倪嗣冲;蔡元培;尊孔读经
1911年爆发了辛亥革命,南京临时政府随之建立。民国肇始,蔡元培出任教育总长,随后又出任北京政府教育总长。蔡元培大刀阔斧地对封建的教育制度进行改革,他把清末学部制定的忠君、尊孔、尚武、尚公、尚实五项为封建统治服务的宗旨改为国民教育、实利教育、公民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育五项,从根本上否定了前清教育宗旨中的“忠君”和“尊孔”这两项核心的信条。但自从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后,北洋政府便积极推行“尊孔读经”,在礼俗上还恢复了祀孔典礼和封圣仪式,从而使得“尊孔读经”思潮在全国迅速蔓延开来。而以倪嗣冲为代表的地方实力派出于自己的利益,纷纷积极响应,成为袁世凯北洋政府“尊孔读经”政策的积极执行者,并成为地方“尊孔读经”运动的头面人物。因此,在民国初期掀起了一股“尊孔读经”逆流,并泛滥一时。
1914年2月7日,袁世凯发布规复祭孔令“俭以为崇祭孔子,乃因袭历代之旧典,议以夏时春秋两丁未祭孔之日,仍从大祭,其礼节服饰祭品,当与祭天一律。”[1]6而当时主政安徽的倪嗣冲很快向袁世凯递交了“倪嗣冲致大总统呈”。在这个“呈”里他表达了他的“尊孔读经”思想:(1)兴办学堂,注重科学,荒废圣经,不符合中国国情,是内乱的根源。他认为,兴学愈力,兆乱愈速,小则逾闲荡检,为风俗之忧,大则犯上作乱,为天下之患,无不自学堂发之,追原祸始,皆泛鹭科学,荒废圣经,教法不善,有以启之也……中国之命脉元气,即四书五经也。(2)不读圣经,乱了中国封建的孝悌、忠信、礼仪、廉耻等封建伦理的根本,是敢于“犯上作乱”的根源。“今日敢于犯上作乱者多也,教之不知改,杀之不知畏,其敢于犯上作乱者,必自不孝不悌始也。不孝不悌,则其为人谋必不忠,与人交必不信,于是误入迷途,有以践言乱党为信,效死乱党为忠者,更有以男女自由为礼,倡乱蹈死为义者。遂至生民水火,沧海横流,人心尽死,天理几息,大乱从何而止……今学堂不重读经,乱之所生,即病之所入也。(3)使读经成为大学、中学、小学以及私学必修的科目,并由政府部门定期考试。“唯有吁请大总统特饬教育部改良教法,大学、中学、小学均严读经之令并通饬各行省地方,诗书世族,聪颖子弟,有志向学而小学堂不能兼收并蓄者,自行延师专课四书五经,由各省教育长官定期考试。于四书外,能诵五经、三经、一二经,再试之经题,文理通顺者,分别优等,次等取定,准其作为小学毕业资格,送入中学肄业,以励私学,而补官学之不足。 ”[1]
倪嗣冲为了使他的“尊孔读经”思想得到落实,还积极活动,他给当时的教育部长蔡儒楷写了一封函,在函中他写道:“嘱转商执事及各省都督巡按使,联名合电,请大总统查照前倾学部原定章程,并采用前呈所陈,于小学、中学课程内,仍增入读经讲经钟点,列为专科;一面通饬格私塾一律读经,兼习各项科学,以备考送中学或高等专门之用。”[1]他利用自己主政安徽的优势,积极支持安徽地方势力成立尊孔社团,为“尊孔运动”呐喊助威。
南京临时政府的建立,标志着资产阶级对于封建主义的胜利,新的资产阶级政权向封建传统提出了挑战。蔡元培的教育思想无疑代表着一种进步的教育思想,当他就任教育总长时,便大胆地改革封建主义的教育体制,但倪嗣冲“尊孔读经”为什么仍然泛滥一时呢?
袁世凯主政北洋政府后,急于复辟帝制,对“尊孔读经”的积极扶持是其能够泛滥一时的首要原因。早在1913年6月,袁世凯颁布了《通令崇孔圣文》,要求全体国民“将祀孔典礼,折中致当,详细规定,以表尊崇,而垂永远。”袁世凯不仅颁布法令,而且还积极落实。1914年1月,袁世凯指使他的御用机关“政治会议”通过“祭天”、“祀孔”两个议案,恢复了跪拜礼节。2月,又通令全国恢复祀孔典礼,规定“夏正春秋两丁为祀孔之日”京师由大总统主持,各地由地方官主祭,学校则在每年开学之日和孔子生日自行主祭。同时下令各地“规复文庙”,设官管理。财政部也拨出专款,袁世凯也捐银五千,在北京大兴土木,将孔庙修葺一新。袁世凯还两次发布《崇圣典例》,规定孔孟后裔仍旧享受前代所赐予的荣典,祀田租税由孔府自行征收。在1914年9月28日孔子的诞辰日,袁世凯还身穿古装,亲率文武百官到孔庙,大行三跪九叩之礼;12月23日冬至节,袁氏又穿着特制的古怪祭服,率领百官走上天坛,举行祭天大典[2]。
倪嗣冲“尊孔读经”逆流泛滥的原因之二是由于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决定的。辛亥革命胜利后,当人们还沉浸于建立共和制的喜悦中,梁启超就预言:“我国由五千年专制一跃而进于共和,旧信条横咁脑中,新信条未尝熏受,欲求新政体之圆满发达难矣。”[3]对此,李景汉于1926年曾作了一次调查,他对北京西郊64户农民进行知识调查时问:“现在中国大总统是谁?”回答没有的9户,答是段祺瑞的1户,袁世凯的1户,余下的53户回答不知道。问:“民国是什么意思?”答不知道的有27户,答“以民为主”的18户,答“没皇上”的 10 户,答“有总统”的 7 户,答变法的 2 户[4]。 可见,辛亥革命“未尝革心”。立足于小农经济的皇权观念是军阀割据和尊孔复古的深层原因,而来自于破产农民的士兵则成为军阀政治以及军阀赖以推行儒学传统的直接社会基础。这样,以倪嗣冲为代表的军阀所推行的尊孔复古能够流行一时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次,孔教派的积极鼓吹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谓孔教派,是指民国初期要求定孔教为国教的一些文人和官僚。这些人有着深厚的儒学修养,积极鼓吹舆论,他们积极鼓吹孔子思想与共和之间的亲密关系。如他们认为“国为公有之义,最先出于中国,《礼运》述孔子大同之义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春秋》据乱世之后,为升太平世,《礼》于小康之上,进以大同,共和之义也。”[5]他们还鼓吹尊孔读经是巩固共和的重要手段。如“将欲巩固共和之政体,必先挽回国民之道德,将欲挽回国民之道德,必先昌明本国之教化……我国足以教化之主而代表之者,何人哉?非孔子而谁哉!”[6]孔教会还和一些地方要人互相声援,如在《孔教会致倪嗣冲函》中他们写道:非得伟人数十辈大声疾呼,不足以振聋发聩。拟请执事仗义,主动通电,或致函各省,历陈教育部蔑经之非,请其协同电告总统,依执事原议,注重经学,以正人心[1]22-23。
此外,在华的外国传教士和传教机关不遗余力地积极鼓吹孔教也是“尊孔读经”逆流泛滥的一个重要原因。如美国传教士李佳白组织的尚贤堂就相当活跃,在1912年初,袁世凯当上临时大总统后,包括尚贤堂在内的全国各地的基督教组织同日举行“为国祈祷”,随后又到曲阜去朝圣,甚至于英国派驻威海的总督骆赫也加入了孔教会,沙俄伯爵盖沙令也鼓吹中国需要“古道之复兴”,宣扬“中国之新命必系于孔子”[7]。
以倪嗣冲为代表的地方军阀依从袁世凯的心意,妄图以“尊孔读经”来恢复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从而达到复辟帝制的目的,是违背历史潮流的,在推行的过程中,必然得到社会的抵制。
对于倪嗣冲的主张,蔡儒楷在对他的后继教育总长汤继武的信函中写道:顷接倪巡按使通告,并孔教会公启,意在纠合各省巡按使公呈主峰,规复中小学读经一事,弟极不赞成斯举,已复电婉言劝告,并示以否认之意[1]24。尊孔读经在当时不仅遭到教育部的抵制,在社会上也不同程度地遭到大众的抵制。当时在教育部任职的鲁迅先生在日记中记述了教育部主持的一次重要的祭孔活动,其场面是这样的:至者仅三四十人,或跪或立,或旁立而笑;……顷刻便草率了事,真一笑话[8]。祭孔是极庄重严肃的事情,出现这样的场面,可见当时的祭孔是不得人心的。
尊孔读经逆流的猖獗也刺激了新文化运动的产生,以陈独秀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健将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对封建主义代表的尊孔复辟逆流进行了彻底地批判,从此,以倪为代表的尊孔复辟逆流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辛亥革命的胜利摧毁了存在于中国的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新的政权建立后,蔡元培对封建主义的教育制度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希望仿照西方资本主义的教育制度,来实现我国教育制度的近代化。但事实证明,摧毁表面的制度容易,但要真正的实现大众的思想文化层面的革新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新旧事物往往要经过多次的较量,多次的反复才能最终的确立。
以倪嗣冲为代表的地方实力派完全是打着“尊孔读经”的旗号来为袁氏凯复辟帝制服务的。当然,我们不能否认倪嗣冲等具有很深的儒学造诣,对儒学具有很深的感情,但倪作为一条政治变色龙,以“尊孔读经”来迎合袁世凯的复辟帝制才是其最终目的。但历史是向前发展的,“尊孔读经”复辟帝制本来就不得人心,在当时就得到人们不同方式的抵制。它的猖獗也刺激了新文化运动的产生,最终在新文化运动的健将的猛烈批判下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民国初年的“尊孔读经”逆流违背了社会发展潮流,也使以蔡元培为代表的较正确的读经思想暂时受到压制,但历史的车轮是挡不住的,违背历史潮流的旧事物最终要被历史所遗弃。但对于孔子的思想,我们也不能完全加以否定,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是我国民族文化中的瑰宝,不仅对我国,对亚洲许多国家都有着深厚的影响,曾经形成了以中国为中心的儒家文化圈,所以对于尊孔读经,我们应该加以批判的继承,加以扬弃,这样才不至于使我国民族文化中的精华受到损失。
[1]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三辑:文化[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6.
[2]吕明灼,王均林,张佩国,权锡鉴.儒学与近代中国政治[M].济南:齐鲁书社,2004:212.
[3]梁启超.饮冰室合集.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9.
[4]张静如.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中国社会之变迁[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278.
[5]康有为.康有为政论集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1:662,669.
[6]宗圣会.孔教十年大事:第一卷[M].1924:60.
[7]谢本书.袁世凯与北洋军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66.
[8]鲁迅.鲁迅日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73.
K258
A
1673-1999(2011)12-0143-02
张勇(1980-),男,河南驻马店人,平顶山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化学化工学院助教。
2011-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