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诈》（Blackmail）的语用文体学解读

谢志辉，曾 倩

（1.长沙大学外语系，湖南长沙，410003；2.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04）

《讹诈》（Blackmail）的语用文体学解读

谢志辉1，曾 倩2

（1.长沙大学外语系，湖南长沙，410003；2.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04）

语用文体学是介于语用学和文体学之间的边缘学科，它将文学作品的创作和接受看成互动的交际行为，运用语用学理论进行文体学研究。在此以语用学的四个主要理论为框架，从微观的角度分析小说Blackmail（《讹诈》）的文体价值和意义。

语用文体学；讹诈；合作原则；言语行为理论；预设

文体学起源于古希腊罗马的修辞学研究，是一门既古老又年轻的学科。西方现代文体学开始于20世纪初，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文体学理论不断推陈出新，各种流派异彩纷呈，如形式文体学、功能文体学、话语文体学、文化文体学、文学文体学、语言学文体学等［1］。尤其是近年来，文体学通过跨学科研究，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产生了语用文体学、认知文体学、语料库文体学等多种流派。其中产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语用文体学是介于语言学和文体学之间的边缘学科，它采用语用学理论来进行文体学研究，具有较强的解释力，为文体学研究提供了新途径。在此将运用语用文体学理论来分析《高级英语》第一册的第6课——小说Blackmail（《讹诈》）［2］。

一、语用文体学

语用文体学是随着20世纪六七十年代语用学研究的兴起而发展起来的。这一术语最先出现在 Leo Hickey所著的The Pragmatics of Style中［3］。事实上，之前早在70年代后期就有学者运用语用学理论进行文学语篇研究。荷兰语篇语言学家Van Dijk提出文学语用学（Literary Pragmatics）的概念，认为语用学和文学之间存在广阔的合作空间［4］。Marry Pratt深入探讨了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运用于文学批评领域的可行性和意义，并运用言语行为理论进行文学作品分析［5，6］。上世纪90年代以来，语用文体学在西方获得了较大的发展。在中国，研究语用文体学或文学语用学的学者主要有封宗信、涂靖等［6，7］。

语用文体学研究的出发点在于将文学作品看成一种交际行为。文学语篇虽然不是面对面的口语交流，但是其解读过程实质上也是一种对话性交际。作为交际的一种形式，文本并不只是客体，它既表现着人物角色之间的交流，又表现着作者通过文本对读者的互动交流，还有作者和读者与文本以外的社会环境之间的宏观交流和相互影响。“文学作品的赏析过程就是读者与作者在特定的社会历史语境下针对文本进行的语言交际过程”［8］。任何形式的交际过程都要遵守交际规约，文学作品的构建和赏析也不例外。

语用文体学关注语言和文学的社会性，摒弃了过去只强调对作品本身进行微观研究的形式主义分析方式，主张在特定语境下理解意义。作为语用文体学的核心概念，语境的范围不断扩大，它既包括文本中的上下文语境，也包括作者、读者所在的社会文化大环境。语用文体学关心的是“交往性和社会性语境中作为语篇的文学与读者接受”，观察“真实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出自作者、文本和读者之间真实的人际关系的语言特点”［7］。因此，语用文体学把文学作品的创作和接受看成互动的交际过程，受到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的影响。

二、Blackmail的语用文体学解读

小说Blackmail是ArthurHaily著名小说《大饭店》（Hotel）的选段，情节较简单。大饭店的房客公爵夫妇夜间开车撞死两名路人后逃之夭夭，饭店侦探Ogilvie发现了罪证，他没有报警而是利用其掌握的证据来敲诈公爵夫妇，在大饭店的总统套房内，双方进行了较量。

语用文体学研究有宏观和微观两个层次，在此只讨论微观的语用文体学分析，认为运用语用学理论能更好地理解小说的文体意义。下面从合作原则、言语行为理论、预设、礼貌理论等四个方面对Blackmai进行语用文体学分析。

（一）合作原则

美国哲学家 Grice提出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是语用学的支柱理论之一。在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某一交际目的，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要遵守的原则，即合作原则。合作原则包括四条准则，它们是数量准则（quantigy maxim）、质量准则（quality maxim）、关联准则（relation maxim）、方式准则（mannermaxim）。这四条准则是交际的基础，遵守这些准则，人们就能进行最高效、最合理的语言交际。但事实上在交际过程中，这些准则常常被违反，正是由于违反这些准则同时也产生了更多的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在文学作品中，这些会话含义有助于读者理解作品的主题和人物角色的特点，常常具有深刻的文体意义。

在小说Blackmail中，Ogilvie进门就提及了公爵夫妇的Jaguar汽车，公爵夫人对此提出了质疑：

“In what conceivable way does our car concern you?”

...He inquired abruptly，“Who else is in this place?”

It was the Duke who answered，“No one.We sent them out.”

Ogilvie的回答与公爵夫人的问话毫无关联，明显违反了合作原则的关联准则，他之所以对车子的话题避而不答，是由于他谨慎、狡猾、老谋深算，一定要先确认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后才进行敲诈，以免敲诈过程被他人发现而对自己不利。

而公爵的回答可以说也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原则，数量原则要求不能使自己所说的话比要求的更详尽。公爵先肯定房间内没有其他人，接着还画蛇添足地解释女仆和秘书已经被借故支开了。正是这“多”出来的一句话告诉所有人公爵夫妇心里有鬼，只有心虚才会把旁人支开。当然，同时也表明公爵头脑简单，或者也可能是在肇事撞人后紧张害怕所致。

我们再看一个例子：

The Duchess faced Ogilvie.“How much do you want?”

The abruptness took him by surprise.“Well…I figure you people are pretty well fixed.”

She said sharply，“I asked how much.”

The piggy eyes blinked.“Ten thousand dollars.”

不难看出，Ogilvie的回答又一次违反了关联准则，一方面，公爵夫人的突然发问让他猝不及防，一时没有想好合适的数目。另一方面，公爵夫人这样异常直接的问价多少让他有些尴尬，这样赤裸裸、毫不隐晦的金钱交易让敲诈者都难以接受，由此我们发现，贵族的脸皮比他更厚。在公爵夫人看来，用钱来解决问题，这一切正常不过，她给钱，他保密，如此而已，无需遮遮掩掩。上流社会对金钱的倚仗和崇拜是连贪婪的Ogilvie都难以想象的。因此，只有当公爵夫人冷冷地再追问一次的时候，他才硬下心肠说出一个大数目“一万美元”。

（二）言语行为理论

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的创始人是英国哲学家J.Austin，他在1962年出版的《论言有所为》（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中区分了两大类话语：言有所述和言有所为，提出话语并不仅仅是用来“陈述”，而通常是用来实施某一种言语行为。美国语言学家Searle进一步发展了言语行为理论，他归纳了实施言语行为的原则，提出了著名的“间接言语行为”理论，还将言外行为分为阐述类、指令类、承诺类、表达类和宣告类等五类。Van dijk区分了文学作品中的宏观言语行为和微观言语行为［4］，“前者决定整个语篇，后者则由语篇中单个句子来执行”［9］。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Blackmail中部分微观言语行为。小说一开场，Ogilvie叼着雪茄敲门进入公爵夫妇的总统套房，公爵夫人眼光直射着那半截雪茄说：“My husband and I find strong smoke offensive.Would you kindly put that out.”这里没有用疑问号，说明公爵夫人所说的是一种要求，一种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从言语行为上说，这属于指令性言语行为，即说话人试图使听话人去做某事。公爵夫人自以为高高在上，容不得一名饭店保安的无礼，想通过命令他熄灭雪茄，给个下马威，将其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以显示自己凛然不可冒犯。读者从中可以看出，公爵夫人作为上流贵族的一贯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绝不会轻易就范，同时也暗示后文Ogilvie的敲诈过程不会很顺利，所以作者一开始就为故事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再比如，在小说的高潮处，Ogivie向公爵夫妇索要一万美元，双方摊牌后进行了交锋：

“Assuming we paid this grotesque amount，what would we receive in return?”

The fat man seemed puzzled.“Like I said，I keep quiet about what I know.”

“And the alternative?”

He shrugged.“I go down the lobby.I pick up a phone.”

从言语行为来看，Ogilvie的回答属于承诺性言语行为，即说话人对将来某个行为作出承诺。在第一个言语行为中，Ogilvie承诺对一切会守口如瓶。第二个言语行为看似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其实也是一种承诺性言语行为，是一种用来威胁的承诺，如果公爵夫妇不拿钱消灾，他将立刻下楼打电话报警。作为一个侦探，发现其管辖范围内的犯罪现象后与警方合作是最基本的职责，但Ogilvie却是直截了当地进行敲诈，给钱就保密，不给钱就报警，这个言语行为将该侦探贪婪、丑恶的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

（三）预设理论

预设（presupposition）原本是语言哲学界的研究课题，德国哲学家Frege曾提出任何命题总有一个明显的预设的观点。后来语言学家把它作为一种语义关系来研究，而语用学的兴起又给预设的研究增添了新的视角。对于什么是语用预设一直存在不同的理解，归纳起来有三种主要的说法［10］：

（1）语用预设是说话人对言语的语境所做的设想；（2）语用预设是施行一个言语行为所需要满足的条件；（3）语用预设是交际双方所共有的知识，或者说是背景知识。可以看出，语用预设是和交际双方联系在一起的，它存在于整个交际语境之中，是语境的一部分。

预设对于文学作品的建构和理解非常重要。作者常常会运用预设来确立一个虚拟的世界，并且使读者通过预设对虚拟世界作出理解［11］。在Blackmail中，作者告诉读者，故事发生的场景在新奥尔良最大的饭店里最豪华的总统套房，套房的房客是英国的公爵、女王的亲戚。但是还有很多其它的信息并没有在字面上表示出来，而是通过预设的方式来表达。大饭店其实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作者想要通过描写大饭店里形形色色的人物揭露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的各种社会问题，其实也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与痼疾，如企业弱肉强食、种族歧视、等级差别、上层贵族虚伪无耻、社会腐化堕落等。这一切都是预设的信息，即使作者没有明示，我们也能明白。作者之所以能这样进行预设，是由于他估计了读者的知识状态，可以将作者与读者双方共有的信息描述成背景信息。

此外，预设还有利于更深刻地理解文学作品中具体的言语交际行为。比如小说中当Ogilvie列举其掌握的证据时，提到了车灯框圈、玻璃碎片和衣服擦痕等三条有价值的线索，最后他说：“Ain'tany doubtthey'd match up，even withoutthe brush trace an'the blood.Oh yeah，I shoulda told you.there's plenty of blood，though it don't show too much on the black paint.”常识告诉我们，汽车上的血渍是交通肇事最直接有力的证据，这已成为毋容置疑的预设信息，不管是对作者、读者，还是对公爵夫妇和Ogilvie来说，都是如此，这种证据一般会最先提及。但Ogilvie似乎是到最后才“无意中”突然想起这一最关键的证据。预设信息也告诉我们，老谋深算、有备而来的Ogilvie是不可能忘记这最重要的证据，正是这种“预设冲突”（presuppositional clash）更加清楚地表明了Ogilvie的狡诈和诡计，也正是如此，公爵夫人遭受了最致命的一击，终于认输投降。

（四）礼貌理论

礼貌是人类社会活动的一条重要准绳，语言活动也受其约束。语用学中的礼貌理论包括Leech的礼貌原则，也包括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面子理论”（Face-saving Theory）。礼貌原则是Leech为解释人们对合作原则的有意违反而提出的，包括六个准则，即：策略准则、宽宏准则、赞扬准则、谦虚准则、赞同准则、同情准则。在文学作品中礼貌原则常常能体现角色之间的关系。

Blackmail中饭店保安Ogilvie对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公爵夫妇指手划脚、冷嘲热讽，他所说的话、说话的方式以及其他的行为都不符合礼貌原则，他之所以敢这样得意忘形，目空一切，正是因为仗着手里的罪证。我们可以拿他对公爵夫人的称谓为例进行说明。在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之前，他对公爵夫人的称呼主要有you folk，lady，ma'am，yourhigh-an'-mightiness等。you folk属于随意、轻蔑的称呼语，在这里显得无礼，lady和ma'am虽然是中性的称谓语，但联系上下文，还是能感觉到其不敬和威胁的意味，your high-an'-mightiness是故意使用对亲王的称谓来嘲讽她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考虑到双方的身份，这些都是违反了礼貌原则的称谓。但是到小说最后双方妥协后，他对公爵夫人的称谓马上改为了合乎礼貌原则的“Duchess”，这是因为此时角色之间关系发生了变化，公爵夫人已经控制了局势。

另外，小说中频频出现的雪茄其实也是体现双方关系的象征，也能从礼貌的角度进行解读。雪茄在小说中是Ogilvie对公爵夫妇挑衅的武器。当他进门时，“a half-burned cigar in the fat man's mouth”；在和对手交锋时，他“waved the unlighted cigar under his adversary's nose”；占了上风时，“leisurely puffing a cloudofbluecigar smoke”。这一切关于雪茄的行为都是违反礼貌原则的，他之所以敢对地位显赫的公爵夫妇大不敬，正是由于手里抓了他们的把柄。小说的结尾当他最终达到了敲诈的目的时，却又非常体贴地问“This cigar botherin'you，Duchess?”当夫人点头承认后，他主动地熄灭了雪茄。所以说，礼貌理论能解释文学作品中人物角色之间关系的变化。

语用文体学作为新兴的跨学科理论为文学批评和欣赏提供了一个新的视野。以上从四个方面对小说Blackmail进行了微观的语用文体学分析，认为语用文体学有较强的解释力，运用语用文体学理论来品读文学作品，能使读者感受到作品的弦外之音，从而更加深刻全面地理解小说的内涵和意义。

［1］ 申丹.西方现代文体学百年发展历程［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1）.

［2］ 张汉熙.高级英语［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5.

［3］ Leo Hickey.The Pragmatics of Style［M］.London andNew York: Routledge，1989.

［4］ Vandijk.PragmaticsofLanguage andLiterature［M］.NortheHolland:Amsterdam，1976.

［5］ Marry Pratt.Toward A Speech Act Theory of Literary Discourse［M］.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7.

［6］ 涂靖.文学语用学：一门新兴的边缘学科［J］.外国语，2004（3）.

［7］ 封宗信.语用学、文体学和文学研究［J］.国外文学，1997（3）.

［8］ 武建国.从Jakobson的语言交际理论看文体分析的多维性［J］.现代外语，2003（3）.

［9］ 朱小舟.言语行为理论与《傲慢与偏见》中的反讽［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8）.

［10］ 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11］ 王守元，苗兴伟.预设与文学语篇的建构［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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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辉（1976-），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学、翻译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