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和死亡的反讽
——解读《江雪》的生命信息

2011-08-15 00:45孙业伟
关键词:江雪渔翁老翁

孙业伟

(山东淄博修文外国语学校, 山东 淄博 255000)

孤独和死亡的反讽
——解读《江雪》的生命信息

孙业伟

(山东淄博修文外国语学校, 山东 淄博 255000)

雪似乎是美好的,但这种美好是人类逃避现实的一种心理映射,是一种掩盖式的虚幻的美好,柳宗元的《江雪》所表达的主题与人类逃避现实的心理产生共鸣。孤独是与人类共生存的情愫,《江雪》展现了一幅把人吞噬的可怕的天地间的孤独,可怜的渔翁是孤独的构成要素,他使这种孤独更显孤独。这种孤独的情境是人类千百年来孤独的生存状况的缩影。这种孤独的直白恰恰又表达出人类不甘孤独压迫的抗争精神。《江雪》的生命信息在于那轻轻一抹的垂钓的渔翁。这位倔强的渔翁正是人类顽强抗争、奋发向上精神的写照。这正是《江雪》的生命信息。这种不屈的生命的顽强是对人所处的似乎把人吞噬的孤独与死亡的反讽。

柳宗元;江雪;孤独;死亡;反讽

柳宗元的《江雪》,在历史上,在今天,有太多人评说。对于《江雪》有太多的话要说,这是很自然的。诗的妙处就在于诗用精微的字词表达了丰富的内容,特别是诗的意象与意境更给了读者无尽的想象空间。

首先要说的是雪。在一般的意义上,大家比较喜欢雪,而如果雪来得突然,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危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大家喜欢的雪,是一种比较纯粹的,不给人们带来危害的雪,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 2008年中国雪灾区的人们,想必至今对雪的美化会大打折扣。而每年,特别是这几年的暴雪更是给世界各地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而人们比较喜欢雪的原因是什么呢?有一次忽然想到,原来人们喜欢雪的原因之一是它把世界毫无分别地——无论美景与垃圾都统统遮盖起来了,人们在厚厚的雪地里看不到世界的景色的多大差别。人们心中有一种逃避感,逃避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东西,而那又是生活与现实不可能提供给人可能逃避的地方。雪后的世界,是一个相对短暂的世界 (我不知道更北方的人是不是如我们这些人一样喜欢雪。相信他们天天就生活在雪里,已经对雪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感觉了。从这一点而言,对雪的理解是有时空限制的。其实对任何事物的理解也是有时空限制的),也是一个相对虚幻的世界,雪后的世界给人们提供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可能时空。这个道理正如城市里的有钱人喜欢体验山里的、草原的、水边的自然风景,体验一下农家生活一样,他们这种喜欢是一种逃避式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喜欢。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在自然风景优美而条件不好的地方工作与生活就知道了,大家不是在拼命往城市里跑吗?拼命往大城市里挤吗?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雪表达的是一种虚幻的美好,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而这种逃避感,在知识分子中是普遍的,特别是在社会相对黑暗的时代。因而柳公的《江雪》能得到人们的青睐,引起人们的共鸣,成为千古绝唱,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一方面,大家普遍能看出的柳公表达的孤独感,也引起了人们的共鸣。这种对孤独感的表达,不能仅仅归结为一种艺术手法与技巧。艺术的高下,不在于作者表达的技巧,而在于作者表达的内容,如果作者表达的内容是作为人的内容,不仅是作者自己的内容,那他就在相当的高度上成就了他的作品了。柳公表达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孤独感,而是一个时代的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更是作为人的孤独感。人活在世上,总觉得自己是漂泊的,是寄居的,像浮萍一样,找不到归宿,找不到目标,找不到意义,找不到确认。因而人的一生,就是孤独地寻找归宿的一生。知识分子的这种共通性的毛病更明显。柳公用一首《江雪》,把人放在一种现实中存在的雪境中,又是一种艺术化的情境,这种艺术化了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成了人的孤独情境的一种写照,一种艺术化了的高度抽象而又概括的符号。同样作为符号化了的人,在这种孤独的情境中成为孤独的一种元素,不是人处在孤独的情境中,而是人就是这种符号化了的孤独情境的一部分,是重要的一部分,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江雪》表达的是一种高度艺术化了的生命的孤独,这种孤独正是一种生命意蕴的重要元素。因为它表达了生命的孤独意蕴,因而引起了读者的共鸣。

但作为生命的《江雪》,还有重要的生命的意蕴。生命的孤独成了这种生命意蕴的佐料,成了这种生命意蕴的背景,成了这种生命意蕴的反衬。这种反衬出来的生命的意蕴就是生命的顽强,生命的抗争,生命之作为生命的对生命目标的执著,对生命目标的紧紧追求。这种追求,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样,用手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这里,生命的意蕴得到了升华,得到了提升。孤舟蓑笠翁,本是这死一般孤独情境的一部分,是孤独的一部分,他的存在使天地更加孤独。一声“乌啼”使夜晚更加孤冷,使夜晚更显清寂,使读者更心寒。然而,这个老翁,又是打破这死一般孤独情境的生命元素,没有这个老翁的生命元素,这首诗不会成为千古绝唱。然而真正体现这首诗的生命信号,在最自然的轻轻一笔中出场了——“独钓寒江雪”,非常自然,五个字,表达了最不轻松的生命的信息,而又表达了最伟大的生命的执著。

这位孤独的老翁是这种孤独场景的组成元素,有了他的存在,使这种孤独的场景更显孤独。然而,与此同时,他又是打破这种孤独的元素,他又是打破这种死的场景的生的信息。他的出场,使孤独成为背景,使死寂成为生的战场。这位坚强的老翁,这位倔强的老翁,这位沉着的老翁,这位执著的老翁,这位钓鱼的老翁,使没有生机的巨大的广袤的天地间瞬时有了生机。他作为孤独元素与打破孤独场景的合一,他作为死的场景的生命,就是这两种合一,使他成为他所存在的孤独死寂场景的反讽。在此,我们看到“去留肝胆两昆仑,我自横刀向天笑”般的豪迈与无畏,我们又分明看到了把自己比作“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的关汉卿,我们又看到把匕首与投枪刺向黑暗的夜空的鲁迅。他们都是死寂的反讽。尽管“千山”之上的“鸟”都“飞绝”了,尽管“万径”之上的行人的影踪都消失了,尽管在如此广袤的死寂中只有“我”自己,但“我”仍然在钓鱼!孤独,死亡,来吧,我不怕你!海明威老先生的话语在天地间回荡:“人可以被打倒,但不可以被打败!”这是含着眼泪的微笑!死亡,孤独,只要你还没有把“我”吞噬,“我”就要钓“我”的鱼。红军长征途中最大的威胁就是过松潘大草地,许多军官士兵被寒冷、饥饿、伤病、毒草、匪徒、泥潭、洪水等夺去了生命。然而什么也不能阻挡红军战士前进的脚步,许多人就爬着走,他们后边还拖着其他战士,很多人就死在他们爬的过程中,《三人行》就是对红军过草地时的真实写照。这些人都是中国人的脊梁,他们都是人类的脊梁。他们让黑暗颤抖,他们让孤独退步,他们让死亡畏惧。他们是永不灭亡的生命。伟大的西西弗斯每天推着巨石上山,西西弗斯让巨石成为笑柄,更让宙斯成为笑柄。渔翁使孤独与死亡成为笑柄。

在如此孤独的死一样的雪景中,竟然还有一个老翁在孤独地钓鱼!想想我们的生活,想想我们的历史,尽管有太多的不如意,尽管有太多的杀伐争斗,尽管有那么多残酷的灾害,然而,只要还有生的希望,只要还有目标,只要还有理想,我们又何惧什么孤独?何惧什么灾害呢?我们又何惧他人的冷眼?何惧他人的不理解呢?何惧他人的打击?何惧命运的不公呢?生命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作为客居的我们,尽管不为环境所容,尽管我们要被孤独吞噬,尽管我们要被寒冷的大雪击倒,然而只要我们还有一息生气,就要紧紧握住我们的鱼竿,哪怕只有我们一个人,我们也照钓不误!我们不禁想到了发愤写《史记》的司马迁,我们不禁想起了“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孔子,我们不禁想到了在双耳失聪之后却创作出伟大乐章的贝多芬,我们不禁想到了穷困潦倒一生却给后人留下无穷艺术享受的梵高。他们都是一个个独钓于寒江雪上的老翁。刚刚读完《长征》,长征之难,绝非我们能想像到的,这些长征战士,在人类的生存极限以下,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生存奇迹,更建立了一个新中国。他们也可以说是一群集体的老渔翁。正是他们不畏命运与环境的独钓精神,为我们钓出了一个新中国!这样的事无需再多说了。

在此,我又想起了一幅世界名画《马拉之死》。《马拉之死》是大卫的一幅名画,它因马拉的特殊身份和简洁有力的形式而为人们所熟知。马拉 (Marat,1743—1793年)是雅各宾派的核心领导人之一。雅各宾派当政以后,他因为卓越的号召能力而成为该派的主席,负责处理众多日常事务。他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每天只有泡在洒过药水的浴缸中才能缓解痛苦,于是,浴室就成了他最经常呆着的办公场所。1793年 7月 11日,一位持不同政见的女士借口商谈事宜,进入马拉的浴室,并在马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行刺,使这位革命领导人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死去。

《江雪》是通过死的画面上的生的信息表达了生命的执著,《马拉之死》则通过一个死者表达了生命的执著。在这个主题上它们是相通的。艺术都是相通的。《江雪》与《马拉之死》用不同的艺术形式表达了同样的生命信息,而且他们表达的都不是一般的生命信息,而是作为人的最高层面的生命信息。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感谢这些伟大的渔翁,感谢这些伟大的作者,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生活才有了更多的精彩,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了更多的力量以直面孤独的人生。

【责任编辑 冯自变】

2011-01-10

孙业伟 (1972-),男,山东日照人,淄博修文外国语学校小学高级教师,硕士。

1672-2035(2011)03-008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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