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虹
(江苏城市职业学院常州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0)
新时期少年小说成长主题的文化考察
高虹
(江苏城市职业学院常州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0)
成长是一种人的生命存在状态,少年儿童必须经过不断成长才能实现正常的社会化过程,逐步走向自我实现的未来人生。少年小说伴随着新时期人们对少年这一特殊群体成长的关注出现,随着新时期重建文学价值,儿童文学逐步回归艺术正道,“成长”也逐渐成为少年小说创作的一大热点。“成长”不仅是儿童的永恒追求,也是少年小说的永恒话语与艺术母题。新时期的少年小说以少男少女为主体接受对象,以表现少年的现实生活世界和精神生命成长为主体内容。
新时期;少年小说;成长主题;文化考察
在人们习惯性的理解里,“成长”一词伴随着从童真到青春的常态,是人从小开始,身体和心智的慢慢健全,直至长大成人。但是在这常态成长的背后,一般都隐藏着过来人的观察、欣赏和审视下一代的眼光,蕴含着溺爱、嗔怪、期盼和自得的感情因素,终究是一种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照耀。文学的艺术性不仅来源于主题的实现方式,更来于主题自身。当人们将理想中的人只看作一种抽象化了的价值目标,文学的成长主题就是将这套价值目标灌输给读者时,作品很难是艺术的。成长主题的诗意首先来源于成长自身。新时期的少年小说将成长和艺术真正统一起来。从这一意义上说,新时期少儿文学成长主题的种种变化对整个少年文学的创作与艺术定位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茅盾说过:“‘儿童文学’这名称,始于‘五四’时代。”在中国,具有现代意识的儿童文学是在“五四”新文学运动中起步的。“五四”时代中国儿童文学发生了第一次变革,其伟大实践的突出成就在于儿童观的转变与儿童世界的发现,第一次从中国文学大系中分离出来,成为自觉服务于儿童的一种崭新的文学载体。可以说,现代意义上的“少年小说”肇始于“五四”时期。
其实,早在“五四”时期中国儿童文学先驱者们提出“儿童”观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提出了儿童文学分层,也提到了“少年”的称谓。长期以来,我们的儿童文学一直存在着创作现象的丰富性与理论表述单一的矛盾,矛盾焦点在于漠视了儿童中幼儿期、童年期与少年期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心理发展上的差别,而又以幼儿的心理需求来要求童年期、少年期的文学作品与其保持一致,无疑阻碍并限制了少年文学及少年小说的发展。解放后,茅盾也曾在《六○年少年儿童文学漫谈》中提到儿童文学根据年龄不同的分层问题:“按照儿童、少年的智力发展的不同阶段该喂奶的时候就喂奶,该搭细粮时就搭点细粮,而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开头就硬塞高粱饼子。”在这样的理论背景下,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同的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儿童文学的分层做过程度不同的阐述。一个完全不同于传统观念的“新概念儿童文学”开始为人们所接受。这种观念认为,儿童文学是幼年文学、童年文学、少年文学三个层次文学的集合体。不同年龄阶段少年儿童的心理差异与接受机制,决定并制约着幼年文学、童年文学、少年文学各自具有的美学特征及思想、艺术上的要求。同时对少年文学作了如下界定:少年文学是为十一二岁到十七八岁的少年服务的文学。由于少年期是从幼稚走向成熟发展的过渡时期,情绪的不稳定与性发育为其突出的特点,故少年文学必须特别重视美育与引导,帮助少年健康地走向青年,走向人生。作为一种特殊的文本类型,我们可以说,当代意义上的少年小说应该是特指那些联系着青春期、过渡期这样一些心理概念和精神现象,并以少年读者为主要接收对象的小说文本类型。
儿童是动态成长的人。在儿童心灵成长的过程中,存在着两个急速发展的时期,这就是出现自我意识萌芽的四岁左右的幼儿期和自我同一性正在确立之中的十三岁左右的少年期。在这两个时期中,儿童心灵的裂变式成长,是进入成人期后所没有的。表现成长主题的儿童文学需要中、长篇作品这种具有心理和行动过程的足够规模的容器。20世纪中国的少年小说在走过了新时期以来最辉煌的一段历史之后,人们突然发现,尽管它积累和拥有了一些堪称优秀的作品,但是在整体上,它还处在一个不高的美学平台之上。笔者认为,新时期的中国少年小说在作品的思想深度和对少年主体性的表现上,与国外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比较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一)“深度追求”的迷失
新时期的儿童文学创作获得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艺术探索机会。憧憬博大,作为一种美学心态,作为一种探寻新的艺术可能的实践过程,为人们提供了值得思索的艺术“深沉”。但是有些作家在一味地追求成人“深沉”思想的同时,却背离了少年真实的内心成长需求。新时期的少年小说作家在追求憧憬博大的同时,开始向格调“深沉”的方向发展,即去思考追求深刻重大的主题。这些“深沉”主题没有一个是错误的,相反,都相当正确,不过它们并没有艺术地凝结成儿童生活形象,在作品中,它们仅仅是作家深沉的自我,无法切合儿童心性的要求。
曹文轩曾在《在平静中走向自己》一文中指出:“我们的少年小说变得越来越像小说了。”这句话精辟地阐明了新时期少年小说发展的一大趋向。“深度追求”可谓贯穿整个20世纪80年代儿童文学艺术流程的一种审美主潮。少年小说追求的应是一种融提升少年审美意识、顺应少年审美需求为一体的整合的阅读效应,而非单一性的“深度追求”。这种一味追求“深度”的审美意识,如果没有与之相应的儿童文学艺术表现形式作为载体,将最终走向成人文学的艺术形式和价值取向。而这样的儿童文学实践方式将是对儿童文学本体意识和审美品性的极大损害。如果作家在追求艺术深度的过程中,在文体状态和实现方式上达不成一种审美的和谐,那么作家主体意识的强力表达与读者解读能力的不对称必然造成文体审美实现受阻;这样,艺术深度的实现和追求就变成了作家一厢情愿的事情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作家贯注于文体意蕴与形式中的“强化与引导”的审美塑造和启蒙的意图就成了实现不了的理想。儿童文学的深度不是故作艰深,不是玩弄玄虚,而是在单纯中寄寓着无限,在稚拙里透露出深刻。
儿童文学在表现领域相对狭窄,在读者对象相应设定的文学语境下,其审美探索和艺术实验所能达到的高度与深度是有限度的。如果一味地追求深度,无疑会将儿童文学引向与成人文学比高比深的艺术歧路上去,最终背离儿童文学的艺术正道。
(二)作品思想的缺失
很久以来,中国儿童文学就是以教育儿童为艺术天职的,加上“文以载道”传统的影响,儿童文学这一艺术容器的内容物常常都是针对儿童的缺点和毛病来设计的。20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的少年小说在成长主题及内容物上有了极大的丰富,但从整体上看,少年小说的思想力量仍然是比较贫乏的。我们的少年小说作者在追求主题深刻的同时,在对世界和人生的基本思考,对人情和人性的艺术揭示上,还显得力不从心或缺乏洞察力。
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之所以常常给我们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首先就是因为它们触及到了关于社会、人生、人性、命运等最基本的人类价值和命题,因而具有了相当的思想深度和情感力度。而这样的思想深度在中国的少年小说中我们很少看到。朱自强在《新时期少年小说的误区》一文中曾对《古堡》提出这样的批评:“作家对自己所能‘编造’的故事期望值太高,结果赋予作品以实际生活形象所无法承受得了的一种过于博大的感情和思想。”曹文轩的《根鸟》也试图通过少年寻梦的历程来表现一个近乎寓言的关于超越自我、追寻梦想的主题。正如作者在《根鸟》自序中所写的:“用高雅、神圣的笔调去写,使这本书能有一种几乎接近于宗教经典的感召力。”但综观这部小说,我们总感觉到一种刻意和不协调:推动整个寻找旅途的大峡谷是一个没有实质性内容的象征符号,它无法成为一个人不断追寻的原动力,也不能作为一个人寻找圆满结束的终点。牵引少年不断流浪的力量不是来自人物本身,而是来自作者的主观意图。很难想象,作为外在表现形式的笔调如果没有来自内容的强大支撑,如何使文本具有“一种几乎接近于宗教经典的感召力”。
(三)少年主体的缺失
“儿童文学承担着塑造未来民族性格的天职。”这是曹文轩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始终坚持的儿童文学观。他认为:“儿童文学作家应有这种沉重感和崇高感。对人类负责,首先是对民族负责。儿童文学作家应当站到这样一个高度来认识自己笔下的每一个文字。儿童文学作家应为健全民族性格、提高民族的质量以至人类的质量作出贡献。当我们站到这一点上之后,便会自然知道如何来处理体裁、主题,甚至是如何使用语言。”在这段把儿童文学神圣化同时又把儿童文学简单化的论述中,我们既看到一种与“五四”主流精神相呼应的激情和情怀,同时也清晰地看到那种与“五四”主流相通的历史局限性。可以这么说,中国儿童文学在其成长之初就承担了太多成人世界的集体目标与重负,而忽略了儿童世界本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少年小说是成人作家写给少年读者的。要在儿童文学中表现自我,而作品又不失其儿童文学属性,就要求作家的自我意识与儿童心性、儿童生活形态达到契合。这种契合的程度越高,作品的完成度越高,获得高品位文学性的可能性就越大。有的作家过多强调作家的主体意识,作品被戴上了成人作家主观意念的光环,而忽略了少年小说的主体应是少年的客观规律。作为人类延续的本能需要,成人把自我强烈地投射到下一代身上。在社会生活中,成年人想要扩展自我,常常通过孩子得以实现。在儿童文学创作中,则表现为一种精神投射。这种投射,凝聚着经验的诉说、希望的寄托。成人的这种自我期望通过在“孩子”身上投射而得以重生,然而这种成人重生的投射,又给儿童文学提供了过于厚重的背景。曹文轩曾在不同的文章中这样论述他对儿童的看法:“儿童对他们生存于其中的社会现实是没有力量的。即使孩子自身世界中的问题,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在梅子涵等的《中国儿童文学5人谈》中也出现过这样的表述:“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从根本上讲是教育者,你是被教育者。什么叫未成年?就是你得听我的,老子就是老子,儿子就是儿子。这是自然。”也许,正是基于上述对童年力量的怀疑和无意识的成人优越感,曹文轩笔下的儿童只能生活在成人的经验世界中,遵循着作者“塑造未来民族性格”的蓝图兢兢业业地“成长”。
作家只有在自己的个体生命和少年生命融合之后才能真正体验成长的彷徨、烦躁、悸动和激情,才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现那永远不能遗忘的恋恋往事。事实上,只有真正走进少年的心灵,真正理解少年的作家和作品,才能够真正理解成长的不易,才能为少年成长中葆有的人类本真和美好的心灵而赞叹,而非把成长中的少年作为成人的对立面,作为与成人格格不入的群体,作为被教育的对象。只有以真正的少年的视角而非以成人的俯视眼光创作的作品才能表现成长,才能为成长的主题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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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1)11-019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