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农村建设视阈中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构

2011-08-15 00:43梁红泉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农民传统农村

梁红泉

(周口师范学院公共理论教研部,河南周口466000)

随着新农村建设的进行,以改造“落后”的农村传统文化为目标的新农村文化建设正如火如荼。有关学者从转变农村文化体制、完善农村文化服务体系、开发农村文化资源,到新农村文化建设的内涵与对策等,都给予了详尽的探讨。延续千年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当前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即将或已经被现代文化生活形态所取代。政府试图以新农村文化建设来重新建构和引导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将农村文化纳入到现代化的主流文化意识形态中来。然而,实践证明:单从外部入手全盘移植的重建不仅没能实现农村文化的繁荣,反而使农村传统文化的传承岌岌可危。基于此,这里从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本质内涵入手,探讨如何重新建构适应我国社会现实发展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

一、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本质内涵

2005年,中央政府颁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文化建设的意见》,将新时期农村文化建设提升到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随后从中央到地方的文化部门都开始按照政府有关政策和文件精神,纷纷将完善农村文化服务的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工作的首要任务。诚然,场地的建设是必须的,但并不是新农村文化建设的全部。说到底,新农村文化建设目前在农村遭遇不同程度的冷遇,陷入农民群众参与积极性不高的困境,不仅仅是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和传播通道出现了问题,而且更主要的还在于新农村文化建设从内容到形式对农民来讲还不太现实,缺乏实质性内容的内在吸引。

现代化的文化生活形态是建立在工业文明和商业文明基础上的,对于生活在广大地区为数众多的农民群众来讲,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脱离农村,即使在居住条件和环境上达到城市水平,只要他们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得不到根本性提高,那么他们不可能接受所谓的现代化文化生活形态,更不可能有精力和能力去享受现代文化生活所带来的精神愉悦。而延续了千年的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无形中又被贴上了落后的标签,从而使得传统文化形态的群众基础大大缩小。因此,从我国现实情况来讲,将城市文化生活形态全盘植入农村的新农村文化建设,注定因为生存土壤的缺乏和不合时宜而无法深入民众的精神世界,更无法激起他们的内心共鸣,最终将流于形式。

因此,深入解读“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新农村建设总体要求,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最终目的是:要在广大农村建设和谐、生态、文明、科学、现代的乡村文化和乡村文化形态,满足广大农民多样化的文化需求和保障农民的文化权益,缔造新的乡村精神和乡村理想。因此,新农村文化建设的历程并不是我们简单理解的"由外到内“的、用所谓的”都市文化“或者”现代文化“,从外部对广大农村地区和农民群众进行简单灌输,使其成为现代化意义上的”新农村“和高素质的”人",以实现和完成全面改造的过程。从根本上讲,它实际上是农村传统文化内涵的重构,既包含农村生产生活方式的现代化、农民观念和农村精神的重塑,也包含农村文化机制的创新与多元发展,以及农村文化活力的激发与农村文化生态的改善等[1]。简言之,新农村文化建设要从农村的实际情况出发,在选择性认同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基础上,对其进行与时俱进的引导和重新建构,使之符合农民群体的精神追求、属于农民群体自身的文化生活形态。这种文化生活形态与都市文化生活形态有区别,但又能传统与现代兼顾,更能获得农民群体的认同。

二、颓败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

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具体表现为文化的存在形式和文化的表现形式两个方面[2],是指农民文化观念和文化行为模式的总和。在内容上包括观念和行为两大层面,在观念层面,它主要表现为农民对文化生活的态度、兴趣和价值观等,如农民的原始文化信仰、宗法和家族观念、注重人伦礼仪和孝亲敬祖的道德观念等。这是农村文化生活形态中较难改变的层面。在行为层面上表现为:一是日常性文化生活,以农民日常生活中的文化行为如敬神祭祖、乡土性娱乐等为代表;二是节令性文化生活,以逢年过节时的文化行为如舞狮、唱戏等为代表;三是应事性文化生活,以应对天灾人祸时的文化仪式如烧香拜佛、游行祈雨等为代表。行为层面属于农民文化生活形态中比较容易改变的层面。

与绝大部分农村经济的发展成效相比,农村和农民的文化生活形态发展严重滞后,甚至呈现某种程度的颓败之势[3]。在由传统社会的农业文明向现代社会的工业文明、商业文明转型的过程中,延续了千年的农业文化生活形态随着其基础的消解渐行渐远;而缺乏根基的现代文明在对其形成冲击的同时也无法长久地在农村地区固化下来。弃旧却无立新,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现状令人堪忧。

自近代以来,历经落后挨打和文化运动的洗礼,传统的农村文化形态就在现代化的冲击下或被动或主动地不断衰落[4]。建国后,国家意识形态的着意建构和重新书写[5],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在农民的社会行为层面几乎消失殆尽。进入新时期,文化的经济效益凸显,以“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形式,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在国家意识形态认同下逐步复兴。文化经济化的盛行,传统文化生活形态逐渐失去活力。目前的农村,受强势商业文化和现代观念的冲击与同化,日常性文化生活主要表现为看电视、打麻将和聚坐闲聊,节令性文化生活则随着物质生活的丰裕和经济收益的权衡而逐渐在农民心理上和行为上淡出或简化;近代科学、理性的发展以及国家意识形态中无神论的宣扬也使得应事性文化生活成为被改造、抛弃和摒除的对象。

总的来看,因强势文化生活形态的大规模渗入,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生存与发展空间日渐缩小,在农民的行为上和心理上正逐渐衰落,尤其对于青年农民群体,这种趋势尤为明显;以商业文化、工业文化为代表的所谓现代化的文化生活形态,在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价值导向的推动下,正在成为农村文化生活形态被改造的方向和目标。但广大农村和农民无法短时间内完成城市化的现实,又使得现代化的文化生活形态并未能成为农村文化生活的常态[6]。在“旧”与“新”的博弈中,广大农村和农民如何建立既能适应社会转型、又能符合自身群体发展实际的文化生活形态,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三、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新建构

基于以上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深层解读和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现状分析,从我国广大农村的实际出发,在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深入推进和具体落实中,地方政府和有关部门有必要重新审视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对于重新建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意义。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转型与重构,绝不是割断传统之脐后的全盘植入,仍然需要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传统文化生活形态一定程度的认同,并在此基础上发挥主导话语的引导作用,有的放矢地对其进行与国家主流意识相符的建构和改造,方能实现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健康持续发展和成功重塑。

1.重视挖掘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现实意义。任何文化生活形态都是一定环境位育的结果,它蕴含着地域性文化因子,承载着地域历史和群体记忆,是地域群体在长期生活中历史经验的总结[7]。当前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总体上虽然受到冲击,但在农村经济形态尚未完全现代化前,它对农民本体性价值、社会性价值的形成、确立及实现影响深远,甚至在相当程度上已经内化为农民群体的无意识行为[8]。从现实情况来看,广大农村地区在短期内不仅很难全部实现城市化,相反仍将长期存在。时代的变迁,农村传统的文化生活形态固然要应时而变,但不是全盘否定。以工业社会、商业社会为基础的现代文化生活形态,很好地表达了工业社会城市群体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取向。但用这一套标准模式去改造广大的农村地区和庞大的农民群体,极易抹杀群体特征、模糊群体记忆、割断群体历史,最终使得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在社会转型中陷于混乱和迷失。这不是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本意,更不是期待中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新建构。

2.在与意识形态不相背离的大前提下,给予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正式的官方认同。不管是以传统文化为媒介开展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招商引资、开发旅游活动,还是由政府主导推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行动和新农村文化建设工程,已成为各地政府发展地方经济、建设和谐社会的重要举措。甚至受经济利益的驱动很多地方政府已经直接由幕后走向前台,以官方身份协调地方各行政部门,举全社会之力参与到认同和复兴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行动中来。如豫东淮阳古庙会,受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曾一度被取缔,而今却在地方政府的大力推动下影响和规模日渐扩大。这种单纯因为经济利益有选择性的认同,固然间接有利于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恢复和保护,但浓厚的商业味道极易在内容和形式上逐渐异化这一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存在,更无法使其完整长久地固化在今天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中。不管从经济还是文化的角度,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有其存在价值,官方就应该在不背离意识形态的情况下,给予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直接的官方认同。

3.以社会核心价值为导向,发挥主导话语和知识精英的引领作用,重新建构适合现今农村发展实际的文化生活形态。不同的农村地区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传承和创造着不同特色的文化生活形态,这在倡导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彰显民族特色的今天,对于民族群体和地域群体来讲,都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9]。重构后的农村文化生活形态既不能完全割断历史传统,更不能游离于现时社会核心价值取向之外。在新农村文化建设层面,国家主导话语要做的不是给广大农村地区提供统一的转型模式和标准的文化生活形态样板,而是引导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转型与社会核心价值取向相符。地方知识精英作为上下沟通的桥梁[10],对地方文化建设影响极大,他们大多都受过地方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熏陶,也正享受着现代文化生活形态的愉悦;既能体味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内涵,区别其中的精华与糟粕,又能对现代文化生活形态的利弊了然于胸,对社会核心价值取向有着深入的了解和高度认同。因此,地方知识精英对当地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构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和精准的定位,能在两种文化生活形态身体力行的比较中进行融合与创新,也只有他们才能建构适合当地农村实际的文化生活形态。

4.注重培养推动农村文化生活形态重构的主体力量——新式农民的文化自觉。新式农民从小就耳濡目染农村社会的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其最终也还是回归农村,建设农村。他们是新农村建设的核心,也是推动农村文化形态重构的主体力量。在新农村建设中,他们不会也不可能完全脱离传统文化生活形态的浸润和滋养。因此,其培养的首要环节应是对当地传统文化形态的深入研习。由此,“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培养目标内涵也应因地制宜而有所拓展。有文化应该既包含社会主流文化,也包括民间传统文化;技术不仅是现代农业技术,传统文化生活形态中的手艺和技巧也必不可少;既要有能经营现代化农业的头脑,还要有开发和传承传统文化生活形态项目的眼光。作为未来建设农村的主力军,这是日后他们能带动农村可持续发展,给农村社会注入生机和活力的希望所在。说到底,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可以借助国家行政力量进行运作,但其根本土壤和动力还在农村。拥有文化自觉的新式农民的培养和成长,才是农村文化生活形态能够应时而变的群众根基。充分发挥新式农民的作用,引导他们建立适合农村实际又能与现代都市文化生活方式相得益彰和独具特色的文化生活方式。

5.动员全社会的力量,参与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转型与重构。功利化的价值取向,农村传统文化生活形态从内容到形式几乎都被贴上了落后的标签,成为被改造的对象。在媒体和舆论的大肆渲染和推波助澜下,以城市为基础的所谓现代文化生活形态成为成功人士、普通民众乃至全体社会成员,集体认同和追求的终极目标。不管是身处繁华都市的白领还是偏远乡村的农民,通过电视和网络收听收看到的内容大多都是以都市文化生活形态为主,与农民现实生活环境距离遥远。农民群体及其文化在社会转型过程中,本来就处于弱势地位。在外部压力过大、内部动力不足的情况下,单靠政府行政命令和农民自身单方向性地去实现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新建构,未免不切实际[11]。因此,我们有必要去反思社会是否创造了有利于农村文化生活形态进行重新建构的外部环境。社会价值认同需要对农村文化生活形态及其价值作出适当的评判,社会舆论需要对农村文化生活形态予以正确的价值导向,作为传播纽带的媒体更多地应该考虑到整个社会中群体分层的稳定和谐、引导和促进社会良性发展的社会责任,而不仅仅是收视率、点击率和经济利益。因此,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转型与重构绝不只是农村地区和农民的事情,也不仅仅是政府行政部门和文化部门的职责,而是一项社会系统工程,需要社会成员的共同努力。

四、结语

社会转型,农村文化生活形态进退维谷: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式微,现代文化生活形态缺乏根基而无法固化。新农村文化建设的推进,传统文化生活形态必须与时俱进,但并不是全盘接受以都市生活为基础的现代文化生活形态。从长远来看,应立足于农村地区现实,挖掘传统文化生活形态价值,发挥地方知识精英的引领作用,培养新式农民的文化自觉,动员全社会力量参与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重构,实现城市和农村文化生活形态的良性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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