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时期女权思想的传播

曹晗露

(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女权主义”(Feminism)，顾名思义，是关于争取妇女权利的学说或理论。其思想萌芽于18世纪初的法国，经日本中介传到中国，定名为“女权主义”。

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伦理纲常根深蒂固，政权、神权、族权、夫权四大绳索的束缚，使广大妇女处于社会的最底层。鸦片战争后，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西方男女平等思想的输入，中国近代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思想萌发了。它形成于戊戌维新时期，但却是在辛亥革命时期才日趋成熟。

一、倡导女子参政

革命派思想家认为，女子参政是世界性潮流，“在今日世界已不可得而避矣”[1]62，并尖锐地指出，“专制君主国无女权”，欲恢复女权，只能靠奋斗争取，“终不可以向圣贤君主之手乞而得矣”，号召人们绞以脑、卷以舌、达以笔、溅以泪、迸以血、助以剑、“破坏而建设”，以实现女子参政。[1]63-64

近代中国资产阶级论述妇女问题的第一部专著《女界钟》里专门有一章就是《女子参预政治》，认为女子既然与男子平等，在政治上也应享有同样的权利，“女界风潮盘涡东下，……女子乎，其好规画，其自拥护，勉为新国民！”[1]62作者指出，女权发达与否同国家民权昌盛程度分不开，他设想在中国成立“议政会”，女子不仅可以为议员，甚至“积其道德学问名誉资格，而得举大统领之职也”。[1]65而一些进步的知识女性也深信妇女参政是解决妇女问题的先导，指出：“欲求男女之平权，非先与女子以参政权不可。”[2]她们认为女子既然与男子同时有纳税的义务，就应当与男子一样有参政权利，没有只尽义务不享权利的道理。

二、宣扬女子经济独立

《女界钟》里，作者金天翮对于营业之权利的解释中有这么一句，“无权利故不能营业，不能营业故依赖而无独立性，依赖而无独立性故分利不生利，公私内外交受其害，两失计也。”[1]51即女子政治上的独立，有待于经济上的独立。

经济不能独立的人,意志上也不能独立。因此，女子如果想要得到平等的地位，就必须打破旧的经济制度，使广大女性首先在经济上获得独立。一些先进女性也意识到妇女经济不独立是失去人格独立的关键，是女子受压迫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能自食，必食于人；不能自衣，必衣于人”[3]。陈撷芬撰写的《独立篇》专门论述女子独立的重要性，说，“所为独立者，脱压力、抗阻挠犹浅也，其要在不受男子之维持与干预”，而妇女一旦获得经济独立权，“不逮十年，女界中殆无不兴之学，亦无不复之权矣”。[4]秋瑾在《敬告姊妹们》一文中讲道，“如今学堂也多了，女工艺也兴了，……何尝不可自己养活自己吗?”。这样一来可以使家业兴隆；二来，可使男子敬重，“洗了无用的名，收了自由的福”。[5]

三、推广女子教育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数千年来封建社会强加在妇女阶层身上的精神枷锁，它严重地禁锢着妇女的思想，使其无法享有与男子相同的教育权利。为此，资产阶级革命派对于女子教育的推广做了大量工作。

1、教育的缘由——“兴女学”以“复女权”

女学生张肩任认为，昔日男女之所以不平等，其根源在于“学之不足”，学不足，则无法自养，更无法自立，“女学不兴，则平等永无能行之一日”。[6]张竹君也同样指出，妇女地位低下“一由于不知学”，因而盲目地服从男子的压迫，沦为男子的奴隶和玩物，想要“取数千年之恶习扫除而更张之”，就必须“修智育以求自治，习工艺以求自养”。[7]

2、教育的目标——从“贤妻良母”到“国民之母”

金天翮提倡女子教育，认为妇女要恢复的权利首先是上学的权利。他运用近代生理学的知识论证了男女脑子的构成并没有什么不同，过去女子能力普遍低于男子主要是因为没有对女子进行适当的教育。如果不进行女子教育，势必连男子教育也受影响，就如同人的身体，“其左部不仁则右部亦随而废”。[1]37他明确指出了女子教育的目标不是把女性教育成贤妻良母，而是要把她们教育成反抗压迫、独立自由、品质高尚、体魄健强、献身革命的人。

3、教育的方法——女校

金天翮指出，对女子进行教育，不能采用传统的教育方式，要采用以平权、革命为中心内容的新式教育，这种新式教育的组织形式，就是女校。吕碧城作为女子教育的先行者，在学校管理、校规校纪、教师选聘等方面都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意见。其中有两方面尤其值得注意。其一，吕碧城认为女校教师之职应由品性纯正、年富力强、学问通顺者担任，且“用女师最为适宜”，因为女性为“人类天然之师保也”，[8]而且由女性教导女生，也比较容易为社会所接受。其二，她认为学校就如同一个小社会，不仅要有完善的精神，还应该有肃然有序的形式。因此，应该认真制定并严格执行各项管理制度，使那些长久安于闺房的女学生养成爱护法律的精神，以作为他日进入社会的基础。

四、鼓吹婚姻自由

女权主义的一个重要内容便是以自由主义为依据，提倡男女自由平等，而对当时广大的女子来说，“平男女之权，夫妇之怨，自婚姻自由始也”。[9]

要提倡“自由择婚”，首先要反对封建包办、买卖婚姻。1903年，炼石在《觉民》发表的《论婚礼之弊》从父母专婚之弊、早聘早婚之弊等六方面来揭露封建婚姻对妇女的危害。在革命派人士看来，早婚造成中国人种不良，国脉衰弱；父母专婚导致中国人依赖性强，缺乏独立之性，只有自由恋爱的结合才算真实、正确、含有意义的婚姻，才算婚姻自由。《女界钟》里指出一夫一妻制是历史的必然，说：“我同胞欲实行其社会主义，必以一夫一妻为之基础。……婚姻之好果，孰有逾于此者哉？”[1]79-80

不少人还提出对封建婚姻进行改革，其措施有：废止婢妾、娼妓，反对封建贞操观，倡导自由恋爱、自主结婚。此外，不仅是结婚自由，还有离婚自由，有人指出，“就人道论之，夫妇不相爱而仍不离婚者实为罪恶”，中国当师法欧美，“具有结婚、离婚、再婚自由”[10]，以避免婚姻悲剧的发生。

五、反对女子缠足

在《女界钟》里，金天翮深刻批判束缚妇女的封建论理道德和蓄婢、纳妾、为娼、缠足等封建陋习，孙中山亦指出：“风俗之害，如奴婢之蓄养，缠足之残忍，……亦一切禁止”。[11]298

金天翮从世界范围内比较女子所受虐待，认为中国女子缠足较之压首、束腰尤为残酷，“宛转呼号，求死不得，血肉秽臭，肢体摧残”[1]14。作者指出，缠足不仅对妇女有害无益，而且对于整个民族都危害极大，“今吾中国吸烟、缠足，男女分途，皆日趋于禽门鬼道，自速其丧魂亡魄，而斩绝宗祀也。”[1]14-15

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孙中山以临时大总统的身份发布了《劝禁缠足令》，指出女子缠足“惨毁肢体，阻淤血脉”，“动作竭蹶，深居简出，……遑能独立谋生，共服世务？”此实“害家凶国”，故而，“此等恶俗，尤宜先事革除，以培国体”。[12]至此，女子不缠足之风才真正吹遍中国大地。

女权思想是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反封建的、追求人的近代化的一种进步思想。资产阶级革命派知识分子高举“天赋人权”说的大旗，明确提出了一系列男女平等的主张，具有反封建的进步作用。但受时局所限，“天赋人权”说既武装了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头脑，同时也束缚了他们的思想，致使他们不能认识到妇女受奴役遭迫害的更深刻的社会根源。这是时代的局限，我们不能苛求太多。

[1]金天翮著,陈雁编校.女界钟[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2]中华民国女界代表上参议院书[G]//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840-1918.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P579.

[3]蔡湘.论中国今日亟宜普设手工女学校及传习所,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P505.

[4]陈缬芬.独立篇[G]//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840-1918.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P245-246.

[5]秋瑾.敬告姊妹们[G]//张坍,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2卷下.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P8.

[6]张肩任.欲倡平等先兴女学论[G]//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840-1918.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P301.

[7]张竹君.女子兴学保险会序，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一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P571.

[8]吕碧城.兴女学议,转引自候杰.《大公报》与近代中国社会[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P194.

[9]风城.男女婚姻自由论[G]//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840-1918.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P256.

[10]恽代英译.科学家之结婚观，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五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P157.

[11]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等.孙中山全集(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2]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等.孙中山全集（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2,P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