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从演练主体角度分析

栾庆伟 刘同为

(1.浙江海洋学院体育与艺术教育部，浙江 舟山 316000；2.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 200438)

论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
——从演练主体角度分析

栾庆伟1刘同为2

(1.浙江海洋学院体育与艺术教育部，浙江 舟山 316000；2.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 200438)

文章引进、移植西方美学和中国传统美学理论作为理论支撑，与多种表演艺术内容进行分类比较、分析，梳理、整合关于竞技武术套路演练艺术的理论知识体系，得出结论：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是运动员依靠演练作为手段塑造形象并引起观赏者审美反应的活动。运动员通过程式的习得、情感的把握、程式与情感的融合三个阶段来掌握武术套路的动作，创造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的艺术形象，是运动员演练的终极目标。

竞技武术套路 演练艺术 程式 情感

前言

竞技武术套路是当前武术套路比较成熟的存在形式，自从其“高、难、美、新”的发展方向确立后，武术套路本身要求应更具有艺术性和观赏价值。刘同为在《论21世纪竞技武术套路的发展趋势》中，对2002年及2003年全国武术套路冠军赛的现场数据进行分析与研究，结果显示:“竞技武术套路中的难度动作得分情况与竞赛成绩的相关度呈明显下降趋势，演练水平得分情况与竞赛成绩的相关度呈明显上升趋势。”[1]可见，在大部分高水平运动员已经掌握了难度动作之后，比赛的制胜因素已经从难度动作转向演练水平，也就是其“演练艺术”。近几年对竞技武术套路演练水平不高以及其技术舞蹈化、体操化的批评却越来越多，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有很多，仅从理论建设来看，鲜有涉及到武术套路演练艺术的理论研究，理论无法跟上实践，对于已有的有价值的艺术理论没有进行系统的梳理和总结，更不能依靠已有经验来指导实践。武术套路的艺术属性发展趋于盲目，观众不知如何去欣赏，运动员不知如何体现，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本文就艺术主体的角度，即演练者的角度，对套路演练这个艺术创造活动进行研究，分析、探讨其塑造艺术形象的各个环节部分，找寻影响武术套路演练艺术价值的各因素，从而能正确把握武术套路演练艺术的发展方向，避免了以往研究的片面性，并结合实践给出提高演练艺术水平的合理建议。

1 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概念

林少雄通过对艺术的概念进行分析后，将其定义为：“艺术是表现艺术家的情感和思想的活动或产品。它借事物的具体形象或意念的形象来传达内容，含有美的价值或符合美的原则，并能引起观赏者的知觉活动与审美反应。”[2]可见，艺术不论是活动或者产品，都是要借助形象来传达内容，引起观赏者的审美反应的。而对于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来说，是运动员依靠演练进行艺术创造并引起观赏者审美反应的活动。艺术作品在这里存在也仅存在于武术套路运动员的演练过程之中，演练，只不过是塑造形象的手段。

2 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

2.1 程式的习得

张庚在《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中阐述：“程式，是戏曲反映生活的表现形式。程式这个词有规范化的涵义。程式都是直接或间接来源于生活的。表演程式，就是生活动作的规范化，是赋予表演固定的格式。”[3]可见，程式是规范化，是来源于生活，进行艺术创造之后的一种表演的固定格式。武术套路演练艺术的程式，即赋予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价值的表演固定格式。

戏曲的程式，是数百年几十代戏曲艺术家长期创造成果的积累，所以，直接间接的来源于生活，并且是为了反映生活。它不是生活现象的照搬，而是“对生活的夸张、变形、美化和舞蹈化的结果”。[4]武术套路的程式也同样，“艺术属性的武术技术动作是‘写意’、‘抽象’的，选取‘技击’之形。采撷‘技击’之意，借助艺术的渲染和夸张，实现技击意识的表达与传递。”[5]“武术套路是一种高度程式化的运动形式。”[6]这在当今武术界已经达到了共识。在竞技武术出现之后，越来越加深了这种程式化。必选动作的限定，体现了项目的风格特征；动作质量的严格规定，突出了动作的规范化特征、美学特征；难度动作的出现，丰富了程式化动作，增加了武术动作美的创作元素；对节奏、劲力、协调等方面定性的设定评判标准，促使武术套路动作编排、演练更富有形式美，这些都使武术套路程式化的特征越显突出。

2.1.1 程式的作用

在戏曲表演艺术中，演戏首先要“学戏”。“戏之难，必有技方能胜任”[7]，也就是说，演戏必须先要掌握戏曲的基本程式，不然是不可能走上舞台的。这就像书法中学写字，首先要“临摹范本”。武术套路中，运动员首先也要“临摹范本”，学习基本的程式技能。根据程式的不同作用，其在演练艺术创造过程中有两种存在形式：

(1)塑造动作形式美的法式。例如在戏曲表演中，“要求‘举止闲雅，无尘俗态’、‘资质浓粹，光彩动人’、‘歌喉清和圆转，累累然如贯珠，一唱一语，轻重疾徐，中节合度’等。”[8]在武术套路演练中，也要求要符合形式美的法则和要素，例如太极拳处处求“圆”，正是因为传统艺术观中认为“圆”代表完满、美好的形式，华拳也讲究“五体称，乃谓之形备”，要求五体对称均衡，势正招圆，动作运动中的“欲左先右，欲右先左”等等都是武术套路演练关于形式美的程式。

(2)表达情感的方法技巧。例如眼神的方法技巧：“眼为心之苗”，一个人的眼神是最能体现其意识的。眼神在表演里起着领带、贯穿的作用。戏曲中很多名家都练就了一对能够传神的眼睛。在武术套路演练中，也有很多对眼神的技法要求，如“眼随手动”、“手到眼到”、“手眼相随”等等，都是情感表达的程式，在眼神运用上掌握了技术，就能使眼神注视焦点移动的路线准确，不会浪费在没用的地方，这样有助于内心意识的表达。另外，运动员上场，观众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如果使用戏曲中常说的“领神”的眼神技巧，这样就会更好地让观众将注意力集中到演练上来。

2.1.2 习得程式的方法手段

武术套路“临摹”程式的过程是长久、艰苦的，必须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可修得正果，这是一种功力，具备这种功力才能使演练的作品完整，继而才能追求更高层次的完美境界。尤其是竞技武术套路的发展使套路动作高度程式化的今天，不仅对武术动作质量提出了严格规范的要求，而且还增加了难度动作这个新的动作元素，使运动员必须要下大功夫去临摹程式，习得技术，才能具备完成套路动作的能力。

除了通过艰苦训练掌握基本技术外，运动员还应寻找适合自己的套路、突出自身演练特色的拳种。如果掌握的程式越多，那么他的“戏路”就越宽，最重要的是要选择适合自己的“戏路”，就像电影表演艺术中选择的角色一样，越具有自己个性特征的角色越好演，也越容易取得成功。

当前，竞技武术套路在各拳种技法的表达上风格不突出，是存在的一个大问题，严重影响了演练的艺术价值。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求运动员能多掌握这个拳种风格的套路程式。就像戏曲中，“要多学‘戏’，因为每出传统戏中，都不同程度地积累了某个行当的表演技巧。学员的‘戏’多了，可以积累某个行当的表演程式，便能逐步驾驭这一行当的表演特征。”[9]在这里提出了“传统戏”这个词，也适用于武术套路。传统武术套路作为竞技武术套路的母体，具有更丰富的程式，运动员应该回到传统套路中去寻找“养分”，这对于解决风格不突出的问题能起到较大的作用。

2.2 情感的把握

如果说套路的程式能影响运动员对演练动作的宏观调控，而情感的作用就体现在对演练动作的微观处理上。

戏曲名家梅兰芳描绘他学戏时“临摹范本”阶段的情况是：“从前教戏的，只教唱、念、做、打……学戏的也只是教师怎么教我就怎么唱。好比猪八戒吃人参果，吃上去也不晓得是什么味儿。”[10]可见，当时梅兰芳临摹范本是在单纯的学习戏曲表演的程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裘盛戎先生也认为，只有程式没有情感，便是“只见行当，不见人物”。[7]武术套路中对此也有描述：“有形无神假机灵”。在运动员演练中，情感就是“技击情感”，是艺术上武术套路特有的“内容美”，是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的本质特征，这种内容美是最能引起观赏者共鸣的，也是艺术作品能长久不衰的根本价值所在。

2.2.1 攻防含义的体验

戏剧表演理论中认为：“任何一个行动都有三个方面有机组合在一起：做什么——任务；为什么——目的；怎样做——适应”[1 1]这就是动作的三要素。其中“做什么”、“为什么”都含有意识的性质，它们都可以受意志支配，是可以预先确定的。如果不能理解其动作的目的任务，就会使这个动作的价值无法被意识所获得并体现到动作中来。对于武术套路演练来说，这种意识就是技击意识，“心理学认为意识是人对客观现实的一种特有的高级心理反应形式，而意识的核心是知识”[12]。那么要提高技击意识，核心就是要丰富技击的知识。知识一般来源于两方面：书本和实践。所以我们在培养技击意识的时候，要从这两方面着手，既要增加理性认识，又要进行感性体验。对于武术套路来说，感性体验又尤其重要。

古代武术师傅“广收门徒，往往会出现‘教拳的多，传功的少；讲招的多，传理的少’的情况。其实，这不是武师们不实在，而是因为功、理是很‘身体化’的东西，得身教方能体会得出，讲是讲不明白的[13]”。而且中国武术在传统的技术传承过程中，素有“传拳不传意。技术可以传授，经验没法传授，顶多只能感染下”的说法。[14]这些都指出了通过实践获得知识对于培养武术套路技击意识的重要性。可见，运动员要想培养技击意识，必须要经过自身的不断体悟和思考，不断地加深对技击动作的理解和感悟，才能不断趋近于终极拳理。

2.2.2 武术套路结构内涵的体验

对武术套路内涵的体验，与音乐表演艺术中对音乐作品内涵的体验、戏曲中对剧本规定情节的体验是一样的。通过对套路内涵的体验，是为了在内心创设一种戏剧表演中谈到的“规定情境”。这种“艺术的虚幻”是运动员内心所创造出来的“战斗的场景”，是他根据套路的结构、主题、自己对套路的体验以及教练的指导影响等因素，来对套路演练的节奏、劲力等进行设计形成的“审美理想”。

在塑造“审美理想”的过程中，想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苏珊?朗格认为想象是情感的来源，情感要依靠想象才能唤起。在武术套路演练中，运动员依靠想象稳定的进入规定情景唤起情感进行演练。就像王岗所说：“中国武术在演练技术动作时，演练者对‘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的传达，需要进行着一种‘想象’，将自己置身于战斗的场合中以观视自我和他者，包括对手的虚拟，出招的理想化等一系列思维活动。习练者在不断习练套路的过程中，将实战中的真实对手虚化为攻防情境中的虚拟对手，将现实中的双方打斗转化为自己单方的劲力表现、攻防转变等，通过反复的联系、摸索、评价，达到完善自己技艺的目的。”[15]这种逐步的完善，其实就是在完善运动员心中的“规定情景”。在高水平的演练中，我们能感受到那种战斗生活中的紧张、激烈，以及运动员所表现出来的无畏、勇气等精神表现，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于无声处听惊雷”。

2.3 程式与情感的融合

程式塑形，情感练神，程式与情感的融合就是“形神兼备”、“气韵生动”，这就是运动员演练的终极艺术目标。

2.3.1 “意在笔先”

“意在笔先”出自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后》，意思是指写字画画，先构思成熟，然后下笔。在武术套路演练中就是要求运动员要时刻注意力集中，动作总是依靠正确意识的引导来完成。钱宝森在其《京剧表演艺术杂谈》中说：“‘心一想，归于腰，奔于肋，行于肩，跟于臂’这个口诀，是一个身段起始动作的规律。……心比腰快，在心里想的时候，腰还没见劲。”这实际上说明了形体运动时“意先于象”的情况。钱宝森对舞蹈动作何以要分为这几个层次做了他的解释：“主要是为了避免‘发冷劲’和单纯地‘耍胳膊’。”所谓“发冷劲”、“耍胳膊”就是没有做到“身心合一”，没有做到“形、情、意”的交融，就是无感而发、无情而动、无意而象。[16]

中国武术中也有所谓的“意气劲形合一”之说，是指在“完成任一动作时，都要以意主导，以意控制心思专一练拳，控制气息随意流注，控制劲力随意气运转，控制各部肢体按一定的规格运动”。这也表明了肢体的运动，也就是武术技术的“势”是在“意”的“主导”和“控制”下，遵循一定的方向和路线，配以一定的速度和强度，按照一定的变化顺序进行运作而完成。这是一种主体意识作用的结果，即，行拳练功的过程是在人脑的指挥下发生和进行的过程。太极拳也有“用意不用力”的要求，是指动作仅依靠意识连续贯注下放松运动，不使拙力，意想劲到，使动作显得柔和优美，行云流水。

2.3.2 善用程式化思维

程式与情感的相互融合，关键要求运动员善用程式化的思维。阿甲指出“所谓形象构思，艺术构思，就是通过地方戏曲，通过舞台，通过每个地方剧种的板式、节奏表现出来的。这个特殊的形象思维，我叫它‘程式思维’。程式本身不会思维，但是表演，唱、做通过程式表现形象，形象需要构思。程式就成为一种思维形式，不论哪种戏曲都要通过这种形式。”[17]

武术套路的运动员除了要对“战斗生活”的本身有深邃的认识和深刻的体验之外，还要把这种认识和体验转化为一种既沉潜与认识和体验之中，又幻化到程式技艺之上的“战斗生活”。这种“战斗生活”是一种通过人脑改造过的艺术生活，它来源于攻防技击的体验，但又不同于攻防技击动作，在演练中是一种“主观化的世界”，它包含在了客观的攻防意识和主观的程式表演两方面。当两方面融合时，运动员要把攻防意识融合进程式表演之中，达到见“我”又见“物”，“物我一体”的艺术效果。明代著名戏剧家汤显祖要求演员“使舞蹈者不知情之所自来，赏叹者不知神之所自止”。[18]他说的这两个“不知”，指的就是演员经过体验，产生对艺术形象的自我感觉，也就是“情”，再自发地联系起肢体的“程式”运动，使情融于程式化中，产生新的富有自己情感的程式表现，而观众在审美中被这种艺术的魅力不知不觉被感动。要使自己的情感获得表现，一味地沉浸于情感之中是不行的，只是感受着情感也是不够的，“若非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中逃离出来，表现就不可能成功。”[19]

程式化的思维给这种情感的逃离提供了条件，在程式化的表现中，情感的表现是程式化思维的结果，是想象的情感，而不是瞬时的情感。正如艺术理论中常说：“艺术的表现不是自我表现而是符号表现，不是征兆性表现而是想象性表现。”[20]

2.3.3 寻找情感与程式的契合点——形神兼备

在情感与程式的融合中，戏曲理论家朱文相认为：“欲追求体验与表现的‘传神境界’，演员要形成自己的‘感悟点’。这样的‘感悟点’，虽然存在于文字的解释、分析之中，更存在于演员真正戏曲化的实践创造和感悟当中。”[21]舞蹈中讲究“法儿”，“‘法儿’是舞蹈的一个术语。‘法儿’不是具体的某一动作，而是任一动作中的点睛之处，是舞蹈‘味’之所在。因此能掌握好‘法儿’是体现舞蹈风格特点的关键。在教学中，‘法儿’的掌握并不在理性知识的灌输，而主要靠教员的启示和学生内在心性的体验与感悟。”[22]

在武术套路中也同样如此，在塑造形神兼备武术套路动作的过程中，不但要依靠运动员在自身的创造与感悟中寻找“契合点”，还要有好的教练员的进行指导和启示。可见教练员的指导水平对于提高运动员的演练水平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竞技武术套路的演练艺术，是运动员依靠演练作为手段塑造形象并引起观赏者审美反应的活动。运动员通过程式的习得、情感的把握、程式与情感的融合三个阶段来掌握武术套路的动作。程式塑形，情感练神，在形神融合中运动员须始终以正确意识引导动作，运用程式化思维方式来寻找程式与情感融合的契合点，使自己无意识的情感想象在有意识的程式表达中得到升华，演练出烙有个人印记的艺术作品，最后创造一个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的艺术形象，是运动员的终极目标。

3.2 建议

(1)在习得程式时，运动员应回归传统套路中去寻找“养分”，掌握丰富的程式，便于解决风格不突出的问题。

(2)应着重培养运动员的“技击情感”，加强训练运动员对动作攻防含义的体验与表现能力，提高武术套路的专项艺术修养。还可以结合其他表演艺术形式，学习艺术理论知识和技能，增强认识和感悟来获得正确的审美观、审美理想。

(3)需注意提高教练员的艺术修养，以及语言引导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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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n Performing Arts of Competitive Wushu Routine——analysis from performance subject

Luan Qingwei1Liu Tongwei2
(1.P.E.&Art Education Department of Zhejiang Ocean University,Zhoushan Zhejiang 316000;2.Wushu Schoolof ShanghaiSport University,Shanghai200438)

The paper takeswestern aestheticstheory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theory of aethetics as support of the study,to do the classification,analysis,combing and union of competitive Wushu routine performing art system,and drawsout the conclusions:the performance art of competitive Wushu routinesisa kind of actionswhich depend on athlete'ssport show and cause audience aesthetic reactions;athletes through the acquisition program,emotional grasp,programming and the emotion fusion,the three stages master Wushu movement,create the image with spirit and form,create the article image with vigor,all these are the ultimate goalsof athletesdrill.

competitive Wushu routine performing arts form emotion

G85

A

1004—5643(2011)10—0068—04

上海市重点学科建设项目，编号：S30803。

1.栾庆伟(1985～)，男，硕士，助教。研究方向：竞技武术科学化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