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温暖的表达——汤素兰童话解读

⊙吴晓云［重庆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重庆 400014］

爱与温暖的表达
——汤素兰童话解读

⊙吴晓云［重庆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重庆 400014］

汤素兰是2 0世纪9 0年代童话作家中的代表人物。她深谙儿童的天性，尊重和理解儿童；她的作品让儿童脱离现实的束缚，让童心自由释放，通过生动形象、真实感人的故事，让孩童在童话世界中体验爱与温暖。

汤素兰 童话 尊重、自由、爱

在20世纪90年代有一群新的儿童文学作家在中国文坛崛起，被王泉根誉为“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他们带着更为青春、滋润的灵气，更富先锋、张力的姿态，更加紧贴、把握新世纪儿童的行动，成为新世纪儿童文学创作新的生力军。汤素兰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①

在王泉根看来，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是中国儿童文学的希望。但他们在市场经济环境下长大，容易滑向市场化的写作，容易浮躁，缺乏精雕细刻。但汤素兰的创作却呈现出别样的风采。她是个学者型的童话作家。伴随着20世纪90年代童话向童心的回归，她的创作也体现出儿童文学的自然天性，追求艺术的品味和艺术的深度，让孩子通过童话的阅读体验人类的爱与关怀，让这些幼小的生命在感动中成长成熟。汤素兰曾说，儿童文学不能是为孩子请命和代言的文学，而应当是给予他们快乐，抚慰他们心灵，陶冶他们的情感，永远激发他们的求真向善爱美之心的文学。追求人类共通的东西，强调感动，感染更多人，是汤素兰作品给人的一个突出的启示（孙建江）。

尊重每一个孩子

作为90年代的童话作家，汤素兰是在市场经济、传媒多样化的环境中长大的，更理解当代儿童的心理需求。在一次采访中她曾说，创作就是把自己“当”小孩时最渴望的东西写下来。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心灵的需要都是相同的。她的作品，切近儿童的自然生活形态，表达了对儿童的人格独立性、自主性、自尊心、自信心的尊重和理解。就像她在《小朵朵和半个巫婆》中说的“做一个巫婆，最重要的是要了解孩子们的心愿”。

《翅膀突然消失》就是一篇诉说孩子心愿的童话。一出生就有一对粉红色翅膀的小乙被认为是个怪胎。妈妈把她的翅膀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让她看起来就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可是在和小朋友的一次争吵中，小乙主动地骄傲地揭开了这个秘密。没想到让大人们惊恐不已的翅膀却让小朋友们羡慕不已，小乙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翅膀还会飞翔。奇怪的是，翅膀还会传染，很快，全班所有的小朋友都长出了不同颜色的翅膀。孩子们兴高采烈，家长们愁眉苦脸。与其他孩子相比，除了有翅膀，这些孩子更聪明更活泼。专家们只好把他们隔离在一座山谷里，假的山，假的天，还张满了透明的丝网。孩子们每次飞翔都被弄得遍体鳞伤。不能飞翔，也不能见妈妈，小乙不想要翅膀了，所有的翅膀就都离孩子们而去，变成彩云消失了。在这里，翅膀成了一个象征，显示了成人世界的原则观念和孩子们的愿望之间的冲突，最后大人们以“爱”的名义让孩子们变回到他们希望的样子。所以《重返梦幻岛》里长大的温迪对自己的孩子说：“只有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人才能飞。”就像《一朵花的命运》里的那朵花，《小精灵》里的妹妹一样，弱小的孩童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全由他人摆布。大人们都爱孩子，可他们真正理解现在的孩子吗？知道孩子想要什么吗？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爱孩子，不是让他们成为我们希望的样子，而应该是他们自己想要的样子。尊重孩子才是真正地爱孩子。“儿童不仅作为一种物体的存在，更作为一种精神的存在。”②

汤素兰认为，写作是不需要理由的。写作是因为有话要说，有爱要表达。她希望她的作品能够抚慰正在成长的孩子们，驱赶他们心中的阴影与恐惧，把自由、平等、独立、尊严这些美好的东西，传达给他们。成长中的儿童有着许多来自外部和内心的困境，以儿童能理解的方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儿童文学作家的责任。《长颈鹿的长脖子》告诉不自信的孩子每个人都是有用的，都有帮助别人的能力，都可以活得开开心心。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也不要紧，“笨狼”系列里的那只天真的小笨狼，虽然憨憨的，却善良可爱，有很多朋友，过得很快乐。自己的存在与需求被漠视怎么办？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有错吗？《奇怪的树》给了我们答案。

《奇怪的树》是一篇很特别的童话，里面写了一棵人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与众不同的树。这是一棵行道树，枝繁叶茂，又是一棵特立独行的树，不愿像其他树那样默默无闻规规矩矩过日子。凭什么要长年累月站在路边呢？凭什么在下雨的时候要重叠树叶搭成凉棚让别人躲雨呢？为什么就不能把叶子一片片全都竖立起来，让所有的雨点都能够飞流直下，让躲雨的小动物都尝尝风雨侵衣的滋味呢？凭什么要默默站在路边让别人靠在身上休息呢？他存心不搭凉棚，让小兔子感冒了；存心不让老马休息，把他打得昏迷不醒。人们终于开始关注这棵奇怪的树，想锯掉他。他可不答应，趁夜看准路线逃跑了，边跑还边嘀咕：“我喜欢动动身子踢踢脚，这有什么错呢？哼，想把我切成一段段木头，没门！没门！没门！”这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想通过恶作剧吸引大人们对自己存在的关注；这又是个聪明的孩子，当闯了祸要被责罚时，他溜了，还“看准了逃跑的路线：只要朝路外面侧侧身子，他就能很快滚下山坡，滚进峡谷里”。对这样的孩子，大人们该怎么办呢？童话里没有责怪，没有训诫，只给我们呈现了一个好玩的故事，好像在告诉我们：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天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让他们过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吧。对于成长中的孩子，宽容也是一种爱。

让童心自由飞翔

自由幻想是儿童精神的主动性之所在，而高度的城市化萎缩了儿童游戏的自然空间，让童年越来越接近现实而不是幻想。

汤素兰说：“每个作家对自己的作品都有不同的追求……在写作中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感动人，能够好看，有意思。我总希望那是一部有趣、好玩、又能让人记住的作品。”③正是源于对孩子心性的深切洞察而创作出的这些有趣、好玩、又能让人记住的童话，让儿童幻想的翅膀得到充分的解放，犹如小小的雏鹰在蓝天上任意翱翔。相信每个孩子都希望像那棵奇怪的树一样活得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奇怪的树》）；和黑虎、比比一道去快乐的绿岛，摆脱所有的约束，自由地展示自己的个性（《寻找快乐岛》）；想跟着笨狼一块去旅行，经历那些奇奇怪怪的有趣好玩的事情（《笨狼旅行记》）；也想拥有一个阁楼，像梦里那样的，最好也住着会关心会爱的小精灵，当然，能遇上笨笨的好心巫婆格里格就更好了（《阁楼精灵》）……这些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的，而又日思梦想想体验一番的事情，如果能亲身体验一番，该是多么有趣，多么过瘾，多么令人惊喜的经历啊。蟒蛇加加就是这样带着好奇出发了。

《蟒蛇加加》是一篇短篇童话。加加是一个在巨蟒学校上学的大蟒蛇，对山外的世界和人类的生活很好奇，故事描写了他偷偷离家出走的一段奇遇。由于妈妈告诉他山外很危险，老师也说人类很可怕，加加很怕人类，一碰到人他就装死，被人当成了木头，一系列有趣的故事由此展开。他先是被人做了回过河桥，接着又被一个农民做了凉亭的第四根柱子，最后老爷爷要用他做把小椅子，看着锯子斧子，加加怕得要命，迅速逃走了，结束了一天的奇遇。巨蟒多可怕呀，可小巨蟒原来怕人，还那么胆小，跟小朋友没什么分别！看着加加渴望冒险又胆小怕死的样子，孩子们一定会兴奋不已，乐不可支！这样的童话，给了孩子们一个自由的想象空间，摆脱掉日常生活的苦恼与焦躁，满足了他们潜意识中无限渴望又无法实现的愿望，他们的思想会变得更加开阔自由，个性会更加健全活泼，儿童的天性也会得到健康合理的发展，带着梦幻与希冀去迎接未来。

倾听灵魂深处的感动

20世纪90年代以来，城市化的进程让人们在物质上已经得到了极大甚至过度的满足，但却再也难觅昔日那心灵的静谧。人们普遍感到浮躁、焦虑，精神上缺少爱与关怀，这种爱的缺失不仅成人有，儿童也有。在水泥森林里生活的儿童需要精神的温情抚慰，他们需要摆脱冷漠和孤独，学会与他人沟通，知道理解、爱和关怀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汤素兰用自己充满诗意的笔触，把人类灵魂中最诚实、最美丽、最善良的东西呈现出来，让儿童在动人的情节氛围中沐浴爱的温馨。

在《紧急救护》中，老鼠和猫是好朋友，“猫对老鼠恶作剧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爱意”。他们齐心协力救助一只素不相识的被猎枪打伤的野兔，为了救兔子，他甚至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就像猫说的“老鼠名声不太好，但心不坏”。脱离了成人世界里的思维定势，小动物们之间充满了友情的温暖。

《红鞋子》里也有一只小老鼠。这是一只有点儿粗野的小老鼠，是一个单身汉，只知道觅食和寻找安全。它只怕两样东西：猫和饿。一次偶然的相遇改变了它的生活：他碰上了一只被主人遗落的漂亮温柔的红鞋子。文雅的红鞋子怕孤独，它让小老鼠睡在鞋子里，因为一个人睡不着；它想念另外一只红鞋子，请小老鼠陪它去找，小老鼠不情愿，可又不忍心拒绝，一边抱怨一边提心吊胆跟着上路，它怕遇见猫。最后，当它看到两只红鞋子亲密的样子，“心里有一种空空的感觉，这感觉和饿了还真不是一回事儿。它头一次发觉独自走在路上原来是这么安静，简直太安静了。”通过帮助红鞋子，小老鼠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生命的存在，知道了什么是孤独与等待，开始渴望等待与被等待的感觉，感到了生活的美好，感到了家的存在。童话中呈现出的坦诚的心灵沟通，温馨幽雅的画面和流动的诗意，让一份暖暖的、舒缓而恬静的爱意不经意地流淌出来，让人难以释怀。

童话《我想做一片绿叶》讲述了一只小老鼠和一棵小苗之间的感人故事。它延续了《红鞋子》的创作风格，但更加细腻委婉、生动感人。

小老鼠与家门前的小苗成了好朋友，小苗用叶子为小老鼠挡雨，小老鼠为小苗驱逐小青虫。小老鼠躺在小苗的叶子上和小苗一起玩耍、听音乐会、看月亮、数星星、谈理想、朗诵听来的诗……在共同的生活中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终于有一天，小苗开出了一朵美丽的粉红色的花儿，小老鼠则成了小苗忠实的护花使者。但小苗的灾难却接踵而来：一只无情的大脚踩断了叶子，毫无遮掩的花朵就要凋谢了。小老鼠决心找到奇迹，它听信彩色蜗牛的话，每天只喝草叶上的露珠，想变成一片绿叶来照顾小花。当小老鼠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只轻飘飘的绿色老鼠时，它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作者用细腻感性的语言，叙述了一个为朋友而真诚地付出所有爱心，甚至生命的悲剧故事。可是故事并没有结束，“不久后，那条顽皮的小青虫来到草地上，它看见曾经的小苗，已经只剩下一根干枯的茎了，一只绿色的小老鼠枕着枯黄的叶子，身上落满红色的花瓣，安静地爬在根茎旁。小老鼠绿绿的，看上去像一片绿叶呢”。这似乎闲淡的一笔，却给人深深地触动：多么纯洁无瑕的童心世界呀！唯有童心才会那么纯真，那么执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因为“生命的真正意义，那就是爱和爱的信念；爱可以带来生命，是滋养生命的活水，也可以为爱献出生命，用爱回报生命”④。读了这些童话，儿童不仅受到美的感染，爱的教育，还得到了爱的品味与解读。

海德格尔曾说过“人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承载着生命和灵气的汤素兰童话，让孩子亲自感受体验那一股爱的暖流、爱的温馨，让他们朦胧地意识到什么是人间真爱，什么是世间真情，体味到爱的力量，引起一种向善向真的欢乐，使他们充满勇气、希望、同情心、怜悯心和自我牺牲精神。

在当代中国，儿童的早期教育和家庭教育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早期教育、家庭教育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陶冶教育，文学的潜移默化自然不容忽视。有人说只有迷恋过童话，童年才会无憾。汤素兰曾说，创作童话就像蚌孩子孕育珍珠，让它尽可能达到完美。一个好作品一定会像珍珠那样珍贵，令人难以忘怀。她用自己的写作，把自尊、善良、自由、博爱、勇敢的种子，播撒到孩童的心灵中，给孩子们创造了一个独立快乐神奇的自由空间，让他们感受文化的精神濡染，在感动中度过自己诗意的、无憾的童年。可以说，汤素兰是在和新世纪的儿童一起努力营建一个充溢着爱和温暖的芬芳世界，而且这种努力还在继续。

① 王泉根：《中国儿童文学五代人》，《中华读书报》2003年7月16日。

② 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

③汤素兰、一民：《我与童话一见钟情——童话作家汤素兰访谈》，《文学界》（专辑版）2007年第6期。

④ 徐鲁：《记忆深处，一切都未丧失》，《中华读书报》2003年7月30日。

作 者：吴晓云，重庆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当代文学、儿童文学研究。

编 辑：钱 丛 E-mail:qiancong081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