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毕业的裘小苗

郭姜燕

“来，孩子们，看我这里，看着镜头，说——茄子！”学校负责摄影的老师指挥着大家。

同学们微笑着，做出胜利的手势。

是啊，漫长的小学生活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只要还在读小学，哪怕是毕业班，都是小学生，在中学生眼中也是“小屁孩”。毕业，意味着可以摆脱“小屁孩”这个幼稚的称呼了，多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啊，怎么能不开心呢？

咦！有人发现班里少了一个人。

裘小苗不在。

裘小苗雖然成绩平平，但向来乖巧又听话。她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排栅栏，性格又温顺，同学们都很喜欢她，老师们也格外照顾她，特别是班主任金老师。

“毕业合影少一个人都不行！”金老师说，“必须把裘小苗找来一起拍照才行。”

大家分头去找，可是找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都没有看到裘小苗的影子。同学们十分泄气，没想到这个从不惹事的裘小苗，在关键时刻会掉链子。

金老师四处喊着裘小苗的名字，把全校老师都惊动了。校长听说后非常担心，让所有有空的老师一起帮着寻找。

大家找得满头大汗，却依然不见裘小苗的踪影。最后，校长让人调出校门口的监控。监控显示，裘小苗早上进了学校之后一直没有出过校门，也就是说，裘小苗还在学校里。

校长急得直转圈圈。金老师宽慰道：“校长您别急，裘小苗应该不会出事，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想她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金老师话音刚落，校长办公室门口的树上忽然一阵响动，树枝晃动着，叶子“哗啦啦”地喧嚣着，眨眼间，裘小苗就站在金老师面前了。

校长和老师们都目瞪口呆。那么高的树，裘小苗是怎么爬上去的？而她下来的动作如此敏捷，完全不像一个柔弱女生的行为呀！一看到裘小苗，金老师顿时就变了脸色，她把裘小苗拉到身边，严肃地问：“为什么要躲在树上？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你不知道今天要举行毕业典礼吗？你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吗？”

面对金老师连珠炮似的发问，裘小苗眼眶里闪动着泪光。

“这孩子，自己倒委屈了。”校长见裘小苗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他让金老师带裘小苗回教室重拍毕业合影。

同学们见到裘小苗，都围着她问东问西，想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要玩失踪。

裘小苗一言不发。

当摄影师提出“微笑”的要求时，裘小苗抿着嘴巴，一副沮丧的模样。

合照拍完了，接下来还要去学校礼堂参加毕业典礼，典礼结束才算正式毕业。

金老师走在裘小苗身边，悄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裘小苗踮起脚，在金老师耳边低声说：“我不想毕业，我想永远当您的学生。”

“傻孩子，毕业了你也是我的学生啊！”

“不一样的，我想永远跟您在一起。”裘小苗出其不意地撒娇了。

金老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嘱咐道：“下次不许爬那么高，太危险了。”

“其实一点也不危险。我只是想……”裘小苗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毕业典礼盛大而热闹，同学们表演了自己的拿手节目，优秀毕业生得到校长亲自颁发的证书，每个人都沉浸在即将长大的幸福中。只有裘小苗例外。她始终皱着眉头，垂着脑袋，好像有一肚子的心事。

放学铃响，同学们纷纷离开学校。办公室里，毕业班的老师们神情落寞，他们望着空荡荡的操场，心里也空空的，仿佛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

“金老师——”办公室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是裘小苗。

“小苗，快进来。”金老师招手说道。

“金老师，我不想毕业。”裘小苗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金老师，那恳切的目光让金老师的内心一阵阵不忍，她不由得伸手把裘小苗搂进自己的怀中。

“小苗，进了中学也要好好的。”金老师轻言细语地说着。

裘小苗的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自己刚从山里转学到这座城市的时光——

裘小苗自小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去世后，她被爸爸妈妈带到这座城市。可是，爸爸妈妈并不理解她，他们就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在学校，因为不会讲普通话，裘小苗和同学们玩不到一块儿，显得特别孤单。于是，金老师每天放学后一句一句地教她练习普通话；金老师还去裘小苗家跟她爸妈聊天，让他们了解裘小苗，关爱裘小苗。金老师记得每个同学的生日。生日那天，裘小苗吃到了从没吃过的最甜最香的生日蛋糕……在裘小苗心中，金老师是比妈妈更亲的人。

“金老师，给您！”裘小苗把一片叶子递给金老师。

那是一片酷似心形的叶子。在大山里，孩子们喜欢到处寻找心形的叶子，据说它寓意着好运。裘小苗在这座城市里找了好多棵树，都没有找到，却在毕业这一天，无意中在学校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于是她偷偷爬上树，摘下了它。

好运，你一定要跟金老师在一起呀！裘小苗悄悄地在心里许了一个愿。

绿森林摘自《少年时代》297BAD79-41DB-48B2-BC4C-8BE0C80FF6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