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仍在演绎着后现代主义
——网络文学与后现代主义研究(下)

2011-08-15 00:49张改亮
山花 2011年2期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解构网络文学

张改亮

网络文学仍在演绎着后现代主义
——网络文学与后现代主义研究(下)

张改亮

当下,当人们还在讨论网络文学到底是不是文学,到底能走多远的时候,网络文学却自顾自地沿着自己想走的方向不断地发展着,前进着。其表现出来的后现代主义倾向愈加明显,愈加典型,甚至还丰富、演绎着后现代主义,继续零散着人的中心地位,撕裂着历史,工业化地复制着距离感,不断地削平着深度模式,以边缘的姿态和后现代话语的知识态度为后现代主义扩张着底蕴和内涵。

表现之一是网络文学的形式正在沿着先锋道路实现着超文本化。“先锋”一词原义来自法国著名的《拉鲁斯词典》,是指一支武装力量的先头部队,其任务是为武装力量进入行动做准备(军事术语),其历史始于法国大革命,再转向文化和文学艺术术语,“先锋派”的艺术特征表现为反对传统文化,刻意违反约定俗成的创作原则及欣赏习惯,片面追求艺术形式和风格上的新奇,坚持艺术超乎一切之上,不承担任何义务,注重发掘内心世界,细腻描绘梦境和神秘抽象的瞬间世界,其技巧上广泛采用暗示、隐喻、象征、联想、意象、通感和知觉化,以挖掘人物内心奥秘和意识的流动,让不相干的事件组成齐头并进的多层次结构,让他人摸不着头脑,难于理解。

先锋派作家们常以叙事的形式游戏对社会历史深度模式的反叛,作品中显露出的诸如无中心、无深度、不确定性和零散化的风格使其呈现出后现代主义征候。中国先锋文学的帷幕由马原于1984年拉开,他在其《拉萨河女神》中第一次把叙事置于故事之上,将几起没有因果联系的事件拼贴在一起,突破了传统小说重点在于“写什么”的范式和困囿,转而表现出对小说叙事技法——“怎么写”的热衷。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马原、洪峰、余华、苏童、叶兆言等青年作家以独特的话语方式进行小说文体形式的实验,被评论界冠以“先锋派”的称号,使先锋派文学成为潮流。而“超文本”一词是由美国学者特德·尼尔森首创,他本意指的是在电脑上进行一种由一连串文本段落构成,以连接点串起来,提供读者不同阅读路径的非正常书写系统。文学上的超文本,实际上就是指文本与文本之间彼此以独特的信息含量组合成为交叉的网状结构。

先锋主义与超文本的结合,使先锋主义获得了新生,得到了技术平台,同时也使超文本具有了一定的文化背景和内涵。超文本小说是最具有网络特征的小说,网络写手充分利用电脑多媒体技术优势,借用并夸大着先锋派思想,把文字输入与声音、图形、图像、电子图片,乃至影视作品、卡通动画、游戏RPG(角色扮演)等视频、音频、随机互动结合起来,创造网络化超媒体作品,打破“文学与艺术”的界限,改变“文学是语言艺术”的经典定义,同时改变直线性的、单线性的,并以页码标明结构方式与阅读顺序的传统文本,采取非线性和多线性的,阅读方式是多样的、多选择的“文本”。创作者利用网络链接技术把作品故事设置为网络化的“迷宫”,读者按什么方向阅读,到哪个空间去,可以随意选择,作品不再有稳定的文本,不再有终极意义的定稿,甚至不再有中心化的价值判断,它体现的是后现代话语的边缘思维、不确定性和非中心化。

在这方面最典型的是2002年第一期《大家》杂志上发表的林焱的《白毛女在1971》。“这篇被称为‘传媒链接小说’的文本,确有独到之处。它所呈现的形态,是印刷杂志上难以表达的,因为那些有链接符号的地方,需要在各种网站上链接之后才能得到完整的体现。如果网站发生变化,或其中的某些内容发生变化,那每个人所读到的‘白毛女’就将是各种各样的。应该说,这个有着极大‘戏仿’性质的小说,充分利用了网络的特性,虽然我们在文字文本中仍可读到故事的大概情节,但因网络链接多种可能性的存在,我们对这篇小说的真实情况可能是永远难以把握的。作家自己介绍,通过雅虎网站检索的结果,共有6170个网页与白毛女相符。不要说读者,即便是作者大概也难以把所有与白毛女相关的网页全部检索过。这样,《白毛女在1971》从诞生的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是一部永远不可能有人读完的作品。我们不能不惊异作家奇特的想象力,他在利用电脑的无限可能性这一点上的确是空前的。”

表现之二是网络文学的精神实质正在加速解构化。网络文学解构高雅,解构深度,解构经典趣味。它解构的力量主要指向三个方面:

一是文学管理系统。网络文学的写作和发表不再有等级和权威的限制,编辑、出版商,甚至书籍审查机构在某种意义上都不能进行限制,可以说网络文学对现行的文学管理系统进行了一次革命。

二是文学语言系统。在网络中,文学语言有了新的设置自我的可能性,出现了大量的网民,特别是“网虫”们创造的和喜欢运用的词语,大量网络、计算机专业术语,大量体现特殊表达效果的网名以及大量的书画符号。

如一些网络词语:“886”(拜拜了)、“美眉”或“MM”(妹妹)、“GG”(哥哥)、“:)”(微笑)、“ >:<”(愤怒),以及出现的大量新词汇,像青蛙、恐龙、大虾、菜鸟、斑竹、在线等,都是字典上没有释义,近期网络生活中出现的新词汇。周洁茹在其《小妖的网》中写道:我给雪山飞狐发了一篇东东,当然‘东东’就是‘东西’的意思,我不得不称它为“东东”,身在网络,但不照网络的规矩办事和说话,就会被看做一个异数。连网络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管所有的男人都叫青蛙,管所有的女人都叫恐龙。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根本上就没有道理。还有阿非在其《爱情BP》中有段话也很具有代表性:

“英野,你在哪儿?”

“我来北京了,我在#¥@$。”那是我现在公司后面的一条街。

我拿起电话。

“您好,##寻呼18号,为您服务。”

“请呼¥¥¥。”

“先生,请留言”。

这些口语化、平庸化、世俗化、肉身化、影图化的直观的符号既对现有文学文本的神圣性进行了游戏似的解构,又具有某种朝向语言符号的物质性层面回归的趋势。

三是对文学形象和思维的解构。本文曾经谈到的《悟空传》就是这方面的典型,该文除了爱情没有完全解构外,其他的一切都被解构了,像时空关系、人神关系、师徒关系、生死关系,都被彻底解构了,虽然该文为爱情保留了一定的余地,但是对待爱情的方式和态度,仍是随心所欲,有所解构的。

表现之三是网络文学让文学爱上了网络。由于电脑打字方便易学,以及无纸化办公倾向,文学写手不再去做传统的“爬格子”工作,而是转向了敲键盘。网络文学的兴起,使传统文学写手青睐起了键盘,依赖起了电脑,人们多多少少地都受到了后现代主义的影响或熏染,网络文学刊物、文学网站等春笋般涌现。

近年来较有影响的中文网络文学刊物有方舟子等人创办的《新语丝》(http://www.xys.org),诗阳、鲁鸣等人创办的网络中文诗刊《橄榄树》(http://www.rpi.edu/cheny6/),以及几个女网络写手创办的网络女性文学刊物《花招》(http://www.huazhao.com)等。文学网站有“文学城”((ht tp://www.wenxuecit y.com)、“榕树下”(http://www.rongshu.com)、“中文网络文学精萃”(http://www.chinese-l iterature.com)、“黄金书屋”(http://gol dnet s.myr ice.com)、“碧海银沙”(http://www.sil versand.net)、“莽昆仑”(www.gs.cninf o.net)等。网络的出现和迅速普及,网络文学的迅速蹿红,使传统文学、非传统文学都将互联网当成了重要阵地,网络技术已经明显成为艺术的道具,技术逐渐“艺术化”,文本文学不管销售满意与否,最终都想通过网络扩大影响,营造声誉。文学越来越依赖网络!

表现之四是网络文学正在争夺生存权。目前,大部分网络写作者都不承认自己是作家,都说自己是抱着玩文学的心态在搞写作,或为情绪宣泄,或为压力释放,或为寻求安慰、自信与自我满足,或为纯粹找乐。慕容雪村坦言:“我写作纯粹是兴趣化的,不功利。用平常心去写,就是为了玩。”这似乎暗含了王朔“玩文学”心态:我纯粹是起哄,安静太久了我会出来起个哄。都是为了倾诉个我,体现个我,不讲究什么社会责任感,不求崇高和宏大,只求兴之所至的痛快淋漓。王朔认为“网络文学发展到今天已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李寻欢也认为网络文学使文学回归民间,接近群众。刑育森也赞同“网络文学就是意味着更少功利气息,更少等级观念,更少陈词滥调”,“网络正在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现实社会的国民性”。

但是随着网络文学的日益走红,众声喧哗,以及作者的急功近利、抛头露面的诱惑,网络文学的浮躁焦虑感也日益突出,网络文学对传统文学的进攻昭然可见。痞子蔡把《第一次亲密接触》包装出版,仍然将走传统文学的路子作为终极。宁肯把《蒙面之城》网络版修改后也由《当代》刊发出版,自己还在《当代》任起了职务,另外,血红的《邪风曲》和《神魔》、肥鸭的《九鼎问天录》、云天空的《邪神传说》、开玩笑的《千面人》、周行文的《重生传说》、碧落黄泉的《仙动》等作品也都先后出版发行。李寻欢、宁财神、安妮宝贝等网络写手也都隐居到“枝繁叶茂,溢彩流光”的“榕树下”了。

安妮宝贝坦言:“我觉得大部分在网络上写得比较好的人,都是以网络文学为载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慢慢地都会退到传统媒介中去。因为网络上的东西传得很快,它是一种很喧嚣又很空洞的载体。”这应该是真实的写照,广大网络写手的心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反精英文化”正在实践着向精英文化的靠拢,正在通过网络阵线和传统平台反对着权威,又梦想着树立自己的权威。这其实正是当下网络文学发展的悖论。所谓的商业化污染了网络文学,商业利益伤害了网络写手,仅是表象、借口、托辞。

网络文学正沿着后现代主义的道路前进着,在反传统中不断地占有着传统的胜利果实。

[1]孟繁华.《网络文学:游戏狂欢还是“革命”?》[N].《中国教育报》,2004年 11月 4日(7).

[2]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第244-245页.

张改亮(1970— )男,汉族,河南舞阳人,文学学士,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及人文素质教育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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