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生，画如其人——王蒙画品解析

徐芳 万力力

古人云：“学画者先贵立品，品正之人，笔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否则，画虽然可观，却有一种不正之气，隐跃毫端。文如其人，画亦有然。” （清•《吴历墨井画跋》）。绘画作品的艺术美感是和该作者的气质、涵养、意象是完全一致的，或者说“人画合一”。一幅被称为“逸品”传世之作通常表达了作者无限的“胸中逸气”，而其中的“逸”正是作者在作画时的“境由心生”的结果。

元代是个背景非常复杂的朝代，整个社会动荡不安，但山水画却在元代达到了高峰。关于元代山水画之论述，历来就有“宋画刻画，元画萧散”之说，而“文人画”也在此时代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纵观整个山水画史，“元四家”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代表了元代山水绘画的最高水平。而在“元四家”中，就从后世影响力这方面来看，王蒙无疑是其中最有成就的山水画家。王蒙（1308—1385），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字叔明，号黄鹤山樵，又号香光居士。是赵孟頫的亲外孙，也是吴兴画派中赵孟頫直系的接班人。善书画，诗文、史学亦精。今存诗集《草堂雅集》。从王蒙的身世不难看出，出身于吴兴门下，启蒙老师就是赵孟頫，受赵孟頫影响决不是偶然的，能达到今天的成就也并非偶然。纵观全史，加冕于王蒙头上的光环甚多：

笔法：董其昌称赞“天下第一王叔明画” ，倪瓒也有说“叔明绝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比君”的高度评价。

墨法：”《画史绘要》中说：“王蒙山水师巨然，甚得用墨法”。他独创的“水晕墨章”，极大的丰富了中国绘画的表现。

影响力：主导了明清两代山水的主要画风，流传至今。

纵观王蒙的作品，大抵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这和他处于三个不同的生活环境是息息相关的：青年王蒙，画风还处于仿古状态，依旧沿袭赵氏一门擅长表现的小景。《溪山风雨图》册（故宫博物院藏）就是这个时期的典型代表，此套图册以防古风格为主，多为仿董巨风格，也有仿李郭的，甚至有学习米氏云山的习作，此册页无疑是王蒙接受赵孟頫临习“古风”的提倡而临习的，画面清新自然，古意黯然，另观者倍感轻松，甚至有些可爱，画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赵孟頫的《重江叠障图》、《水村图》韵意朴素的味道。此时王蒙显然处于摸索自己道路阶段，画面风格还是以董巨的构图为主，以细密的披麻皴兼以自己灵动略显干涩的笔触表现，此类画明显透露出典型的五代山水风格。1360年，王蒙推辞了元朝赐封给他的“国子博士”隐居黄鹤山中二十年。山中清闲无聊，便以手中笔墨来消遣，加以更直面的体会了真山实水的魅力，与此同时王蒙还领会了其外公“到处云山是我家”、“方知书画本来同”（后世译为书画同源）”的奥义，这使他更深刻更透彻的理解了中国书画的精髓，亲身游历并创作出大量的“神品力作”，创作多以高头大轴的作品为主，作品有：

《夏山高隐图》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作（故宫博物院藏）

《青卞隐居图》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作（上海博物馆藏）

《林泉清集图》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作

《夏日山居图》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作（故宫博物院藏）

《春山读书图》（上海博物馆藏）

此阶段的王蒙的作品皆自题“黄鹤山人王蒙”或“黄鹤山中人王蒙”、“黄鹤峰下樵叟”，说明他已经隐居于杭州东北部的黄鹤山中。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王蒙隐居山中，此时作品大多为纯水墨作品，略施丹色，无重彩，高山大轴的层叠构图把“高远”的气势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墨色苍莽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画面及其丰富，从上至下无一处不有景可观，真正达到“可观”、“可游”、“可居”的境界。这种平淡雅静的画风表现了此时王蒙恬静和谐的心态，此阶段也可以看做是王蒙艺术的巅峰水平表现：笔致秀逸却不凌乱，墨色透气、苍莽更显浑厚，可以说，王蒙除了把“渴笔”运用到极致，还把“墨阵”发挥到极限。

有论述说王蒙是“元画刻画第一人”，而“刻画”正是习画之人所忌讳的，由此看来，王蒙应该颇受贬词才对，但是似乎“刻画”并没有掩盖王蒙在元代以及后世的影响力，反而使“繁笔”成为王蒙最具体的表现，王蒙入仕途之旅可谓一波三折，而且终无成效，并且因官场胡惟庸案牵连罪名而被捕于1835年秋（明洪武十八年九月）疾死狱中，可惜一代大师就这样悲惨地结束了自己的命运。因此，细细品读王蒙这一阶段的画，我们可以从他扭曲蜷卷的线条中体会出其烦躁不安的精神状态，尤其是在《具区林屋图》卷中，密不透风、仿佛有点像截图似的构图和王蒙此时繁杂、纠结的内心表现相一致的，这和王蒙上阶段的风格大不一样。此作可以看做是王蒙画风转变的一个重要渐变点。这时的作品均是以满构图来布局，整幅画面的点与线繁密组合给观者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此时的皴法密不透风，皆用实笔，纯用中锋勾勒，与中期的中锋兼侧锋干涩用笔明显不同。纵观王蒙一经历坎坷，人生起落不平，这从他一生中三个不同阶段的不同画风表现出来，可以说是画如其人。虽然官场的失败使王蒙触景生情，境由心生，然而王蒙却把他的才华都施展在诗书画上表现出来以抒发胸中逸气，给后世奉献出大量的传世精品，为文人画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中国山水画史上添加了不可或缺的经典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