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喜羊羊爱上梅花鹿

应琛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王菲在歌里这样歌唱着爱情“传奇”，岂料这样的“传奇”竟然在两只不同科目的动物身上上演。

11月21日，云南野生动物园在其新浪官方认证微博上发出了“跪求万能的微博，羊爱上鹿咋整？”的博文，称园内的公绵羊“长毛”爱上了梅花鹿“纯子”，并配以“如果这都不算爱”的图片和介绍。短短几天时间，首次转载已经达到了5487次，在微博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分开有违羊鹿意愿，继续下去又有违人类眼中的道德伦理……”如何給这场“羊鹿恋”一个合适的收场，云南野生动物园甚是纠结。

有部分动物专家指出，这种现象并非常态，更多是人为干扰所致，两者很难产生后代。而为了羊鹿的幸福生活，应该将二者早日分开。

绵羊恋上梅花鹿

在云南野生动物园的天鹅湖鹿园里，生活着6只梅花鹿和2只绵羊。梅花鹿为3雄3雌，除了1只未成年外，其他的鹿当时都满两岁了。同住鹿园的，还有1雄1雌两只绵羊，它们都比梅花鹿小1岁，体形更是悬殊——在梅花鹿面前，“长毛”就像一个小孩。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和“纯子”的感情。

“长毛”与“纯子”的故事要追溯到2009年。

鹿园的饲养员刘跟成在接受《新民周刊》的采访时表示，2009年底，刚住进鹿园的“长毛”只有一个月大。当时它就喜欢跟在比自己大一岁的“纯子”身后，反倒是同类的绵羊，和“长毛”的关系很一般。

2010年11月开始，长大成年的“纯子”总是遭到当时的鹿园统领的骚扰。虽然已经成年，“纯子”却对鹿王的殷勤不予理睬，每次鹿王准备和她交配，“纯子”都跑开了。

“12月初的一天，‘纯子再次拒绝了鹿王。”刘跟成回忆道，“这次‘长毛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向鹿王发起了进攻。”

“长毛”走到鹿园离鹿王最远的一角，突然快速奔跑冲向鹿王，和鹿王撞在一起。而擅长防御型的鹿王，被突如其来的进攻型对手打得节节败退。由于占到了进攻的优势，“长毛”最终成功打败鹿王并成为了鹿园的新霸主。所有梅花鹿都走到“长毛”身边，舔舐他身上的长毛，“长毛”的地位从此建立。

此后，“长毛”和“纯子”更加亲近——它们交配了。“我每天观察它们，发现一年以来，‘长毛和‘纯子完全背离绵羊、梅花鹿仅在发情期交配的习性，它们几乎每天都在交配。这足以说明，它们的交配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增进感情。”刘跟成告诉记者。

做了“新鹿王”后，在拥有“纯子”的同时，“长毛”也拥有了鹿园所有的雌性。不过，不同以往的是，“长毛”和另外两只成年雌鹿及一只母羊仅在它们发情期偶尔交配，和“纯子”的关系却是长期的。

“和其它雌鹿偶尔的交配行为可能是为了巩固统治地位。不过，‘长毛并不禁止其它雌鹿和雄鹿之间发生交配行为。”刘跟成表示，“只有‘纯子除外，它总与其他的公鹿保持距离。”

由于此事闻所未闻，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刘跟成没有及时将情况上报。直到最近，一名兽医在给附近爬行馆的动物做检查时，偶尔看到了两只动物的交配，“羊鹿恋”才得以告白于天下。

在微博求助之后，“长毛”和“纯子”的跨种族自由恋爱，被网友津津乐道。在各种“有爱”支持声中，不满足仅看它们亲密照的网友，在云南野生动物园官方微博上纷纷留言表示，要求公布“几乎每天都在交配”的现场图，并喊出了“无图无真相”。

11月26日，云南野生动物园新浪官方微博上发布了一条名为《小鹿“纯子”和绵羊“长毛”的花样年华》的博文。博文内容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自述”了“纯子”和“长毛”的恋爱故事。在微博最后，是一张标题为“情不自禁”的图片，清晰地展现了“纯子”和“长毛”的交配场景。

记者了解到，在得知网友的质疑后，“长毛”和“纯子”的饲养员刘跟成心情也受到了影响，他说：“它们两个好上了这是事实，很多人却因为这事不可思议就认为是假的，这让我很难受。”但他也理解人们的怀疑，毕竟现在假的东西太多。

这几天来，刘跟成每天早上5点半就起床，6点准时守候在鹿园外，准备看着有动静就拍下来。“我一直想拍这个照片，但这太难了，它们每次交配的时间都太短，我看到却拍不下来，急坏了。”不过，经过了几天的蹲守，刘跟成终于拍出了一张清晰的羊鹿交配照。

与此同时，云南野生动物园表示，将尊重大多数网友的意愿，“长毛”和“纯子”不会被分开。“对于今后它们是否还像现在一样和大家一起住在鹿园里，我们这还要再讨论。”野生动物园方面表示，“人们对于这件事的宽容和理解，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们当初最大的担忧是，这么件不正常的事，肯定会招致人们的非议。”

圈养环境下的特殊情况

得知“长毛”和“纯子”不会被分开的同时，网友们更关注一个问题：“纯子”目前仍在发情期，它们之间会否有“爱的结晶”，而这后代是否会是新的物种。

生物常识告诉我们，梅花鹿属鹿科，有66条染色体，而绵羊属牛科的羊亚科，染色体只有54条，两者之间相差太大，难以配对。此外，由于物种之间存在生殖隔离，不同物种间杂交很难繁殖。即使发生奇迹，羊鹿之间有了后代，这个未知宝宝的生存也是非常艰难的。

“我们都知道，狮虎兽是老虎和狮子的后代，但它们的寿命都比较短，同时也没有生殖能力；骡子是马和驴的后代，具有驴的负重能力和抵抗能力，有马的灵活性和奔跑能力，但同样没有生殖能力。”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的研究员蒋志刚告诉《新民周刊》记者，“一般情况下，羊鹿之间不会有后代。但之前也没有人对此进行过研究，不好说会不会有奇迹。但这个‘宝宝既不是羊，也不是鹿，而两个不同物种杂交所生下的后代会丧失繁殖能力。”

也有动物专家指出，最关键的是，由于缺乏对这种杂交物种的研究饲养管理经验，“宝宝”吃什么、生病了怎么治疗、平时怎么饲养，都是问题。也就是说，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心理因素，这个“宝宝”将面临一辈子孤单的窘境。

蒋志刚指出，羊鹿相恋属于特殊环境下的特殊情况。所谓特殊环境是指类似动物园之类的圈养环境，相近的不同物种长期在一起，可能会产生要求和感情。

据云南野生动物园介绍，发生跨物种恋爱的鹿园，其场地比半个篮球场稍小。对此，蒋志刚分析，“羊鹿恋”可能就是因为混养场地太小，两个物种之间没有充足的活动场所，导致两个物种之间日夜相对，由此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爱情”的感情。

新浪微博中加V认证的博友“国家动物博物馆员工”——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博士、国家动物博物馆策划总监、科学松鼠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张劲硕则表示，移情行为在很多动物之间发生，这主要由于环境的改变使其行为不正常。比如在发情期缺乏配偶，或者在发育阶段缺少和亲代、同伴的学习，也可能与脑或神经系统某些区域的变化有关。

“但动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发情期交配。那个时候，雌鹿如果也不拒绝公羊的追求，就会发生交配行为。但发情期往往很短，一旦过了，两者就会主动分开，不会呆在一起。所以，如果按照动物园的说法，它们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交配行为，是反常和罕见的。当然也非常有趣。”蒋志刚说。

2006年，德国明斯特动物园美丽的黑天鹅“佩特拉”与一艘个头远超过自己的天鹅形白色塑料船就上演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恋情。令人感动的是，不管动物园工作人员采取什么方式，“佩特拉”都不愿意与自己的“塑料男友”分开，很有点“非他不嫁”的意思。这种似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让“佩特拉”成为世界各大媒体关注的对象，前来观看它的人突破百万，它成为了当地一大景观。

蒋志刚表示，这次的“羊鹿恋”或许也能为动物园吸引不少游客。在蒋志刚看来，不将“长毛”与“纯子”分开也未尝不可：“至于是否有违道德伦理，这是人类自己的主观意识。动物受兽性的支配，并没有这样的观念。况且动物园里的动物的功能是供游客观赏，加上数量少，‘羊鹿恋不可能大规模发生。”

“羊鹿恋”分离以失败告终

众所周知，梅花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即使仅仅出于保护物种的考虑，也不应该将梅花鹿与绵羊混养。专业人士指出，目前应该及早将两者分开，这种分开并不会让两者受到伤害：“羊鹿等食草动物的情感认知能力并不是特别敏感，只要将它俩分开，让它们跟同类在一起，慢慢地就能回归常态，时间也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

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人士也表示，让两个不同的物种，在非自然状态下进行杂交，这样的做法损害了动物福利。“人为地创造杂交条件，其实是干涉了动物自由选择交配的权利。”

记者从云南野生动物园了解到的最新情况是，动物园已经尝试分开“长毛”和“纯子”，并着手建造“羊苑”。

原来就在消息公布后的第二天晚上，怀有“长毛”孩子的母羊经过艰难的分娩，早产下一只可爱的雄性羊宝宝（“长毛”为了维护鹿园首领地位，在母羊、母鹿发情期到来时曾和母羊交配过一次）。然而，羊宝宝的命运远没有当初的“长毛”幸运，饲养员只要把母羊和小羊从产房放出来，鹿园的公鹿会去抵它，而“长毛”也没有以自己鹿王的身份去保护小羊。无奈之下，饲养员刘跟成几天来一直把母羊和小羊关在产房里。

云南野生动物园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最终决定尝试分开“长毛”和“纯子”。动物园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小李告诉记者：“我们意识到‘羊鹿恋可能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帮助它们回归正常的生活。希望它们能够在分开一段时间后逐渐适应各自正常的生活，回归自己的群体中。”

据了解，云南野生动物园还将引进适量绵羊，让小羊将来有自己的绵羊配偶。此外，园方为不能践行“‘羊鹿恋不分开”诺言，向网友道歉。

12月2日上午，在云野生动物园尝试进行分离。然而，这次分离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鹿群集体撞击隔离鹿园和羊苑的圆形木桩，试图营救羊苑内的“长毛”；而“长毛”也一次次地攻击身边的小羊，想回到鹿园之中。

最终，“羊鹿恋”分离以绵羊“长毛”回到鹿群、母羊带着小羊独自在羊苑生活的形式暂时告一段落。

事后，云南野生动物园表示：对于群鹿冲击隔栏的行为，“长毛”袭击稚子的行为，我们无法进行科学解释。虽然分离失败了，但是经过这次尝试我们得到了明确的答案：“长毛”无法和小羊共处，鹿群不愿失去“长毛”——那么，只能让“长毛”回到鹿园继续当王，而小羊和母羊单独生活。

或许，这一切都从开始就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人类自以为了解动物，想当然地为它们做一些事，结果却发现这可能并不是动物想要的。尊重它们的意愿，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