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
一般而言,北京人幽默得有点泛滥,上海人不解幽默。
一位电影导演在北京一家馆子里吃饭,那家馆子专卖毛家菜,音箱里翻来覆去地放着毛主席的原声录音:“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导演听烦了,对服务员说:“把喇叭关了,我已经听两个小时了!”服务员和颜悦色地回答:“我都听两年了。”
北京人的幽默能够互动。还是那位导演去吃饭,服务员送上菜单。导演胡乱翻了翻,问:“有什么东西免费?”服务员很厉害,笑吟吟地说:“微笑免费。”
这一套在上海玩不开。一位编剧上街买雪糕,一咬,感觉满嘴面粉,一气之下幽了一默,問售货员:“你们卖雪糕收粮票吗?”柜台后,两位阿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侬吃过雪糕伐?吃雪糕还要收粮票啊?介戆的闲话。乡下人,戆佗。”编剧的幽默没卖掉,反被抢白了一顿。在上海卖弄幽默,往往适得其反,自取其辱。
上海人不解幽默源自上海人事事讲究功利,源自上海人精于计算,不耐烦虚言调笑。上海人的计算和功利,使上海方言里严重缺乏抒情的感叹词,没有实际功能的词汇也日益减少。
还有一个和冷饮有关的传闻:二三十年前,北京的导演陈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他第一次来上海,穿得干干净净。他妈妈是南京人,告诉他上海人势利,衣帽取人(不是以貌取人),看不起外地人。火车到上海,他很有信心地踱出车站,感觉身边说上海话的旅客都没他穿得齐整。那是个夏天,导演陈有点口干,便去路边的冷饮店买冰棍儿。“我要两根冰棍儿!”他很自信地说。卖冰棍儿的微微一愣,问:“你一个人?”“是啊,一个人,要两根冰棍儿。”他咬着冰棍儿转身离开时,背后飘来三个字:“乡下人!”
导演陈的上海同学后来告诉他,上海人不兴一次买两根冰棍儿。他们先买一根,吃完了,再买一根。
(摘自《一生只为这一天》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