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创作心理探析

2011-04-12 21:25迪,白
关键词:象山革命创作

吴 迪,白 平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太原 030006)

殷夫创作心理探析

吴 迪,白 平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太原 030006)

对创作心理的探究是解读作家作品的重要途径之一。殷夫创作诗歌心理有三大要素:出生地象山赋予他坚硬的地域性格,家庭充满温情和自由氛围环境以及殷夫自身所具有的青春热血型气质。从这三个方面可以更深地去挖掘贯穿其诗歌创作的情绪基调。

创作心理;殷夫;要素

殷夫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前驱“左联”五烈士中最年轻的一位,牺牲时年仅22岁,但这位天才诗人,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创作了数量颇丰的诗歌作品。目前对其诗歌历史价值的探究多于对其艺术价值的研究,也即尤重其诗歌的革命性。本文试图从作家的出生地、家庭教育、生活经历以及自身气质等多元因素交错的视野中,更为细致地阐释殷夫的创作心理。

一、搏击与幻灭共存的坚硬地域品性

地域文化积淀联系着一个地区的民情民风,也对作家的精神品格、个性气质的养成产生潜在影响。殷夫的出生地象山属于浙东区域,传承着“越文化”的刚性质素,这在很大程度上造就了作家的坚硬品性。鲁迅指出过的“浙东多山,民性有山岳气,与湖南山岳地带之民气相同”,[1]这恰恰暗合了大革命时期类似于湖南地域的浙东民气高扬的特点。在这样的地域文化环境中,孕育出殷夫这样颇具有浙东特质的刚性素质作家,恐怕也是一种必然现象。

殷夫的出生地象山县位于浙江省中部沿海地区,地处象山港与三门湾之间,由象山半岛东部及沿海608个岛礁组成,半岛之中一片汪洋大海,田地缺乏,淡水紧缺,瘴气弥漫,百姓唯一可依赖的资源就是滔天巨浪里的捕食。古代的象山是一片蛮荒之地。历史记载:春秋时,为越国鄞地。唐神龙二年(706年)立县,因西北有山“形似伏象”,故名象山。半岛型的地理特征,既大大地阻隔了象山与外界的陆路交通,又强化了象山人与大海紧紧相依的生存特征。在资源匮乏和生活作业原始的生存之初,大海是有义的,也是无情的。它可以给象山人丰富的海洋资源,果腹暖衣,维持生计;也可能惊涛骇浪,吞噬生命和家园。这样的生存环境使象山人的性格呈现出两个特征:搏击性和幻灭感。与大海的搏击,非小河小江所能比拟。经常与海搏斗,自然养成象山人豪爽、粗蛮、干脆的性格。与此伴随的也必然是生死不能操控的毁灭感。挣扎在生存底线上这种极致的心理体验,只有在大风大浪里颠簸过的人才可体味。象山人性格耿直,做事敢打敢拼,果敢利落,但也容易造成极端冒险的性格特征。

出生与成长在象山的殷夫身上这种搏击与幻灭共存的地域性格体现得更加明显。从哀叹“旧时代之死”到全身心投入革命,殷夫都没有经历太久的时间。我们读他的诗歌,尤其是后期的诗歌,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与阶级搏击后决定幻灭的坚强的殷夫。当然,浙东“越文化”刚性精神的传承,关键在于时代条件的成熟,一旦置身于革命浪潮高涨的时代环境中,作家的刚性素质就有可能向着革命方向发生转化。浙东作家中有一部分是在“五四”落潮以后的感伤时代里开始文学创作的,当时他们既有积闷要吐露,又感觉前路茫茫,创作难免会呈现出一种低色调。当新的时代思潮来临,意识到个人解放必须同社会解放融合在一起时,他们必会眼睛为之一亮,精神为之一振,迅速完成创作倾向的转变。[2]殷夫也属于浙东作家的一员,从早期《孩儿塔》里唱出无爱的忧伤,到后来投身大众革命唱出无产阶级的战歌,都表明地域文化精神所产生的潜在力量在相当程度上影响着作家创作精神和风格的形成与转化。

二、充满温情和自由氛围的家庭环境

殷夫有三兄二姊,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备受全家人的宠爱。即便家境贫寒,他还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殷夫的父亲是个乡村知识分子,未能登上仕途,郁郁不得志,便自学医药知识,走乡串户,为百姓治病,成为群众尊敬的乡村医生,眼看自己的抱负不能实现,便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在殷夫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要他背诵唐诗和神童诗,这就激发了他对文学的兴趣,立下了以笔作刀的志向。殷夫的母亲钱月嫦,出身农家,能劳动,不识字,特别疼爱这个小儿子。殷夫两次被捕经保释后,都回到母亲的身边。母亲明知他参加共产党的革命活动,但从未有过批评或埋怨。大姊祝三和小姊素韵在他选择革命这条道路上给予了很大的支持,长兄徐培根为了让他学业有成,在1924年送他去上海求学。虽然兄弟俩处于不同的政治阵营,但是在小弟几次入狱后长兄都想尽办法去解救他。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关爱下成长起来的殷夫有着自己的主见和理想。在十五岁时,殷夫就参加了革命,天真、单纯、专一的他在接触革命后把革命事业作为自己的生命,所以殷夫大部分的诗歌作品都被认为是无产阶级战歌的代表作。

我们首先来考察殷夫母亲对他的影响。殷夫的母亲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她出生于大徐西首陈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家境贫寒,从小没有读过书,十八岁嫁给徐孔甫后,才识得一些字,学会看历书。生殷夫时,患产后血晕,病后无乳哺子,只能以粥汤、糕糊代替。殷夫自幼缺少营养,平日穿的都是哥哥们穿过的旧衣服,所以母亲特别疼爱他。丈夫的病故,孩子求学,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操劳,命运的磨难使她更加坚韧,坚持不让孩子放弃学业,尤其是对在磨难中长大的殷夫关爱备至,所以殷夫对母亲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写于1928年的《东方的玛利亚》就是献给母亲的作品:

你是东方的圣玛利亚,我见钉在三重十字架之上,你散披着你苦血的黄发,在侮辱的血泊默祷上苍。你迸流你酸苦泪水,凝视着苍天浮云,衣白披星的天使,在云端现隐。你生于几千年来高楼的地窖,你长得如永不见日的苍翠地草,默静的光阴逝去。你合三重十字架同倒。作品中的每句诗都充满着对母亲的热爱和感激。1928年下半年,正当殷夫和盛孰真女士热恋时,母亲因盛女士人长相清瘦,面相不好,“八字不合”,拒绝了殷夫与她的结合,这使殷夫感到不满。但殷夫最后还是原谅了母亲,在《给母亲》中:“我不怪你对我一段厚爱,你的兹恺、无涯。”农民家庭出身,母亲命运坎坷,使殷夫更多地正视现实,“聆听时代悲哀的哭声”,“收回转我过往的热情”,去就得“新的生命”。

在殷夫的革命道路上,小姊素韵对他的影响最为深刻。1928年下半年,素韵在蚕桑县立女小任校长。殷夫及王顺芳、陈元达等共产党人从上海转移到女小,以“代课教师”作掩护,住了一段时间。他们在教学之余,指导学生演出文明戏。殷夫自己编了一个话剧《逼债》,由陈远达扮演农民,学生杨秀英扮演妻子。这个戏主要说地主向农民逼债,引起反抗。此外,他们还排练了批判等级观念的《小小画家》,当时的演出地点在姜毛庙,观众很多,对于宣传革命,起到了很大作用。徐素韵知道他们的活动,但并不阻止他们,还暗中给予支持。同年11月下旬,王顺芳、陈远达回上海,殷夫也决计逃离故乡去上海。他在《归来》一诗中,表露了当时的心情:“归来哟!我的热情,在我胸中燃焚,青春的狂悖吧!革命的热忱吧!我,我都无限饥馑。”徐素韵知道殷夫的心事,知道他走的道路,而且出资帮助,使殷夫得以重新返沪参加革命。1929年的春天,殷夫写了一首《妹妹的蛋儿》,向他的小姊素韵和送他上船的儿时同乡姑娘小林表示感谢:“妹妹,你拯救了我,以你深浓的同情,我不能为黑暗所屈服,我要献身于光明的战争,妹妹哟,我接着你从故乡寄出的蛋儿,我不禁我泪儿流滚,但请信我吧,我不再如蚁般厌憎生命。”由此可见,殷夫在革命中并没有忘记关怀他的亲人,他的诗中革命的喊叫声愈发强烈,恰好说明他内心感到亲情的支持也是愈发真挚。在1930年7月7日,他写给了小姊一封信,开头就说“我等你的回信,真是比等什么爱人的信,还要迫切呵!姊姊,我真想用一切方法来向你表示我目前的困境。”信中,他要小姐给他十元或十五元钱帮助。告诉他没有了夏布衫,并说原来夏布衫为恐怖所吞没,又告诉她,秋天可能“有去莫京(莫斯科)的希望”。在白色恐怖日子里,殷夫能告诉二姐这些事,说明殷夫知道二姐是支持革命的,在这个家庭中,也只有二姐才是殷夫革命的知情人和同路人。

研究殷夫的诗歌作品和人生轨迹,他的兄长徐培根是不能被忽略的。殷夫与兄长的关系,应该说是复杂而又微妙的,不能用一句话来定论。王庆祥《殷夫史料十考:关于哥哥》一文中认为:“徐培根对于殷夫走向革命,有着一个从诱导转向阻挠,以至分道扬镳这样的过程。”是比较中肯,符合历史事实的。从诱导殷夫走向革命这一点来看,徐培根早年思想不是守旧的,而是比较激进的。辛亥革命时,他在杭州参加“学生队”,攻打军械局,为光复浙江出过力;1919年“五四”运动,他也接受“五四”新文化,宣传打倒列强,打倒军阀;孙中山在广东领导国民革命时,他南下广州。后来虽然北上回浙,服务于陈仪部队,但他倾向并鼓吹国民革命。1926年下半年,他接受陈仪派遣,赴江西与北伐东路军蒋介石密商,接受改建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的任务。同年11月,正式参加了国民革命的行列。这个时候,殷夫县立高小毕业后已经离开象山。1923年秋得到大哥经济上的支持,殷夫进入上海民立中学。1926年初中毕业后,又插班浦东中学高二。在学校里殷夫多次参加学生运动,接触革命,那时的徐培根并没有过多地干涉他。可以这样说,1927年前,徐培根抚养和培育了殷夫,不仅给予他经济上支持,而且客观上启蒙了他的革命思想。那时候的殷夫是以长兄为榜样,决心成为“党国人才”,参加国民革命。

殷夫在《别了,哥哥》一诗中说:“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二十年来的保护和抚养”“你诚意的教导使我感激,你牺牲的培植使我敬佩。”殷夫这种感情是真实的。在这首诗中,表现了诗人殷夫与他所要告别的大哥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弟亲情,他在诗中称对方为“最亲爱的哥哥”,哥哥对他不仅尽到了抚养和保护的责任,而且给予了长兄如父般的爱怜,给予了良师益友般的真诚教导。这是一种超乎于一般兄弟之间情意的亲情关系,隐含着许多令人感动的故事与深情。

三、红色理想的青年朝圣者

家庭环境只是殷夫创作心理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随着他的成长和经历,在创作中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殷夫本人的气质特征。纵观殷夫短暂的生涯,不难发现,他有着较强的自我意识和表现欲望,喜爱变动,追求人生的多姿多彩,不是以占有平凡生活而是以创造新生活为最有价值的生命运动。他既重视现实的体验,更注重心灵的超越和完成,经常处在亢奋与焦躁状态中。正是这种不安分的“神经质冲动”的精神特质,使得殷夫在历史剧变面前渴望跟上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前进步伐。殷夫是一位具有青春热血型气质的作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创作就是情感的燃烧和渲泄,因此考察殷夫的气质特征对于揭示他的创作心理活动至关重要。

(一)激越的朝圣者 在殷夫以及一些左翼作家的青少年时代,战争的隆隆炮声、革命的号召声,形成了浓重的政治氛围。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和对革命理想的追求,铸成他们忠诚的品格和神圣的情怀。满怀精神向往的“追随感”是他们迈向“朝圣”之路的共同心态。向为人类理想而奋斗的崇高境界追随,火热的时代以巨大的精神感召力激发起少年殷夫创造的激情。

出生于象山的殷夫本身具有象山人那种搏击与幻灭共存的激越性格,天生聪慧的他从小便有一种超越的心态,不甘心做一个凡夫俗子,他渴望投身到一个伟大的运动中,给自己的生命注入价值,即使革命运动危险丛生,苦难重重,甚至是要牺牲亲情和爱情,他也义无反顾。奔放激越的气质特征,同样反映在他的早期创作中,开始的创作就表现出他关注世界的外倾型特点。在后期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随着他在对革命的认识不断深入,内心那种超越凡俗生活的意向更加明显了,爱情和亲情在此时的殷夫眼中成了阻碍他超越凡俗生活的绊脚石。在殷夫的名篇《别了,哥哥》中,哥哥虽然是实际生活中如父的长兄,但在革命谱系中却因其阶级身份而被解读为专制、残暴、贪婪和反动的敌对阶级所代表的社会制度和文化秩序的象征。这样一来殷夫对“哥哥”父兄之情的背叛和割舍因为在革命的名义下就不必对自己欺骗和利用哥哥的行为有丝毫的忏悔和痛苦,而是呈现出悲壮的历史感和正义性。显然,在强烈的革命意识和政治信仰的召唤下,殷夫自觉地把“私人的生命热情和愿望转移到集体性的——社群、民族、阶级、国家甚至总体的人类的生命热情和愿望中去”。阶级意识日益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成为作者衡量自己情感正负的唯一尺度和标准。这种凡俗性的超越还体现在殷夫对母亲“依恋——疏离”的情感叙写中。生活中自幼丧父的殷夫与母亲关系亲近,他曾在诗中无限依恋地写道“你对我一段厚爱,你的慈恺无涯”,但作者选择的却是毫不留恋地让政治与革命的历史洪流对个人命运进行裹挟与淹没,因而作者对母亲的个人情感必然要让位于对真理与自由的渴望,而真理与自由在左翼意识形态的观念和理论中又成为阶级斗争和政治革命的化身。选择了斗争与牺牲的作者在日渐远离母亲的过程中是“快乐的,坚决的”,“母亲,别这样围住我的项颈,你这样使我焦烦”,“母亲,让我呼吸,让我呼吸,我的生命已在这个旦夕,但使我这颓败的肺叶,收些,收些自由气息!”,“别窒死了我,我要自由,我们穷人是在今日抬头,我是快乐的,亲见伟举,死了,我也不是一个牢囚。”同样,爱情在此时年少的殷夫心中也不再那么崇高与伟大了,比如在他的短篇小说《小母亲》中,知识青年岑苦闷与寂寞的爱情在女革命者林英看来“都是无聊”,而且林英在把自己因阅读岑伤感的来信后产生的刹那间的同情与悲哀与眼前质朴而坚强的女工们作出对比后,迅速扯碎了自己给岑的回信,继续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在《写给一个姑娘》中:“姑娘,原谅我这罪人,我不配接受你的深情,我祝福着你的灵魂,并愿你幸福早享趁着青春。我不是清高的诗人,我在荆棘上消磨我的生命,把血流入黄浦江心,或把颈皮送向自握的刀吻。”诗中显示了诗人为了真理和革命甘愿放弃爱情的牺牲精神。我们从中都可以看出在左翼意识形态的观念影响下,殷夫作品中的爱情呈现为被阶级意识净化后的简单规约性和单一的政治指向性。即使在个人情感这一最为属己的领域,关涉个人心灵的生命体验式爱情书写同样也被殷夫拒绝了。由此可见,他在作品中对阶级、亲情和爱情抗拒的这一表现,其实是他内心的一种渴望超越日常生活凡俗性的,想成为英雄而努力脱离凡人情感和生活的挣扎。殷夫激越外倾的情感气质和关注社会的创作倾向,与30年代的时代气氛是内在统一的。他的这种心理以及在这种心理下所创作的作品正好符合左翼文学的创作方向,被左翼文学所利用,作为鼓动革命的一种理念。

(二)狂热的革命者 20世纪20年代初,许多被革命惊雷唤醒的中国热血青年,以各自不同的爱国心纷纷踏上革命的旅程,殷夫也在其中。不难想象,他也会有踌躇满志的年轻人那种积极的浪漫与幻想,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他参加革命是抱着年轻人对革命的一种敬仰的冲动而去的,处于青春躁动期的他,难以避免激愤情绪的感染,他需要一种文学的形式来寄托和抒发他的内心情感。“创作心理的形成与其先在的知识系统密切相关,受人类整体人文环境的熏陶,无论是历时的还是共时的;又表现为人类心理结构与情感发展的普遍性积淀,且受人类原初观念和共通心态的内在影响,因而综合于创作主体个人身上,便成为创作原动力的重要原由,引发创作动机,推动创作过程。”[3]可见,作为内驱力,作家主体的革命冲动和青春躁动是一种创作的潜在能量,不断唤起主体的创作潜能与表达欲望,将主体推到一种忘我的极致状态之中,同时也在悄悄地影响着殷夫的创作。只有当革命信仰与作家某一时期的内在心理、情绪和生命感悟达到某种微妙的契合、共鸣,又或许是存在巨大落差时,才可能激发起个人的写作动力与热情,这样来阐释殷夫的内在创作心理应该更为合理。

从收在《孩儿塔》诗集里最早的一组诗《放脚时代的足印》来看,殷夫从少年时代就显露出卓越的诗才。这组诗已经表现出作为一个诗人应具备的各种品质:早熟、敏感、想象丰富、情绪动荡,又有纯熟的语言表达能力。譬如“听不到颂春的欢歌,不如归,不如归……只有杜鹃凄绝的悲啼”。短短几行诗透露出少年诗人对于平凡事物的敏感和想象。这种触景生情、多愁善感的性情,使诗人在青春期刚刚来临之际,不仅像一般孩子那样具有天真的幻想和美丽的憧憬,而同时又感到了希望的渺茫:“希望如一颗细的星儿,在灰色远处闪烁着,如鬼火般的飘忽又轻浮,引逗人类走向坟墓。”他在此时也萌发了朦胧的爱情,所以早期爱情诗占了他作品的一大部分。殷夫的早期爱情诗,主要表现诗人初恋时的稚气、欣喜和羞涩。“我们同坐在松底溪滩剖心地,我俩密密倾谈。”“我们同数星星笑白云儿多疏懒。”甜蜜天真的情态跃然于纸上。“我记得,我偷偷看你的眼睛阴暗的喧子传着你的精神。”“我记得,我望望你的面颊瘩瘦的两颐带着憔悴的苍白。”在《我们初次相见》中,他那种矜持扭泥而略带伤感的神情如在目前。诗人小小年纪就有了初恋、接吻、离别等人生体验:“我初见你时,我战栗着,我初接你吻时,我战栗着,如今我们永别了,我也战栗着。”所有这些都是一个诗人不可或缺的基本品格,即使一位无产阶级革命诗人也不例外。

在他创作处女作《放脚时代的足印》时,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同那个黑暗的时代中许多探索真理的青年一样,他经历着成长期的仿徨和失望。最深刻的长篇叙事诗《在死神未到之前》是他在狱中一口气就写下的诗歌,详尽地描述了第一次被捕的始末以及他起伏难平的心情。年少缺乏革命经验的他在第一次被捕时在诗中抒发了自己的一些“阴面”情绪,如起初的恐惧、悲戚之感,对人生、母亲的过于依恋之感,这都和一个成熟的革命者的境界有一定的距离,但这些诗歌更为真实地反映了作为革命者的殷夫和作为诗人的殷夫之间高度同构的关系。狱中的殷夫通过诗歌这种极具抒发个人情感的文学形式来表现他的青春躁动的情感,诗中“阴面”情绪的袒露是十分真实自然的。

从1930年《孩儿塔》之后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出作者的心理在经历了革命的磨练后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由一个不成熟的天真的革命者逐渐变得成熟起来,革命的决心也变得更加坚定,他最初的革命冲动和青春躁动心理转化成了恒定的革命心理,然而诗人并没因死神即将到来而消沉倒下,他是懂得为阶级的事业献身的“革命的本身就是牺牲,就是死,就是流血,就是在刀枪下走奔。”他正气凛然,决心从容赴死,“在森严的刑场,我的眼泪不因恐惧而洒淋”“死是最光荣的责任,让血染成一条出路,引导着同志向前进行”。他在死神面前信念依然坚定,“但是朋友,我并不怕死,我只觉得我的光明愈近川死在等待着我和他一起的还有光明。”在诗中活跃的是一个赤热忠诚的革命者的形象。诗中对围观群众的热情呼唤,对叛徒和敌人的愤恨斥责,对同窗学友的深情号召,对工农大众的殷切寄望,都反映了诗人自觉清醒的阶级意志和革命意识。所以他的诗一发表就受到革命文学先躯者的赏识和推崇。在殷夫这里,革命是事业,文学是手段,他的审美往往被政治激情所冲淡。当革命高潮到来,他便弃文从军,完全陷入政治中。这一切均源于他个性气质中对理想世界不舍追求的先天禀赋。

总的来说,20世纪30年代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思想背景、地域和家庭的环境、激越的个人气质以及在生活和革命道路上的种种体验,共同构成了殷夫诗歌创作的内在心理。殷夫曾在诗集自序《“孩儿塔”上剥蚀的题记》中说:“我的生命,和许多这时代的智识者一样,是一个矛盾和交战的过程,啼、笑、悲、乐、兴奋、幻灭……一串正负的情感,划成我生命的曲线。这曲线在我的诗歌中,显得十分明耀。”从殷夫的这段自白中,我们可以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殷夫,一个去除了革命光环的平凡的殷夫。他的生命曲线正是个人情感与公众情绪相交融的艺术记录。

[1]徐梵澄.鲁迅回忆录[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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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艾村.殷夫的真姓名、生年及家世[J].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8(3):6-8.

[8]陈长歌.殷夫集(第一辑)[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

〔编辑 裴兴荣〕

更正

本刊2010年第6期第34页《大同北魏平城旅游开发研究》一文作者王楠的工作单位应为“山西大同大学商学院”,地址为“山西大同”,邮编为“037009”,特此更正。

An Exploration on Three Elements in Yin Fu'sPoetry Creation

WU Di,BAIPing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ShanxiUniversity,Taiyuan Shanxi,030006)

One of the importantmethods to analyse the author's composition is the psychology of creation.This paper aims to explain three elements in Yin Fu's poetry creation aspects:his regional characters given by XiangShan,the writer's birthplace;the influence by his family and the distinctive temperament from his own;deeply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poetry creation.

the psychology of creation;Yin Fu;elements

I206.6

A

1674-0882(2011)02-0066-05

2011-01-28

吴 迪(1984-),女,山西大同人,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汉语史及近现代文学;白 平(1953-),男,山西太谷人,副教授,研究方向:汉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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