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玉婷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低调的华丽:诗书兼善的晚清名士顾印愚
米玉婷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张之洞的入室弟子顾印愚,在晚清以能书闻名。殊不知顾印愚不仅工于书画,还善吟咏,并且都有很高的造诣,可谓诗书兼善。
顾印愚;书法;诗歌
顾印愚(1855—1913),字印伯,一字蔗孙,号所持,晚号塞向,别署双玉堪,斋名楚雨堂。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县华阳镇人。光绪己卯举人,历官湖北汉阳令、武昌通判。著有《成都顾先生诗集》、《顾印伯先生遗墨》、《蔗庵集唐宋人诗句联语》(手写本)、《安酒意斋尺牍》等行世。其生平在《益州名画录》、《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有著录。
顾印愚与绵竹县杨锐同为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入室弟子,同致入仕,时有“杨、顾”之称。光绪己卯(1879),印伯高中举人,然赴京的两次会试都不幸落第了,张之洞安慰他说:一个读书人不一定要有个进士翰林的显赫科名,只看本身所持为如何而已。于是印伯一心做学问,“后追随广雅者数十年”。光绪二十四年(1898)戊戌政变,杨锐遇害,顾印愚便拙于仕宦,追随张之洞,在其幕府一待十余年。辛亥革命后,顾印愚结束了他的仕宦生涯,回到老家四川奉母隐居,最后卒于北京。谭正璧《中国文学家大辞典》“顾印愚”条称:“印愚喜饮酒、作书、斗诗钟,偶为诗,类宋语。”
顾印愚善书法,颇有晋、唐风范,为时所重。其大字出入褚、米之间,行书多魏碑意致,跌宕起伏,饶有金石趣,晚年偶一临苏,亦颇神妙。顾印愚下笔结字中正,然时大时小,却有轻重变化处;行气条畅,然时疏时密,却有迭宕波磔处。皆以清格高妙为归宗,不肯俯就庸俗。画多小品,精雅过人,又能篆刻。近代篆刻家乔大壮(曾劬)、程康(程千帆父)皆为其门下弟子。汪国垣曾说过:华阳顾印伯印愚,以书名一时。余尝在梅畹华处见其为梅书易实甫《数斗血歌》便面,极工。后又见其与程穆庵手札多帧,萧散多姿,可称能品。王仲惠更以其家所印顾氏集联一册见赠,尤为隽永。其书在太令、登善、元章之间,信手挥洒,自然疏秀。闻其平日每晨起小饮后,即临河南雁塔《圣教》数过,日以为常,则其工力可知矣。余初莅渝州,居青年会,时程穆庵、乔大壮皆先后来。穆庵为印伯弟子,师谊至笃,曾为顾刊遗集。大壮与印伯为同乡世谊,皆曾亲炙有素者。闻大壮述其遗事云:印伯为人,品貌英伟,而言词嚅嗫,早有斗方名士之谤。或以顾不写大字故也。[1]
在当时名士汇聚的张之洞幕府中,顾印愚是个低调的人。如汪国垣所言:“南皮宾客,多通方之彦,如梁节庵、易实甫、陈石遗、程子大,篇什流传,倾动一世。惟印伯则循谨简默,退苍如密。”[1]
顾印愚诗不多作,世人多以为只工书法,如陈衍说过:“余识印伯且二十年,同客武昌者十年,而罕见其所为诗”[2],“惟见印伯健啖,饮量甚洪,工行楷,善为诗钟耳。”[2]而顾印愚也不同于一般诗人,酒后发的不是“诗兴”,而是“字兴”,遇到朋友雅集,畅饮之后,便会提笔挥洒。其实,顾印愚不仅工于书法,在诗歌上也是颇有造诣的,只是他性格简默不喜表露。汪国垣在《汪辟疆说近代诗》中说:“同辈夙知其善书法,鲜有知其能诗者,盖所作不轻易示人也。没后,其弟子程康裦辑遗集,世乃知顾氏于书法之外,诗笔冠绝当时。其句律之精严,隶事之雅切,一时名辈,无以易之。顾氏胸次高简,绝类晋人。”[1]顾印愚酬寄之作也并不少,只是不轻易示人。如1913年梁启超居北京期间,在万生园举行“晋永和后第二十六癸丑,群贤修禊雅集”,南北名士到者三十六人,印伯在其中。他便分韵拈诗得“朗”字,有诗。另,印伯重到京师时,还曾有《感赋》一首,寄其门人程穆庵(程颂万之侄),还有以诗代柬之作,如《此日》、《次韵答洛生七弟见怀》等。
张之洞对印伯诗也是极为称赏的,曾评:“近蜀人诗,印伯当首屈一指。”并论其诗云:“远宗苏玉局及玉谿生。”[3]印伯引为极荣,因自名其诗集为《双玉堪集》。陈三立对其诗也赞誉有加:“印伯诗约旨敛气,洗汰常语,一归于新隽密栗,综贯故实,色采丰缛,中藏余味孤韵,别成其体,退之所称能自树立不因循者也。”陈衍有诗题于顾印愚诗册,评之最妙:“廿年珍秘箧中词,身后幽光发太迟。终肖蜀山深刻出,梁髯偏说晚唐诗。”
汪国垣在《光宣诗坛点将录》中把顾印愚点为地文星圣手书生萧让,鉴于顾氏以能书名,且集联有捷才,吟咏亦显高格,故点评说:飞书草檄,万人之敌。并有诗云:义山婉丽又眉山,双玉堪前酒意安。遥想蜀山清碧处,只留残梦落江潭。[4]
顾印愚与弟子乔大壮家素有交情。大壮大父损庵先生,较顾印愚年长,关系亲密。据乔大壮说,顾印愚家收藏了很多汉、魏、六朝、三唐、两宋人诗集。顾氏尤喜集唐宋人诗句为联语。一有所得就写在自制便条上,很精美。华阳王菊饮印了些这样的集联真迹,但未印的还有多。
据乔大壮回忆,顾印愚是个极精致有趣之人:印伯平生最精饮馔,出游时,常命仆从挈竹丝食榼,量少而精。如山鸡丁、酱瓜、冬笋,炒为一碟,但三物皆为大小同式方正形。是为冷食。每不喜啖牛羊葱蒜。馀如松花江白鱼、天津银鱼、马鞍桥鳝鱼,及广和居糟蒸鸭肝,必应有尽有。印伯食甚缓,每飡,辄再热数次。喜饮黄酒,量颇宽。余见有人赠彼黑色绒帽一袭,彼御之至于临终。余见印老景像,鲜有不御此帽者。彼尝咏帽云:“不妨老去辽东皂,哪得归从锦里鸟。”盖游戏之作也。印伯向不以遗老自居,但仅曾集联以赠名旦王瑶卿云:“古董先生谁似我?落花时节又逢君。”上句出《桃花扇》,下杜公句。其风趣可知矣。
[1]汪辟疆.汪辟疆说近代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陈衍.石遗室诗话[A].张寅彭师主编.民国诗话丛编[C].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
[3]高拜石.古春风楼琐记(第四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357.
[4]王培军.光宣诗坛点将录笺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8: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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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5-1554(2011)04-0013-02
2011-06-23
米玉婷(1980-),女,回族,甘肃天水人,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2008级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