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娟
接受美学视阈下的文学作品与文学文本
黄文娟
接受美学是20世纪60年代德国康士坦茨学派创建的一种新的文学理论。姚斯和伊瑟尔作为其主要理论代表,都将视野从作者——文本转向了读者——文本,认为文学文本是作家创作的一系列符号的堆积,即“第一文本”,只有经过读者阅读的文本才显现为文学作品,也即“第二文本”。当然,文学作品是读者与文本交互对话中产生的。在此理论视阈下,以读者为中心对文学作品与文学文本的解释,具有里程碑式的方法论革新意义。
接受美学;文学作品;文学文本
接受美学(reception aesthetic)这一术语也经常与“接受理论”通用。20世纪60年代后期,以汉斯·罗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等为代表的德国康斯坦茨学派将自己的理论称为“接受美学”,在一些西方批评家看来,一般把姚斯和沃尔夫冈·伊瑟尔(Wolfgang Iser)看作“接受理论的双壁”,此理论学派的创立是以姚斯的《作为向文学理论挑战的文学史》(1967)为标志。
在此文中,姚斯认为,“一部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是不可思议的”。[1]“接受美学的观点,就是要在被动接受与积极理解、标准经验的形成和新的生产之间进行调节。如果文学史按此方法从形成一种连续性的作品与读者间对话的视野去观察,那么文学史研究的美学方面和历史方面的对立便可不断地得以协调起来。”[2]也就是说,接受美学引进了读者一维,从而开辟了一个意外的广阔的研究领域。自此,接受美学便成为现代文学理论批评的一股重要潮流。
美国学者R.C.霍拉勃把亚里士多德的“净化”理论、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诗学范畴的注释,以及鲍姆嘉通的《美学》和康德的《判断力批判》等视为接受美学的理论先驱。也有人认为是俄国形式主义、布拉格结构主义、罗曼英伽登的现象学美学、伽达默尔的解释学和文学社会学。“它们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一则它们对理论的发展具有显著的影响,这在接受理论主要理论家的脚注和理论来源中就足以证明了;二则如上所述,它们都重新着眼于文本——读者的关系,从而有助于解决文学研究中的危机。”[1]然而,也许还可以顺着其有关重要理论家的师承关系对其理论渊源进行一次探幽索微。接受美学的创始人和杰出代表姚斯师从海德格尔,海德格尔上承他的老师现象学哲学家胡塞尔,下启阐释学家伽达默尔。且另一位颇负盛名的代表性理论家沃尔夫冈·伊瑟尔的文本阅读理论则主要受波兰现象学美学家英加登的影响。他被胡塞尔称为“我最亲近和最忠实的老学生”。[3]由此可以追溯到,接受美学滥觞于胡塞尔的现象学,他强调感知者在意义确定中的核心作用,即认为个体的人的头脑是一切意义产生的核心和根源。根据这种看法,文学作品真实的历史背景、它的作者、产生的条件和读者都不受重视。如果批评家要论述一首宗教诗,他便不会考虑对这种特定的世界观做价值判断,而是要表明他对作者经历这首诗的感受。可以说这是一种对文本完全被动的接受,纯粹是文本精神实质的翻版,希望保持某些纯粹的内心经验不受社会语言的玷污。
向读者导向理论的转移是由胡塞尔的学生海德格尔拒斥胡塞尔的客观观点而预示出来的。由于承认意思是历史性的,人类存在是由历史或时间构成的,因此,海德格尔的作品常常被说成是“存在主义的”。“海德格尔的哲学形式一般被称作‘阐释的现象学’,以此使它区别于胡塞尔及其追随者的‘先验的现象学’”。[4]把海德格尔阐释学方法运用到文学理论中的最富才华的后继者则是现代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在他的《真理与方法》一书中认为,一部文学作品的意思永远不会被其作者的意图穷尽。也就是说,随着作品从一种文化或历史背景传到另一种文化或历史背景,人们就会从中采集出新的意思,文学作品并不是作为一个完成的东西、一个精心打包的意义束缚进入这个世界的,而是意义总会取决于解释者的历史处境。
解释学在法国的新发展被认为是“接受美学”或“接受理论”。接受理论考察读者在文学中的作用,因此是一个全新的发展。伊格尔顿在评论西方文论发展时谈到过这一点,他说这种发展趋势是:“全神贯注于作者阶段(浪漫主义和19世纪);绝对关心作品阶段(新批评);以及近年来注意力显著转向读者阶段。”[5]在这三者当中,读者一向是最不被注意的,这颇为奇怪,因为没有读者就根本不会有文学文本。文学文本不存在于书架上面,他们是表达意义的过程,只有在读者的阅读实践中才能具体体现出来。就文学的产生来说,读者完全和作者一样必不可少。
姚斯是德国接受美学的重要成员,他赋予读者导向批评以一种历史的维度,并试图在无视历史的俄国形式主义与无视文本的社会理论之间达成一种妥协。他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个自身独立、对每一时代的每一读者均提供同样的观点的客体。它不是一尊纪念碑,形而上学地展示其超时代的本质。它更多地像一部管弦乐谱,在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本文从词的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的存在。”[1]从中可以看出,文学作品并不是一种静止孤立的客体,更不是为了宣示其超时代本质而树立的“纪念碑”,而是一种乐谱,是经过演奏家(即读者)的演奏,把死的文字材料变成鲜活的艺术形象。作品的价值只有通过读者的阅读作用才能体现出来,没有读者的参与,文学作品无非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文字材料、符码的物质堆积,也就更无从谈起其当代的存在。
姚斯主要采用“期待视野”这一术语来论述文学接受的理论体系。他所说的期待视野主要是“读者在阅读理解之前对作品显现方式的定向性期待,这种期待有一个相对确定的界域,此界域圈定了理解之可能的限度。”[6]无论怎样的一部文学作品,都不可能在信息真空中展示自身。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实现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期待视野”则在作者和读者之间架起了一座交流的桥梁。姚斯认为,期待视野是读者对文本接受的出发点和基础,它主要有文学期待视野和生活期待视野两大形态。接受主体在进行文学鉴赏活动时,如果审美经验和生活经验越丰厚,那么,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就越深刻,从而也就会得到越多的审美愉悦。比如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红楼梦》主旨的不同理解。
在伊瑟尔的读者反映批评理论中,“文本的召唤结构”和“隐含的读者”则成为他文本阅读理论里的独特术语,这在他的《文本的召唤结构》《未定点与读者反应》做了详细的阐述。伊瑟尔认为,文本意义的产生是由于文学文本中存在着许多意义的“空白”和“未定点”,也就是一种“文本的召唤结构”,这正好激发和唤起读者作为接受主体的审美再创造,从而形成“第二文本”。“因为文本不能不证自明,它呼唤文本接受者的参与,通过个性化的解读产生丰富的审美事件。”[11]这也如同巴赫金的主体复现文本一样,是一种重新的体验与创造,是一次新的审美经验的获得。“隐含的读者”是一种现象学读者模式,在“第一文本”变成“第二文本”过程中,没有接受主体的审美参与是不可能实现的。文本自身预设了一个理想的读者,这位预想读者能够把文本提供的现实性和可能性加以具体化、现实化。在这种意义上,“隐含的读者”深深根置于文本的结构之中。因此,“‘隐含的读者’表明了一个由文本引起读者响应的结构组成的网络,它强迫读者去领会文本。”[12]
接受文论作为一种革新的理论,最大的理论贡献是把读者纳入了文学理论和美学之维。不论是小说学者姚斯深受解释学影响,从文学史角度为走向接受美学,还是伊瑟尔主要受英伽登的现象学著作的影响,以自己文学学者的身份,从解释新批评和叙事理论起步,二者都是把注意力从作者——文本转向了文本——读者的关系上。任何的文学文本在未经过读者阅读之前,都是毫无意义的符号堆砌,文本要呈现为作品,必须有读者的参与才能实现。而文学作品既不是作家创作的,也不是接受主体个人投射的结果,可以说是一种相互交融的结果。霍拉勃说:“从马克思主义到传统批评家,从古典学者、中世纪学者到现代专家,每一种方法论,每一个文学领域,无不响应了接受美学提出的挑战。”[1]
[1]姚斯,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M].周宁,金元浦,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24-290.
[2]王先霈,王又平.文学理论批评术语汇释[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491.
[3]赫伯特·施皮格伯格.现象学运动[M].王炳文,张金言,译.商务印书馆,1995:322.
[4]特里·伊格尔顿.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理论——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王逢振,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64.
[5]特雷·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M].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83.
[6]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289.
[7]金元浦.接受反应文论[M].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46.
[8]朱立元.接受美学导论[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70.
[9]蒋孔阳.二十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下[M].复旦大学出版社,1988:507.
[10]文浩.巴赫金和伊瑟尔文本理论之比较[J].求索,2010(7).
[11]伊瑟尔.怎样做理论[M].朱刚,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70.
[12]沃尔夫冈·伊瑟尔.审美过程研究[M].霍桂桓,李宝彦,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45-46.
On Literary Works and Literary Tex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 Aesthetic Theory
Huang Wenjuan
Reception Aesthetic is a new literary theory which had created by the Constance Schools in German in 1960s.Hans Robert Jauss and Wolfgang Iser are two representatives of the new theory who changed the focus of literary work from the writer-text to the reader-text.They think that literary texts are a series of symbols created by the writer and only after the readers finished reading them,can they be called the literary works.Of course,the literary works would be created between the readers and the texts.According to this theory,the paper explains the relations between literary works and literary texts which has a methodological significance.
reception aesthetic;literary works;literary texts
I01
A
1672-6758(2011)10-0098-2
黄文娟,在读硕士,兰州大学文学院2010级,甘肃·兰州。研究方向:文艺学。邮政编码:730020
随着该理论的深入与发展,另一位接受美学的创始人伊瑟尔走向了与姚斯既有联系又不同的研究方向。如果说姚斯被认为是“接受研究”,那么伊瑟尔则是“效应研究”。伊瑟尔指出:“就严格的字面意义来看,接受美学中的接受研究这一方向,主要关注载于文史的读者阅读现象,它十分重视实例的分析。另一方向,接受美学中的效应研究则注重文本自身作为一种‘接受前提’具有发挥效应的潜能研究。接受研究强调历史,社会学的方法,而效应研究则突出了文本分析的方法。”[7]他的代表著作《阅读活动——审美反应理论》以文本作为接受的前提,突出一种文本的分析方法。伊瑟尔的文本阅读理论则主要受波兰现象学美学家英加登的影响。他认为:“文学作品有两极:可将它们称为艺术的和审美的;艺术的一极是作者的文本,审美的一极则是由读者完成实现的”。[8]由此可见,伊瑟尔的文本阅读理论则主要关注的是文本与读者的关系,重视文本与读者间的“对话”与“交流”,一方面因为“文本只提供程式化了的各方面”,另一方面“后者(读者)又促使作品的审美对象得以形成”。[9]从这里来看,文学作品既不是作者创作的“第一文本”,也不是读者接受的“第二文本”,而是文本与读者之间交互作用的结果。“说白了,文学作品是文本建构的意向性结果和文本意义的集结体。这样,文本建构和文本意义既不决定于文本的结构性预设,也不取决于读者的个性化投射,而是在两极对话交融中实现。”[10]
Class No.:I01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