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副词与副词连用情况探析

史 丰

《搜神记》副词与副词连用情况探析

史 丰

《搜神记》副词与副词的连用多表现为两项副词的连用，副词连用共现时有一个基本的位次，共现位次同语法意义、表义功能及语用密切相关。

《搜神记》；副词；连用；位次

多个副词在同一个谓词性成分之前同时相连着出现作状语共同修饰或限定谓语中心语是语言中的常用现象。连用的副词分属于不同的副词次类或同一次类中的不同小类，这样它们在线性序列上或位次是不同的。《搜神记》(以下简称《搜》)是中古汉语和古白话研究的重要语料之一，本文在对《搜》副词研究的基础上，考察其副词与副词的连用情况，以期对研究中古时期副词的组合功能及连用位次有所助益。

笔者综合各家对副词的分类研究，将《搜》的副词分为八个次类：语气、谦敬、时间、频率、范围、否定、程度及情状方式副词。《搜》中副词与副词间的连用多表现为两项副词的连用，只出现了12例3个副词的连用例，未见4个(或以上)副词连用。相互连用的副词涉及《搜》所有副词次类。

一 《搜》两项副词的连用情况

1.语气副词。

语气副词总是统摄整个谓词性结构乃至整个句子，因此常可与各类副词连用，连用时通常位于最前面。《搜》语气副词可与时间、频率、范围、否定、程度、情状方式副词连用并居前位共计24例。如：

[1]子方尝言：“我子孙必将强大。”(四.18)

[2]“飘轮送我来，岂复耻尘秽。”(一.30)

[3]“此本皆人，何化之微贱乎？”(三.5)

[4] 乃曰：“实不见有鬼，但见一白头鹅立墓上。”(二.15)

[5]“吾亡后，当大荒。虽尔，而慎莫卖宅也。”(三.18)

[6]亡后，果大困，欲卖宅者数矣，忆夫言，辄止。(三.18)

[7]母王氏，因疾失明，彦躬自侍养，母食，必自哺之。(十一.19)

[8]夫妇阴阳二仪，有情之深者也，今反相食，阴阳相侵，岂特日月之眚哉！(六.54)

2.时间副词。

时间副词是《搜》中无论词数还是用数都最多的一个次类，可与语气、频率、范围、否定、程度、情状方式副词连用并居前位共计79例连用。但与范围副词连用时，居前位时仅与总括类连用，未见与限定类连用例。如：

[1]遂遣人捕之：“杀汝妻者，必此人也。”已而果然。(三.17)

[2]血逆流，上柱二丈三尺，旋复下流四尺五寸。(七.38)

[3]“若不祀我，将又以大火为灾。”(五.1)

[4]帝既觉而恐，寻亦崩。(十.9)

[5]汉灵帝数游戏于西园中，令后宫采女为客舍主人，身为估服，行至舍间，采女下酒食，因共饮食，以为戏乐。(六.52)

[6]其后饮酒过多，醉而形露，但得老狗，便共打杀。(十八.21)

[7]园客者，济阴人也。貌美，邑人多欲妻之，客终不娶。(一.27)

[8]父言：“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入。”(十四.11)

[9]自是灾厉止息，百姓遂大事之。(五.1)

[10]树创随合，经日不断，文公乃益发卒，持斧者至四十人，犹不断。(十八.3)

[11]出便疾走，顾视妇人追之亦急，初因急行……(十八.24)

[12]伯乃佯死，乃置伯去。(十六.15)

[13]叔高大怒曰：“数老汁赤，如何得怪！”因自严行，复斫之。(十八.5)

3.频率副词。

频率副词后可与范围、否定、时间、程度、情状方式副词连用，共计18例，未见与语气、谦敬副词连用。如：

[1]策既杀吉，每独坐，仿佛见吉在左右。(一.22)

[2]于是大惧，备三牲，诣庙谢罪乞哀。又俱梦蒋侯亲来降己。(五.3)

[3]妻仰天而叹，刎颈而死，盗亦不杀姑。(十一.30)

[4]群臣皆曰：“盘瓠是畜，不可官秩，又不可妻。虽有功，无施也。”(十四、1)

[5]又尝煮水令沸，以金指环投汤中，然后以手探汤。(二.11)

[6]时南征大将亦往往得之。(十二.7)

[7]天明，便告居人，言：“此庙中无神。……”诸人亦颇疑之。(十九.6)

[8]又月余，又佯酒醉夜行，怀刃以去，家不知也。(十六.15)

[9]后世稍怠，不能复特为馔，乃投祭祀之余以祀之。(二十.11)

4.范围副词。

范围副词后可连用频率、时间、否定、情状副词，共计21例，未见与语气、谦敬、程度副词连用。如：

[1]所道与赤笔人，皆经疾病及兵乱，皆亦无恙。(五.7)

[2]明日视之，悉复如故。(七.27)

[3]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十四.12)

[4]即觉，惊呼，邻里共视，皆莫测其由。(三.17)

[5]鬼答曰：“惟不喜人唾。”(十六.18)

[6]于是百姓咸相戏曰：……(七.12)

[7]非皆阴识之。(十九.5)

[8]无罪者皆不噬，故有鳄鱼池。(二.11)

5.否定副词。

只见其后与频率、范围、时间及情状方式副词连用，共计17例，未见与他类副词连用。如：

[1]随之者不复还，皆得仙道。(一.8)

[2]“非但丧子千岁之质，亦当深误老表。”(十八.9)

[3]“杀人以此矛戟。若中心腹者，无不辄死。”(二.17)

[4]“所以不即白之，疑是鬼神变化作此相。……”(二.15)

[5]帅大惶惋，语左右云：“教速来，不速来，遂无一人当去，何以解罪也？(十七.10)

6.程度副词。

程度副词后只见与否定副词“不”连用5例，未见与他类副词用例。如：

[1]“……与卿相得，大不可言。”(五.7)

[2]诞曰：“吾膏久致梁上，人安得盗之？”给使曰：“不然。府君视之。”诞殊不信。(十七.5)

7.情状方式副词。

其后只见与频率、时间、否定以及情状方式副词之间的连用，共计17例。如：

[1]从者曰：“今日已暝，数十里草行，何急复去？”(二.7)

[2]于是书生密便诵书至明，不敢寐。(十八.26)

[3]时人多疑以为幻，阴乃试之，真断绢也。(二.10)

[4]放在公座，将收之，却入壁中，霍然不见。(一.21)

[5]百姓窃相恐动。(五.1)

[6]仲务密自点之。(十六.12)

8.谦敬副词。

只见后与频率副词“更”连用1例，如：

“为子孙，宁可由此！恐是鬼魅，乞更试之。”(十六.15)

二 《搜》三项副词的连用情况

共见12例，其中“遂不复”5例。如下：

[1]二人云：“亦可强逼。念汝能事叔父，当为汝活之。”遂不复见。(十.12)(时间→否定→频率)

[2]步欲前收之，因忽不见。(六.59)(时间→情状方式→否定)

[3]顷之，马即能起，奋迅嘶鸣，饮食如常，亦不复见向物。(三.14)(频率→否定→频率)

[4]开户视之，得一老翁，可百余岁，言语了不相当，貌状颇类于兽。(十四.19)(程度→否定→情状方式)

[5]明日往视，悉不复见。(十七.11)(范围→否定→频率)

[6]又曰：“奉公将必不休，如之何？”(十八.3)(时间→语气→否定)

[7]羡使人扶孝以归，其形颇象狐矣，略不复与人相应。(十八.13)(程度→否定→频率)

[8]因共相调，遂入就福船寝。(十九.4)(时间→范围→情状方式)

三 《搜》副词与副词连用位次分析

讨论副词的共现位次必然要涉及到副词的分类。由于副词属于功能词，虽然数量有限，但每一个副词的独立性都很强，虚化程度参差不同，在进行分类的时候，各家对各个副词的语义、句法及语用功能考虑的侧重点不同，故出现部分副词归类的差异。《搜》正处于上古汉语到中古汉语、文言向口语的转型期。面对这样一个“大杂烩”，只能探讨大概的共现时位序。

考察《搜》副词共现现象，我们认为其共现位次同语法意义和表义功能及语用需要密切相关，可以归纳为：1.语法功能越强，词义虚化程度越高，位次越前；2.语义辖域越宽，位次越前；3.出于语用的需要，需强调或突出的语义层位次居前。

谦敬副词只是表示说话人在交际过程中的一种态度，统摄的是整个谓语部分，词义已经没有多少实在意义；语气副词“主要是表示说话人的主观态度和情感，是对基本命题的主观评价，所以它总是统摄整个谓词性结构乃至整个句子”[1]。时间副词里表示“紧随前一动作行为或情况发生出现”以及“表示动作行为、情况不久或很快发生出现”这两个小类的副词，除了表示动作行为发生的时间概念外(一般时间较短)，还常常有句外关联作用，即另有一个动作行为或情况发生或存在着，或者说这两个小类的时间副词除了修饰谓语，还有时间上的顺承关联作用，正是这种句外关联作用使得这两个小类的时间副词所统摄的是后面的整个谓语部分甚至句子。所以从语法功能上看，它的语法作用增强了；语义上看，辖域更宽了。综上，谦敬副词、语气副词和一部分有关联作用的时间副词位次总是居前。这一点合拍于汉语史上副词共现的特点，体现出语法的相对稳定性。不过谦敬副词的主观性最强，其副词词数相对较少，与其他副词的连用例也较少，《搜》中只见与频率副词连用1例。

否定副词与其他副词的组合能力较强，与他类副词的共现位序也较灵活，但置于他类副词之后较为多见，可放在语气、频率、范围、时间、程度、情状方式副词之后，用例也较多。这是由于否定副词与谓语中心语的结合更紧密，常常与谓语中心成分作为一个整体再接受其他副词的修饰或限定。否定副词以置于频率副词(以“复”)之前为主，其次是时间副词和情状方式副词，但不能位于谦敬、语气、有关联意义的时间副词之前。否定副词与他类副词共现的灵活性缘于否定副词语义指向的灵活性，“当否定副词的否定对象不再仅仅是谓语中心语本身，而是受到了一定限制的动作行为或性质状态时，否定副词就需改变常序，位于其他限制性副词之前。”[2]但是近、现代汉语里常见的“否定→总括”“否定→程度”的组合形式尚未在《搜》中见到用例。

程度副词表示动作行为或性状的程度高低，一般修饰谓语中心成分，语义辖域较窄，因此它的位次相对较后，一般位于否定、情状方式副词之前，这一点同近、现代汉语的位次基本一致，说明程度副词与他类副词的共现位次基本稳定。

时间副词表示事件发生的时间意义，总的趋势是位序居中。除去小类中有一定关联作用的副词，其他表示将来、曾经、暂且、终竟、时长等小类的时间副词多用于语气、频率、范围之后和否定、程度、情状方式副词之前，未见与谦敬副词连用。不过时间副词(除去有关联意义的时间副词)与他类副词的连用位次比较自由，如与语气副词连用既见“必将”，也见“将必”，与频率副词连用既见“将又”，也见“又将”，这是由于“位于前面的副词往往表示说话人强调的那层语义限制”。[3]

频率副词可置于范围、时间、程度、否定、情状方式副词之前与之连用，但同时也有在这些副词包括谦敬、语气副词之后的用例，置于这些副词之后的频率副词又集中体现在“复”这个词上。“复”由“複”、“復”二字简化而来，《说文》中“複，重衣也”“復：往来也”，二者都有重复的意义，词义虚化程度相对其他频率副词较弱，所以位次常常靠后。除过“复”，与他类副词连用位次靠后的频率副词还有“亦”(3次)，“又”(3次)、“更”(1次)“再”(1次)。其中“又”(2)次以及“更”是置于有关联意义的时间副词之后，“亦”1次、“再”1次置于否定副词之后，而且它们居后的用例大大低于其位次居前的频数，所以频率副词的位序居中较前。

范围副词之前有语气、关联意义的时间副词、频率副词与之连用，之后连用的有频率、时间、否定、情状方式副词。范围副词之后连用频率副词的共3例，分别是“皆亦”、“皆复”、“悉复”，除过“复”，“皆亦”在后代其位序已变为“亦皆”，如：

[1]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弥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世说新语、雅量》)

[2]殿下位即尊高，病相亦皆如是。(《敦煌变文集.四》)

时间(除过有关联意义的时间副词)、否定、情状方式副词的辖域和语法功能本就不如范围副词，所以范围副词的位次在这几类副词之前。

就《搜》中显示的情况，情状方式副词可置于其他各类副词之后，而且还出现置于频率副词之前2例，分别是“忽更1、急复1”，置于时间副词之前3例，分别是“阴乃1、忽然便1、密便1”，置于否定副词之前8例，分别是“霍然不1、倏然不1、忽然不3、奄然不1、忽不2”。此外，不同于其他副词的是，情状方式副词之间也可以连用却不属于副词并用①的范畴，分别是“密自1、窃相1、各自相2、徐熟1”。情状方式副词置于频率副词“复”之前，还是由于“复”的语义虚化程度最弱，一般都紧挨着后面的动词，至于“更”放在情态方式副词之后，是由于它与“忽”相比，虚化程度更弱，而“忽”的虚化程度相比同类情状方式副词比较高，是情态方式副词到时间副词的过渡，在现代汉语甚至有学者干脆将“忽、忽然”归入时间副词。情状方式副词出现在时间副词之前，是由于说话人主要强调的是动作行为的情态方式，因为“位于前面的副词往往表示说话人强调的那层语义限制”[4]。事实上，情状方式副词和时间副词的共现位序直至现代汉语依然是可以自由变换的。情状方式副词出现在否定副词之前，是由于否定的焦点不包括动作行为的情态方式。情状方式副词之间的连用，史金生先生就现代汉语提出了制约情状副词连用的几条规则：①由主观到客观的原则；②由情态到方式的原则；③由先到后、由大到小的原则；此外还有习惯用法等。我们认为这几条原则对《搜》情状副词的连用也可以适用，“密自、窃相”符合了由情态到方式的原则，“各自相”符合了由范围大到范围小的原则，“徐熟”符合了时间上的先后原则。

综上，我们概括出《搜》副词共现的一个基本也是相对的位次是：

谦敬、关联时间副词→语气副词→频率副词→范围副词→时间副词→程度副词→否定副词→情状方式副词。一般情况下，位置靠前的副词可以同后面的副词连用。

注释

①副词并用，本文同意杨祥荣先生的意见，即两个功能特征和语义特征相同、相近的副词的并列使用，属于同义连文。

[1][4]杨荣祥.近代汉语副词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228.263.

[2]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226.

[3]黄河.常用副词共现时的顺序[A].见《缀玉集》[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504.

[5]白玉林，迟铎.古代汉语虚词词典[Z].北京:中华书局, 2006.

[6]杨伯峻，何乐士.古代汉语语法及其发展[M].北京:语文出版社, 2003.

[7]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4.

[8]史金生.情状副词的类别和共现顺序[J].语言研究,2003(4).

ClassNo.:H131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赵洁婷 宋瑞斌)

AnalysisoftheCollocationofAdverbsinStoriesofImmortals

Shi Feng

The collocation of adverbs can be often found in Stories of Immortals, When the collocation of adverbs appears, there is a basic order of precedence. The representation of order of precedence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grammatical meaning, semantic function as well as pragmatics.

Stories of Immortals；adverbs; collocation；precedence

史丰，硕士，副教授，安康学院，陕西·安康。邮政编码：725000

安康学院人文社科项目(AYQDRW200907)

1672-6758(2011)01-01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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