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永卿
(1. 湖南城市学院 学报编辑部,湖南 益阳 413000;2. 湖南师范大学 道德文化研究中心,长沙 410081)
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特点与发展路向
易永卿1,2
(1. 湖南城市学院 学报编辑部,湖南 益阳 413000;2. 湖南师范大学 道德文化研究中心,长沙 410081)
近代化过程中的益阳城市文化,具有山区文化与水乡文化融合、中西文化共存、传统农业文明与近代工商业文明互补、进取性强、名人辈出等特点,在中西部中小城市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经历了转型时期的衰落以后,保护山水城市的生态资源,挖掘古城历史文化遗产,是未来益阳城市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
益阳;城市文化;特点;路向
城市化是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进化的必然路径,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面貌日新月异,但城市文化的缺失已成为普遍现象,城市的历史文化资源不仅没有得到有效保护、合理开发和科学利用,而且在大量流失,人们日益感受到了“千城一面”的困惑,几乎每个城市都有解放路、五一路,都是清一色的大广场、大马路、高楼林立,感觉自己生活的城市就是一座座冰冷的钢筋水泥丛林。城市化有不同的发展路径,城市文化也有不同的存在样式。益阳作为中西部地市级城市,虽没有大都市的繁华,也没有历史名城的底蕴,但其城市化进程中的城市文化现象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可以成为研究中国中西部地区中小城市的城市文化与城市化历程的一个样本。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兴起有其独特的历史背景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这些在另文中已做研究,[1][2]本文主要探讨益阳城市文化的特点及其发展路向。
文化是一个十分宽泛的概念,它具有民族性、历史性、阶级性等特点,也就是说不同地区的不同民族,在其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文化,并且同一民族、同一历史时期的不同阶级的文化也是不同的。因此,城市文化不是千篇一律的,不同的城市,或者同一城市在其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其城市文化必然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并且在同一时期的同一城市,城市文化也会具有多样性特征。城市文化的特点是一个城市区别于其它城市的特殊规定性,是一个城市得以存在的特殊价值,正因为城市文化的不同特点,使得人类文化色彩纷呈,相互促进,相互补充,但是无法相互取代。近代化进程中的益阳,其城市文化得以引人注目,也必然具有其特点。总的来说,进入近代化以来,益阳城市文化呈现出开放性与多元性的特征。开放性与多元性是辩证统一、互为表里的,没有文化心态的开放性,就不可能有文化形态的多元性。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益阳是一座滨水城市,位于“益水之阳”,南洞庭湖之滨,益阳之得名就注定她是一座具有水乡特色的城市。益阳的地名好多带有水乡文化的特征,如桥、铺、码头、河、溪、渡等,像迎风桥、邓石桥、七里桥、兰溪、沧水铺、泉交河、新桥河、新市渡、大码头等等。三国时期,益阳因为有资水之隔才有了吴蜀对垒的价值,太平军和湘军因为经历了水乡益阳而得以扩充了强大的水师,近代益阳城市的兴起得益于资江航运的兴起。近代益阳的街道、房屋依资江而建,江边码头林立,更有大码头、碧津渡、石码头等闻名于世。由于近水,有时难免会遭遇水患,所以益阳的建筑都具有防水的设计意图,墙体多为木壁或者用竹片做的“织壁子墙”。益阳最美的十个风景点号称“资江十景”,也是以资江为轴心分布开来的。益阳的经济赖资江而立,资江是近代历史上的一条黄金水道,资江航运业的兴起带来了近代益阳经济的繁荣。益阳有专为航运而修的将军水府庙,并且还有专祀“簰古佬”的魏公庙,著名的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就出身于益阳。益阳人民所喜闻乐见的文娱活动,也无不与水有关,像益阳的划龙舟就独具特色,益阳的花鼓戏也与众不同,有蚌壳、龙、鲤鱼、螃蟹、乌龟、荷花仙子、采莲姑娘、彩龙船等湖精水怪相伴。益阳人天生爱水,喜欢和水打交道,所以资江下游复杂的航道没有难倒长年和水打交道的益阳人。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益阳人的性格也像水一样“灵泛”,待人温和,为人低调,益阳人胡林翼在任湖北巡抚期间,就能以水一样的“灵泛”和低调的处世哲学处理各种人际关系,正确处理好与满人官文的关系,由于处理好了与官文的关系,争取到了朝廷的信任,并为后来营救左宗棠以及协调曾国藩与左宗棠等湘军将领导内部的关系创造了条件,为他治理湘军、镇压太平军创造了有利条件,以至于后世人们把胡林翼和曾国藩并称为“曾胡”,与曾国藩、左宗棠、彭玉麟并称为四大“中兴名臣”,胡被称为“湘军的灵魂”。总之,益阳的城市文化中处处表现着水的意象。
益阳虽说是水乡,但却背靠雪峰山脉,这种特殊的靠山面水的地理位置,加上资江所起到的沟通山区和湖区的桥梁和纽带作用,以及湖区益阳人的开放心态,使得近代益阳城市文化具有山区文化与湖乡文化融合的特征。实际上古代益阳就是濮文化与越文化的交汇之区。水乡文化与山区文化的交融,“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水的灵性与山的沉稳、水的开放与山的刚强,西部山区的巫蛊之风与东部湖区的浪漫特征,山区的山歌、摊戏、画符、敕水与湖区的龙舟、渔鼓、地花鼓争奇斗妍,在益阳这座小城有机地合而成为一体。益阳城郊的兰溪是一个典型的湖乡,其龙舟竞赛等传统文化活动独具湖乡风格和艺术魅力,但这里也是全国著名的山歌之乡,枫林桥下对山歌是兰溪传统的民俗文化活动。近代益阳的航运业是典型的湖乡经济,但航运业的祖师爷却是一位山区来的茅山道士魏公,而且连这位祖师爷的姓名都无从考证,同一部《益阳县志》上两处记载这位传奇式的人物,但一处说他是宝庆人,另一处说他是新化人。县志载:“魏公,佚其名,新化人,幼习茅山法,吞刀吐火,善治跌打损伤,以操口口业,溺死于资江,尸浮水面,臭三日,香三日,众异,拯之,面貌如生,数日不腐,即以其肉身祀之,大著灵应。”[3]“魏公庙:在二堡,祀魏公真人。真人,宝庆牌客,于明末溺于资中,浮水面,臭三日,香三日,众捞其肉身祀之,历来凡船簰往来,必以一雄鸡祭之,一日辄数十百计,案前悬一割鸡刀,掌刀者向祀神之人索费,久之,居积成富。”[4]民国时期魏公庙的住持僧遇缘,自称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的儿子,圆寂后葬于会龙山栖霞寺旁。可见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开放胸襟和多元特征。近代益阳的外地人很多,益阳人到外面走南闯北闯江湖的也不少,益阳人的开放与包容性也体现在他们的性格方面。益阳人很注意观察各个地方人民的性情优劣,以改进自己的性格。益阳人这样评价外地人的性格:“长沙里手湘潭漂,湘乡嗯啊做牛叫。”“天上的九州鸟,地上的湖北佬;十个湖北佬,抵不上一个宝古佬。”意思是批评长沙人喜欢自作聪明,充里手(即充内行,自作聪明);湘潭人喜欢讲大话空话,不踏实;湘乡人老实、实在,但不善于表达;湖北人过于精明,不讨人喜欢;宝庆(邵阳)人能吃苦耐劳,做事踏实,能以一当十。益阳人还把湖区人的聪明伶俐叫“灵泛”;把宝庆人性格擎、认死理,叫做“发宝气”;讲安化、新化人做事过于蛮干,不注意技巧叫“霸蛮”。近代历史上著名的曾、左、胡“湘中三杰”,曾国藩和左宗棠就性格不合,一度矛盾很深,而胡林翼则充分发挥了益阳人的“灵泛”性格,也吸取了资江上游人的“霸蛮”精神,在湘军集团内部各路人物以及满汉大臣中穿梭游走,穿针引线,使他们凝聚在一起,因此胡林翼被誉为“湘军灵魂”。
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眼界之开阔与胸襟之包容,不仅体现在本乡本土的山区文化与湖乡文化的相互融通,而且进一步扩展到沿海与内地各省,北到山西内蒙,南至广东云南,东至福建江苏,西到甘肃新疆,都有商人在益阳经商,传播着他们的文化,并在益阳建有他们的寺庙宫殿和行业会馆,如福建商人建的天后宫,就是沿海信仰和祀奉妈祖的场所,益阳的清真寺是回疆人举行伊斯兰教活动的场所。佛教的观音与道教的关圣可以同堂祀奉,著名的浮邱道士坛场也可以供奉观音地藏菩萨,这种开放与包容除了益阳外,在其它地方应该是不多见的。《益阳县志》载:“邑俗崇信佛教。然信佛,不如信观音菩萨。凡许愿吃进香吟经者,皆观音也。大抵关圣庙内必有观音,观音庙内必有关圣,斯足异也。”[5]连时人编辑县志时都觉得费解。著名的道教胜地浮邱观,怎么竟成了佛门净地?“今道教衰微,浮邱乃为衲子所占。其尤可笑者,则道士坛场,竟崇奉观音地藏菩萨,而不知其所由来。”[5]不仅如此,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开放性、包容性与多元性还放大到了海外,基督教的信义会、循道会等机构就在益阳建立了许多教堂和公益场所。根据民国《益阳县志》记载的资料进行统计,清末民初时期,到民国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止,挪威信义会在益阳设有2个总堂,14个分堂和支堂,1个讲道所,在益阳历有教徒1632人,并在沅江等处设有分支机构;循道会在益阳设有1个总堂,10个分堂和支堂,在益阳历有教徒不少于594人;天主堂在益阳设有1个总堂,10个分堂和支堂,在益阳历有教徒729人;真耶稣教会在益阳设有1个总堂,9个分堂和支堂,在益阳历有教徒不少于576人;基督教复临安息会在益阳设有1个总堂,1个支堂,在益阳历有教徒210余人;伦敦会和自立会也曾在益阳活动,因教徒较少,后来都归并到信义会。基督教组织还在益阳创办了数十所学校,还有信义医院、看病所、育孤院、瞽目学校、赤十字会等公益机构。西方的基督教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并存于资江两岸,在当时国家内忧外患、民族矛盾激化、各地教会案件此起彼伏的年代里,和平相处了半个多世纪,不但从未发生矛盾冲突,而且一直友好地合作互补,这不能不归根于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开放与包容性特征。也正因为益阳人这种开放与包容,广泛吸收外来文化,为我所用,从而奠定了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繁荣的基础,实践了一个建设近代和谐城市的典型范例。
益阳是一个传统的农业文化城市,是著名的渔米之乡,益阳的农业文化从寺庙文化中可以得到印证,近代益阳建有社樱坛、神抵坛、先农坛,这些都是与农业文化有关的坛庙。此外,与农业有关的还有众多的芒神祠和关帝庙。近代益阳城北以及各乡均建有芒神祠,芒神是传说中伏羲和女蜗的长子,又名勾芒、木神、春神,春来之时,豆子出土豆芽弯成勾形,青草出土叶尖带芒,因此,人们将勾芒视为春的象征,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之神,也是主宰农业生产之神;关帝庙有关獭关帝庙、二堡关帝庙,还有各乡关帝庙,县志记载,关帝庙“神灵显赫,每遇旱潦,祈祷立应。”[6]近代益阳城市文化因为具有开放与包容的品格和多元性的特征,所以益阳传统的农业文化不仅没有排斥近代新兴的工商业文化,而且二者互相促进,互相补充。益阳的手工业和商业以农林渔业产品的加工和销售为基础的,如松花皮蛋、小郁竹器、玉兰片等,其生产原料就是农林产品,农产品的增长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与流通,而商品经济的发展一方面促使近代益阳城市文化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另一方面又反过来带动着传统农业的发展。传统农业时代的鱼米之乡,过渡成为近代工商业发达的“银城”。民国《益阳县志·卷四·食货六:商业》载:“益阳居沅湘两大川之间,位资阳下游,上通宝安,下通南华,南通长沙,北通常德,自昔轴轳辐辏,排筏连亘,近日汽轮汽车畅行,交通愈便,商务遂日趋繁盛,二堡大码头一带西式石库门面鳞次栉比,竞丽增华,长沙汉口各埠号客坐庄充箱盈筐,俗称‘银益阳”。[7]“银益阳”的名号成为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象征之一。
从宏观层面看,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中还显现出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进取性强。近代益阳人具有强烈的进取精神,追求健康向上的生活,崇尚先进的文化,敢想敢闯。这种进取意识表现在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中具有湖湘文化的爱国爱民、经帮济世的优良传统。被称为“晚清人才第一人”的陶澍,虽是益阳安化人,不是益阳城区人,也不在益阳城区工作,但他是湘系经世派的首领,而且多次经过益阳,并在益阳小住,还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益阳人胡林翼,他的经世思想不光对胡林翼,而且对近代益阳城市文化都具有深刻的影响,陶澍的故事广为流传。在这种进取意识的影响下,近代历史上的许多益阳人走出益阳,走向全国,为国家富强和民族兴旺作出了卓越的贡献。陶澍的女婿胡林翼就继承了陶澍的经世思想,后来成为著名的中兴名臣。他年轻时不到条件优越的地方为官,而自愿到贵州捐职,后来太平军兴,胡又战斗在镇压太平军的最前沿。听到咸丰皇帝驾崩的消息时,胡林翼伤心吐血。后人编辑的《曾胡治兵语录》,在国共两党将士中流传,并成为黄埔军校的军事教材。胡林翼胸怀远大抱负,不计个人得失,他把一生所有的积蓄投入到办学事业,这种进取精神是今天益阳人学习的楷模。益阳人汤鹏也是著名的经世改革家,与龚自珍等人并称为“京中四子”。益阳人吴家榜随湘军水师英勇奋战,直至攻克南京,衣锦还乡。益阳人周扬、周立波在20世纪30年代时相约到上海去闯世界,探寻救国救民的真理,后来到了延安,周立波在抗日战争时期深入前线,.成为一名战地记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又以满怀的热情深入农村,成为一名深受人民喜欢的人民作家,周扬则成为了著名的文艺理论家,领导中国文坛50年。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中的进取性还体现在益阳人追求完美,益阳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各地方人的性格进行比较评价,动机就是追求自身性格的完美;胡林翼舍小家为大家,追求的是事业上的完美;益阳修建大码头、大渡口,追求的是一个“大”字,房屋建筑精美,雕梁画栋,用麻石铺设十五里街道,追求的是一个“精”字;观赏的景点有资江十景,街上的小吃有十大小吃:苏楚江的甜酒、盛光保的米粉、乾元宫的盐烧饼、三圣殿的锭子糕、三益街的糯米汤圆、鹅羊池的葱油碗糕、王栖桥的五爪饼、东门口的金果佗、南门口的擂茶、卜复兴的粉糕以及满街都掌握技术的烧红薯等,益阳人追求的是十全十美。
益阳名人荟萃。益阳安化人陶澍被称为“晚清人才第一人”,益阳人胡林翼是著名的“中兴名臣”,被称为“湘军的灵魂”。著名改革家汤鹏,著有《浮邱子》,与龚自珍等并称为“京中四子”。这些人物前文已介绍,不再赘述。明末进士、益阳人郭都贤,位至江西巡抚,为人重气节,明朝灭亡以后,他悲愤不已,数日不食,拒不投降,落发为僧。郭都贤曾经救助过洪承畴,后来,投降清朝的洪承畴到湖南时想找郭都贤报恩,郭故意眯着一双眼睛,假装双眼失明,坚不接受。洪承畴问他什么时候得的眼病,郭都贤说:“始吾识公时,目固有疾。”洪承畴见郭讽刺他,惭愧不已。郭都贤的二女儿郭纯贞是当时著名的才女。唐代著名诗僧齐己,号称中国第一诗僧,才华横溢,作品颇多。近代的益阳高僧海印也是著名的诗僧。1937年日军发动“南京大屠杀”之前,国民政府已迁都重庆,多数要员携金带妾仓皇出逃,益阳人肖山令临危受命,由宪兵参谋长晋升为宪兵副司令,当时国民党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防空司令谷正纲因病往武汉“就医”,肖山令全权代理“三司令”之职,兼首都警察厅长,代理唐生智之卫戍司令长官,南京市长马俊超逃跑后,他又兼任南京市长,还有渡江司令。身兼“七司令”的肖山令与日军展开了英勇搏斗,最后弹尽援绝,身边无一官兵生还,肖山令大义凛然,自杀殉国。益阳像这样的名人还有很多,如华侨教育家张国基、革命先烈熊亨瀚、夏曦、曾士峨、段德昌、文士祯、刘光,著名的“三周一叶”(文艺理论家周扬、人民作家周立波、历史学家周谷城、作家叶紫),等等。1995年内部出版的《益阳籍外地人士名录》共收录益阳名人800人。这些益阳名人虽成长在不同的时代,但一脉相承,都是益阳这方水土养育而成,成为益阳城市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现象。益阳城市文化中的开放进取、灵泛、霸蛮等精神培养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益阳名人,而益阳名人又过来成为益阳城市文化的重要传播者与践行者。
事物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随着时代的迁移,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变化。当然,其中有好的变化,也有不好的变化。从好的一面来看,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中的许多优秀因子仍然是益阳城市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份,并且得到了进一步发扬光大,如益阳人的吃苦耐劳精神与灵泛性格,在当前的益阳城市文化中仍然表现较为突出。近代历史上的著名的益阳商业品牌水竹细篾簟,由于其本身原材料少、手工生产效率不高,加上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空调机逐渐成为城市家庭必备电器产品,其市场销售量逐渐减少,但灵泛而肯吃苦的益阳人很快就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上把握到了新的商业亮点,一是很快占有了用益阳盛产的楠竹为原料生产的空心保键凉席(俗称麻将席)的最大市场份额,另一方面把传统的手工水竹细篾簟进行了技术改选,生产出了一些具有时代气息的水竹细篾簟,如奥运水竹细篾簟,就受到市场的热烈欢迎;益阳人打造的羽毛球团队,就成为益阳城市文化中新的文化品牌。但是,喜中也有忧,从不好的一面来看,在近代益阳经济转轨的过程中,城市文化的转型也必然有一个滞后的问题,并且存在着城市文化资源保护严重不力,甚至出现大量城市文化资源被破坏与流失等问题,这反过来又必然制约着益阳经济的转型与发展。这方面的问题既严重,又具有普遍性,因而切不可忽视。
交通运输的发展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对益阳经济和文化影响最深刻的当是交通的发展。历史进入现代社会以后,陆上交通和空中交通迅速发展起来,铁路、公路、航空很快超越了内河航运。交通业的革命性发展给城市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所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湖南的怀化市就是一个典型的铁路创造的城市。当然,交通可以创造一个城市,也可以改变一个城市。近代的益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盛而衰的,它因水上航运的兴起而兴起,也因水上航运的衰落而衰落。近代益阳城市文化的繁荣,从根本上说,是资江航运的繁荣带来的,是交通造就的。这也可以从外地人看益阳的眼光来证明,张家界、常德市的人是这样说益阳的:“60年代住一晚,70年代吃顿饭,80年代喝碗茶,90年代撒泡尿,2000年后放个屁。”这种说法背后的含义是:在交通不够发达,以水路交通为主的时代,益阳是一个交通要冲,因此在水路运输为主的文化时代,益阳曾有过国内城市少有的辉煌,随着公路和铁路文化的演变和发展,益阳已从过去的交通要冲降格为一个过路小镇的位置,一个可以忽略的过路小镇。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革命性发展,益阳的资江航运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益阳的码头荒废了,航运企业一片萧条景象,船工下岗了,益阳老街上的麻石路面变成了水泥马路,那些“深者九进,浅者亦三四进”的老宅子和街边那些青瓦木墙、雕梁画栋的老铺面,有的在几次大火中灰飞烟灭了,有的在上百年的风雨侵蚀下腐朽败落了,有的被房产开发商拆除了,所剩无几,过去繁华的商业闹市区,如今是特困、低保户集中的居民区,街上那些熟悉的小商小贩吆喝声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街的麻将声,资江水也因环境的污染而逐渐变浑了、变黑了,尤其进入城区后,资江再也不像过去那么清澈了,留下的只有历史。经济是文化的基础,近代益阳交通地位的巨大变化,以及由此带来的经济地位和经济结构的剧变,已经深刻地影响到了益阳的城市文化。这是益阳城市文化衰落的内因。
当然,近代益阳城市衰落也有其外在的原因,主要是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怀疑与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破坏。如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反传统文化思潮、合作化运动、文化大革命,以及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20年来毫无节制的旧城改造与房产开发,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利益扩张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破坏不可低估。那些滥用职权肆意捣毁历史文化遗存的官员与开发商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破坏甚至比盗卖文物的犯罪分子更可怕,因为文物被盗卖了,还可能赎回,而文化遗存被推土机捣毁后,遗存就已灭亡,永远消失。益阳“三周”鼎鼎有名,有多次,来自北京、上海等地的专家学者慕名而来,想参观“三周”故居,无奈失望而归。周扬故居曾经是老益阳建筑的典范,如今只剩下三间偏房,令人扼腕;周谷城的故居更是荡然无存!老益阳的十五里麻石街现在连照片都难以见到!至于诸葛井、马良湖等被称为益阳三国古城的符号,如今都只有名号了。蒋中正题名的胡文忠祠,连名号都几乎找不到了。此外,益阳的几次水火天灾,也毁坏了许多文化遗存。确实,近代闻名天下的“银益阳”似乎已经成为了历史,近代益阳城市文化衰落了。
城市经济与城市文化是一对矛盾统一体,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城市经济的结构决定着城市文化的形态,城市经济的兴衰决定着城市文化的兴衰;反过来说,城市文化对城市经济也具有反作用力,只是这种反作用力具有隐含性、间接性、缓释性特点,因而容易被人们忽视罢了。随着城市文化研究热度的提升,文化资源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甚至连过去为人们所不齿的“西门庆故里”都成了城市文化竞争的高级筹码。随着益阳交通地位的变化和经济的衰退,城市文化也陷入了难堪的境地。然而,缺乏文化支撑的发展是乏力的,也必定是走不远的,益阳的发展迫切需要城市文化的支撑。必须澄清城市文化的家底,把已有的文化遗产进行重组与整合,发现“城市文化基因”,加以改造创新,进而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文化形态、文化资源和文化结构,从而使城市文化资源成为世世代代可资借助的“城市文化资本”。这是益阳城市文化的复兴之策。
近代益阳城市文化中,以资江为轴心的地理生态文化资源是益阳所独有的,并且经历了长期的文化积淀,保存还算完好,而且也是不容易改变的文化资源。如前所述,益阳是一座美丽的山水自然生态城市,历代文人在益阳的活动,给益阳的山水自然之美赋予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内涵。益阳的资江十景以资江为轴,涵盖了益阳的最主要的风景。今天,如果站在青龙洲资江大拐弯处,遥望进城位置的资江,听关侯獭的潺潺水流声,看威风凛凛的关羽塑像,那种波澜壮阔的景象,让人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这里是益阳资江十景中的关獭惊湍、甘垒夜月二景所在。关獭惊湍位于城西青龙洲、萝卜洲上游附近,关獭又叫关羽獭或关侯滩,滩北有明朝万历年间修建的关王庙,这里河面开阔,沙洲鳞次栉比,河水清冽,可以看到河底的鹅卵石,水流滔滔,有如万马奔腾,所以叫关懒惊湍。据说三国时蜀将关羽和东吴鲁肃、甘宁在此隔河对垒,关羽驻河北,甘宁驻河南,甘宁对鲁肃说:关羽听到我的咳嗽声,必不敢渡河,渡河就会被我活捉。关羽夜间巡视时听到河水奔流的声音,以为是甘宁在调度军队,果然没有渡江,清庄士祯有诗为证:“夫子昔屯兵,相持水一乱,飞湍如雪涌,触石作雷鸣,不涉风波险,非惊咳嗽声。甘宁亦何幸,浪得此威名!”甘宁屯兵的资江南岸蛇山上有甘宁故垒,又叫夜月台,明末张献忠也曾驻兵于此,后来太平军和提督向荣在这里打过仗,可能这个荒凉的古战场一到月明之夜更多一些肃杀之感,于是成为益阳十景之一的“甘垒夜月”。自此而下,资江十景之志溪落帆、会龙栖霞、裴亭云树、白鹿晚钟、西湾春望、庆洲渔唱、碧津晓渡、十洲分涨依次展现。近代益阳因水而繁荣,水是益阳城市文化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文化基因,要复兴益阳城市文化,恐怕还是要做好水文章。如今,资江南岸的望江园、天然阁、仙峰岭等益阳近几年开发的“农家乐”,无不因为面临清清资水,背靠青青山丘,空气清新,给人一种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山水自然美的享受而生意火爆,来过益阳农家乐的外地游客无不感慨:益阳的山水太美了,如果再多一点文化底蕴就更好了!
在城区以上,资江的水还是清澈见底的,城区的资江十景还尘封在历史中,有待开发。资江逆流而上可以循着当年屈原的足迹,登《楚辞·涉江》之“昆仑”,访凤凰山天问台作千古之思,还可以上塑到梅山文化圈的腹地,感受古朴的梅山文化;顺流而下,可以欣赏水天一色的八百里洞庭,探当年范鑫携西施隐居的神秘的赤山岛。如果能体验一次做资江牌客的感受,披蓑戴笠,江中垂钓,看筒车,赏渔鼓,听山歌,那自然是美妙的人间仙境了。益阳离长沙很近,由此看来,定位为省会长沙的卫星城市、做省会长沙的后花园的思路是对的,关键是要盘活益阳城市文化资源,做好资江的水文章,要以山水自然生态文化为本,决不能以牺牲山水生态文化资源为代价,搞破坏性开发。倘暂时无力开发,则千万不可滥开发,而应该把宝贵的资源完好地保存下去,留给后人去开发。
人类的历史就是人类所共有的故乡,走进历史就是走进家园,走进本源。历史不仅可以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提供必要的经验与智慧,还能唤起人类个体与群体的归宿感与安全感,以及自信心。不管政治格斗是如何激烈,也不管现代科学技术的扩张与物质文明的增长将把人类带向何方,唯有历史是人类的精神家园,也是人类守护这个精神家园的最后一道围墙。倘若你的家乡已被推土机捣毁殆尽,面目全非,哪怕是被开发商弄出一片整齐划一的水泥地板与水泥高楼,这无异于一片钢筋水泥丛林,比蜜蜂创造的整齐的六边形蜂窝并不高明,无论它们有多气派,多昂贵,这些都与你的历史记忆无关,反而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容易挑战你的感情,使你陷入迷茫、失落,甚至痛苦。个人的记忆是如此,一个民族与国家乃至全人类的记忆也大致如此,城市更不可能例外。即便是欧美资本主义世界,人们虽然并不讳言“挣钱”“发财”“拜金”,但他们对历史的尊重,包括对历史遗产的爱护,恐怕仅次于对教堂的虔诚。古希腊的废墟与古罗马的遗址不知见证过多少兵燹与风雨,但并不影响它们以永恒的韧性昭示一个灿烂文明的存在与毁灭,让一代一代的后人为之动容,为之思索。美国的历史虽不到300年,但也不影响美国人民对历史的尊重。无论是独立战争,还是南北战争,无数破门、残墙都被作为历史的见证,小心翼翼地保留下来。在欧美许多高等学府,校园的本身就是一个朴实而完整的历史博物馆,都能顺理成章地给历届学子提供丰富而生动的历史熏陶,激励他们以主人公的姿态拥抱未来,创造历史。
益阳是一个历史文化资源丰富的城市,但缺乏保护、整理、开发。古朴的十五里麻石街早已荡然无存了,连街名也不存在了,都改成了五一路、资江路之类,直到近几年才部分恢复了一些古街巷的名称,如福星街、玉陵坡巷、魏公巷、准提庵巷等,保存得最好的一条小巷叫玉陵坡巷,这条幽深的老巷保存着完好的麻石路面,两边是高高的青砖围墙,里面是木墙青瓦结构和部份青砖结构的深宅大院,可惜年久失修,腐败不堪。古城益阳的老建筑令人神往,周扬的老家周家大院当年有七十二个天井,遗憾的是现在只剩下三间偏房,城区大水坪的刘公馆目前残留有六个天井,依稀可见当年益阳的繁华景象。老益阳的铺面目前残留的也只有少数几栋了,建筑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益阳人胡林翼、周扬、周立波、周谷城等文化名人的故居、纪念馆等都没有建立起来,三国故城的鲁肃堤尚留下一小段,至于马良湖、诸葛井,都已不复存在了,但三国的故事在益阳流传甚广。过去强调破旧立新,不重视历史文化资源的保护,使城市的文化资源大量流失。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城市建设中的好高骛远,盲目跟风现象异常严重,导致城市的同质化,城市的大发展与城市文化的大失落形成鲜明对照,这一点,益阳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近年益阳在资江北岸修起了古道街、步行街,似乎想给这座城市增添一些历史的元素,但收效甚微,因为这不是益阳人心目中真正的古道街和步行街,益阳人念念不忘的是老益阳十五里麻石街、青瓦木墙的老铺面、传统的小吃和吆喝。益阳就是益阳,它是资江边的一座小城,它不可能成长为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
益阳城市文化的重塑,不可能从天而降,也不可能是空中楼阁,而是必须建立在益阳历史文化资源的基础之上。对于益阳历史文化资源,首先是要科学整理,其次是保护,再次是科学地开发和利用。
益阳有过辉煌的过去,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有独特的城市文化,即城市的名片,虽然头衔可能不大,但也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进入近代社会以来,益阳成为中西部地区一座具有代表性的水运商业城市,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文化。这种文化具有开放性、包容性、进取性等特点。可惜的是益阳没有很好地珍惜它,过去以“鱼米之乡”和“银益阳”著称的益阳,今天的经济状况却并没有充分体现出优势。究其原因,就是在当前的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浮躁的心态使人们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文化理性,城市文化对于城市人的重要作用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急功近利的思想较为普遍,这必然影响到益阳的可持续发展。如何挖掘益阳的城市文化资源,为益阳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服务,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建设和谐益阳,这是本文写作的的最终指向。
[1] 易永卿, 李益群. 近代益阳城市文化勃兴的背景与契机[J].湖南城市学院学报, 2007(2): 22-28.
[2] 易永卿. 近代益阳城市文化探颐[J]. 湖南城市学院学报, 2008(3): 12-19.
[3] 益阳县志·卷九·方外三:仙释[O]. 1932年刻本.
[4] 益阳县志·卷九·方外二:寺观[O]. 1932年刻本.
[5] 益阳县志·卷九·方外一:宗教概况[O]. 1932年刻本.
[6] 益阳县志·卷二·建置六:坛庙[O]. 1932年刻本.
[7] 益阳县志·卷四·食货六:商业[O]. 1932年刻本.
Characteristics of Modern Urban Culture of Yiyang and It's Forward Way
YI Yong-qing1,2
(1. Department of Journal Editorial, Hunan City University, Yiyang, Hunan 413000, China; 2. Center of Ethics and Culture Research of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The city culture on modernization process in Yiyang city, with a combination of mountain culture and water Culture,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coexist,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and modern civilization, civilization and complementary businesses, enterprising strong, celebrity men characteristics. It's a certain representative in medium and small cities in the midwest. experienced a decline after the transition period to protect the urban landscape ecological resources, mining the ancient city of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heritage, the only way of Yiyang city cultural development in the future.
Yiyang; urban culture; characteristics; direction
K 25
A
1672–1942(2011)01–0067–07
(责任编校:高 武)
2011-01-04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立项资助课题(05YB150);湖南省教育厅科研基金重点课题(06A012)
易永卿(1968-),男,湖南安化人,教授,编审,博士生,主要从事伦理学与湖湘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