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芳芳 王 慧 李 琴
(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从改写理论看严复翻译中的不“信”
——以严译《马可福音》为例
芦芳芳 王 慧 李 琴
(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严复的“信、达、雅”一直被奉为翻译界的金科玉律,但他的翻译中出现了大量不“信”的翻译,这与其“信”的原则相背离。根据勒弗维尔的改写理论,严复“信”的标准是受意识形态、诗学及赞助人三大因素操控的,其翻译活动是在三大因素操控下对原文的改写。
改写理论;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信”
自严复在《天演论》卷首的《译例言》中提出“译事三难:信、达、雅”以来,翻译标准“信、达、雅”就被奉为“翻译界的金科玉律”[1]。就“信”而言,其内涵是要对原文忠实,但严复很多时候并没有践行这一原则。
1908年,严复受大英圣书公会的委托,翻译了《马可福音》的前四章,并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严复所译的《圣经》一经出版便广受好评。当代以色列圣经学者伊爱莲指出,“……翻译出来的《圣经》不只是一部宗教典籍,也是一部文学作品。”[2]大英圣书公会的文显理更赞誉其“可与任何级别的中文最佳典籍相媲美”。[3]
正如严复的其他译作一样,其《圣经》的翻译中同样存在着大量不“信”的翻译。严复为什么要如此翻译呢?为什么他不“信”的翻译反而是为其译文锦上添花呢?根据勒弗维尔的改写理论,严复不“信”的翻译是受意识形态、赞助人及诗学三大因素操控的,其翻译活动是在三大因素操控下对原文的改写,是翻译主体的创造性叛逆。
改写理论是由当代翻译理论家勒弗维尔提出的。他强调,翻译既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也不是在真空中被接受的,而是在特定的接受环境中受多种社会因素的操控而进行的不同程度的改写。[4]勒弗维尔首先提出“翻译就是对原语文本的改写”的概念:翻译就是文化“改写”(rewrite),“改写”就是“操纵”(manipulation)。改写往往是出于意识形态的需要或诗学上的需要。[5]勒弗维尔把翻译研究与意识形态、赞助人和诗学结合起来,并提出,翻译是改写文本的一种形式,是创造另一个文本形象的一种形式。翻译涉及的两种语言和文化层面的交流表面看来是平等的,实际上却是极不平等的。两种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使得译者不得不进行一些必要的改写来消解原文的异质,从而使译文符合所在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这些改写一般包括用词的选择、句子或段落的改写、删减、省略甚至增补,以满足目的语读者的期待及维护整个目的语意识形态系统的稳定。
(一)意识形态对严复翻译中的不“信”的操控
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受其所在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为了使译本获得读者群,译者必定会首先考虑读者对译文的理解程度和接受程度,起码要让读者认可他在译本中所采用的语言形式和风格。因而在这一意识形态的操控和制约下,译者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采取以目的语文化为中心的翻译策略,即用归化的手法对原语文本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写,以满足目的语读者的期待。
例如,严复故意删改原文中不符合中国传统价值观的表述。“马太效应”的典故源于《马太福音》第25章第14~29节关于三个仆人以不同的方式使用主人留给的钱的比喻。耶稣总结说:凡有的,还需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这是当时流行的一句谚语,原意是指人的能力越使用就越强,如果不用就退化。“马太效应”显然与中国传统的“平均”、“公道”观念相抵触。严复翻译《圣经》片断,面向的是封建士大夫和熟读古文的儒生,势必要照顾这个读者群的阅读习惯。因此,严复删掉了这部分内容。但他不“信”的翻译无疑迎合了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达到了使自己的译文被接受的目的。
(二)诗学对严复翻译中的不“信”的影响
严复的译文措辞精练,用笔流畅,文言句式严整,堪称“桐城派”的美文范例。[6]严复由于受桐城派的影响,倾向于使用自己一贯提倡的“汉以前字法句法”,因此,他偏爱使用单字、虚词、四字句式以及古奥词等,这是导致其翻译不“信”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译者在翻译时,或多或少会受到诗学的影响,或为了翻译的效果,或为了取悦目标读者,译者往往依赖目的语文化系统中诗学的某些固有手段对原文进行改写。
例如,他把原文第2章第23节中的“麦田”、“麦穗”(the cornfields;the ears of corn)故意译为“稻田”、(稻)“穗”(其实犹太地区没有稻田)。又如:
(1)For the earth bringeth forth fruit of herself;first the blade,then the ear,after that the full corn in the ear.But when the fruit is brought forth,immediately he putteth in the sickle,because the harvest is come.(第4章第28~29节)
译文:地自生成,始而坼甲。继而垂颖,终之成实。稻既熟矣,而获者至。盖所谓收成之期者也。
“垂颖”、“稻熟”,皆为稻田之景,而非原文中的“麦穗”意象。严复在文化负载词和句式表达上具有明显归化倾向的翻译拉近了南方儒生与《圣经》的心理距离。他对不符合当时主流诗学的地方进行必要的改写,从而使其译文被广泛接受。
(三)赞助人在严复不“信”的翻译中扮演的角色
翻译不仅仅是译者一人的“为所欲为”,而是受各方面因素操控和制约的,赞助人便是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中国的文人不认可严译《圣经》之前传教士译的《圣经》版本,认为其过于俚俗。如曾经在上海墨海书馆帮助麦都思从事文字襄理工作的蒋敦复为清朝官员拟写过一封致英国公使威妥玛的信,信中提到:“今之教士……所论教事,荒谬浅陋,又不晓中国文义,不欲通人为之润色。”[3]为了纠正中国文人的偏见,文显理聘请严复重新翻译《圣经》,期望严复的翻译能够一洗《圣经》俚俗之偏见。为了满足赞助人的要求,严复采用多种文学翻译手段,如渲染、增益、引衬、夸张、背景转换等,使其译文庄重典雅,文采四溢。
(2)and without a parable spake he not unto them:but privately to his own disciples he expounded all things.(第4章第34节)
译文:虽然,舍喻而外,靡所言也。独与其徒燕居,则质示而无隐。
严复以“燕居”传达“privately”的亲密语气,颇为传神,凸显了作为人的耶稣与门徒的亲密关系。因此,严复不“信”的翻译不仅达到了赞助人的要求,也满足了读者的期待,从而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综上,对于严复的翻译,我们不能只看他的翻译是否忠实于原文,而要看他在意识形态、诗学及赞助人操控下的翻译是否令读者、赞助人以及译者本人满意。严复的翻译活动是在三大因素操控下对原文的改写,也正是由于其改写而令其译文大放光彩。
[1]罗新璋.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2](以)伊爱莲,等.圣经与近代中国[M].蔡锦图,编译.香港:汉语圣经协会,2003.
[3]李炽昌,李天刚.关于严复翻译的《马可福音》[A].中华文史论丛[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4]Lefevere,A.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al Press,2004.
[5]廖七一.多元系统[J].外国文学,2004(4).
[6]任东升.圣经汉译文化研究[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H315.9
A
1673-1395(2011)04-0061-02
2011-01-20
芦芳芳(1985-),女,山东济南人,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强 琛 E-mail:qiangchen4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