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康德美学研究的新进展—— 评胡友峰著《康德美学的自然与自由观念》

曾繁仁

(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新世纪康德美学研究的新进展
—— 评胡友峰著《康德美学的自然与自由观念》

曾繁仁

(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胡友峰博士的新著《康德美学的自然与自由观念》是一部颇富新意的论著，反映了我国新世纪康德美学研究的新进展。康德美学研究在我国新时期一直是显学，其原因无疑是由于康德美学自身所特有的丰富性与魅力正好在很大程度上回答了我国美学研究领域长期以来所存在的许多困惑。早在康德哲学刚刚问世之时，歌德就说过，读了康德的哲学犹如从黑暗的房间走出而突然看到光明，我们刚刚接触康德美学论著也有这样的体会。而在康德逝世200周年纪念之时，日本的安倍能成说道，康德是个蓄水池，此前两千年的水流进这个池，而后来的水又都从这个池流出，这形象地说明了康德在整个西方哲学史上的承前继后作用。但诚如邓晓芒教授与本书作者胡友峰博士所说，我国的康德美学研究在世界上又是相对落后的，原因无疑是因为在语言和国际学术对话的参与方面存在问题。有一位访美多年的华人学者曾经向我说到过，每年世界上有分量的康德美学研究论著与论文少说也有二三十种，但中国学者大多不了解。学术研究是需要新材料、新视角与对话的，而且还有译本方面的问题，等等。诚如本书作者胡友峰所说，李泽厚先生于 1979年出版的《批判哲学的批判》及其以之对实践美学的充实就曾经在我国美学界引起震撼，直到现在我们仍然不可能离开上述论著与论题。但进入 21世纪的今天，在许多新的课题摆在人类面前之时，康德美学研究应该是有新的发展了。学术界的许多同仁都认识到这个问题，都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胡友峰博士的新著就是这种努力之一，而且是一种富有探索精神和新意的努力。其新意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本书从康德哲学入手研究康德美学，将《判断力批判》的上下两部分结合进行研究。这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康德作为哲学家，他的美学研究本来就不是完全从美学出发的，不是为了美学而研究美学。他是从哲学出发来研究美学的，是为了他的批判哲学的周延完整而研究美学的。康德的三大批判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而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判断力批判》成为前两大批判的总结，而前两大批判则是第三批判的基础。离开康德哲学去谈其美学犹如离开了地基盖房子，其根基是不牢靠的。本书从哲学入手研究康德美学是正确的路径。

第二，本书准确地抓住了康德美学的两个核心概念：自然与自由。这显然是康德努力突破与综合西方哲学与美学的重要探索。因为启蒙运动以来，西方出现经验论与理性论两大哲学思潮，前者偏重于自然，后者偏重于自由。在美学领域也出现感性派与理性派的对立，难以调和。而康德则试图通过自己的三大批判，对这种自然与自由的对立进行调和，其中《判断力批判》即是对前两大批判的综合，也是对整个西方哲学的综合。从美学本身来说，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将感性派与理性派统一了起来。所以黑格尔说，康德说出了关于美学的第一句合理的话。这句合理的话就是康德的基本美学观：美是无目的的合目的的形式。正是这个有关审美的定义与公式为前两大批判，为自然与自由提供了沟通的桥梁。本书对这种桥梁作用进行了充分的论述，包括由纯粹美向依存美，经过崇高，最后实现由美（形式、自然）向崇高（主体、自由）的过渡，完成自然与自由的统一。当然，这里也包含了自然向人的生成，这也正是康德哲学与美学的人学精神所在。本书在宏阔的背景下，对自然观念与康德先验美学体系的关系以及自由观念与康德本体论美学的关系作了深刻的阐释，并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对康德美学有关自然与自由两者的统一进行了富有说服力的论证。当然，我想补充的是，康德之所以说出了关于美学的第一句合理的话，还在于他运用其特有的“二律背反”运思方式，将自然与自由、感性与理性放到一个各自合理但又相悖的地位，从而使得审美具有了无穷的张力与魅力。我们体会到这真的是审美之真谛也。以此出发研究所有的文学艺术作品，凡是包含两种相反而相成的力量的作品都是特别感人的，可以回味无穷。

第三，本书采取了古今对话的立场，结合当代审美与文化的发展来重新认识康德，包括当前实际存在的日常生活审美化等新的现实与问题。的确，康德是伟大的，但康德毕竟是200多年前的历史人物，他的美学不可能解决当前所有的美学与艺术问题。例如，康德的静观的无功利的美学观，就难以解释当代的日常生活审美与生态美学；他的“人为自然立法”的论断显然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体现，是不适合当代的；他的“判断先于快感”的理论也难以解释当代大众文化与美学现象。康德毕竟是德国古典哲学时期的美学家，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认识本体论与工具理性那个大的语境，在我们今天的美学更需要关注人的生存层面之时，研究康德并超越康德成为我们今天的新的任务，在这方面，本书作了一些新的有意义的探索。当然，我们已经有了邓晓芒教授的新的三大批判的译本，也有了李秋零教授对于康德全集的译本，这也为我们提供了更好的研究条件。当然，我们还有一批像胡友峰博士这样的新的具有更好学术素养与外语素养的青年学者，我们完全应该而且有能力参与到国际康德研究的对话当中。当然，更加重要的是，从我们今天现实语境出发，将康德研究推向新的境界是我国美学界的同仁们在新世纪需要做的一件大事。

Recent Advances in Study of Kantian Aesthetics in New Century—— Comment onConcept of Nature and Freedom in Kantian Aestheticswritten by Hu Youfeng

ZENG Fanren

(Vice President of Chinese Society for Aesthetics, Vice President of China Society of Chinese and Foreign Literary Theory, Director and Professor of Center for Literary Theory and Aesthetics with Shandong University)

10.3875/j.issn.1674-3555.2011.02.020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2011-01-12

(编辑：付昌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