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芳
(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广州 610405)
广东针灸历史悠久,上可追溯到晋代的葛洪和他的妻子鲍姑,但流传至今的针灸专著并不多。其原因在于:一方面是由于历史久远,著述散佚,另一方面是因为古时的针灸教育方法大都是师徒秘授、口耳相传,成书的较少。现存最著名广东针灸专著仅有《采艾编》和《采艾编翼》,还有一些则散见于其他医著之中,如:《肘后备急方》中的针灸方、《幼幼集成》中的灯火灸法[1]。
清末民初,西学东渐,东西方医学不断碰撞、交流、汇通,针灸医家也开始以新的视角和方法去认知和发展传统针灸学。民国时期,广东出现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广东光汉中医专门学校、广州汉兴国医学校等中医药学校,这些中医药学校均开设有针灸学课程,组织医家编写针灸学教材、专著,传授针灸学知识,为传承和发展针灸学术作出积极贡献。现存民国时期的针灸医籍有周仲房编撰的《针灸学讲义》、梁湘岩编的《针灸科讲义》、陈主平编辑的《中医刺灸学讲义》以及曾天治编辑的《针灸医学大纲》、《实用针灸医学》、《科学针灸治疗学》等。
周仲房,广东增城人,广东针灸名医,广东军医堂针灸科毕业,历任香港港侨医院中医部主任、广东光汉中医专门学校教师、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教师,曾任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代理校长[2]。
《针灸学讲义》[3]为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讲义,刊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共二册。开篇的《针灸源流说略》即“自内经灵兰秘典、五常正大六元正纪等篇出世,开针灸之新纪元”到“针灸大成,总辑以上诸书,无不周备”[3]1,简要述说太素、难经、子午经、十四经发挥等针灸医籍。在其自序《针灸治病论》[3]2中提出:“必须因形色病以定其症。审音脉部位以刺其穴。一开一阖,一迎一拒,曲尽针灸之效能,方克疗原气血流注于人身,随经而走,周而复始。”
书中有专论“人身度量标准”的针灸度量标准与取穴方法,明确列出了头部、胸腹部、背部、手足部的度量标准,如“背部 以大椎至尾柢骨作三尺计算之,为背部直寸之标准,横寸则用中指寸取之”[3]5。对每个穴位都有详细的讲解,列出其部位、解剖、主治、手术甚至摘要。如“建里(穴)部位在中脘下一寸;解剖:在腹上动脉,肋间神经;主治:腹胀身肿,心痛上气,腹鸣呕逆;手术:针五分,灸六壮;摘要:《百证赋》目黄兮,阳纲胆俞;《捷经》胆俞膈俞可治劳噎”[3]57。该书是一部秉承传统针灸知识的针灸学教材,在当时具有较高学术水平。
梁湘岩(1873-1935),名慕周,广东南海人,广州医学求益社同人,曾任全国医学教材编辑委员会委员、中央国医馆名誉理事、广东医学卫生社董事,历任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光汉中医专门学校教师、广东中医公会编辑主任[4]。
《针灸科讲义》为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讲义,共三册八章:针刺总论、针体总论、灸法总论、寻穴揭要、穴道备要、针灸要录、针灸赋选等。全书引经据典,既有对针法、灸法的总论,又有各穴位疗治的详解。梁氏主张“因部取穴”,认为:“人身上部有病,多取手阳明经;中部病,多取足太阳经;下部病,多取足厥阴经;前膺病,多取足阳明经;后背病,多取足太阳经。”(针灸科讲义·第七章第二十一节)梁氏总结针灸纲领为:“凡遇针灸治病,又是兼针灸上下二部者,则针灸宜先上部而后下部,有时兼针灸左右二部者,则针灸宜先其左部而后右部,有同时兼针灸多穴,而各穴之炷数不等者,则宜先灸少炷之穴,而后乃灸多炷之穴,此针灸之秩序,最为注意者也。”(针灸科讲义·第七章第十五节)《针灸科讲义》大量地引用、注疏和阐发针灸经典,是一部传播和弘扬经典科学的针灸著作。
陈主平,曾任光汉中医学校、广州医学卫生社、广东中医教员养成所教师,编有《中医刺灸术讲义》、《难经讲义卷》等。
《中医刺灸术讲义》为广州医学卫生社、广东中医教员养成所讲义,出版年不详。在书中,陈氏认为:“研究气候之乖变,侵入经络以为病,或存在或他传或流连或变本,而以针艾之功用消除之者曰刺灸术。”陈氏还将刺灸术分为纯粹刺灸术和应用刺灸术两大类。所谓的纯粹刺灸术,是“研究气候之递更,洞达全体之动脉,演习九中之针法,鉴别迎随之艾炷,凡一切内外久暂之病,无论居何部位者,均能由经络之使出游离,质言之即刺灸之全科也”;而应用刺灸术,即是“研究急切之症候,操习普通之手法,能于郊野舟车之间施救猝然莫御之病,质言之即刺灸术之速成科也”。本书虽然是以研究急症且以速成为主,但每章都参入纯粹的学理,全书通俗易懂,体现出陈氏力求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法。
曾天治,广东省五华县人,岭南著名针灸医家。历任广东光汉中医学校、汉兴国医学校针灸科教师,光汉中医院针灸科医生。上世纪四十年代在广州泰康路开设科学化针灸治疗讲习所传授针灸医术,其治病只用针灸艾条。
曾氏初为中学教员,因感亲人生病亡故而“现代医药却如此低能”,“常欲研究超常的疗法,快捷的医术,以拯救众生挽救垂危”。遂于民国二十一年春(1932年),辞去中等学校教职,跟从江浙几个针灸大家专心研究针灸疗法。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将师从承淡安、张俊义、陈景文、缪召予先生等秘授,及自己两年来研究心得、治疗经验”编成《针灸医学大纲》[5],刊于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十月(1935年)。全书分五编:第一编绪论,第二编治疗原理、第三编经穴、第四编治疗技术、第五编证治,共十六万七千字。该书指出“针灸医学衰微不振”的原因为“经穴之难明”、“手术之不精”、“医生之图自己便利”,要求“立心研究针灸医学者”应“宜潜心研究医学”、“宜戒除不良嗜好”、“宜存心济世”。本书将经穴编列出正穴三百六十、经外奇穴四十,而且将每一穴位的位置、主治、疗法、禁针、禁灸等都详细列出。
本书既是汉兴国医的针灸讲义,又是当时广州卫生局为与“西医注射术抗衡”考试针灸人才的指导参考用书。
本书分上下册,刊于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1936年)。上册有人体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消毒学、开业学等,下册具体讲经穴、针术、针治、灸治、诊断学、治疗。受中西汇通的影响,曾天治运用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和药物学等西方现代医学知识来研究针灸学。曾氏认为“解剖学为医学之基本学科”、“生理知识,国人素不注意,可是为医者必须彻底了解”、“研究病理,则认症、治疗有莫大帮助”。
曾氏在《实用针灸医学·下册·针治学》中指出:“针以治愈疾病其作用有三:第一兴奋作用,第二制止作用,第三诱导作用。”通过对西医学术的研究,曾氏认识到“针灸术用针或灸,起身体上一种之伤,若针上附着有害之细菌,或有害细菌从灸部侵入身体组织中,必致引为大患”。指出“旧医不明细菌之厉害,故治疗不用消毒,其结果令群众鄙视针灸”(《实用针灸医学·上册·消毒学》),所以在本书中特意编入消毒学。
本书共选取常用经穴一百八十个,各列位置、主治、禁针、禁灸。诊断学中除传统的问诊、望诊、打诊、听诊等外,还将检尿法应用于针灸学,如“蛋白尿,尿中混有蛋白质者曰蛋白尿,此蛋白尿所来之疾病为慢性肾脏炎……白血病等等”(《实用针灸医学·诊断学》),在治疗学一章中从病因、症候、诊断、治疗等方面列举头痛、肺结核、咳血、白喉等百余种经其治愈过的沉疴痼疾。
曾氏以西方医学来研究针灸,在书中融入大量的西医知识,但通过比较研究,他仍然认为针灸医学具有“最万能、最快捷、最经济、最利便、最安全”五大特点,是“现代昌明医学”所不及的。
本书分上中下三卷,刊于中华民国二十九年四月(1940年)。上卷为总论,中下二卷为疾病各论。在上卷的《针灸治疗与中西医术比较研究》中作者说明什么是针灸及针灸治疗的价值,并比较西方医学与中国传统医学的异同,还采用大量的篇幅分析针灸治疗原理。其第六章的“经穴位置正确之标准”为本书所独有,针对经穴的位置各家所言都有所不同,曾氏认为“正确之经穴多在骨之上下旁侧,或两骨相接之关节部,罅陷中,甚少在骨之上脉管之中,全无在大筋之上”[6]。在中下卷的各论中,对每种病从解剖、病灶、病因、症候、诊断、发病经过、治疗经过、预后、治疗经穴、治疗原理及具体的治验病例等方面详细论述。书中有大量的西医病名、西医术语、化学名词等,是当时国内中西医生所推崇的“唯一科学化针灸名著”。
本书刊于 1934年,是曾氏在以针灸行医两周年之际,总结其所治愈的一百零八种病的治疗经过,汇集成册,发行特刊,赠送给友朋及来就医的病人,是一本针灸治疗多种疾病的医案,具有很强的实践性和可操作性。
本书由汕头针灸学研究社编辑,约刊于 1935年。缘因该社同人感针灸乃“救急良术”,但却由于“政府不知提倡,医家不知公开,使得国粹未彰其用”,“痛国医之不振,西法流行,爰将多年经验不敢自秘,费数年心血始成此稿”(《中国针灸治疗学讲义·叙》)。书中摘录汇集了历代针灸名医望闻问切的诊断方法、治疗歌诀及经络、经脉要穴精华。
民国时期的广东针灸专著,既有对传统针灸医学的解读,又有个人临证经验的总结,同时还直接引入、融汇很多西方医学、科学知识,在当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丰富我国针灸医学著作、培养针灸人才、促进针灸学术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这一时期的广东针灸医籍师古而不泥古,无论在学术思想、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等方面都发生深刻的变化,迈出中西结合的第一步,为现代针灸医学的继承、创新、发展提供思路和借鉴。
[1]广东省文化厅.岭南针灸医家及其著作介绍[EB/OL].2007 -09-25,http://www.gd.gov.cn/gdgk/lnwh/lnzy/200709/ t20070925_21072.htm.
[2]刘小斌.广东中医育英才[M].广州:广东省卫生厅, 1988:44.
[3]周仲房.针灸学讲义[M].广州:广州中医药专门学校, 1938.
[4]吴粤昌.岭南医征录[M].广州:广州市卫生局,中华全国中医学会广州分会,1984:212.
[5]曾天治.针灸医学大纲[M].广州:汉兴国医学校,1935.
[6]曾天治.科学针灸治疗学·上册[M].香港:科学针灸医学院,1940: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