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
(延边大学 人文学院,吉林延吉 133002)
书坊业与明清通俗小说评点
谢君
(延边大学 人文学院,吉林延吉 133002)
明清通俗小说评点经历了创作中心与刊刻中心由福建建阳等地向江南运河城市转移的过程,书坊业对小说评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万历中期以前是通俗小说评点的起步阶段,主要完成地在建阳,可称之为通俗小说评点的“建阳时期”。万历中后期以后,随着坊刻中心的转移,通俗小说评点有了新的发展,“文人型”评点大量出现,提高了小说评点的水准,而此时书坊主评点通俗小说的现象继续存在,但也有了新的特点。自从“文人型”评点出现以来,通俗小说评点中假托名士评点的现象普遍存在。这种假托名人的评点不仅为通俗小说及其评点的发展和繁荣提供了声势支援,同时也有不少评点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书坊;通俗小说;小说评点
评点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一种重要形式,具有悠久的传统和深厚的积淀。小说评点是中国传统的评点形式在小说领域的发展,同时小说评点又有自身兴盛的原因和发展的特征。小说评点特别是通俗小说评点在明中叶后开始走向兴盛,于明末清初之际达到黄金时期,成为中国古典小说批评理论的主要载体,为小说批评理论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与通俗小说一样,通俗小说评点与书坊业有着紧切的关系,通俗小说评点的萌发、发展与兴盛都有着书坊的推动之功。评点小说最初是书坊为促销而动用的一种广告宣传手段,且事实证明这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小说评点的繁荣离不开书坊业的商业操作,书坊主或雇佣文人炮制评点,或请求名士赐评、赐序,或者索性自己亲自动手评点,通过各种手段和关系为本坊刻印的小说准备好评点与序跋。许多经典的小说评点就是在书坊主的商业操作下诞生的。
通俗小说评点肇始于明嘉靖元年 (1522年)刊刻出版的《三国志通俗演义》,此书为今存《三国演义》最早的刊本,是出自司礼监的官刻本。此书中有双行夹注,以注释为主,也有不少夹注带有明显的评论性质。该刊本应是今天能见到的最早通俗小说评点本。在该刊本的影响下,此后的《三国演义》刊本都采用评点本的形式出版。书坊主也受此启发,开始自觉在所刊刻的通俗小说中加入评点。
最早评点通俗小说的书坊主就是建阳书坊主熊大木。熊氏可以称之为通俗小说评点史上的第一人。嘉靖三十一年 (1552年),熊大木编撰刊刻的第一部通俗小说《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同时具有两个层面的开创意义。其一是开启了书坊主自己编撰通俗小说的历史。在熊氏的启发下,一批有文化的书坊主为解决自己书坊稿荒问题,纷纷亲自上阵捉刀,编撰了一批通俗小说,形成小说编创史上的“熊大木模式”[1]。其二,熊氏的《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开启了书坊主评点通俗小说之先河。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小说评点完全由书坊主把持。熊氏在嘉靖元年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双行夹注的启发下,率先意识到这种新的刊刻形式在商业上的意义,于是在其《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中有意识地运用并加重夹注成分,以期吸引读者。熊氏对其小说的阅读对象有清楚的认识,在该书的自序中明确地说:“然而意寓文墨,纲由大纪,士大丈以下遽尔未明乎理者,或有之矣。近因眷连杨子素号涌泉者,挟是书谒于愚曰:‘敢劳代吾演出辞话,庶使愚夫愚妇亦识其意。’”[2]从中可得知作者编撰此小说的目的是“庶使愚夫愚妇亦识其意”,而其针对的主要读者则是“士大丈以下遽尔未明乎理者”。有了这样一种对接受群体的认定后,熊氏就针对这一群体,借用双行夹注形式为小说作评点,且评点侧重在对字、词、句的注释与通俗易懂的评注上,清除这一读者群体在小说阅读上的困难。熊氏的此次评点总的来说是低水平的,这与其评点的水平与初衷以及小说评点还没迎来其自身的成熟期都有关。但其评点本《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却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这无论是在小说编创上还是小说评点上都给其他书坊主以极大的启发,直接导致了书坊主编创和评点通俗小说的热潮。
继熊大木之后的另一位重要的书坊主评点家余象斗是建阳有名的三台馆与双峰堂书坊主人。据不完全统计,余氏一生至少评点过 6部通俗小说,是书坊主评点小说最多者。余象斗所评点的通俗小说版本情况见表1。
表1 余象斗评点之通俗小说一览
表1中,《三国志传》与《三国志传评林》属同一部小说的不同评点版本,故象斗所评小说只能算作 6种。“余象乌”、“余宗云”等署名一般认为都是余象斗之化名。余象斗评点小说形成了其独特的“上评、中图、下文”[3]模式,谭帆称之为“评林”本[4]58,原方称之为“评林体”。所谓“评林体”,原方界定为:“余象斗在刊刻其小说评点本时采用的体式。每页分三栏:上栏为评语栏,相当于后来评点中的眉批,包括评人物、评情节、评诗词,每则评语标出题目;中栏为插图栏,描绘或勾勒正文所叙情节或人物,亦有题目;下栏为正文,其中偶有夹评。”[5]余象斗可谓是建阳时期通俗小说编撰、评点与出版的大家。
当然,不是所有的书坊主都有自己评点小说的能耐,自己不能评点小说的书坊主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市场被他人抢占,于是就雇用一些下层文人为其小说作评点或者干脆翻刻他家的评点本。通俗小说评点的第一个高潮在书坊主的操控下迅速到来。如果对明清通俗小说评点本进行一下统计,就可发现一个大致的规律,即:明万历前期之前的通俗小说评点本大都出于书坊主以及书坊主雇用的下层文人之手,评点中心在建阳。此一时期可称之为通俗小说评点的建阳时期。建阳时期是小说评点的起步阶段,为小说评点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万历中后期开始,评点开始出现大手笔,通俗小说评点中心开始向苏州、杭州等江南运河城市转移。这一趋势恰好与通俗小说创作与刊刻中心的转移相一致。
小说评点的整个发展史都受到书坊的左右或影响。从一开始,小说评点不可避免地就带上了书坊留给它的浓重的商业色彩,商业性成了小说评点一直抹不掉的胎记。随着坊刻中心向当时的经济文化重镇——江南运河城市——的转移,随着高水平的文人加入到通俗小说创作与传播的队伍中来,小说评点也发生了变化,其商业性受到文人性的冲刷。坊刻中心转移后,通俗小说评点出现的最大变化是,一些思想先进的中上层文人加入到小说评点的队伍中来,小说评点有了质的飞跃,或者说与书坊主把持下的“书商型”②评点有了分化,开始出现了所谓的“文人型”评点。虽然文人评点通俗小说早在坊刻中心转移之前就开始了,但“文人型”评点真正形成气候并兴盛起来却是在坊刻中心转移到江南运河城市之后的事。文人的参与使小说评点的品质得以提高,“文人型”评点成为古典小说评点的主体,当然这种主体地位只是就质量或份量而言的,在数量上“文人型”评点未必占优势。精英化的文人评点真正撑起小说评点门面,使之成为古典小说理论的主要载体。当然通俗小说评点文人性的增强与坊刻中心的转移不可能完全同步,而是稍带滞后性③,直至明末清初,“文人型”小说评点才开始大量出现。这与小说地位的提升与文人对通俗小说的接受存在一个渐变的过程有关。
最早自觉参与到通俗小说评点队伍中来的知名文人要算李贽。虽然署名李贽评点的《水浒传》万历三十八年才于杭州容与堂刊出,但据袁小修记载,李贽早在万历二十年(1592年)就开始批点《水浒传》了④。万历三十八年 (1610年)杭州容与堂刊《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一百卷一百回,万历四十年到四十二年 (1612-1614年)袁无涯刊《新镌李氏藏本忠义水浒传》一百二十回,关于两书李卓吾批的真伪问题学界一直存在争论,然而李氏点评过《水浒传》却是不争的事实。李贽评点《水浒传》是评点史上的大事,给文人评点通俗小说提供了一个基本的范式,就此掀起了文人评点小说的热潮。“容与堂本”被谭帆评为“金圣叹批评《水浒传》以前,中国小说评点中最出色的作品”[4]177,无论在小说理论建树上还是在评点形态上都有突出的贡献。从李贽到金圣叹,通俗小说评点在文人手里完成了经典化的全过程。“文人型”评点不再是简约粗糙的评论、浅陋多误的注释,而是加入了文人自己的意志与情感,成为文人个体情感与思想的载体,带有对小说文本的再创作性质。
文人评点通俗小说并刊刻出版,是通俗小说地位逐渐提升,影响力不断扩大的结果,一些进步文人对通俗小说的接受与肯定又进一步抬升了通俗小说的地位与影响力,传统的小说观念在逐渐瓦解。与上文的下层文人不同,这里所指的是中上层文人。正如程国赋先生所言:“中上层文人与书坊之间并非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他们参与小说评点虽然也不排除有追求经济利益的因素,但总的来看,中上层文人对书坊的依赖性不强,保持着相对的个人独立的评点自由,多从个人兴趣和主观情感出发去评点小说,评点的文本一般都是艺术水平很高的名著,而不是为了适应市场、读者需要而匆忙成篇的小说。”[6]“文人型”评点中,书坊与评点家是合作的关系,两者相对独立,文人型评点家大多具有自己评点的独立精神,并不完全依赖于书坊。这一关系是小说评点模式发展到成熟阶段的结果与表现。
“文人型”评点在明万历中后期开始进入人们视野后,逐渐成为通俗小说评点最具影响力的一支。入清后,文人评点通俗小说的现象更为普遍。文人评点小说时一般对小说文本都有选择性。经典的小说文本最能激发文人们评点和议论小说并借小说评点以抒发自我的欲望。故经典的小说评点一般都是对经典小说文本的评点,《三国演义》、《水浒传 》、《西游记 》、《金瓶梅 》、《红楼梦 》、《儒林外史 》等经典小说都是经典小说评点的载体。通俗小说的“文人型”评点杰出代表例举如表2。
表2 通俗小说“文人型”评点本概览
续表2:
表2主要据《古本小说集成》、《古本小说丛刊》以及谭帆《中国小说评点研究·小说评点编年叙录》统计而成。收录的主要是能大致肯定姓氏或生平的评点者与评点有可观者,收录的小说以刊刻本为主,但个别抄本流传而极具影响力的评点本也收录在列。从表2中可看出,文人评点通俗小说是万历中后期开始的,入清后文人评点成为普遍现象。明清之际是通俗小说文人评点的鼎盛期,林岗称明清之际的小说评点为中国文论史上的第二次“文学的自觉”[7]。这次“文学的自觉”主要是在江南地区特别是江南运河城市活跃的商品经济与文化氛围中出现的。表2中所列 27家评点者中,出于江南的评点家有 18家,5家生平、籍贯无考,江南以外地区的 3家,还有 1家侨居江宁,即杜濬。可见,“文人型”小说评点家大多出自江南地区,如叶昼、冯梦龙、金圣叹、毛宗岗、李渔、蔡元放等评点大家均出于江南地区。这些小说评点本的刊刻地也大多在江南。江南地区尤其是江南运河城市成了通俗小说评点的集中地。其实也就是集中在坊刻中心与通俗小说刊刻中心地区。清中叶以后的小说评点,谭帆称之为小说评点的延续与转型期,“文人型”评点逐渐以江南地区为中心向全国漫延。小说评点逐渐成为文人的又一项正经事业。小说评点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以熊大木为始作俑者的书坊主评点通俗小说的现象不只是建阳时期所独有,坊刻中心转移到江南运河城市之后,书坊主评点通俗小说的现象还依然存在,但运河城市带给小说评点的新变也当然得体现在书坊主的小说评点中,即较之前期书坊主评点家,后期书坊主评点的水平与评点追求都已大大地提高,呈现出向“文人型”评点靠扰的倾向⑥。后期书坊主评点家的代表人物有凌濛初、陆云龙、陆人龙、袁于令等。他们评点的主要通俗小说如表3。
表3 凌濛初、陆云龙、陆人龙、袁于令评点通俗小说情况
表3中所列的评点家都是文人型书坊主,自身文化水平都较高,集小说编撰家、评点家、出版家于一身。与前期熊大木、余象斗为代表的书坊主评点家相比,坊刻中心转移后的这些书坊主评点家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首先,以凌濛初、陆云龙、陆人龙、袁于令等为代表的后期书坊主评点家文化水平较高,小说评点理论性更强。熊大木与余象斗为代表的早期书坊主的小说评点因评点者的自身的水平有限与小说评点才刚刚起步的原因,评点水准都不高。他们的评点主要是针对文化水平较低的下层市民而评的,旨在解决读者的阅读困难与带动读者的阅读兴趣,故注音、释义以及情节人物的简述是其评点的主要内容。坊刻中心转移后,小说评点在“文人型”评点的刺激下有了整体的提高。再加上江南运河城市经济发达,文化繁荣而活跃,小说读者层已有了整体性的文化升级,读者对通俗小说的要求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故小说评点水准的提高也势在必行,书坊主对这些变化自然最敏感不过,一般的书坊主已不敢贸然亲自评点,惟有那些真正有能耐与文人评点家相抗衡的书坊主才敢以自己的名义执笔评点。经济与文化双重繁荣的江南运河城市确也真的卧虎藏龙,很多书坊主都是出身世族,才华横溢。以凌濛初与袁于令为例,两人可算是大文人了。凌濛初是有名的小说与戏曲作家及戏曲理论家,编创有拟话本小说集“二拍”,创作的戏曲有杂剧八种、传奇三种,现仅存杂剧《北红拂》(又名《莽择配》)、《虬髯翁》(《正本扶余国》)和《宋公明闹元宵》(附刊于《二刻拍案惊奇》之后)三种,传奇《乔合衫襟记》残存五种,著有戏曲理论《谭曲杂札》。袁于令是明末清初时期的一名有影响的戏曲家、小说家。他出身吴门仕宦世族,明末诸生,入清后任工部虞衡司主事、营缮司员外郎等职,曾为苏州士绅代写降表进呈,因此顺治五年升任荆州知府,顺治十年罢官。作有十部戏曲作品和一部长篇小说,流传下来的有传奇《西楼记 》、《金锁记 》、《鹔鹴裘 》、杂剧《双莺传 》及长篇小说《隋史遗文》。“吴门袁氏”是吴县刻书世家,从明正德年间就开始刻书。袁于令本人的刻书室名“剑啸阁”,刊刻戏曲小说多种。可见,这些书坊主评点家大都是文人气质的书坊主,与建阳时期的书坊主评点家已有不同,其评点水平与影响也自然更上层楼。凌濛初关于《拍案惊奇》的评点以其《序》与《凡例》最为见功夫,集中体现了凌氏对小说艺术的认识和评判,具有较高的理论价值。而袁于令的《隋史遗文》评点之《隋史遗文序》被谭帆评为“一篇上佳的小说理论批评文字”[4]202。此时的书坊主评点与“熊大木模式”下的简陋评点已不可同日而语。
其次,后期书坊主评点家对评点形态有了新的发展。如陆云龙评点《型世言》,每回前都有“翠娱阁主人”所作的小序 ,题“序 ”、“叙 ”、“引 ”、“小引 ”等 ,这种回前小序的评点形态即为陆氏所独创,鲜见他例。
此外,以熊大木、余象斗为代表的建阳书坊主评点家主要是为了解决自家书坊的稿源问题而评点,其评点态度更多地表现为商人的病急乱投医;而江南书坊主评点小说,不局限于评点自家书坊刊刻的小说,不只是为解决自家书坊的稿源而为,其评点相对而言更趋于评点之本义。如凌濛初虽然自己是书坊主,但他自编自评的《拍案惊奇》并不是为解决自己书坊的稿源问题,而是应他人之请而作,最终刊刻者也不是自己的书坊,其评点理论水平又高,完全可归于“文人型”评点。
与书坊雇佣文人炮制通俗小说一样,书坊也热衷于雇佣下层文人炮制通俗小说评点,又假托以名人。由于受雇佣的下层文人自身的水平有限以及纯商业目的与应付交差的态度,其评点水准都普遍不高,市场号召力与名人评点本相比远不如人意。于是书坊主只能假托名人以自重,以名人效应来促销。这样一来,明清两代假托名人创作与批评通俗小说的现象就变得十分普通。有的甚至本无评点,只是在小说标题上注有某某名士批评的字样以吸引读者,纯属于欺骗性广告。当然,有些评点者自身的评点水平也不低,然在这种普遍伪托的氛围中也往往习惯以一位更有名气的前辈为招牌,或是抬升自家评点的身价,或是隐藏自身的锋芒。总之,无论是有水平的还是没水平的评点者,伪托名士评点都成了一种自然而普遍的现象。
假托名士的现象大多出现在“文人型”评点兴起之后,常被假托的名人主要是在通俗小说领域颇具声誉的评点家或是一些思想比较激进,对通俗小说有过关注和评论并被民众认为是通俗小说的支持与推动者的名士。其中以李贽、陈继儒、杨慎、钟伯敬、袁宏道、汤显祖、冯梦龙、金圣叹诸公为最受欢迎的伪托对象。表4中例举了一些通俗小说假托评点的现象。
表4 假托名士评点通俗小说现象举要
表4中的统计只是代表性的,很多假托评点的现象因 材料的缺乏而无法坐实,大量的评点本小说我们已无法确定其真实的评点者身份。这种评点假托现象本是书坊宣传促销手段,且大多数评点是鱼目混珠,价值不大,但客观上也促进了小说评点的进一步繁荣。量大本就是繁荣必不可少的标志,况且这种假托现象虽是欺骗,但也为文人士大夫对小说的关注造势不少。此外,这些假托的评点既然是鱼目混珠,那就也有“珠”存在的可能。尤其是一些有才气的文人,虽也假托他人评点,但其评点水准实不下某些“文人型”评点,往往闪现出高品味、高质量的理论亮点。如叶昼,上文已将其列在文人评点家之列,一般认为他曾托名李贽评点过《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小说和戏曲多种,其假托李贽对《西游记》的评点中处处闪耀着理论的光辉,叶氏对《西游记》宗旨的阐发、借作品对现实的感慨以及关于小说艺术的评论对后来有关对《西游记》的批评与接受影响深远,极具价值。叶昼是众多假托李贽评点者中最具才华的一个,以致很多人把“容与本”《水浒传》的评点也归功到叶昼的头上。由此看来,假托名士评点通俗小说的现象不仅为通俗小说以及通俗小说评点的发展提供了声援,也在小说批评理论上有实实在在的建树。
综上所述,明清书坊业对通俗小说评点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建阳时期是通俗小说评点的起步阶段,建阳书坊主的小说评点水平虽低,但其对通俗小说评点的奠基作用功不可没。明万历以后,通俗小说评点中心随着坊刻中心转移到江南运河城市,从此,通俗小说评点迎来了其繁荣期。“文人型”评点大量出现,许多经典性小说评点都在这时产生,且大多产生于江南。评点书坊主评点小说的现象虽继续存在,但书坊主评点家及其评点水平也相应地有了新变,呈现出文人化倾向。自从“文人型”评点出现后,假托名人评点现象也随之大量涌现,这与书坊的商业化操作有着直接的关系。假托名人的小说评点不仅为通俗小说评点的繁荣提供了声势支援,同时也有不少评点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注释:
①该小说刊本署“三台山人仰止余象斗编集”,不题批评而书中实有批评。程国赋先生《明代书坊与小说研究》(中华书局 2008年版,第 295页)将评点者标为余象斗。
②谭帆《中国小说评点研究》将小说评点分为三种基本类型,即文人型、书商型、综合型,综合型即指前两者的综合。
③明代坊刻与通俗小说的刊刻中心的转移是在明万历中后期开始的,李忠明先生认为大约是在万历四十年以后 (《明末通俗小说刊刻中心的迁移与小说风格的转变》,《南京师大学报》2004年第 4期)。
④袁中道《游居柿录》卷九记载:“万历壬辰夏中,李龙湖方居武昌朱邸,予往访之,正命僧常志抄写此书 (指《水浒传》),逐字批点。”
⑤此书《序》后带有张竹坡自撰的“总论”性质文字 10种:《竹坡闲话 》、《〈金瓶梅 〉寓意说 》、《第一奇书〈金瓶梅 〉趣谈 》、《杂录 》、《冷热金针》、《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凡例》、《第一奇书目》。
⑥谭帆《中国古代小说评点研究》将后期书坊主的评点称之为“综合型”评点。
⑦黄霖、韩同文《中国万代小说论著选》(江西人民出版社 1982年版,第 196页)疑“憨憨子”为“王承父”。王承父,初名光胤,以字行,更字承父,晚更字子幻,号昆仑山人、梦虚、憨憨子等,吴江人。
[1]陈大康.明代小说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247.
[2]丁锡根.中国历代小说序跋集:中[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980.
[3]刘修业.古典小说戏曲丛考[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65.
[4]谭帆.中国小说评点研究 [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5]原方.余象斗“评林体”初探 [J].明清小说研究,2007(3):219-227,260.
[6]程国赋.明代书坊与通俗小说研究 [M].北京:中华书局,2008:316.
[7]林岗.明清之际小说评点学之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7.
Proofing Books Trade and Ming-Qing Popular Novel Commentary
XIE Jun
(Humanities College,Yanbian University,Yanji,133002,China)
The creating Center and publishing center of Ming-Qing popular novel commentary transferred from Jianyang of Fujian to the south canal cities.The trade of proofing books plays a vital role to novel commentary.Before the metaphase of Wanli,novel commentary was in its initial stage,which was mainly completed in Jianyang.This stage could be called the“Jianyang period”of novel commentary.After then,with the transferring of printing center,popular novel commentary had a new development,the appearing of“literati-type”commentaries in large numbers improved novel commentary,while the phenomenon that printing housekeepers commented novels was still existing,but had new features.Since the the emergence of“literati-type”commentary,the phenomenon of commenting popular novels by pleading celebrities widesp readed,which was in solidarity with novel commentary,and also had important theoretical values.
proofing books trade;popular novel;novel commentary
(责任编校:文中)
I207.41
A
1673-0712(2010)01-0057-06
2009-12-15.
谢君 (1984-),男,湖南新化人,延边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先秦两汉文学及明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