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梅梅
(铜陵学院图书馆青铜文化研究所,安徽 铜陵 244000)
语言问题是西方传教士到达中国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对于语言学习的重要性,传教士卢公明有深刻的认识:“当一个传教士让自己根植于一个民族中时,他最先做的应该是努力掌握这个民族的语言,而且不能只是肤浅的了解,必须彻底地掌握他们的语言……使自己不仅能在普通的交谈中应用,还可用于查阅图书馆的藏书,阅读书籍”。汉语的困难程度,对一个从小学习和使用拼音文字的人来说,实在令人感到恐惧。
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对传教士与汉语的关系,打一个非常有趣的比喻,她说:”把汉语比作一个池塘,传教士就是旱鸭子。”由此可见传教士们难过语言关,需要工具书一辅助学习汉语,这是双语和多语词典编撰的最初目的所在。
19世纪新教传教士编纂的双语字典数量不小,但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据吴义雄统计,1849年前,西方人包括传教士编纂的包括字典在内的双语书籍有40种,其中新教传教士编辑的有17种。其中有六部词典在当时影响较大。
(1)马礼逊《华英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 guage)。马礼逊字典共分三部分,共4836页:第一部分又分3卷(volume),类似于现在的“汉英词典”,马礼逊自己用中文称为“字典”,其中汉字按部首排列,汉字后缀以汉语字、词语或例句,然后是英语释义;第二部分再分为2卷,是音序排列的“英词典”,他自己称为“五车韵府”;第三部分不分卷,相当于现在的“英汉词典”,显然是供懂英语的人学习汉语用的。马礼逊字典的第三部分是根据英语用汉语来解释,在他之前还没有这样的英汉字典,许多英语词汇和概念还没有中文对应译名,其难度可想而知。作为第一部英汉字典,马礼逊字典具有三个特征:首先,字典具有很强的文化性,马礼逊编纂的《华英字典》富含有中国的历史、文化、政治、宗教、习俗等内容,堪称中西文化的百科全书,在中西文化交流上具有重要意义。其次,英文名词往往不是用相应汉语词汇去对应,而是用解释性语言、例句或与之有关的中文书籍名去附会。第三,有些词条的英文解释或例句是根据汉语例句回译的,所以误译的现象十分普遍。
(2)卫三畏《英华韵府历阶》(An English and Chinese VocabularyinCourtDialect)。美国传教士卫三畏编纂的《英华韵府历阶》1844年在澳门出版。与马礼逊字典相比,该字典的汉语释义要简洁的多,许多译名流传至今。例如对“Novel”的释义已接近现代词典:NOVEL,新奇;NOVEL,小说。②另外一些英文词汇的汉译则一直沿用至今,如AGRICULTURE—农业、ASTRONOMY—天文、MEDICINE—医学、BEER—啤酒、SPIRITS—精神等等
(3)麦都司《英华字典》(An 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著名伦敦会传教士麦都司编纂的《英华字典》,于1847-1848年在上海出版。同卫三畏一样,麦都司基本抛弃了马礼逊用汉语句子解释英文词条的办法而采用单字或词组的方式来注释,而且给出的对应汉语词汇比马礼逊和卫三畏字典都要多,这当然与他精深的汉语造诣不无关系。而且给出的对应汉语词汇比马礼逊和卫三畏字典都要多,这当然与他精深的汉语造诣不无关系。如对“SENTENCE”的释义,马氏字典有5个义项(一句话、批判、定拟、判断、定下罪名),卫氏字典只有3个(一句话、定拟、判断)。
在《英汉字典》的序中,麦都思提到了他在编写字典的过程中常常困惑的一个问题,即语词多义,很难找到在两种语言中能恰好对应的概念,一些英语词的引申义用几个汉字似乎也说不太清楚。如果少部分术语名词在汉语中还不能找到,作者便不得不“发明创造”了。如:botanist(植物学家),麦都思的字典中就译作本草家,识花草者,花师,用“家”、“师”表示精通熟悉这一方向的人,而此前马礼逊字典里的解释乃是颇为冗长的谙草花总理之人。但这种情况并不多遇,麦都思在他的序中还提到,这本字典是在马礼逊的英汉字典的基础上编定的,还参照了一位无名氏的拉丁汉译手稿,同时得到了很多中国人的帮助。(司佳,2000:62)
(4)罗存德《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with PuntiandMandarinpronunciation)。传教士罗存德编纂的《英华字典》于1866-1869年在香港出版。罗氏字典无论在收词量上,还是新词语上都是当时最大的。罗氏词典的编撰也是顺应时代的要求。因为数次重印的旧版字典已与”时代需求”不相符合,对英文汉译总是那些陈旧的词语。西方近代工业革命后产生的新学科、新技术、新事物,使新的术语名词不断添入到英语的字典里。然而这一时期中国的词汇手册里却大多没有收入这些科学术语。罗存德在序中说道:一些新事物虽已为中国人知晓,却没有固定的命名收入字典;特别是近代学校的建立,使学生们系统地学习到了外语和西学知识,然而在阅读翻译西方最新的科学著作时,还没有一套完整的学科术语以备查用。因此,罗存德在编著过程中不仅对先前字典中的汉译进行了筛选,主要还添加了各个学科分支的专门的术语名词,如首次收人了photograph(照片)-影相、temperature(温度)-天气等词汇。
(5)卢公明《英华萃林韵府》(vocabulary and Handbook of the Chinese Language)。教士字典是卢公明编纂的《英华萃林韵府》,1872年刊行于上海。《韵府》共分两卷(分两册出版)、三大部分(其中第一部分为第一卷,第二、三部分为第二卷),计1243页。此书为16开本,封面扉页列中、英标题,设计精美。全书共收录了66000个中文词组、涉及175000个中文单词,收录的中文词汇十分丰富。该书第一部分共548页,英汉对照,先列出某个英文中心词,后用普通罗马体详列与该词相对应的中文单词或词组,并标出该词或词组的中文读音;第二部分共174页,先列出某个英文中心词,后列出含有该词的常见短句;第三部分是该工具书最具特色的一个部分,共521页,约占该书一半的篇幅,包含85篇附录。
该字典的一个重要特色是科技词汇大大增加,已经按照专业领域将词条分类排列,如地理学(罗盘、闪电、午线、沿海等)、数学及星学(代数曲线、函数、分母、微分学)、机械学(沸度、活叶、动滑轮、汽机)、物理学(电气、电池、物理、光学、抛物线)及人文(理论、会议、国会、大学、民主之国、合众国)等。
(6)翟理斯《华英字典》(A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翟理斯前后花20年时间编出了一部篇幅巨大的(华英字典》,于1892年由Kelly and welsh公司出版。此后,他又花20年时间对这部词典进行修订,于1912年出版了三卷本增订版在上海、香港、新加坡和日本横滨四地同时发行)。翟理斯的这部巨著共收汉文单字13838个,单字与多字条目分开另栏排,每个单字都有编号并给出其多项英文释义,多字条目的收录数量更是超过了在此之前的任何一部汉英词典。整部词典正文6栏排(单字栏较窄,多字条目栏较宽),大16开本,正文共1710页,并设有多种附录,内容极其丰富。这部词典最大的特点就是词目编排已初步具有科学性。(徐式谷,2002:133)翟氏悉心研究汉字读音,以汉文单字为领头词,下设多字词目。领头的汉字完全按照翟氏加以改进了的威妥玛式罗马字注音系统排序(同音同调的再按笔画多少排列先后顺序),这套注音系统后被人称为wade-Giles System(威妥玛一翟理斯注音系统),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美国多家图书馆中文藏书编目都使用这套系统。
马礼逊《华英字典》中用汉语解释性语言、例句或相关中文书籍名解释英语词条,在卫三畏《英华韵府历阶》里用单词词组方式来解释英文词条,在麦都司《英华字典》有新词出现,继而在罗存德编纂的《英华字典》有大量的新词涌入,在卢公明《英华萃林韵府》中科技词汇已分类排列,而翟理斯《华英字典》)中词目编排已初步具有科学性。
从现代双语词典编撰的角度来看,晚清时期双语(多语)词典的编撰多有不足。如:那些“词典学家”不懂词典学的基本原理,不知如何收词立条;由于他们的词典没有提供例证,这些词典实际上只是一种扩大了的词汇手册,因而缺乏科学性、系统性与计划性。(曾东京,1999:45)但是这些词典在当时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对后世也有很大的影响:(1)双语词典的编撰有效地帮助了在华传教士学习中国语言文字,了解中国政治、文化、历史、教育、宗教、风俗、习惯。(2)促进了中西文化的交流马礼逊的《华英字典》出版后,不仅受到在华传教士的追捧还受到欧洲各界尤其汉学界的普遍赞誉,很快风靡欧洲大陆。(3)这些字典既是了解汉语演变史的第一手材料,也是说明英语词汇和概念汉译史的绝佳例证。(4)有的词典本身类似百科全书,为我们了解19世纪初中国的社会文化状况提供了第一手资料。(5)从翻译史的角度看,传教士双语字典是一项长期的翻译实践活动,既涉及词语的译介,也有句子的译介,所以是中国翻译史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华传教士编撰的综合性双语(多语)的词典虽然多有不足,缺乏科学性、系统性与计划性,但在当时有着积极的作用。这些词典是华传教士学习汉语不可或缺的工具书,对于中西文化的交流也起着重要的作用。我国现在的综合性双语(多语)词典编撰领域的繁荣,与传教士的开拓性工作是分不开的。
[1]顾卫星.马礼逊与中西文化交流[J].外国文学研究,2002,(4).
[2]何绍斌.越界与想象[D].上海:复旦大学,2006.
[3]林金水,吴巍巍.传教士、工具书、文化传播[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