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中的浪漫
——池莉小说的另一种解读

2010-08-15 00:48江善敏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池莉小说人生

江善敏,姜 泳

(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黑龙江鹤岗 154100)

平淡中的浪漫
——池莉小说的另一种解读

江善敏,姜 泳

(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黑龙江鹤岗 154100)

池莉是一位对中国当代城市普通市民生活的世俗情怀有着深刻感悟的新写实小说家。她热衷于讲述平民百姓的故事,关注他们平凡琐碎的人生欲望,因此,很多人从写实角度去解读池莉的“人生三部曲”。而当我们细心品味这三部作品时会感到,作品在透过日常生活琐碎的同时出现了浪漫的色彩。

浪漫情怀;平淡;烦恼人生

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池莉因中篇小说《烦恼人生》而蜚声文坛,此后发表的《不谈爱情》、《太阳出世》因为在题材取向、叙事构架、意义模式、语言风格上与《烦恼人生》相似,以平实流畅的语言真实地记录了现代社会中逐渐成熟起来的一代人的种种烦恼,因此,这三部作品被称为“人生三部曲”[1]。池莉塑造了以印家厚为代表的一系列在无情的现实里挣扎着的男人。写的都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一些人和事情,最有同感的那些感情。她热衷于讲述平民百姓的故事,关注他们平凡琐碎的人生欲望,她坚信对于更多的大众来讲,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存在于当下的“此岸”生活之中。她醉心于现实世界的构筑,注重当下生活体验。因此,很多人从写实角度去解读池莉的“人生三部曲”,从现代人的生存意义和价值及人生态度去阐述池莉的作品。而当我们细心品味这三部作品时会感到,作品在透过日常生活琐碎的同时出现了浪漫的色彩。

一、叙事结构中的浪漫情节

《烦恼人生》中具体写了印家厚食的拮据,行的劳累,住的紧张,极写印家厚在这些基本生活条件上的窘境及烦恼,不得不一天到晚为这些基本生活条件疲于奔命。食方面,从印家厚几年来始终无法满足老婆上西餐馆吃一顿西餐的“合理”要求;从他想买瓶好酒给年老的父母祝寿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和内疚;从他一家那顿“净花三块三角多”的晚饭简直是“吃人的血汗”等等细节来看,印家厚的经济是相当拮据的。虽省吃俭用,但“每月总是没有节余”,以至奖金还没到手,他和老婆早就算计着这 30元奖金的用途了。行方面,更是累人。印家厚每天都“必须赶上六点五十分的那班轮渡才不会迟到。而坐轮渡之前还要乘四站公共汽车,上车之前下车之后还各有十分钟的路程”。用幼儿园学生家长的话说,那就是“简直是到另一个国家去了,可怕!”因而得早早起床,匆匆忙忙洗漱,匆匆忙忙赶车赶船。而更让印家厚苦不堪言的还是住的问题。工作了十七年,一家三口还住在一间被老婆叫做“猪狗窝”的房子,住得相当拥挤。而公共环境也叫人烦恼,那栋楼十户人家共用两个卫生间水池,每个早上都要排队轮流洗漱,公用厕所也要排队等候。印家厚上班要赶,这里要慢慢等,烦恼也就少不了。然而,更大的烦恼还在后头,这“猪狗窝”很快就要拆了,不属于他们了,属于他们的地方在哪儿呢?印家厚说“明天我拼命也得想办法”。可明天真的就有办法吗?印家厚不敢肯定,就这样,印家厚每天都带着种种烦恼匆匆忙忙地生活。表面上看作品写的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整天在为衣食住行等生活琐事而担忧,为柴米油盐等基本生活条件而烦恼,并无浪漫的色彩。然而在这种困窘下,印家厚却能够在不同的生活环节中拥有一种幻想和自由,因而极富有情绪化,情节安排充满了浪漫气质。当印家厚带着孩子挤公共汽车、上渡轮的一身疲惫,看到长江,情绪却一下子转换过来。不仅如此,印家厚在渡轮上还出口作《生活》一字诗“梦”,书中写道:印家厚手心一热,无故兴奋起来。他说:“我倒可以和一首。题目嘛自然是一样,内容也是一个字。”大家全盯着他。他稳稳地说:“梦。”好!好!都为印家厚的“梦”叫好。以小白为首的几个文学爱好者团团围住他,要求与他切磋切磋现代诗[2]12。这一情节的设置充满了浪漫色彩。本来印家厚已经被这些琐碎的事情感到疲惫,而这一情节的安排使他重新找回了自信。作品中像这样的浪漫情节很多,当奖金问题使他陷入生活上的苦恼,他却因为徒弟雅丽在身边看见“五月的蓝天里飘着许多白云,路边的夹竹桃开得娇艳”;到幼儿园接孩子,看到孩子的老师便想到昔日的女友,“凭空产生一种幻想,闪电般击中了印家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朋友的一封信提到知青时期的女伙伴聂玲,印家厚“靠着一棵树坐下,面朝太阳,合上眼睛;透过眼皮,他看见了五彩斑斓的光和树叶”[2]32。江南下,向你致敬!冲着你不忘故人;冲着你把朋友从三等奖的恶劣情绪中解脱出来。印家厚一弹腿跳了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动作,朝车间走去。相比之下,他感到自己生活正常,家庭稳定,精力充沛,情绪良好,能够面对现实。他的自信心又陡然增加了好多倍[2]33。小说的结尾,印家厚在经历一天的疲惫后仍没有忘记他的幻想:“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你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其实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他非常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就安心入睡了。很明显,正是这一个个情节的安排使印家厚没有被生活的琐碎打倒,没有放弃希望,去迎接美好生活的到来。

二、对浪漫生活的追忆

池莉的人生三部曲中渗透着对生活的反思、对浪漫往事的追忆。小说《不谈爱情》,写的是“地道的汉口小市民”吉玲与“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且本人又是知识分子”的庄建非的婚姻生活,二人无论是文化修养、社会地位等方面都相去甚远。从传统观念上讲,这样的婚姻中的女子应处于绝对服从男子的地位,吉玲起初似乎是这样的角色:在丈夫眼中,她“温柔、顺从、贤惠”,但随着一起婚姻危机的解决,我们看到了吉玲真正的态度。小说写了因一件小事引发的婚姻危机,又将这场危机置于男主人公庄建非的事业前途中,使婚姻不再仅是两性的结合,更是一种社会存在。这种存在对人的现实生活起着重要的作用,成为社会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因而,女子婚姻中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半年的婚姻,吉玲尽可能做得最好,但丈夫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而婆家的轻视更令她感到气愤。于是,借助一件小事,丈夫对体育节目的过分关心甚而忽视了她怀孕的反应,她的情绪借机宣泄出来,并准备提出离婚。“两人过不到一块就离,离了趁年轻再找合意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劝解,吉玲自有她的主意。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即使是皇亲国戚,海外富翁她也不稀罕。”尊重之于吉玲高于她对现实利益的算计,终于她获得了胜利。似乎在这部作品中更多传达的是务实的爱情观,但我们深入挖掘不难发现在平凡的生活场景中体现出的对浪漫往事的追忆。在庄建非与妻子吉玲争吵后,接下来小说叙述庄建非走出家门在中国银行的石阶上夜晚独坐反思,开始了他审视生活的浪漫追忆。想到了三年前与梅莹交往:“梅莹是本市另一所医院的外科医生。她是那种身体丰盈、风韵十足的妇人,身上有一股可望不可即的意味。在一次听学术讲座的常规性小型会议上,庄建非和梅莹坐到了一块儿。整个下午,庄建非都若隐若现地嗅到邻座那单薄的夏装里边散发出的奶香味。”[2]60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梅莹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金边眼镜。庄建非没让眼镜掉在地上,他海底捞月做了个十分敏捷的动作,接住了眼镜。梅莹这才看了庄建非一眼,说:“谢谢。”不知为什么又添上一句:“老花镜。”一听是老花镜庄建非忍不住笑了,说:“是你奶奶的纪念品吧。”梅莹也笑了。过了一会儿,梅莹小声说:“我叫梅莹。”“我叫庄建非。”他们一起笑起来,都觉得正正经经通报姓名很好笑。会议宣布结束,人们顿作鸟兽散,只有他们俩迟迟疑疑的。谈话很投机,正是方兴未艾的时候,于是,他们一块儿去餐馆吃了晚饭[2]61。这样的生活场景不正是典型的浪漫邂逅吗?怎么能说不浪漫呢?浪漫的追忆是从质疑现实开始的,而这个现实又是以浪漫的爱情为起点的。

在此之后,庄建非又忆起了昔日的恋情:“吉玲被庄建非撞了一下。在武汉大学的樱花树下,她的小包给撞掉了,里面的一本弗洛伊德的《少女杜拉的故事》跌在地上。同时跌在书上的还有手帕包的樱花花瓣,零钱和一管“香海”香水。“香海”摔破了,香气萦绕着吉玲和庄建非久久不散。吉玲像许多天生敏感的姑娘一样,有一种尽管还不知道那就是机遇但却能够把握住它的本能。庄建非替她捡书和手帕的时候,吉玲单凭他的那双手就肯定了自己这辈子所能找到的最佳人选即是此人。吉玲一向注意观察别人的手。通过对她家里人、对同学朋友、对顾客和对集市贸易买卖人的手的观察,她得出结论:家庭富有,养尊处优的人,手白而胖,爱翘小指头;出身知识分于家庭且本人又是知识分子的人,手指修长,手型很美;其他各色人等的手粗傻短壮,无奇不有。庄建非的手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的手。后来事实证明她猜对了。”[2]67两个人十分浪漫地开始交往,冲破家庭的反对最终结合。这一切在庄建非的心中也烙下了神圣的浪漫爱情色彩。平实的生活和浪漫的追忆构成了小说节奏分明、忽明忽暗的叙述。虽然其基调还是日常生活的细节的琐碎和灰色,但带有浪漫色彩的幻想和追寻,无疑构成了人物品格的组成要素。

三、对未来生活的浪漫期待

在《太阳出世》中李小兰和赵胜天的态度,表现出来的则是一种自我的积极进取的精神。对理想的生活充满了浪漫希望。池莉以“太阳出世”命名了一对平凡的年轻夫妻所经历的一次平凡的生育,对于这对年轻的夫妻来说,新婚一年有余,他们经历了琐屑、艰辛、困窘的日子,也是他们从一个以前不学无术的愣头青,一个撒泼放肆的野姑娘,到婚后的一个上班搞革新、下班上夜大、在家操持家务成为名副其实的好丈夫,一个则帮夫教子、夫唱妇随、变成温柔贤惠的好妻子的太阳出世般的更生过程。“有人会说作家用这种流水笔法摹写原色生活相,让小说显得像生活本身一样零乱而无章,才使得读者感受到自己置身其中的平常而凡俗的生活”[3]。的确作品中运用了大量的平民的语言来描写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但我们不能据此就否认作品中给我们传达的浪漫气息和对美好的生活的向往。当孩子满月时却真成了“太阳”,引发了年轻父母对未来的遐想,孩子是初生的太阳,孩子的诞生带来了亮丽、鲜嫩、可爱的色彩。他的光辉使赵胜天、李小兰在世俗的阴暗角落里倍感暖意:“养一个孩子又是多么有意思!“女儿开始和父母沟通了,父母不再单纯地陷在尿布堆中,女儿激起了他们的许多遐想或者说是理想”,你爸爸结婚那天打架,你妈妈穿着新娘婚纱骂大街,多么调皮多么轻浮多么无知多么浪漫的一对年轻人,是你默默无声地把它们变成了稳重的成年人。赵胜天“决定报考成人大学,读书去!读个尖端专业”,李小兰也找到了通向理想之路的场所,“在儿童公园见识了一个新天地”,从此进入了她的新的生活轨道,她生活的正常而愉快,想看书学习听高雅的音乐,想变得“腹有诗书”和“有韵味”。人物的这种转变很难说不是理想化的,他们生活的沉重被梦幻般的遐想冲淡了,生活中的无奈应付和未来的理想追寻进行了暂时置换。现在他们对你对其他孩子对老人对所有人都充满爱意充满宽容。都是因为有了你,孩子。两人在朝阳冉冉上升的沐浴中张扬了生命[4]。

新写实小说从叙写人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状态去关注生存意识,我们不能仅仅把生活重心放在琐碎日常生活的平面上去解释,而应关注在平淡烦琐的生活场景中体现的浪漫,发现其生成的内蕴和存在的必然。以上我们以池莉人生三步曲为代表,阐释了叙事结构中的浪漫情节;对浪漫生活的追忆;对未来生活的浪漫期待。使其在新写实小说中独具特色,使我们在追问现实生活沉重的同时,又依稀感到精神希望的一丝轻灵。完成了生存困窘和精神自由的艺术结合。

[1]杨剑龙.真切展示烦恼人生的混沌状态——读池莉的“烦恼三部曲”[J].当代作家评论:1990,(6).

[2]池莉.池莉文集:修订版 [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2007.

[3]王卫.池莉小说折射出的生存意义[J].语文学刊,2002, (4).

[4]范玉.生活和生命—生存的张力结构——池莉小说解读[J].菏泽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3,(8).

Romance in Commonplace——Another Interpretation of Chili's Novels

J IANG Shan-min,J IANG Yong
(Hegang Teachers College,Hegang 154100,China)

Chili is a the new realistic novelistwho has a profound sentiment for the secular feelingsof Chinese ordinarypeople's urban life.She is keen to tell the story of ordinary people and concerned about their ordinary trivial life desire;therefore,many people read from a realistic point of view of Chili's“Life Trilogy”.And when we carefully taste these three workswe will find that the works through the daily life take on some romantic color.

boring romantic;flat;troubles of life

I206.7

A

1001-7836(2010)03-0124-03

(责任编辑:朱 岚)

2009-12-14

江善敏 (1979-),女,山东郓城人,讲师,从事现代文学、新闻学研究;姜泳(1980-),男,黑龙江鹤岗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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