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的全面发展之争的思考＊

张广兵

(西南科技大学教育技术专业,四川绵阳 621010）

关于人的全面发展之争的思考＊

张广兵

(西南科技大学教育技术专业,四川绵阳 621010）

全面发展观是我国所倡导和践行的人的发展观。这一发展观自确立以来,对它的阐释、质疑和辩护就从未停止过。对全面发展观的各种质疑和辩护进行批判性分析不难发现,这些质疑与辩护既有合理之处,也不乏谬误之处。当今的时代已步入知识经济时代,知识经济时代呈现出国际化和综合化、多样化和个性化、整体化和和谐化三大特征。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应坚持与发展人的全面发展观,倡导基于个性的全面和谐发展。

人的发展观;全面发展;质疑;辩护

教育是立足于和着眼于人的发展的活动,发展观问题历来是教育领域中争论的焦点。新中国成立后,将马克思主义确定为我国建设与发展的指导思想,相应地也将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学说确定为人的发展的指导思想,基于这一指导思想,我国提出了“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1]的教育方针。这一方针的提出,奠定了我国人的发展观的历史基调,全面发展观成为我国所倡导和践行的发展观。自这一发展观确立以来,对它的阐释、质疑和辩护就从未停止过。目前,随着政治经济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社会已步入知识经济时代。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如何认识对全面发展观的各种质疑和辩护,如何坚持和发展全面发展观,成为一个不得不面对和着力解答的时代课题。

一、对全面发展观的质疑

(一)全面发展既不可能,也没必要

在全面发展能否实现方面,一些学者质疑道,社会活动的“面”是无限的,人的发展的“面”也可以是无限的,因此,对于作为个体的人来讲,要“面面俱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人的“片面发展”倒是必然的和正常的[2]。这些学者实乃指出,人有无限的发展可能性,有无穷多的发展方面,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能提供给人的发展资源也是有限的,人的发展无疑要受到生命和资源有限性的制约。这使得对全面发展的期望成了一种奢望,成为“空中楼阁”,对它的追求也成了“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在全面发展有没有必要方面,有学者指出“全面发展让人期望过高,而报赏过少”[3];还有学者从后现代主义的视角对全面发展进行了审视,认为教育仍可注重学生的各方面发展,但并不强求每个受教育者都得到“全面发展”,教育目标也可以培养“片面发展”的人[4]。这些学者欲阐明,某些方面没发展并不必然影响人的工作和生活,片面发展的人也可能自身生活很幸福且为社会作出巨大贡献,这方面有很多典型的例子 (如钱钟书等)。质疑者由此推论出,人的某些方面的发展已能满足个人和社会的需要,一个人没必要所有方面都发展。

(二)全面发展不利于个性发展

关于全面发展对个性发展的作用与影响,有学者指出[4],“全面发展教育观的弊端之一就是,在人的全面发展的口号下,个性未得到应有的发展”。这一观点意在指出,全面发展强调所有方面都发展,可能使个性发展无法突出,从而导致个性因得不到足够的关注而无法得到充分的发展。在发展过程中,个人所拥有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所能获得的发展资源也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时间、精力和资源下,发展的广度与发展的深度构成一组矛盾,广度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所侧重的方面的深度发展。全面发展要求各个方面都发展,这种面面俱到的发展,必然包括一些对于个人不太重要的方面的发展,这些方面的发展必然占去一定的时间、精力和资源,相应的用于个人个性发展方面的时间、精力和资源就无法大幅度提高,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个性和特长的发展,使得全面发展可能最终造就出全面平庸的人。

(三)全面而不和谐的发展会带来不良后果

目前,随着社会发展和时代进步以及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内部不和谐发展危害的不断显现,人的和谐发展问题也凸显出来。一些学者提出,除强调人各方面都应得到发展外,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和谐问题也应得到强调与重视,即全面发展与和谐发展应同时得到关注和倡导。因为只关注发展的全面性,而不考虑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和谐会带来不良后果,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身体的发展与心理发展不协调,性的成熟与心理的成熟不协调,已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随着当下信息技术和网络的飞跃发展,不和谐发展所造成的危害可能进一步增大,倘若学生网络应用能力的发展未与网络道德及网络心理的发展协调起来,那么极可能带来沉迷网络、网络失范,甚至网络犯罪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二、对全面发展观的辩护

(一)全面发展是一种理想追求,是一个相对概念

针对“全面发展既不可能,也没必要”说,一些学者辩护道,人的全面发展是一种理想追求,不能以现实的能否实现来否定对理想状态的追求。比如,扈中平指出:“‘人的全面发展’在本质上是一种理想、追求和信念。”[2]他认为“全面”并不是无一缺陷、无一短处,而把“全面发展”的“全面”理解为一个绝对的概念,是许多人不相信人能全面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思想障碍。同时,余维祥、时永松也辩护道[5],“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而不具有绝对的意义。全面发展的人并不是指人能成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完人”、“超人”或“会做一切工作的人”,而是相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发展的不自由 (受压抑)和不全面 (片面)而言的。这一辩护实质是指出,全面发展是一种理想追求,它只是提出人要尽可能多方面地发展,并不要求所有方面都发展到同样水平、都发展到最好。

(二)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是统一的

在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这一问题上,大多数辩护者坚持全面发展并不排斥个性发展,二者是有机统一的。比如,张楚廷指出[6],“全面发展实质即个性发展”。扈中平也认为[2],“全面发展有可能阻碍个性和特长的发展”这种观点是对“全面发展”理解不当,以为“全面发展”就是“面面俱到”和无所不能,这不是真正的“全面发展”,真正的“全面发展”所追求的恰恰是个性和卓越。文新华更为明确地指出[7],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之间在逻辑上不是对立关系,全面发展是个性发展的基础与前提。针对质疑者提出的“全面发展不利于个性发展”之说,辩护者指出,将全面发展等同于平均发展,是全面发展与个性培养被人为的对立起来的原因[8]。可见,在这一问题上,辩护者的观点是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是统一的,个性发展以全面发展为基础与前提,个性的全面发展是全面发展的旨归,认为全面发展不但不会阻碍个性发展,相反还有助于个性的发展。

(三)和谐发展是全面发展的内涵之一

对于和谐发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全面发展观辩护者非常认同。在这一点上,辩护者是通过论证人的“全面发展”同时也是人的“和谐发展”,和谐发展内在于全面发展之中,是全面发展的内涵之一,说明全面发展与和谐发展的关系。比如,扈中平认为[2],全面发展包含四个层面的内涵,即完整发展、和谐发展、多方面发展和自由发展。张楚廷也指出[9]:“全面发展的实质是和谐发展”。另外,陈媛在《人的全面发展的三个辨证统一》[10],孙燕、张国珍在《论人的全面发展及其实现条件》[11],许媛在《对“人的全面发展”中“全面”内涵的探析》[12]等文章中都表达了将和谐发展纳入全面发展之中、全面发展要求各个方面协调发展、和谐发展是内含于全面发展之中的观点。

三、全面发展内涵剖析

对人的全面发展观有众多如此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观点,主要是因为对全面发展的理解不同,对全面发展的内涵有不同的解读。因此,要对全面发展观进行评判,明晰全面发展的内涵是其前提。虽然不同的学者对全面发展观有不同的理解与解读,但有一点是形成了共识的,那就是全面发展观是来源并植根于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学说。因此,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经典论述进行考证,是正确认识全面发展观的前提和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经典论述主要有:1845年,恩格斯在《在爱北斐特的演说》中提出[13],每一个人都无可争辩地有权全面发展自己的才能;1845～1846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一步指出[14],全面发展就是全面发展自己的一切能力,其中也包括思维的能力;184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把全面发展的人称作“全新的人”,这种全新的人是“各方面都有能力的人,即通晓整个生产系统的人”,以便于全面发展的人能够“根据社会的需要或他们自己的爱好,轮流从一个生产部门转到另一个生产部门”[13];1867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于“个人全面发展”作了更完善、更全面的论述。他指出,旧分工“压抑工人多种多样的生产志趣和生产才能,人为培植工人的片面技巧”,致使“智力和身体上的畸形化”,“从根本上侵袭了个人的劳动力”[15]。针对人的片面发展,马克思提出,“用那种把不同社会职能当作相互交替的活动方式的全面发展的个人,来代替只是承担一种社会局部职能的局部个人”[15],使人“能够适应极其不同的劳动需求并且在交替变换的职能中使自己先天的和后天的各种能力得到自由的发展”[13]。

从以上人的全面发展的经典论述中可知,人的全面发展是针对片面发展而言,是指人的多方面发展,强调人的各种能力得到自由的发展。至于全面发展究竟应包括哪些方面,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论述中并没有明确,给人们以后对它的阐述留下了空间,但在全面发展是指促使人多方面的发展,以更好适应社会和个人的需要这一点是明确的。

四、批判性分析对于全面发展观的质疑与辩护

(一)批判性分析全面发展的可能性与必要性

辩护者以“全面发展是一种理想、追求和信念”,“不能以现实的未实现来否定对理想状态的追求”来驳斥“全面发展不可能、不必要”说,这一驳斥可谓一语中的。因为,人的发展是为了人的幸福生活,人的自我价值充分实现以及更好地为社会服务,人的全面充分发展最能保证这一目的的实现,所以人的发展的理想状态是每个人都得到全面而充分的发展。由于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全面发展未能完全实现,也不可能完全实现,但现实的未能实现不能成其为否定理想追求的理由。理想是否合适、合理,应由所追求的目的来裁决。正如休谟所言,“价值判断无法从事实判断中推导出来”,对理想的评判属于哲学、伦理学的范畴。而且,从全面发展的经典论述中可知,全面的确是一个相对概念,是相对于片面发展而言,它强调多方面的发展,并非绝对的指无所不包、无一不漏的所有方面的发展。

(二)批判性分析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

对于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质疑者指出全面发展不利于个性发展,辩护者论证全面发展有利于个性发展。辨明二者孰是孰非,首先必须明晰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各自的本质属性。全面发展强调多方面发展,实质上是发展的广度问题;个性发展强调某一或某几方面突出发展,即所侧重的方面获得深度的发展,其实质是发展的深度问题。从哲学中的已有论述可知,发展广度与发展深度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发展广度对发展深度既有阻碍的一面又有促进的一面,反之亦然。因此,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可概括为,一方面,全面发展会使投入到个性发展中的时间、精力等相对减少,从而影响个性的发展;另一方面,全面发展又为个性发展打下基础,从而又有利于个性的发展。可见,全面发展既有有利于个性发展的一面,也有不利于个性发展的一面。在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问题上,质疑者和辩护者各持一端,并相互以己之所长攻击对方之所短,其争论根源在于质疑者和辩护者都未全面地阐释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的关系,只突出强调了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关系中的一个方面。

(三)批判性分析全面发展与和谐发展的关系

质疑者和辩护者都对“和谐发展”的重要性表示认同,所不同的是质疑者认为,强调全面发展的同时还应强调和谐发展;而辩护者认为,和谐发展内在于全面发展之中,争论的焦点是全面发展是否涵盖和谐发展。“全面发展”是指尽可能地多方面发展,它实质上是发展的广度问题;“和谐发展”是指各个方面的发展之间尽可能地融洽、协调,它实质上是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关系问题。显然,发展的广度与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关系属于不同的范畴,发展的广度根本无法涵盖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关系。“全面发展”与“和谐发展”是同位概念,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上位概念——“发展”,它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而是彼此平行、互相渗透的关系。辩护者将“和谐发展”归结为“全面发展”的组成部分,是妄自扩大了“全面发展”的内涵与外延,消解了发展广度和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关系的区别。

五、基于个性的全面和谐发展

随着以计算机和网络技术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知识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当今的时代已步入了知识经济时代,又称信息时代。这一时代呈现出以下一些主要特征:(1)国际化和综合化。在知识经济时代,国际间的交流与合作日益增强,知识、文化等的综合化趋势日益明显。国际化和综合化趋势对人的发展提出了新要求,要求人们具有多方面的综合素养。(2)多样化和个性化。知识经济时代是强调多元、崇尚差异、注重创新的时代。知识经济时代充分肯定人的主体性,人的主动性、能动性、独特性、创造性得到关注和尊重,个性、爱好、特长等方面的差异得以进一步揭示。(3)整体化与和谐化。在知识经济时代,人们越来越强烈地认识到人与人、人与自然、人本身是作为一个整体在起作用,人与自然、人与人、人内部各方面的协调日益受到重视,和谐发展观逐步深入人心,和谐发展正日益成为当今时代的一大主题。

可见,在当今时代,要求人们具有综合的、多方面的素养,要求人的各个方面都有所发展,而全面发展是获得综合的、多方面素养的保障,也是人理想生活和自身价值充分实现的最大保障。所以,全面发展仍是必要的、必须的,应坚持而不是抛弃“全面发展”。同时,在这一时代,个性发展和和谐发展的价值与意义也进一步显现,其重要性也正在获得越来越广泛的认可,个性发展与和谐发展也理应成为新时期人的发展的内涵。所以,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应对“全面发展”观予以发展,不仅强调发展的广度,也强调发展的侧重点和发展的面与面之间的和谐,倡导“基于个性的全面和谐发展”,即在尊重和突出个性发展的基础上,其它方面也得到适度的发展,并使各方面的发展统一、协调起来,形成一股合力,推动每一个个体不断发展和进步。

[1] 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M]//毛泽东选集:第 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385.

[2] 扈中平.“人的全面发展”内涵新析[J].教育研究,2005(5):3-8.

[3] 李金海.关于全面发展的反思 [J].体育与科学,1994(1).

[4] 陈琳.人的全面发展与后现代主义教育观——对现行教育体制的反思[J].重庆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5(5):138-140.

[5] 余维祥,时永松.坚持科学发展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J].电子科技大学学报 (社科版),2005(2):54-56.

[6] 张楚廷.全面发展实质即个性发展——重温马克思全面发展学说的启示[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4(2):70-74.

[7] 文新华.论人的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兼论创新人才的培养[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 (教育科学版),2004(2):7-13.

[8] 夏畅兰.试论全面发展与个性教育[J].石油教育,1998(12):3-6.

[9] 张楚廷.全面发展的九要义 [J].高等教育研究,2006(10):1-6.

[10] 陈媛.人的全面发展的三个辨证统一[J].广西社会科学,2002(2):73-74.

[11] 张国珍.论人的全面发展及其实现条件[J].社会科学辑刊,2003(3):28-30.

[12] 许媛.对“人的全面发展”中“全面”内涵的探析[J].西安政治学院学报,2004(1):79-82.

[1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论教育 (修订本)[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55,98,234.

[1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卷[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330.

[1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99-400,535.

Rethink the Controversy about Human All-round Development Concept

ZHANG Guangbing

(Department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y,Southwest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ichuan 621010)

The view of human all-round development is the view which our country proposed and carried out.Since the appearance of this concept,scholars have been continuously expounding,criticizing and defending it.Taking a critical analysis on the criticisms and defenses about all-round development concept,itwill not be difficulty for us to find that there are both rightness and wrongness.The present era has stepped into the era of knowledge economy.The era of knowledge economy is characterized with 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combination,diversification and personalization,integration and harmonization.In the new era,the concept of all-round development should be upheld and further developed,meanwhile,the all-round har monious development based on personality should be proposed.

human development concept;all-round development;criticize;defend

G40-012

A

1671-7422(2010)05-0059-04

10.3969/j.ISSN.1671-7422.2010.05.017

2010-02-18

西南科技大学青年基金项目“大学生信息道德培养研究”(项目编号:06sx3160)。

张广兵 (1978— ),男,四川中江人,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教学论的研究。

(责任编辑 尹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