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帮客户经理故事:被炒的鱿鱼

2010-08-15 00:51沈恭赢
杭州金融研修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小潘表姐客户

沈恭赢

年初招聘进行的海归女助理潘怡良,按捺不住久被压抑的冲动,竟然炒了银行的鱿鱼。她说实在想不出再继续干下去的理由了。人家说走就走了,可可还在沉思之中:现在的海归青年真率性,但是,那种活法在国内也未必行得通。

记得她刚刚来到支行时,就坦言了自己的国外生涯,真的让可可有点意外,就像杭州人说的俚语:你以为他在水里,实在他在火里。“别看在国人眼里是日本的银行职员,其实有诸多的苦闷。每一次开完会,全体起立,先是双手协膝,呼喊一层不变的はい,はい(读音哈伊,哈伊。中文‘是’的意思)。而后又是右手往前伸直,食指中指并拢指天大声朗读公司(会社)的理念,最后是手一挥,千篇一律呼よし、よし(读音哟西,哟西。中文‘好’的意思)。每每此时,就想起了中国电影上的日本兵。”

潘怡良还在高中就被父母安排去日本留学。凭借金融学+投资学的双硕士,毕业后去一家财务株式会社(家族式私人企业),担任RM——个人理财经理。她说对这份工作从热爱、恐惧到麻木、厌倦也只用了两年。

全球的理财产品都卖得不好,日本也不例外,投资者频频亏损,责任到底在谁?她说:“我常常冥思苦想问自己,为什么我会走上这条路,为什么会干上这份纯销售的行当?我的志向不是在金融市场打拼遨游吗?为何我要想尽办法骗客户买产品,让客户签单。要想尽办法绕过风险,放大收益?为何明明就是垃圾的产品,还要吹成寿司、生鱼一般卖给客户,眼见着他们买进之后就开始赔钱了,我却无动于衷……”

因为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欧美人,小潘时时感到被人低看了一眼,虽然努力工作,还是无法获得应有的加薪;同样的阅历年功,未能获得应有的升职。平时说的最多的是,“谢谢指教!请多关照!”工作之外的日常生活也难以融入彼国人的社会与生活,常常有难以排遣的寂寞和孤独。忍耐两年,压抑日增。

小潘的感受,可可后来去日本看表姐也有了共鸣。表姐她供职的小公司其母公司名气远播。那里等级森严,下级服从上级几近绝对。等级自座次到办公用具都有体现,比如部长单独一张大桌子,椅子颜色不同;课长坐在一列长桌的最上方,两旁依次是资格老的系长,资格嫩的系长,再下去是家族成员的社员。部长、课长、系长的椅子有扶手,而兵卒的是没有靠背的凳子。到公司里一看,马上就可以知道谁是官谁是兵。

人情淡漠的氛围,更是令人难以忍受。表姐虽然是公司新成立就进去的,又毕业于国内和日本名校,座位却被排在最末位。根本谈不上资格且刚刚进来的社员,就坐在她的上手。她会时不时发问,为什么留在日本不回国去,你能适应吗。每当春秋季节,就会指责日本的气候变坏,中国应该负责的。中国人更应该发起去中国西北部治理沙漠……更难忍受的是她的发号施令,尽管看似客气礼貌:请帮我擦一下桌子好吗?请给我冲杯咖啡吧!

那种矫情的客气与鄙视,骨子里的欺诈与吝啬,今年再次得到了验证。丰田章男特意到中国来道歉,同样的汽车,卖给中国的材质要比本国销售的轻25%的分量,其偷工减料丧失信誉令人不能容忍。汽车事故给多少中国家庭带来了灾难啊!然而作为忏悔,他们只能召回,赔偿也只是象征性的300元维修代工券。典型的口惠而实不至,恐怕这真是日本人的民族性格!

表姐说,不能承受的生活之重还来自日本丈夫,玫瑰色跨国婚恋的背后是文化的背离,习俗的冲突,人性的隔膜。婚后日本丈夫虽然还是那样彬彬有礼,但因为要融入公司,几乎每天与同事喝酒消夜很晚,回到蜗居的家里,基本就是我要看报、我要洗澡、我要睡觉三部曲。但经常还要去情人旅馆包房,表姐开头想不通的是已为夫妻,又不是没有家?为什么要花钱去那种地方。后来知道原来日本的房子很小,多是木头的,不能隔音,夫妻夜晚M L(m ake love)都不敢出声。而旅馆房间的墙壁是隔音的,再怎么恣意喊叫旁边也听不见。

或许是日本男人减压的本能,但那种心理显然是变态畸形的,表姐越来越难以认同。每天下班后,墙上的时钟敲击她的神经——寂寞与厌烦就会袭来,夜晚是一天最难捱的时候。丈夫犹如洪水,让人感到猥琐。表姐生活得很压抑,她终于厌倦了……

所以,可可对潘怡良的一咬牙一跺脚,决意去职,就完全理解了。但是对她凭着朴素的一往情深,回国谋求发展能否如愿以偿,一直持怀疑态度。小潘虽然有专业背景与职场阅历,但是国际化、市场化的银行业,会不会给予国内的她另一番温情脉脉呢?

营销指标下达,给这个不喑世事的海归来了个下马威。三个月把你的营销指标搞定,这是业界对一名员工能否正式入行的敲门砖。而到时没有完成,就得领很少的遣散费走人,这在业内是通行的惯例。当然,到时你不走也没关系,但没人再会答理你了。可可思忖:按惯例自动走人虽然是不成文的规定,但对新人而言是不切实际的,更何况是满怀希望回国的日籍的青年同胞呢,岂不是太伤了自尊心。至少试用期限应该延续至一年。可可毫不迟疑的向上级高管亮明了自己的建议。上头说期限建议可以考虑,关键是支行要因地制宜把她留住,派上用场。新员工也要适应我国国情,挺得住生存的压力呀。但薪水还是要靠提成销售任务的奖金。新入行无业绩没有底薪的规矩,是不能改变的。

银行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人头费用十分昂贵。再则这一层的经理人并不缺,此举完全是出于无奈。只要是市场供大于求,人要维护自信与尊严,就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可一时难以向潘怡良说明,怕摧毁了她的自信心。

然而,正为销售惨淡发愁的上级部门的一位女头头点燃了导火索,她怒不可遏地把潘怡良叫到跟前训斥了一番。

小潘,用她自以为历经沧海的幼稚和冲动,与分行部门老总正面交锋了:“你知道吗,我在日本就曾经做过这样的客户和市场。如今资本的逐利与贪婪在不同的国度没有两样,什么向客户揭示风险、把合适的产品卖给合适客户都是扯淡。只有销售任务和提成收入最重要,心狠才能干得好。当好RM不是他的理财业务水平高,而是他的功利心要强。只要业绩做得好,薪水、职位都上去了,哪管多少客户赔钱带来的失望。心中只有自己的高薪!只顾眼前利益,只有心如铁石,丧失金融伦理的人才可能完成你的任务!”

在高压的指标考核面前,潘怡良选择了辞职。行前的一番话,给可可留下深刻的印象:“最近,夜里越来越多的时间失眠或恶梦,要么梦见客户带着资金怒火冲天,却始终不做业务;要么梦见自己又没有完成销售任务,或者梦见客户拿着账单向我跑来向我哭诉……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我起来穿戴整齐,到小区院子里的草坪上坐着发呆,我妈为我担心极了。”

“我能怪谁呢?怪银行客户经理的业绩和提成考核,怪华尔街那帮大骗子最先惹的祸,怪银行产品设计风险关不强,怪市场太无常,怪人心太浮躁……反正现在轮不着怪我了。今后好了,再也没有了完不成销售业绩的焦虑,也没有了看着客户赔钱的内疚。”

“你知道吗可可,辞职前我通知了每个客户,今后也不会换手机号码,我不会不敢接电话。如果我留下来了,一定会每天接待几位客户,不管是上门还是来电话,但多数会是来投诉的,我会于心不安。”

临别时两人执手相望,可可无语。小潘历经了沧桑,处世却有失偏颇。但她难能可贵的职业良心,还是颇让人由衷感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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