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演玉
(河南城建学院外语系,河南平顶山 467036;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河南洛阳 471003)
从功能主义目的论角度看张译本《德伯家的苔丝》
孙演玉
(河南城建学院外语系,河南平顶山 467036;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河南洛阳 471003)
翻译批评;功能主义目的论;张谷若;《德伯家的苔丝》
翻译批评应该客观、公正和全面。并且应让批评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础上,以使批评理性化。张谷若先生翻译的《德伯家的苔丝》在译界影响颇大。许多学者对该译作贬褒不一。本文拟结合功能主义目的论,从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探讨一下该译作的得与失。
被称作“哈代东方之音”的张谷若先生 (1903-1994)于20世纪 30年代以成功地翻译了英国文学大师托马斯·哈代的代表作《德伯家的苔丝》和《还乡》一举成名。其中《德伯家的苔丝》屡经再版,数十年来拥有海内外广泛的读者,以其译文忠实精雅、注释详尽深入而享有盛誉,成为高等院校外文翻译教学、研究及实践的范本。他的翻译观集中体现在《地道的原文,地道的译文》这篇文章里面,他主张用地道的汉语来翻译外国文学作品。[3]此主张虽然得到翻译界业内同行相当广泛的认同,但也有不少批评的声音。例如,范祥涛先生在《《苔丝》三种译本的比较研究》一文中,通过与另外两个译本(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1年的版本;南京译林出版社1993年的版本)的比较,从翻译的理解、选词和风格等三个方面,通过一定量的实例分析了三种译本的各自特点,考察了其中的得与失。指出张译本理解准确,表达地道;译文选词精当,句式富于变化,很好地传达了原作的神韵;其译法体现了对原文的深层内涵和整个作品的精神实质的精确理解。并在文末说张译本是在经过反复斟酌,尽力挖掘原作深层内涵的前提下完成的。[4]而同年,韩子满先生在《过犹不及 --浅论译文的归化问题》中就张译本中汉语方言在译文中的使用和译文中四字格的运用两个方面论述了其中过度归化的现象,并说明此“语言形式上的过于归化歪曲了原文的文体特色,误导读者”。并且就译文中人名地名的归化译法,提出了“文化色彩的过分归化,抹杀了原文的异国情调,欺骗了读者”。[5]孰是孰非,笔者在此不敢妄加评论,但有句古诗说的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其丰富的内涵启迪我们对译本的批评应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应该尽量全面,避免片面性。而要使批评摆脱主观随意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批评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础上,即使批评理性化,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因此,本文拟结合功能主义目的论从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来谈一下张谷若先生翻译的《德伯家的苔丝》。
功能主义目的论是德国功能派翻译理论的奠基理论和核心理论。1971年,德国学者凯瑟琳娜 ·赖斯 (Katharina Reiss)在其著作《翻译批评的可能性与限制》一书中提出要“把翻译行为所要达到的特殊目的”作为翻译批评的新模式,即从原文和译文两者功能之间的关系评价译文,从而建立了功能派翻译理论的雏形。此后,她的学生汉斯.威密尔(H.J.Vermeer)摆脱以原语为中心的等值论的束缚,创立了功能派的奠基理论:翻译的目的论 (Skopostheory)。威密尔认为单靠语言学是解决不了翻译的问题的。[1]他根据行为学的理论提出翻译是一种人类的行为活动,而且是一种有目的的行为活动。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其自身的目的,翻译行为所要达到的目的决定了翻译所应采取的翻译策略——这就是目的论的首要原则。目的论的第二个原则是连贯原则或语篇内连贯,是指译文必须符合逻辑,符合译入语的表达习惯,能够让译文读者理解,并在目的语文化以及使用译文的交际环境中有意义。第三个原则是忠实原则或语篇间连贯原则,在目的论中,忠实原则是指译文不违背原文,译文与原文存在某种联系,并不要求译文和原文在内容上一字不差。威密尔还特别强调因为行为发生的环境置于文化背景之中,不同文化又具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和价值观,因此翻译也并非一对一的语言转换活动。[2]另外,在此理论框架中目标读者是决定翻译目的的一个重要因素。(Nord,12)[2]目的论 (Skopostheorie)使翻译和翻译研究摆脱了原语的束缚,为阐释翻译现象拓展了新的视角,为实际的翻译活动增加了可使用的策略,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杨晓荣在其《翻译批评导论》中提出了翻译批评的三个原则,其中第二条是:翻译批评应是全面的、整体的、本质的、历史的、不以偏概全,不片面、不偏颇,这是视角和视野的问题。[6]按其说法,全面包含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
共时方面指,译者所处的环境、条件,以及所译作品的难度、文化远近等方面的因素会影响译作的面貌。因篇幅所限,在此我们仅从作品的难度谈一下张译本的《德伯家的苔丝》。哈代原著文笔优美流畅,人物刻画真实感人,景物描写栩栩如生,且风格多样,句式复杂,引证典故颇多。要将这样一部艺术价值极高的文学名著译为中文,并使译作忠实原作内容,保持原作色彩,再现原作神韵,具有与原作同等的艺术价值,确非易事。而且,哈代原著语言丰富多彩,一般叙述和描写用的是通用语,但乡村人物对话用的是威塞克斯方言,这给译者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因为地域方言在作品中不仅传达了一定的字面意义,而且还有重要的文体功能,具有独特的艺术效果,比如帮助刻画人物,增加作品的真实感,或为作品增加幽默感及讽刺力量,等等。由于不同的语言与文学使用方言的传统不同,同时也由于方言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内涵的差异,使方言的这些功能很难在译文中体现出来。对于原著中的方言,张先生采用了方言对译的归化译法,就是以山东方言对译原文中的“威塞克斯”方言。例如:
Now don’t you be bursting out angry!The poorman-he felt so rafted after his uplifting by the pa’son’s news-that hewent up to Rollover’s half an hour ago.[7]
张译:你先别发脾气!那老头子,可怜,让牧师那些话把它往天上一捧,可就刺挠起来了,半点钟以前就跑露力芬去啦。[8]
译文中的“刺挠”是山东胶州一带的方言,意思是“痒痒”,张先生把“rafted”译为“刺挠”是表示苔丝的父亲因那个好消息心里痒痒得慌,即沉不住气,想赶紧去宣传一下。此方言对译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显示出苔丝母亲地位之卑微和受教育程度之低。但是,由于方言强烈的文化内涵,其地域性特点不但在英汉两种语言之间是不可译的,[5]所以此种译法不但起不到原文本的功能,而且对于不懂山东地方方言的中国读者来说,反而造成了理解上的困难。也许,最好的译法就如孙致礼先生所说的,用通俗的汉语口语来译,这样虽然也译不出原文的地域特点,但是至少表现出了人物的身份,而且也能为广大读者理解。
历时方面指,翻译批评应该有历史观。即,不应该拿今天的标准去绳法前人,必须考虑到一系列可变因素所起的作用。功能主义目的论认为,翻译目的决定翻译策略,而目标读者是影响翻译目的的重要因素之一,假设译文不能为目标读者所接受,那么译文就失去了在交际环境中的意义。目标读者对译文的需求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时代的目标读者对译文的需求更是不同。而且,即使是同一个读者由于其文化知识的丰富程度和人生阅历的不同,其对译文的需求也就有所不同的。张先生是在 20世纪 30年代翻译《德伯家的苔丝》的。当时的中国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国民党对共产党进行大肆的杀戮,日本帝国主义正加紧对中国的侵略。这种社会状况严重阻碍了中外文化的交流与发展。而且当时的人们刚刚脱离古板的文言文,外国文学作品的译介也只处于初期,“死译硬译”之风泛滥,他们对源语文化所知甚少,潜意识中,汉语文化占主导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张先生能够真正考虑当时读者的接受水平和阅读需求,译出明白晓畅的译文,真是难能可贵。他认为,“译书主要是给不懂原文的人看的,看译文的人所得的感受,所起的反应,应该与读原文的人是一样的”。[9]他由此使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如对于原著中一些地名的处理:
原文 译文
Blakemore 布蕾谷
Shaston 沙氏屯
VarVale 芙仑谷
Sherton 谢屯
Kingsbere 王陴
以上地名张先生使用了“谷”、“屯”、“陴 ”等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中国的地名概念,而且他使用意译或尽量减少音译音节的数量,以便更好地迎合当时广大中国读者不太习惯一大串音节的外国概念的接受心理。
另外,张先生的译文,除了其中有些地方因方言对译给不懂山东胶州一带方言的读者带来障碍外,他的译文读起来的确让人感到通顺易懂。例如:
There still faintly beamed from the women’s features something of the freshness,and even the prettiness,of her youth;rendering it probable that the personal char ms which Tess could boast ofwere in main part her mother’s gift,and therefore unknightly,unhistorical.[7]张译:从德北太太的面貌上,仍旧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她年轻时候的鲜亮,甚至于标致;所以我们大概可以说,苔丝所有那种足以自夸的美貌大半都是他母亲传给她的,因此和爵士世家都不相干。[8]
而在 2006年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译本中是这样译的 (之所以与这一译本中的译例对照是因为这两个译本相差的年代较远,且其翻译策略倾向于异化):在德北菲尔德太太的面目上,还依稀闪耀着一些她当年年轻时候的鲜艳甚至美丽的光辉,这表明也许苔丝可以引为自豪的她身上的美貌,主要来自他母亲的恩赐,而不是她的骑士血统和历史渊源。[10]
以上,张译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用通顺自然而又符合逻辑的汉语把原文的意思准确地表达了出来,体现了功能主义目的论的第二和第三原则。特别是“隐隐约约”表现出苔丝母亲风韵犹存,并从中可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还有“传”字要比 2006年版中的“恩赐”符合汉语习惯。后者字字对译,看似忠实于原文,实则读起来让人觉得生硬拗口。
再如对于原著中习语的翻译张先生采用了直译加注方法,可以说是既存了真又喻了俗,对于今天的翻译实践来说仍有一定的指导作用。例如:
“Yes;and we’ll all claim kin!”said Abraham brightly from under the bedstead.“Andwe’ll all go and see herwhen Tess has gone to live with her;and we’ll ride in her coach and wear blackclothes!”[7]
张译:“对呀,咱们都去认本家去!”亚伯拉罕在床沿底下兴高采烈地说“,等到苔丝去了,住在她家里,咱们都看她去;那时候,咱们就能坐她的大马车,就能穿黑衣裳了①!”
注①:英人男服,19世纪后,以黑为尚。同时,穷人平时买不起衣服,只遇丧事,可多花些钱,置一套衣服,而丧服也是黑色的,因此黑衣服和好衣服便变成一回事了。[8]
2006年版译:“对,我们都认本家去!”亚伯拉罕在床沿下自作聪明地说,“等苔丝去了,住在那儿,我们就都去看她。我们还会坐上她的大马车,穿上黑礼服呀!”[10]
析:句中的“穿上黑衣服”是英国等西方国家特有的风俗习惯,在中文里找不到对应的译法。因此,笔者认为采取直译加注的方法比较好。否则,中国读者就很难理解亚伯拉罕所说的这句话的内涵,甚至可能产生误解。所以张译本这样做比较好。通过译者的注释,读者可以了解哈代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们的社会传统和风俗习惯,对于文章的理解可以更深一步。
但是,时移世异,文学翻译作为一种社会实践活动不可避免地具有历史性。翻译活动总是发生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随着时代变化,语言环境必然随之变化。如今,随着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与发展,人们的英语水平的提高,以及对西方文化知识的掌握。张译本可能不能够满足当今广大追求异国情调的读者了。例如,上文地名的翻译对于今天年轻的读者来说,可能不知道“谷”、“屯”、“陴 ”等词所指何物。相反地,他们更易于接受布莱克穆尔(布蕾谷)、金斯比尔 (王陴)谢尔顿 (谢屯)、瓦尔谷(芙仑谷)、沙斯顿 (镇沙氏屯镇)等译名。
以上译例在张先生的译文中多有体现,因囿于篇幅本文不再举过多的例子。
翻译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活动,特别是把《德伯家的苔丝》这样一部艺术价值极高的文学名著译为中文是有相当难度的。再加上译者所处的历史文化背景的影响,可以说任何一部译作都不是无懈可击的,挑几个错并非难事,如果不以客观、公正的方法和结合相关的翻译的理论来评价译作的话,挑错式的批评就难以让人接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所以,对于译作的批评应该“全面”。
[1] Vermeer,Hans J.(1987a)‘W hat does itmean to translate?’Indian Journal ofApplied Linguistics 13(2):25-33.
[2] Christiane Nord.2002.Translation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3] 张谷若 .地道的原文,地道的译文[J].翻译通讯,1980(1): 19-23.
[4] 范祥涛 .《苔丝》三种译本的比较研究[J].安徽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2):89.
[5] 韩子满 .过犹不及——浅论译文的归化问题[J].外语教学, 2000(2):77,75.
[6] 杨晓荣.翻译批评导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05:28.
[7] 托马斯 .哈代 .德伯家的苔丝[M].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3:15,13,19.
[8] 张谷若 .德伯家的苔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36,34,44.
[9] 朱献珑,屠国元 .译者主体性——张谷若翻译活动个案研究[J].外国语文,2009(2):120.
[10] 王忠祥,聂珍钊 .德伯家的苔丝[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
社,2006:26,28.
Key words:translation criticis m;functionalism teleology;Zhang Guruo;Tess of the D’U rbervilles
Abstract:Translation criticis m should be objective,impartial and comprehensive.And it should be based on a substantial theory in order to make it rational.“Tess of theD’U rbervilles”translated by Zhang Guruo has caused a great i
mpact in translation filed.Some scholars praised it,but some others denounced it.Combined with functionalism teleology,the gains and losses of this translation work are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from synchronic and diachronic aspec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unctionalism Teleology to D iscuss“Tess of the D’U rbervilles”Translated by Zhang Guruo
SUN Yan-yu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Henan University ofUrban Construction,Pingdingshan Henan 467036,China/English Depar tment,PLA Foreign LanguagesUniversity,Luoyang Henan 471003,China)
H 315.9
A
1673-2804(2010)05-0153-03
201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