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立红,熊艳
(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 410114)
意识形态与翻译
——从郭沫若翻译《西风颂》谈起
边立红,熊艳
(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 410114)
无韵诗体;主流意识形态;个人意识形态;操纵
翻译是一种语言符号间的转换,同时也是一种文化与政治间的角逐。作为一定社会文化中的译者,其翻译实践从译本的选择和翻译过程里的各种决策无不带上意识形态的烙印。以郭沫若的翻译《西风颂》为个案分析,分析受意识形态操控的翻译过程,进而更清楚地把握翻译的本质和翻译活动的复杂性。
翻译是一种语言符号间的转换,同时也是一种文化和政治间相互角逐。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色列的伊凡·佐哈尔将意识形态作为子系统置于多元系统之中,构建影响翻译的综合社会体系,并进而指出,不同的翻译策略只反映不同文化语境下的翻译规范,而规范并没有正确错误之分,而只有是否得到官方文化认可的问题(张南峰,2002:20),凸显出翻译活动的政治特性。之后,描述规范理论把翻译放在时代中去研究,指出翻译中出现的改译或是误译都有时代根源,包括政治、意识形态、经济、文化等等方面的影响,操纵学派代表人物勒菲费尔则提出了制约翻译过程的三要素: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其中诗学作为关于艺术的美学观念体系也应属于意识形态范畴。解构主义翻译理论代表韦努蒂从英美文化与其他弱势文化间的不平等将翻译阐释为意识形态影响下的文化政治实践。国内译界对于意识形态与翻译的关注开始于 20世纪 90年代晚期,做了相关研究的学者在2003年有孙艺风﹑王友贵、王东风﹑蒋晓华,他们分别从跨文化文本、文学翻译历史、佛经翻译以及严复翻译等几个方面探讨了意识形态与翻译实践之间的关系;2006年罗选民、李晶分别通过对梁启超翻译实践和《水浒传》书名的不同译名分析,得出意识形态操纵翻译过程。由此可见,意识形态对翻译的操纵是毋庸置疑的,意识形态是一定社会和文化的产物,翻译作为一种涉及到两种语言的跨文化社会实践活动,译者的选材、翻译立场以及翻译策略等过程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和制约。本文以郭沫若翻译的《西风颂》为例,探讨意识形态如何影响译者的翻译选材及其翻译策略,从而更清楚地把握翻译的本质和翻译活动的复杂性。
意识形态概念最初是由法国思想家特拉西 (Destutt deTracy)在 18世纪末提出的一种“观念科学”。这一概念发展至今,其定义纷繁复杂。许钧在《翻译论》中对此作如下归纳: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是个体与其现实存在境遇的想象性关系的‘再现’”;伊格尔顿认为“意识形态是我们所说的和所信的东西与我们居于其中的社会的权利关系相联系的那些方面”;布朗认为“意识形态泛指许多社会或个人行为背后的思想及解释系统”(许钧,2003:215)。20世纪 90年代,勒菲弗尔将意识形态视为一种被某一特定时期的一个特定社会所接受的,由观念和态度组成的概念网格 (conceptual grid),而读者和译者正是通过这一概念网格进行文本处理(Bassnett﹠Lefevere,2001:48)。根据Lefevere,所谓“意识形态,简言之,即指人的思想观念及世界观。它可以是社会的,上层的,也可以是个人的”(Lefevere,1992a)。在《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控制》(2004)一书中,勒菲弗尔再次强调意识形态的内涵,并认为意识形态不应只局限于政治含义,而应该理解为一种社会现象。他还指出,控制文学创作和翻译有内外两个因素,内因就是评论家、教师、翻译家等构成的专业人士 (professionals),外因则是拥有促进或阻止文学阅读、写作和重写权利的人和机构即赞助人 (patronage)。赞助人感兴趣的通常是文学的意识形态,而专业人士关心的则是诗学 (poetics)。因此,勒菲弗尔认为影响翻译实践的两大因素归根到底是意识形态和诗学。其实,勒菲弗尔更强调意识形态在翻译过程中的具体表现,笔者认为,诗学作为关于艺术的美学观念体系仍应属于意识形态范畴,因此,本文从涵盖诗学在内的广义意识形态范畴来论述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
翻译是一种社会活动,意识形态研究在翻译研究中的应用将译者的活动置于一定的权力和政治坐标之中,旨在探讨翻译形成的深层规律。译者是一定社会文化中的人,他不可能是完全中立的,他的思想自然会受到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要么支持要么反对主流意识形态。同时译者又具有相对独立性,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审美情趣﹑以及价值取向等等。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必定会受到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及其自身文化因素的规约和限定,使翻译一开始就打上了意识形态的烙印(陈芳,2004:53)。在此意义上翻译决不是简单地语码转换,译者在翻译之前和翻译过程中做出的种种选择都有其目的,其背后目的不是为了迎合主流意识形态就是为了实现译者个人的意识形态,共同显示了意识形态操纵翻译的巨大威力。
1 意识形态对翻译选材的影响
(1)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
1919年爆发的五·四运动揭开了中国历史崭新的一页,它不仅标志着中国新文学的出现,同时也进一步推动了翻译和介绍研究外国文学的活动。当时几乎所有的文学大师,例如周树人、周作人兄弟、茅盾、胡适、傅斯年,等等,都提倡翻译西方文学以发展我们的新文学,而且都积极投身翻译活动,所有的进步刊物都登载翻译文学作品,同时还出现了文学研究会、未名社、新月社等新文学社团,由此带来了我国翻译文学的一个繁荣时期。由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等创办的“创造社”更是积极译介外国浪漫主义文学作品,在创作上强调“内心要求”和“尊重自我”,在翻译上强调“用灵感的感受力与悟性,用全部的势力与纯真吐出。”(张万敏,2007: 105)。这一时期的译者大多是爱国志士或思想进步的文人,都从改造社会为明确的出发点来翻译外国文学作品,一开始就带有鲜明的目的性。“他们翻译诗歌主要还不是基于文学因素的考虑,更重要是为了鼓动民气,呼唤国魂,宣扬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郭延礼,2005:78)。”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学说在中国得到进一步介绍,1920年 3月,李大钊与邓中夏、刘静仁等译介了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第一次完整的展现了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全貌。正是在这样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下,我国的现代翻译家们通过翻译带有革命思想的作品,寄希望于读者能听见原作者或译者心底的革命号召,唤醒民众的情绪共鸣,继而引起读者的实际行动,进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
(2)个人意识形态的影响
在主流意识形态的基础影响下,个人意识形态也是影响译者翻译选材的原因之一。鲁迅曾在 1907年所作“摩罗诗力说”一文中论述西方社会诗人在改进社会过程中的作用:“英当十八世纪时,社会习于伪,宗教安于陋,其为文章,亦摹故旧而事涂饰,不能闻真之心声。于是哲人洛克首出,力排政治宗教之积弊,唱思想言议之自由,转轮之兴,此其播种。而在文界,则有农人朋思生苏格阑,举全力以抗社会,宣众生平等之音,不惧权威,不跽金帛,洒其热血,注诸韵言;……而裴伦修黎继起,转战反抗,具如前阵。其力如巨涛,直薄旧社会之柱石……”面对当时中国之萧条,鲁迅论述了西方诗力之用之后,发出这样的感叹,“今索诸中国,为精神界之战士者安在?”(吴子敏等编,1980:34-35)鲁迅在文中表达了对能改变中国精神面貌的新文化之士人的期望。郭沫若的理想和选择显然代表了这个时代的精神。
郭沫若自少年时代就对旧制度的种种不公平现象深为不满,早年的经历使他形成了忧国忧民的世界观;在日本留学期间,他广泛接触到了西方文学,受到了欧洲启蒙主义、浪漫主义以及“新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此外,他接受了泛神论,青年时期的郭沫若由此产生了高扬自我,崇尚自我的浪漫创造精神。雪莱是英国十九世纪初一位积极的浪漫主义诗人,他厌恶社会上的一切不公现象,是一个彻底的“自由主义者”,他的“自由”是实现人性的完全解放和人性的全面发展的自由。他的诗篇表现最多的是对自由的向往,他常常以自然之物为象征,对他所处时代的黑暗专制的英国封建制度进行了猛烈抨击。郭沫若幼年时期的性格叛逆,少年时期的愤世忧国,到青年时期爱国主义的激情勃发,用文艺来唤起民族觉悟,投身救亡振兴中华,其人身机遇、性格和志趣都与雪莱有切合之处。因此,郭沫若的个人意识形态影响了他对雪莱作品的翻译,读者对其在《雪莱诗选》小序中发出如下感慨就不足为奇了,“译雪莱的诗,是要我使我成为雪莱,是要使雪莱成为我自己……”。
2 意识形态对郭沫若翻译策略的影响
郭沫若认为“翻译是一种创造性工作,好的翻译等于创作,甚至还可能超过创作……”。
他十分强调译者的主观感情投入,他在《雪莱诗选》小序中写道,“我爱雪莱,我能感听得他的心声,我能和他共鸣,我和他结婚了。--我和他合二为一了。他的诗便如像我自己的诗。我译他的诗,便如像我自己在创作一样”。(罗新璋,1984:334)郭氏在其创作的诗作中不断体现出了重视“人的内心要求”。郭氏在《文学的本质》中还指出“文学的本质是有节奏的情绪的世界”,他还认为诗来自于主体对环境的新鲜感觉产生出的“一种不可抵抗的情绪”(转引自肖伟胜 .2008:59)。在他看来,既然文艺是生命情绪的审美表达,而情绪是有传染性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情绪的波动是有感染性的。作家把内在或外在的条件所激起的情绪,反射出来,由其本身的节奏便可以使受者起着同样的反射”(转引自肖伟胜 .2008:60)。郭氏的创造性翻译在译本《西风歌》中具体表现为无韵诗体、风韵译以及他那独特的措辞风格。
(1)无韵诗体
《西风颂》全诗分五部分,每部分五节 14行,前四节每节三行,最后一节是双行排偶句。每节均采用 aba,bcb,cdc, ded,ee的押韵方式,每行五音步抑扬格。郭沫若采用的是无韵脚的自由诗体,而之前的翻译诗歌在形式上较之中国传统诗体变化不大,译者或以古典诗歌的形式,或用文言翻译外国诗。由于中西诗体规范之不同,用文言所译的诗在当时有“徇华义而失西义”之嫌 (廖七一,2005:98)。而在当时的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蓬勃发展下,对诗歌的改革自然也在新文化人士的革新对象中,梁启超曾在《饮冰室诗话》中说:“过渡时代,必有革命。然革命者,当革其精神,非革其形式。吾党近好言诗界革命。虽然,若以堆积满纸新名词为革命,是又满洲政府变法维新之类也。能以旧风格含新意境,斯可以举革命之实矣。”“诗界革命”初期通过增加新名词这种形式改革创作“新派诗”,针对这种情况,梁启超才提出了“以旧风格含新意境”,而这里的旧风格是指所谓的“诗意”、“诗味”,因此,梁启超所说的好诗,就是以审美的方式表达与时代相应的新的理想、情思、怀抱的诗 (姜桂华,2002:28)。其实也表达了诗歌在内容与形式上都应革新以适应时代的要求。这对“五四”新诗运动不能说没有渊源关系,之后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们开始了对新诗的探索与创新,胡适、陈独秀、钱玄同、刘半农等都开始了白话诗的创作,同时开启了白话译诗风气的形成。同时,郭氏的自由体诗风和浪漫主义诗风也受到了域外诗歌的影响,郭沫若深感“惠特曼那一切旧套摆脱干净了的诗风和五四时代的狂飙突进的精神十分合拍”(朱德发,1986:207)。因此,无韵自由诗体的选择也正是符合了当时的主流诗学。
例 1:Yellow,and black,and pale,and hectic red,
Pestilence-stricken multitudes:O thou
Who chariltest to their dark wintry bed
郭沫若译:黄者、黑者、苍白者、惨红者
无数病残者之大群:哦,你,
你又催送一切的翅果去安眠,
郭沫若曾说,“抒情诗是情绪的直写”,这里他从人的视觉感官出发 ,面对眼前出现的各种颜色,对颜色的直观描绘自然流露在他的笔端。他追求以“自然流露”为上乘的创作原则,他心仪的好诗是“我们心中的诗意诗境底纯真的表现,命泉中流出来的 Strain,心琴上弹出来的Melody,生底颤动,灵底喊叫”。(转引自肖伟胜 .2 008:59)而他并没有顾及原文的韵文诗体(bcb),呈现出的是无韵自由诗体,充分体现了诗人奔放激荡的诗情与灵感的飞跃。
(2)风韵译
在《理想的翻译之我见》一文中郭沫若指出;“我们相信理想的翻译对于原文的字句,对于原文的意义,自然不许走转,而对原文的气韵尤其不许走转。原文中的字句应该应有尽有,然不必逐字逐句的呆译,或先或后,或综或析,在不损及意义的范围以内,为气韵起见可以自由移易”。(罗新璋, 1984:331)为了气韵,他在翻译过程中充分调动他的情感和想象力,其译作《西风歌》给人的感觉是多种感官的刺激,犹如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西风从树林、到天空、再到海洋的三组镜头的叠映。闻一多曾就郭沫若翻译的波斯诗人莪默伽亚漠的《鲁拜集》专门写《莪默伽亚漠之绝句》一文,肯定了他的“意译”的方法,并这样评论郭氏的译法“大部分词句园活,……译者仿佛是用自己的喉舌唱着自己的歌儿似的。”
例2:
原文(第三节):
Thou who didstwaken from his summer dreams
The blueMediterranean,where he lay,
Lulled by the coil of his chrystalline streams
Beside a pumice Isle in Baiae’s bay,
And saw in sleep old palaces and towers
Quiveringwithin the wave’s intenser day,
All overgrown with azure moss and flowers
So sweet,the sense faints picturing them!Thou
郭沫若译文:
青的地中海
睡在那巴延湾中的浮岛之边,
夏日的灿烂晶波
摇漾他梦着那古风的城楼宫殿,
楼殿在波中的烈昼闪飏,
带着一身的苔绿花香,
画里韶光,熏风沉醉,
海水的夏梦被你吹回!
郭氏为了抓住原诗的气韵,在不损及意义的范围以内,不拘泥于原文中的语序,根据阅读原诗时脑海中浮现的景象,在翻译过程中进行再一次地仿似身临其境的创作。他实现了自己用“创作的精神来翻译诗歌的主张”,通过运用长短不同的句子一气呵成,译诗犹如一阵阵秋风吹过寰宇,自然而灵动。
法国翻译理论家贝尔曼(Ber man)指出,翻译策略是在意识形态的驱动下做出选择的。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意在救国救民,当时的白话文得到大力推广以及新诗的发展也都与时代的这种潮势密不可分,而郭沫若崇尚思想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个人意识形态也正迎合了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郭氏选择了创造性翻译,恰好体现了两种意识形态的共同作用。
(3)鲜明的翻译措辞
语言和词汇是文学作品时代色彩的反射器,郭氏所译的《西风歌》译本里,语言措辞带有明显的时代色彩。作为一名译者,他的创作不可能脱离他的时代。孙艺风指出,译者在翻译时面对的词汇全是别人的,不仅如此,他还要揣摩作者的意图,考察原文的历史性,同时还要估计译文的历时性,因为带有主体动机,译者使用词汇时必然赋予其主体性 (孙艺风,2003:6)。孙艺风还认为,文本是为了处于特定的历史及文化语境下的读者量身定制的,翻译虽然无可避免地改变了原来文本量身定制的性质,但并非置译入语读者而不顾,也要考虑接受的情况。这与郭沫若主张的创造出来的译文“情绪是有感染力的”不谋而和,虽然说法不一样,但都涉及到译本的历时性以及读者效应。胡适曾说“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因此,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时代语言,不同时代的译者会受到意识形态的操控,就译本的历时性和读者效应而言,译者的措辞会不由自主地带上意识形态色彩。以下译者的译文都显示了不同时代的语言风格。
例 3:《西风颂》第五节最后一对句
The trumpet of a prophecy!O W ind,IfW 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郭沫若译
:请你从我的唇间吹出醒世的警号!
严冬如来时,哦,西风哟,
阳春宁尚迢遥?”。
查良铮译: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
王佐良译:对那沉睡的大地,拿我的嘴当喇叭
吹响一个预言!呵,西风
如果冬天已到,难道春天还用久等?
杨熙龄译:象号角般吹出一声声语言吧!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江枫译:让预言的号角奏鸣!哦,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以上译文中,,郭氏将“The trumpet of a prophecy!”译成“醒世的警号”,把“prophecy”译为“醒世”。其他译本都将“prophecy”翻译为“预言”。而在《牛津高级英汉双解词典》将“prophecy”解释为“a statement that sthwill happen in the future,especially one made by sb with religious or magic powers.”。“醒世”二字体现了译文的历时性,“醒”一般可构词为“觉醒”、“提醒”、“警醒”、“醒悟”、“苏醒”。其汉语字面意义为头脑由迷糊而清楚过来。在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下,考虑到译入语读者身受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压迫,而1911年辛亥革命的最终失败,使得译者在创造性翻译过程中把内在或外在的条件所激起的情绪反射出来,意在要使广大民众觉醒过来,参与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中来,取得革命的最后胜利。
最后一对句的翻译充分体现了郭氏在当时时代背景下所激起的“情绪创造”,带有明显的意识形态色彩。再看一下后半句的译文,郭氏将“winter”译成“严冬”,意味着是“严寒的﹑严酷的﹑严峻的冬天”,其内涵意义表现为“严峻﹑窘迫的形势”,这正是当时具体情境所激起的“情绪反射”。富于爱国之心的郭氏在翻译过程中有意选择这样的措辞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又体现了译者的用意,即考虑了译本的读者效应,意在向广大民众表明,现在虽处于严峻形势下,只要大家实践革命的行动,就会胜利在望。我们可对比一下其他译本的措辞,查良铮把“winter”和“spring”译为“冬天”和“春日”;王佐良、杨熙龄以及江枫都译为“冬天”和“春天”。郭氏的措辞和其他译者的措辞所体现的内涵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冬天”和“春天”或是“春日”应是一个中性词,而“严冬”和“阳春”更偏重于前面的修饰词“严”和“阳”,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就读者效应而言,比起“冬天”和“春天”,读者的印象更深刻,侧重点更明显。在和平年代的译者对“winter”和“spring”的理解也受译者所处时代背景的影响,他们理解到的是词的字面意义,而处于混乱时代的郭氏在对原文词汇的理解和翻译措辞的选择都是外在条件所激起的“情绪反射”和“情绪创造”。
以上分析充分说明,无论是在翻译之前还是在翻译过程中,都会有一只无形的手 --意识形态在起着操纵作用 (王东风,2003:16),其具体表现为主流意识形态和译者的个人意识形态共同起作用。处于不同时代的译者,他对译本的选择和他的翻译策略都不是随意而为之,其目的的背后或是为了迎合主流意识形态或是为了实现译者个人意识形态,当然反过来,译作能够通过文本形式以及措辞积极作用于主流意识形态与译者个人意识形态。从意识形态视角来研究翻译旨在将翻译从“绝对对等翻译”的空想中解放出来,注重译者和译本的历时性,给予译者的翻译实践以客观或相对客观的观察和研究,从而更清楚地把握翻译的本质和翻译活动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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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blank verse;dominant ideology;translator’s individual ideology;manipulation
Abstract:Translation is not only a kind of conversion between linguistic codes,but also a competition be tween cultural and political systems.The translator,who lives in a certain culture,invariably bears ideological imprint in the course of his translation practice,which includes the choices of translated materials and the various decision-makings.The essay made a case-study analysis of Guo Moruo’s translation of Ode to the WestW ind written by Percy Bysshe Shelley,analyzed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that ismanipulated by ideology so as to grasp more clearly the nature of translation and the complexity of translation activities.
Ideology and Translation——Talking about GuoMoruo’s translation ofOde to theWestW ind
B IAN Li-hong,X IONG Yan
(Foreign Language School,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 Hunan 410114,China)
H 315.9
A
1673-2804(2010)05-0168-05
2009-10-27